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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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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长公主,这一点慕容曒和栖月深有体会。

    长公主们在学女红,永安在学骑马;长公主们在学琴棋书画,永安在学舞刀弄剑;长公主们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着挑选出来的驸马候选人,羞红了脸,永安则忙着为栖月找王妃而忙得脚不沾地,每日苦口婆心劝说以求此人开窍;长公主们捏着驸马寄来的书信,脸红着说悄悄话,永安忙着为慕容曒的后宫宫妃传递情信给栖月,赚得满盆钵盈。

    相比起其他长公主,永安实在不怎么合格。

    耐不住慕容曒和栖月宠她,她喜欢什么,便给她弄最好的来,连教她武艺的师傅,也是选择身手一等一,性子极是耐心的人,长此以往,如同男孩般的教育,以至于最后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只是无法无天也就罢了,偏这人三天两头的鬼点子,想到一出是一出,折腾的瑶华宫从未安宁过,底下伺候的人苦不堪言。

    这么多年来,瑶华宫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经历诸般折腾还在永安身边伺候的一个是大雪小雪,另一个便是她的贴身大丫鬟霁皑和劭良。寒露带着二十四暗卫集体背叛栖月,带走了大雪小雪,现在永安身边除了暗卫侍从,便只有两个大丫鬟了。

    劭良迈着小碎步匆匆来到瑶华宫后头巨大的跑马场上,看到永安正在里头边骑马边射箭,不足九岁的人,穿着一身剪裁妥帖的戎装,稚嫩的脸庞掩盖不了气势,如同一位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箭无虚发,支支红心。

    “长公主,有消息了!”劭良站在马场边缘喊了一嗓子。

    永安立马收箭,驱马前来,俯身从霁皑手中捞起帕子,擦了擦汗,“什么消息?”

    “敬王妃娘娘从江南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定国公府的夫人,皇城中与郡主,啊不对,长公主玩的好的各家小姐。王妃娘娘已回了敬王府,公主心心念念了几个月,要让皇上传旨召王妃娘娘进宫吗?”

    “既然已经回来,怎不见昀姐姐和二皇兄?”

    “给小的传话的那人说没有见着昀长公主殿下与宁王殿下,或许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也有可能是昀长公主殿下随敬王妃娘娘回了敬王府,宁王殿下跟了去,所以没有回皇宫。”

    永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没从她那匹白马上下来,“三哥哥现在何处?”

    “早朝过后便不见了人,许是在文德殿批折子吧,公主找皇上有事情么?”

    “去把我的令牌找来,动作快些,我在宫门口等你。”

    霁皑和劭良刚要劝阻,永安已驱马走出马场,走上青石板路上,哒哒哒地往皇宫大门而去。

    两个丫鬟不敢拦,也知道拦不住,只得一人赶紧回仪元殿去取令牌,一人忙带着随从暗卫跟了上去,长公主出宫是小,若是磕着碰着哪儿了,才真正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永安也不乔装打扮,直接骑着她的马大摇大摆要出宫,宫门口站着诸多手握着长矛的士兵,哪里见过这等胆敢在皇宫内院横冲直撞的人,正准备动用刀剑将其拿下,被后头遥遥的一声,“休得伤害长公主!”给吓得差点没站稳。平时里曦长公主再怎么闹腾,那也是在深宫之中,影响不了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小兵小吏,此刻闹到眼前来了,究竟是放她出去还是不放她出去,这是一个与性命相关的问题。

    “这是出宫令牌,尔等休得阻拦!”霁皑捏着那枚令牌狐假虎威的样子颇像那么回事儿,长成永安那个样子,又恰好是八/九岁,若还怀疑她的身份,那真是脑袋被城门给夹傻了。守门将士乖乖让出一条路,恭恭敬敬送长公主出了宫门。

    永安胯/下的白马乃是万里挑一的良驹,脚程哪里是两个坐马车的丫头能赶上的,出了宫门不过片刻,人已跑的没影。劭良急的将手绢绞破,冲着永安消失的方向直比划,向着虚空嚷嚷,“快,沿着此处到敬王府的路,赶紧追上长公主,千万莫让她出了什么意外!”话音未落,几道黑影便冲了出去。

    这一路过去都是达官显贵之家,自然有门庭若市者,也有那敢在天子脚下谋生计的酒楼饭馆,所以道路虽宽敞,却并不畅通,本想策马扬鞭的永安跑的磕磕碰碰,委实不爽快。她想着按照这样下去,非得撞上一两个人不可,拉着缰绳收了收马蹄子,转道穿过一个巷子,想要挑一条人少一点的路。

    永远怀疑今天出门前看过黄历,想什么来什么,那巷子正是一座大宅的后门,许久不曾打开过,都爬上了一些绿叶,此刻却打开来,里头正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行动不便,在一个年轻小厮的搀扶下坐上木轮车,就要走到巷尾,再上停在那处的马车。

    眼看就要直直撞上去,永安瞪大眼睛,急忙勒住缰绳,白马前蹄高高扬起,一阵差点把她甩下来的扑腾之后,强制停了下来。

    那小厮显然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坐在木轮车上的人年轻男子显然也吓得不轻。半晌过后,永安镇拍着马脖子安抚它,正想要继续赶路,听见那人用不可置信的声音颤抖着说道,“长公主……殿下?”

    永安抬起头来,看了男人一眼,觉得他有些眼熟,不记得在哪见过。她不经常出来,认识她的人很少,能够一眼之下认出她的身份,除了那些个元宵家宴会出场的亲戚,便只有敬王府和郡主府的个别人了。不知为何就有些不高兴,纯金手柄的马鞭在手中敲了敲,语意不善,“你是何人,如何认得本公主?”

    “在下敬王第五子慕容聆晖,长公主殿下幼时去敬王府玩耍,曾有幸得见一面。殿下未曾见过在下,故而不认得。”

    慕容聆晖……

    永安稚嫩的小眉头轻轻一皱,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不是那种因为是亲戚,所以听过名字而产生的熟悉,而是隐约知道这人与自己曾有过什么瓜葛,对回忆产生过一定的冲击,而留下的深刻却又模糊的印象。

    永安想起来了。

    郦清妍程将前世的故事给她讲过两遍,第一次是在初遇时互相袒露对方底细,全程没有提到过前世让她们相互斗了十年的男人的名字。第二次则是郦清妍在宫里的时候,永安闲的无聊,死缠烂打让她把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又讲了一遍,这一次被她巧妙地套出了名字。因为她害怕会遇到这个人,然后抵抗不了体内原本属于真正永安的属性,再一次爱上这个人渣,那可真是万劫不复,天诛地灭了。

    原来这个男人长这样,看来真正永安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和二皇兄三哥哥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也不知这丫头是怎么看上这个有妇之夫的,还巴巴的使尽手段给抢过来,稀罕的不得了,真是脑子有毛病。

    此刻永远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心情可真是精彩的很。

    永安抬头往四下看了看,如果没有记错,这个背后门关起来的园子,她是来过的,正是她那四皇兄的詹王府,一个敬王府不受宠的足不出户的五少爷,突然从詹王府里头出来,若说没有什么猫腻,永安也枉为穿越人士了。

    “哦~原来是表堂哥。”永安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地叫了聆晖一声,对方没有听过她说话,不晓这位刁蛮跋扈的长公主平常说话语气如何,自然听不出这话语之中有多么的不对劲,“早闻表堂哥英俊不凡,文采斐然,若隐士一般深居敬王府中,又因腿脚不好,一直淡泊名利,鲜少与外人往来。却不知表堂哥如何会从四皇兄府中出来,而且还走的是后门?”

    这位被宠上了天的刁钻公主可是美名传千里的,从来眼睛长在脑门顶上,走哪儿连路都不看,此刻居然能屈尊降贵同他说话,聆晖一瞬间甚至没反应得过来。

    先是疑惑:长公主殿下对他的事情为何如此熟悉?

    再是猜测:如此熟悉他的目的是什么?

    最后忍不住生出一丝狂喜来:能够如此关注一个别人连名字也未必知道的人,莫不是,莫不是?!

    永安年纪不大,却早活成了了人精,哪里猜不出来这个男人心中的龌龊想法,顿时觉得无比恶心。“本公主问你话,为何不答?”

    聆晖一个哆嗦,立马回过神来,“多谢公主殿下关切,在下应詹王邀请,前来王府做客,走前门太过招摇,在下腿脚不便,为詹王平添麻烦,故而选择走后门。却不想在此遇见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往何处去,要做什么事?”

    “本公主要做何事,尔等岂有资格知晓?”永安不耐烦地甩了甩马鞭,那凭空挥出去的鞭子不知触动了胯/下白马哪根神经,让它突然发起疯来,蹦跳半天,连永安也压制不住,前蹄高高扬起来,当着聆晖面门便踩了下去,聆晖吓得魂飞魄散,匆忙转动轮子往后退了一步,两个马蹄直接落在他的大腿上,将那木轮椅子都踩塌。

    清晰的骨头碎裂声响起,几乎要在空气中荡起回音。

    最后荡起回音的不是骨头碎裂声,而是聆晖的惨叫。

    永安这一蹄子,直接将聆晖两条腿从大腿往下踩得血肉模糊,就算这辈子再有那么一个姑娘,心甘情愿为他求来良方,也休想让他站起来了。

    不,就算有神医即曳,有郦清妍能起死回生的血,也再治不好他。

    永安好容易镇住到处乱跳的白马,赶紧从马上下来,跟到聆晖身边,蹲下身去紧张万分地询问,“你要不要紧,我的天哪!你的腿可怎么办才好!”

    跟在聆晖身边的小厮写意,已经直接吓得软倒在墙角,尿了出来。

    “殿下……”聆晖奄奄一息的抓着永安骑马装的下摆,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垂死挣扎着,“公主,殿下……救我……”

    他的手上全是血,这样抓上衣摆,直接留下一个鲜红的五爪印。

    巷头霁皑和劭良她们驱着马车匆匆赶来。

    然后永安开始尖叫,抓狂,痛哭。

    “我不要!松开!你松手!啊!来人啊,快来人啊!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我干的,本公主不是故意的!来人宰了这匹该死的马!哇……呜……二皇兄,三哥哥,安儿好怕!好多血……呜呜呜……”

    两个丫头看到的就是永安这副歇斯底里到崩溃的可怜又脆弱的模样。

    现场的后续处理是极度迅速的,永安除了在哀嚎的间隙之中吩咐一句,“把人送到长公主府好生看管照顾”,然后就一直缩在霁皑怀中发抖,把对方吓得不轻,不停柔声安慰,“没事了,会有人处理好,公主莫怕,小的在这儿,咱们马上回皇上身边去”。如此折腾一番,直到劭良下令让马车回宫。

    永安擦了擦眼泪,捋了捋有些毛乱的头发,倾刻间便换了一个人,“回宫干什么,我还要去敬王府看望姑姑和昀姐姐,若是二皇兄跟他们一起回来,更是要去。”

    霁皑和劭良目瞪口呆。

    “看着我干什么?我没事儿了。”永安清了清嗓子,“我的暗卫首领可在外面?”

    车壁被轻轻敲了敲,示意她在。

    永安的手指在桌上敲着,小脸微凝,年纪不大却颇为威严,从她口中冒出的任何一个字都让人不敢掉以轻心,“查清楚聆晖今天在詹王府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几时进去几时出来,事无巨细,一个字也不能落下,全部向本公主禀报。”

    车外一声“得令”,然后有人离去的声音。

    “公主,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两个丫头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永安左右动了动方才折腾时略微扭到的脖子,绽出一个笑脸来,“只不过是一个我喜欢的人受了欺负,她性格好选择原谅对方,而本公主瞧不过去为她出了口恶气罢了。”

    劭良有些担忧,“公主,那可是敬王府五公子。”

    “我管他是世子还是几公子,就凭他刚才胆敢用手抓本公主衣摆,弄脏本公主衣裳,就够他五马分尸了。”

    两个大丫头叹了口气,从永安的地位和尊贵来讲,聆晖那个举动的确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把永安吓成这样,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不过踩伤他的是永安的马,两两相抵,也不知永安让人把他接到上公主府中的举动,是想让他生,还是想让他死。

    永安看透两个丫头的想法,饱满得如同盛开鲜花般的五官上露出一个冷笑,“目前且让他活着,等弄清楚了他和四皇兄的猫腻,若的确如我所想,本公主便要他半死不活。”

    “若,若不是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把人救活,还给敬王府不就好了?”

    霁皑和劭良顿时冒出来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