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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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之间,林夫人便做完了月子,而新的一年也将临近。林如海家中几代单传,祖上又因为一些往事早早的便分了宗,自成一体,因而并不和族里亲近,便是前几代长辈的冢墓也并不在族中,而是另择了良田。因而所谓的宗族,也不过是占了个名头,但于实务上却并不相干。

    这样一来,再加上林家本就子嗣不丰,过年倒也并不十分忙乱。在祠堂祭过祖先,用了年夜饭,一家人便围坐在正房守岁。

    说是一家人,然而,因为刚出生的哥儿年纪尚小,便让奶娘早早的抱回房里睡了。独有林如海,林夫人,黛玉三人靠着火炉坐着,自然那几位姨娘是丝毫没有资格和正经主子们同坐守岁的。

    黛玉倚靠在母亲怀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对林如海道,“爹爹,还有多久才能到新年啊?”

    林如海笑道,“没多久了,怎么,玉儿困了?”

    黛玉摇摇头,“才没有呢,只是我想去看烟火,爹,待会我们到外面去放烟火好不好。”她却是有点无聊了,林如海与夫人谈论的尽是一些官场上的事物,黛玉于这些并不很懂,只知道父亲即将从兰台寺大夫升至巡盐御史,这倒是与前世无异。然而其中的一些关节,听起来似懂非懂,这也难怪,无论何时都没有谁会对她在这方面教养一二。作为一个如今只有四五岁的女孩子,没有父母会从此时便教导外面世界的一切,然而前世里,她本来当受到人情世故的教育时,她已入了贾府。

    林如海想想也是,黛玉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安安静静的听着父母聊了半天她听不懂的话也真够难为她了,便笑道,“等到了子时,爹爹再抱你出去看烟火好不好?”说着便抱过黛玉,此时也不讲什么严父了,从果盘里拈了颗剥好的核桃仁儿喂给黛玉。黛玉乖乖张开嘴吃了,咽下后才道,“还要。”林如海复又拿了一颗喂进嘴里笑道,“你个小馋猫儿。”又道,“你十五想不想去看灯会?”

    黛玉惊喜的转过身道,“爹爹十五会带我看灯会?”

    还没等林如海答话,林夫人便不赞同的看了眼自家老爷道,“老爷,这可不大方便,十五那天街面上鱼龙混杂的,玉儿又是个女孩儿。”

    林如海道,“我亲自带着她,带着随从,仆妇丫鬟,不过看看灯,黛玉年纪又小,能会有什么事儿?”

    林夫人仍是不肯道,“就是年纪小我才更担心,您想想,每年元宵也好,中秋也好,多少好人家的儿子,女儿被拐子拐走?您在外面做官,当比我更清楚才是。”

    林如海听她这样说来便有些动摇,“你说的也是。”

    黛玉见父亲快要被母亲说服,哪里还肯安静,虽说她本是个喜静不喜动,寻常懒怠出门的,然而和父亲一同出门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说起来,前世自己好像也没有出过门,别说灯会了,就是寻常苏州的大街好似都没去过。便噌噌的从父亲怀里伸出头道,“我一直跟着父亲,再带着锦瑟姐姐,绝对不会被拐子拐走的。爹,娘,让我去嘛,我都没出过门,也没见过苏州的风土人情,以后都不好意思和人家说我是姑苏人呢。”

    林夫人道,“你才多大,懂什么风土人情。”语气却有些动摇了。

    林如海道,“若是别的时候也就算了,只是我们过了年就得动身去维扬,在那里呆三四年总是要的,更别说似我等这样为宦的,本就要依朝廷派遣奔波,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乡,日后想要再看一次苏州的灯会也难了。更别说黛玉,日后能不能再回苏州还是两说。”

    黛玉听父亲这样说不由眼中有些酸涩,后悔自己说话不当,父亲和母亲并不知道,他们是真真正正再也没看过苏州的灯会,也没有再在活着的时候回到故乡。然而却并不好意思让父母看到自己的神色,便把脸埋在父亲怀里。

    林夫人本就有些动摇,又听林如海这一番话,那里还会不同意,只得道,“罢罢,我是说不过你们父女,去便去吧,只是人可得带齐了,丫鬟婆子小厮长随都得带齐全了。”又转头对身边随侍的丫鬟道,“魏紫,丁香,你们那天也去,陪着姑娘,一步也不能离开。”

    两个丫鬟屈膝应了,林如海便道,“你也难得出一次门,不如同去,也当好好休息一会了。”

    林夫人心里高兴,却还是道,“都走了,谁来看家呢,纵不需要我来看家,也没有那家的主母出门逛灯会的,传出去怪不好意思的。”

    林如海道,“这有什么,带了锥帽,又一大群丫鬟婆子围着,逛灯会还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也没得太小心了。”黛玉也接道,“就是嘛,娘,你和爹还有我一起去嘛,听说灯会很热闹的,不去不是太遗憾了么。”

    林夫人却还是摇摇头,道,“你们父女两个去逛逛也就是了,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小魔星,我不在,奶娘哪里看的住。”

    林如海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小心翼翼,唯恐不周,听林夫人这样说,便也不再勉强。黛玉想到弟弟此时不过满月,也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亦是同父亲一般,不再劝说母亲。

    在黛玉的翘首以待中,元月十五很快就到了,一整日,黛玉除了在书房里看了半天书之外,便窝在正房里不肯出去。林夫人这日还要处理家务,又要准备晚上的家宴,被她缠的无法,便索性让她避到正房的西间逗弟弟玩去了。

    正房三大间屋子,另有若干间小耳室,正堂是理事之所,逶迤壮丽不比寻常,东间是林如海林夫人的卧房,内里还有间小暖阁便是当时林夫人产子所居,西间本是林夫人起居作息之处,然而自林府的哥儿满月之后,便辟出来做了哥儿的卧房。林夫人便在东边的小耳室里起居作息,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一并在这里处理了。

    黛玉进了西间,绕过屏风进来内室,哥儿正醒着,许是刚喂过奶的缘故,倒还精神的很,眼睛圆溜溜的,说实话,其实并不和黛玉十分相像。却是个虎头虎脑的孩子,黛玉伸出手捏了捏自家弟弟的脸,他也没哭出来,只是扁了扁嘴,然后又笑起来。

    其实黛玉对这个弟弟印象并不深刻,前世里最熟悉的印象就是他恹恹的躺在乳母的怀里,也不怎么哭闹。虽会走路说话,却沉默寡言,也不好动,常常要躺在床上灌那苦药汁子。可是,他是自己唯一的弟弟,林家唯一的男嗣。曾经幼小的自己在他死后无数看着父母伤心欲绝,无数次的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子,为什么没有办法顶起门户,甚至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家因为没有子嗣而绝户。及至连父亲也去了,自己真正是孑然一身,曾经的千金闺秀,也不过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女,连下人都可以指桑骂槐的折辱。

    黛玉的心有些沉郁下来,她摸摸自己弟弟的脸。家中长辈还没有给他取名,然而黛玉却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从的是晋字辈,父亲对这唯一儿子十分看重,在他周岁那年给他取名贤,本就是指望他能把林家的衣钵传下去,居庙堂之高,兴宗族之本,复林家往日之荣。

    可是这一切,却都随着他的夭折而变成了幻影。

    或许是无聊了,也许是溺了,反正不管什么原由,林家的这位小哥儿用哭泣强行把自家姐姐从前世的回忆中拉了出来。黛玉有些惊慌失措,她可不知道怎么对待哭泣的弟弟,想要把他抱起来却又年小力微,哪里抱得动。那奶娘匆匆赶上来,一摸襁褓,笑道,“没事没事,只是溺了。”黛玉见这里人多事忙,自己在这别说照看弟弟,反倒还怕干扰了她们服侍,只觉得好没意思,但见弟弟换了衣裳包被仍不肯安静下来,不由有些奇怪,便问那奶娘道,“妈妈你不是说只是溺了么,怎么换了襁褓还在哭?”

    那奶娘心里也奇怪,这哥儿平素也不很难带,纵是溺了,饿了也不过只是哼哼两声,这都换了湿的衣物,怎么还在哭呢。想着便要解衣裳,道,“许是饿了,吃两口奶就好了。”

    黛玉哭笑不得,“我来你才给他喂过,这才多久,我看着他平时在母亲那里可饿得没有这样频繁。”

    那奶娘讪讪道,“这倒是没有,可是哥儿哭着,也没溺也没饿得,平时他也不这样哭啊。”

    黛玉有些担心,且不说前世,此时的弟弟从生下来至今都是健健康康的,却也不闹人,是个安静的性子。这样大声哭,莫不是身子不舒坦了?

    思及此处,黛玉便道,“把他放在床上,我看看。”

    那奶娘只当黛玉要看弟弟,便道,“姑娘,哥儿正哭得厉害,您要哄弟弟不如等我把他哄得不哭了再看。小孩子可不能久哭,会伤了嗓子的。”

    黛玉便道,“先不管其他,你摸摸他额头烫不烫,别是着凉了,身子不舒坦。”

    那奶娘吓了一跳,这婴儿发烧是最常见的也是最吓人的,好不好一条命就送了,有时侯纵是保了一条命,脑子烧傻了。且不说别的,自己和这屋里伺候的丫鬟都得没命。

    她慌忙的探手去摸了摸怀里婴儿的脑门,是凉的,这才舒了口气,道,“姑娘,没事儿,哥儿没发烧。”

    黛玉却还是不放心道,“那他怎么还哭?”

    那奶娘方才被黛玉一下,手脚都有些酸软,林家待仆妇是宽容,然而怀里的这一个可是林家唯一的子嗣,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再宽泛的主子都得翻脸,自己是家生子,自己这条命也就罢了,家里那老老小小会不会迁怒都是两说。又听黛玉再次这样问,便把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只怕自己手上没力,摔着了孩子,那可真是没事弄出些事儿了。

    说也奇怪,那奶娘把婴儿放在床上,那婴儿便不哭了,只是偶尔抽噎两声,只让人觉得心疼可爱,黛玉便掏了自己的帕子给他擦了泪痕,又让锦瑟帮着把孩子抱起来,好好的哄他,居然也渐渐安静下来,泪珠子也不往下掉了。锦瑟便笑道。“可见是亲姐弟呢,在妈妈那里怎么也哄不好,一看见姑娘就安静起来了。”

    明明此时的孩子应该还听不懂大人说话的,这孩子却仿佛听懂的锦瑟是在说他,把小脑袋往黛玉怀里蹭了蹭,偏黛玉今儿穿的是大红片金的衣裳,华美好看,却不那么柔滑。哥儿皮肤又嫩,脸上便蹭的有些红,却也无碍,只是刚哭过的一双红红的眼睛,再加上稍稍蹭红的皮肤,倒真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黛玉更舍不得走了,便索性歪歪扭扭的抱着他,脱了手上带着的一对金制的响铃镯子哄他玩儿。那镯子是去年冬天新打的,黄澄澄的镯子上面还用红宝镶了一圈精细的纹路,简单大方颜色又鲜亮,里面是中空的,搁了六颗空心的金球儿,每一个空心金球里头又是一个小小的实心的金珠子,摇晃起来声音十分清脆,拿着也不重,倒是很适合当玩具哄孩子。

    好不容易把自家弟弟哄得睡着了,这天也快暗下来了。黛玉便嘱咐好房里的仆妇好好伺候着主子,却始终没有注意到哥儿奶娘一瞬间不自然的神色。

    黛玉走到正房里,恰巧房里正忙着摆饭,林夫人见她来了,笑道,“我正打算让丁香去找你呢,你到自己来了。”

    黛玉笑道,“我本来就在弟弟房里,闻着母亲香味就过来了。”

    林如海林夫人相视一笑,也不去点破她。只是赶着让人摆饭,黛玉虽赶着想出门,然而却也并没忘了礼仪规矩,等父母停下筷子才把碗搁下,坐了会,等饭咽尽,过一时才接了香茶慢慢的喝了两口,随即便眼巴巴的看着父亲。

    林夫人那里看不出自家女儿的期盼,便道,“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身上穿的是小毛衣裳,虽说过了年,只怕还是不暖和,回房换了大毛的再来,让你爹爹带你出门。”

    黛玉正等着这句话呢,便赶紧回房换衣裳,又转回来给林夫人看过,这才和林如海一同出来门。

    随侍的丫鬟是早就定好的,锦瑟是必要跟着的,王妈妈还没回来,便带了蕙儿,芩儿两个丫鬟,留了芷儿,莫儿看屋子。另有魏紫丁香是林夫人早定下的,又另加上若干粗使婆子。还有林如海自己出门也要带着的小厮长随,浩浩荡荡好一大群人。

    黛玉在院外坐了马车,而林如海自己骑了马,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直往灯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