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结发受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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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三月初九,正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季节。

    樾山山脚聚集了大批的少年,此次紫霄宗门派大选,无数少年不远千里来到此地,他们中有天潢贵胄,也有寒门子弟,现在都不过是这苍茫天道下的一粟,所求的也都只不过是那一丝仙缘。

    华梓染一个人站在不被打扰的角落里,抬眼打量着四周,此处茂林修竹,有怪石嶙峋,也有古木参天,湖光山色,确实不失为一处人间仙境。她仰起头,半山腰处有仙雾缭绕,只见一座危峰兀立直插云霄。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低头间又见西边有一青石阶借着山体盘旋而上,似是没有尽头。

    华梓染垂下眼帘,她知道这便是盛名已久的千袈登仙梯,传说中元晋尊者痴恋魔族女子姚千袈,为她叛出师门,手沾鲜血,后遭姚千袈背叛,元晋尊者走火入魔,身消道殒,死前念及师门情义,便将仅存的一丝微弱元神化为此登仙梯。

    于是世人便将此登仙梯命名为千袈登仙梯。

    华梓染扯了扯嘴角,不屑地笑了笑,那元晋尊者天性高傲,目下无尘,想来若是他还在,必是不想再与那女子有任何的联系,可惜懂他的人实在太少。

    登仙梯分为九层,每层又有六百三十七阶,曲折蜿蜒,其中更是设定了数不清的不为人知的关卡,想要进入紫霄宗就必须得过这登仙梯,而这千袈登仙梯考验的不仅问道人的耐力,还有天赋与心境。

    身后众人自打来了此处便是喧闹个不停,华梓染觉得烦躁,便到一旁寻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靠在上面闭眼养神。

    过了不到半刻钟,忽然听闻一道清朗的男声,这声音仿佛是从无尽缥缈出传来,回响在整座樾山间。

    “安静。”

    轻飘飘的两个字,在下面的人听来却仿佛是千钧之重,瞬间鸦雀无声,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华梓染睁开眼,站直了身子,见半空中有一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道人,他身后负着一把长剑,至于长相却是看不大清楚。

    见下面安静了下来,道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来,他扫视了一眼底下的人群,道:“十二个时辰内登上峰顶者,皆可入我紫霄宗。”

    底下的众人神色间皆是一片神往,道人顿了一顿,接着又道:“话我也不多说了,如今时辰已到,诸位请开始吧。”

    那道人的话音刚一落下,成百上千的少年一哄而上,在登仙梯前你争我抢,推推嚷嚷。

    华梓染倒是不疾不徐跟在众人后边,见众人这番模样,她嗤笑一声,现在抢先能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上着登仙梯是看谁跑得快不成?

    华梓染还在兀自感叹,忽然隐约看见一青衣少年还在她的身后,于是她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少年。少年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的衣服料子也都极为名贵,一头青丝被白玉冠束在发顶,整个人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她一时间也有些好奇,便问道:“你不着急?”

    那少年并未回答华梓染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不也是?”

    见华梓染没有说话,少年仰头看了一眼云霄中若隐若现的樾山山巅,又看看山脚下这些争抢着领先的人群,笑道:“没什么好急的,世间万物自有定法,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到,不是你的,再争也无用。”

    华梓染听闻少年的言论却只是笑笑,并未应和。

    蓝衣道人皱着眉头俯视着山脚下那拥挤成一坨的人群,暗叹一声这门派大选的质量是一届不如一届了,眼睛一瞟又见后方华梓染和那青衣少年,方才点了点头,随后便御剑离开了此地。

    这登仙梯左右宽度将近八尺,山脚下的这些人却是磨蹭了大半个时辰才把入口处疏通开来,之前那些抢在头的人此时早已经走出几里开外了,华梓染与那青衣公子才刚刚踏上石阶。

    华梓染双脚踩上青石阶,竟觉得这登仙梯与那寻常石阶也无甚差别,许是自己没有仙缘吧,华梓染心中暗自打趣自己一句,便定下心神,一步一步向着登仙梯上爬去。

    这紫霄宗乃是天下间第一修仙大宗,传闻是洪荒时期由鸿钧老祖所创,如今是已有上万年的光景。宗门建在樾山山巅,周围有群山环抱,也有绿水寒潭,

    因着其他不少修仙门派的崛起,紫霄宗这些年来也渐渐沉寂下来,就在众人快要将这个古老的修仙门派遗忘的时候,结果五年前紫霄宗出了一个三百岁就突破分神期的绝世怪才,众人无不惊叹,要知道前一个被称为绝世天才的大能在突破分神期的时候也已经是两千岁了。

    而现在这紫霄宗的名声是更盛从前了,所以也才吸引了更多的少年人来到这里求仙问道,众人都觉得像紫霄宗这样历经无数岁月的门派,既然能养出个三百岁就突破分神期的天才,总该是要有数不尽的天灵地宝的。

    至于事实的真相如何,怕是没几个人知晓了。

    思索间,华梓染不禁加快了脚步,身边的景色在她眼中匆匆掠过,她走得越来越快。忽然听闻后面有人叫她道:“别着急,慢慢走吧,这九层登仙梯可不一定每层都是六百三十七阶,你走得越是急,恐怕要走得路反而更多。”

    华梓染闻言脚下一顿,便停了下来,转头见身后的那青衣公子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名的野草,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正慢悠悠地往上赶,华梓染问他道:“你又是如何知道?”

    青衣公子将嘴里的野草吐到一边,痞笑道:“这个……恕在下不能奉告了。”

    华梓染从来不是八卦之人,既然对方并不愿意透露,她便也不再追问下去。倒是那青衣的公子见华梓染不再问他,还有几分的不自在,便快走了几步,凑到华梓染身边,主动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华梓染不欲搭理他,自顾自地往登仙梯上走去,但听了刚才青衣公子的提醒,她脚步也放慢了下来。

    青衣公子自然也看出来华梓染对自己不太感冒,撩拨几下见华梓染还是一副当自己不存在的模样,便也歇了这个心思,默默走在华梓染的身边。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走到第三层了,华梓染渐渐感觉有些吃力,登仙梯两旁也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停下来的休息的少年,他们或坐在地上,或靠在道旁的石头上,一边挥舞着袖子给自己扇风,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华梓染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青色石阶,深吸了一口气,便继续往上走去。

    ————

    华梓染已是记不得如今是第几层了,只能感觉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仿佛是深陷在一片沼泽地里,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她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身边的青衣公子也不见了踪影,那些绿的草,艳的花,那些,统统都消失不见,她的周围只剩下一片茫茫白雾,再无其他。

    华梓染站在原地,她看不清方向,前途未知,她眨眨眼,恍惚中竟觉着自己是又回到了桃花村。

    她年少失怙,受尽欺凌。

    她看到一群十多岁的孩子把小小的自己推倒在地上,他们把石子、泥巴扔在她的身上,往她身上吐唾沫,然后骂她小野种,扫把星,最后扬长而去。

    而她,只能坐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后来哭累了,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到河边把自己洗干净,再往家中走去。

    依稀间能见到袅袅炊烟升起,门口前,奶奶挥着手,招呼她回家吃饭。

    她走到奶奶跟前,奶奶抚摸着她的脸,笑得慈祥,对她说:“囡囡啊,吃饭了。”

    华梓染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那触觉是如此的清晰又熟悉,一瞬间华梓染竟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随着奶奶进了家,再然后忽然来了一群彪形大汉将她从屋子里拖出了去,奶奶在后面哭喊着她的名字。

    粗大的砂砾摩擦着她的肌肤,留下一道道红痕。她不停地摇着头,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可当她看到奶奶被人一把推到灶台上时,她脑子里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她看见鲜红色的血从奶奶的额角淌下,奶奶倒在了地上,却依然凝望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担忧与慈爱,奶奶张了张唇,似乎是唤了一句:“囡囡……”

    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脸颊上,华梓染死死咬住下唇,那里渗出了血丝,清秀的面孔上平白又多了几分艳丽与妩媚。

    “都去死吧!都去死吧!”华梓染像一只疯狂的野兽,绝望地叫喊着:“都去死吧——”

    她看见那些大汉们在她眼前爆裂开来,有血溅在她的脸上,她勾起嘴角笑了笑,爬起身扑过去抱起了奶奶,去了那头的山坡上,挖了一个坑,将奶奶埋在了那里。

    一夕之间,桃花村被烈火焚灭。

    华梓染站在山坡上,恍惚间听见老人唤她:“囡囡啊,该回家吃饭了。”

    奶奶……

    ————

    尧华镜前聚集了一群身穿道袍的道人,他们看着尧华镜里少年们的表现,纷纷摇了摇头。

    最后有人感叹道:“太差太差了,想当年师弟登仙梯可都没用上两个时辰,现在这些……”

    穿灰色道袍的中年道人反驳道:“你不能拿这些孩子跟师弟比,师弟天赋有多妖孽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旁有人不赞成插话道:“便是不跟师弟比,他们又有哪个能比得上元溪。”

    “哎。”灰色道袍的中年道人叹了一口气,道:“别说了,若是让师弟听到又得伤心了。”

    另有道人附和道:“是呀,师弟也有五年没出峰了吧,从他突破分神期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

    “可惜元溪了……”

    手持拂尘的紫霄宗掌门仿佛没有听见师弟们的议论,紧紧盯着尧华镜中的景象,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而那尧华镜中此时显现出来的,正是华梓染陷入心魔的那一幕。

    眼前的血雾渐渐散开,火焰的灼热感也不复存在,华梓染抬起头,见四周已经是恢复了原来模样,红花绿草,蓝天白云,脚下的青石阶依旧曲折蜿蜒,那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迷梦一场罢了。

    只是这迷梦太真,让她入了魇。

    不远处的青衣公子摇着手中的折扇,青山碧水间笑着对她道:“你这停得时间也够长了。”

    华梓染心下一颤,问道:“你一直在等我?”

    青衣公子啪的把手里的折扇一合,看起来相当得意,扬着脑袋回道:“那是当然!”

    华梓染垂下头,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青衣公子听了华梓染这句话几乎要跳起来,他追问道:“你说什么?我还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华梓染笑着不语,越过那青衣公子,直直往前走去。

    如今这登仙梯走起来委实比之刚才轻松了不少,紧接着一块高大的石碑映入眼帘,上面刻着朱红色的“第八层”三个字,华梓染不由得一怔,竟然已经到了第八层。

    身后的青衣公子还在那儿叫道:“再说一遍嘛!”

    华梓染微微一笑,脚下也不停顿,身后的青衣公子跟了上来。

    两道身影并着肩,渐行渐远。

    ————

    樾山山巅,登仙梯顶,四周一片空旷,仙雾缭绕,有一五人高的石门,挂着牌匾,上书“紫霄宗”三个大字,笔锋如刀,气势磅礴。

    只有在西南方的一角聚集了一小堆人,看起来不足半百。

    华梓染与青衣公子走了过去,默默站在众人后边。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又稀稀落落的上来了三十人左右,。

    “时辰到——”不知什么时候石门前站了一个蓝衣道人,他对着远方高声喊道:“落梯——”

    华梓染并不明白落梯是个什么意思,一旁的青衣公子见她露出疑惑的神色来,便小声向她解释道:“落梯就是把还在登仙梯上的人送回山脚下,然后把登仙梯封死。”

    华梓染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时石门忽然被打开,从石门内走出一穿着玄色道袍,手拿拂尘的中年男子,他身后紧跟着五六个道人,个个仙风道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石门前的蓝衣道人转身向掌门行礼,道:“回掌门,登上樾山峰顶者共计八十九人,较三年前少了二十七人,还请掌门示下。”

    掌门点了点头,向那蓝衣道人道:“测试一下这些孩子们根骨天赋如何,也好让几位峰主挑选一下。”

    “是。”

    八十九个少年齐齐站好,华梓染与青衣公子依旧是站在最末。

    蓝衣道人走下去站在少年们的面前,抓着他们的手腕,为他们检查根骨。金木水火土五灵根,以九品单灵根为最。

    “三品木灵根。”

    “六品土灵根。”

    “九品木灵根。”

    ……

    蓝衣道人依次说出少年们的根骨,不论是一品还是九品,他皆是一视同仁,脸色丝毫未变。

    五品以上者会被各峰主选入各自峰内,收为内门弟子,而五品以下者只能入外门,若日后能碰上什么大造化大机缘,倒也还有进入内门的可能。

    待轮到那青衣公子时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后,蓝衣道人将手搭在青衣公子的手腕处,许久过后,方转过头对着掌门道:“极品水灵根。”

    众人哗然,极品单灵根万中无一,没想到今日竟然能被他们给碰上了,他们纷纷打量着这个拥有极品灵根的青衣公子,见他除了眉目精致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免有些失望。

    掌门将那青衣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便转过头对一旁的青执道君道:“师兄弟几个里面只有你是水灵根,不如就入了你的御景峰如何?”

    见其他人也没有异议,青执道君拱一拱手,道:“那就谢师兄师弟们了。”

    有人过来告诉青衣公子,说青执道长要收他做入门弟子,让他赶紧过去,青衣公子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对着华梓染回头一笑,道:“我叫白慕舟,记住了。”

    说完便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向着青执走了过去。

    现在只剩下一个华梓染了,蓝衣道人抓住华梓染的右手手腕,过了一会儿,他神色微微有异,但瞬间又恢复了原样,他松开华梓染的手腕,对掌门道:“是极品火灵根。”

    又是一片哗然,都说极品灵根少见,今天怎么就全叫他们给碰上了。有几个人甚至后悔自己没有跟着华梓染二人排在后面了。

    紫霄宗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收过极品灵根的弟子了,今日竟然一下子遇着两个,只不过这个华梓染……

    掌门顿了顿,对着身边的几个师兄弟道:“天赋倒是不错,只不过身上戾气太盛,还需磨炼一段时日。”

    青执在一旁应声道:“说得是啊,我在尧华镜中看这孩子时就觉得这孩子身上的戾气太重,还需找人能给她化解才好。”

    几人讨论下来也是决定先将华梓染放在外门,待过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见那几个道人一直在说话,却没有人来叫她,华梓染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这些道长们不满意了,只是看这形式怕是要把她打发去做个外门弟子了。

    正说话间,那边的少年们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齐齐望去,只见一道人身穿一身雪白从天而降,飘逸出尘,风华万千,仿佛天地都要为之失色。

    掌门见来人,上前一步笑问道:“青崖,你来啦?”

    青崖点点头,看了一眼周围,对掌门道:“我想要收个徒弟。”

    掌门似是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在元溪死后青崖还能够再收个徒弟,脸上的笑容又扩了几分,拍了拍青崖的肩膀道:“也好,这么多年来你都是一个人,现在终于想通能再收个徒弟,也是一桩好事。”

    怕青崖不便开口,掌门又补充道:“不知你看上哪个了,诸位师兄定不会与你争抢。”

    诸位师兄们也是连连应是。

    青崖扫了一眼四周,见下面只剩下了一个华梓染还站在西南的角落里,便指着华梓染道:“她。”

    华梓染一怔,万万没想到这名叫青崖的道人竟然会选择她,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不过如此,她脸上难掩雀跃,嘴角都忍不住要上挑。

    掌门私心里并不想青崖收华梓染为徒,他开口劝道:“青崖,你若硬要收她徒,师兄也不拦你,只是此女的心性必是比不上当年的……”

    然而不待掌门将话说完,青崖淡淡开口道:“师兄你不必再说了,便是她了。”

    掌门也知道自己说不动青崖,只好道:“既然你一定坚持,那便这样吧,只是青崖,这女孩心性不稳,身上的戾气太重,还需磨炼一番。”

    青崖点头:“我知道了师兄。”

    那边的蓝衣道人笑着对华梓染道:“过去吧。”

    华梓染抿了抿唇,便往着青崖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年轻女子忽的走上前来,她穿着嫩黄色的外衫,腰间挂着长长的红色穗子,明眸皓齿,顾盼神飞,令人见之忘俗,她走到青崖面前,开口便道:“青崖师叔,你不能收她为徒。”

    “榛苓,不可无礼!”掌门身后的灰色袍子的中年男人急忙叫道。

    华梓染听到叶榛苓的话后低下头,却是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去。

    是青崖要收她为徒的,那黄衣女子又何资格来阻止青崖?没人看得见宽大的衣袖下华梓染握紧着的双拳,长长的指甲嵌入血肉里,引起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而她的脸上却始终带着笑。

    叶榛苓并不理会身后的师父,见青崖不说话,她仰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青崖,口中逼问道:“师叔,你难道是已经不记得元溪师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