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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登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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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姚一讶。从什么时候起,妺喜和关龙逄这么针锋相对了?

    关龙逄眸中凛然,中气十足道:“上月那十个奴隶犯了什么错处,王后为何要怂恿大王烧死他们?”

    妺喜道:“你说有扈氏那些人?有扈氏早在大夏开国之初就被贬为奴隶,那些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妄想打扰大王理论,自然要严惩。”

    “听说半月前有女奴被车裂,这又是怎一回事?”

    “那女奴为大王斟酒心不在焉,将酒水倒进大王的伤口,害大王万分疼痛。车裂之刑,是便宜她了。”

    “那三天前两个宫女呢?就因为她们没能将一匹丝绸扯好,你就把她们扔去喂蛇了?”

    妺喜唇角绽开一抹蔑视:“我身为大夏王后,处死几个下人,不需要向关大人请示。”

    关龙逄咬牙切齿:“声色犬马,草菅人命,你这是要害大王背上滚滚骂名!”

    妺喜也怒色尽现:“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为老不尊倚老卖老,仗着是三朝元老就日日不将大王与我放在眼里,这就是你为人臣子之道?”

    “施妺喜,你这妖妇!”

    “关龙逄,你这匹夫!”

    久姚惊讶的看着他们,脑中很乱,关龙逄所说的一桩桩血腥残酷之事,当真是妺公主做的?

    一时间她觉得浑身冰凉,某种最不想面对的东西像疯长的藤蔓般将她缠住。但此刻作为旁观者,她不能无动于衷,久姚忙上前道:“妺公主,关大人,你们都少说两句。”

    关龙逄望向久姚的目光有些怪异,其中还透露出对她八年相貌未变的惊讶。久姚知道这位上大夫执拗暴躁,怕他会再骂回来,却见关龙逄冷冷一哼,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走了。

    妺喜也低不可闻的哼一声,拉着久姚说:“我们走吧,被他这么一搅和,登瑶台的兴致也没了。”

    久姚随着妺喜的脚步离去,回望一眼关龙逄蹒跚的背影,斟酌着道:“妺公主,刚才关大人说的那些事……”

    “你不必理他。”妺喜道:“他年纪太大,满嘴胡言乱语。”

    可他到底也是大夏百官之首啊。久姚心中默默念了这句,心乱的请不理,一时不语。

    当晚夏帝就按照妺喜的要求,在瑶台大摆接风宴,宴会的嘉宾除却久姚和虞期,还有伊挚这个身份特殊之人。

    虞期在宴会一个时辰前回来,从袖子里把雨华放出来。久姚见到雨华,露出笑容,再看雨华怀里抱着的襁褓,不免吃惊。

    “雨华,你怎么把胜儿带来了?”

    雨华说:“胜儿年纪小,不放在身边我总是不放心,且这孩子出生后都没见过他爹几面,我得带他来看爹。”说着说着就骂起来:“真气死了,你说哪有这样当爹的,没事瞎折腾把自己折腾进牢狱里,也不想想刚出生的儿子!”

    久姚可听不出雨华有什么怨艾,相反全是担心和心疼,她笑道:“等天黑了,我寻个机会带你去夏台看他,这段时间得委屈你和胜儿躲在虞期的袖子里了。”

    “这无妨。”雨华大方的说。

    还是虞期思虑周到,从袖子里取出一支长颈小瓶,瓶是漆器,乌黑的漆上推一支红梅。他做了个手势,从袖中引一团亮光至小瓶之中,对久姚道:“我在此瓶中做出了类似袖里乾坤的空间,久久,我教你口诀,你念动口诀,元妃便可以自由出入此瓶,你也好保管。”

    久姚欣喜的望一眼虞期,的确,由她保管雨华母子的确比虞期保管更方便,毕竟她们都是女子。

    虞期耐心把口诀传给久姚,久姚学的很快,操作几次便得心应手,虞期也顺便教给雨华呼唤久姚的口诀,雨华满意,便先进瓶子里哺育胜儿去了。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

    瑶台上银灯似白昼,如一朵玉百合缓缓摊开,摊开到整座王宫。歌舞声、丝竹声,袅袅飘飘,昂贵的丝绸缀满瑶台之上,一尊尊青铜鼎里盛放美味佳肴。

    踏着玉砌的台阶一步步向上走,视线穿过雕刻有繁复饰纹的悬挂玉笏往下看,巍峨的倾宫如一座高山般压着这座王邑,正如沉重的赋税压迫着倾宫下每一个渴望生存的庶民。这里的每一寸丝绸都凝结了他们的一针一线,这里的每一块白玉都是他们砌筑出的心血,可这里的笙歌舞蹈却掩盖了他们的哭泣和唾骂。

    倾宫和瑶台就如一场梦,梦里声色犬马,梦外风雨飘摇。而置身于这场梦的诸人,有欢笑的、有饮酒的、有落寞的、有愤怒的。

    久姚便是那落寞之人,看着妺喜在夏帝怀中畅饮,绯红面颊上是艳尘绝世的笑,再看伊挚面无表情的饮下清酒,心中五味陈杂。

    虞期剥了个鲜果给她,她艰难笑着收下,视线在稍挪时,看到一男一女相继而来。

    在场好些人忙磕头下跪,连夏帝都放开妺喜,恭敬笑道:“是老祖宗和司巫来了,来来,快请上座!”

    夕儿在前,风青阳在后,风青阳面如冰窟,一路走来寒风凛凛,夕儿妩媚动人,眼角随目光所到之处卷曲上挑,在看到久姚和虞期时,眼底明显有异色。

    八载时光,老去所有人,偏是没有老去他们四个。

    夕儿和风青阳亦如八年前一样,只是夕儿的妆容更浓,眉梢眼角隐隐透出倦色,她坐在夏帝旁侧,风青阳挨着她坐下,双手始终收在袖子里,正襟危坐。

    周遭气氛在暂时的恭敬后又再度热烈,夏帝将妺喜勾回怀里,妺喜手中衔一支爵,送到夏帝嘴边,她艳尘绝世的笑容让夏帝心神恍惚,酒水入喉,脸上起了醺色,越看妺喜越是着迷。

    夕儿随意吃下几口,便倦色更浓。她凑到风青阳耳边低低说了什么,风青阳富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她敛裙起身,竟是悄然退下了。

    这让久姚甚是迷惑,手在桌案下拽了虞期:“虞期,你看夕儿。”

    虞期却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风青阳身上,从此人一出现,他便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瑶台之上,冰冷、肃杀,好似传说中曾在九州肆意屠戮的恐怖魔神。

    虞期没来由觉得,风青阳根本不是人,多半是躯体被夺舍,里面那灵魂不知是什么。

    倒是妺喜说道:“大王,老祖宗方才离开了。”

    夏帝兴致正好,笑道:“每月她都有一日精神倦怠,等明早太阳升起来就好了!”

    这话听得久姚更是疑惑,思绪不禁就到了那日在空间裂隙窥见的夕儿记忆。

    但久姚并没有思考多久,就听赵梁谄媚的说:“大王,娘娘,那些宫人们都准备好了。”

    “都好了?”夏帝笑声高昂:“哈哈,好!让她们开始吧,岷山君,还有孤的阿久,今夜便跟着孤和王后一同狂欢如何?”

    虞期对那“孤的阿久”四字甚为不满,唇角冷冷一弯,凉凉的说:“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小坐片刻,只不过我与久久连日奔波,早也乏了,怕是坐不久的。”

    妺喜忙说:“岷山君贵为天仙,肯赏脸小坐已是我等凡人莫大的荣幸,大王你说是不是?”

    “是、是,王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夏帝大笑,手一挥,赵梁赶紧屁颠屁颠的去指挥。

    久姚望一眼伊挚,明亮的灯火让她看不清他眸眼深处的凄楚,她心疼伊挚在这样的场面下还如此镇定。他越是镇定,她越是不忍看,侧过头,却不期发现从这里可以看到下方倾宫中的场景。

    这一看,让久姚惊讶的倒吸一口气。

    层层叠叠的美玉和象牙,似一张画框,框住其中画面。夏帝竟在这倾宫里建造酒池,池岸的树上挂满肉干,熟肉被堆成好几座小山。百名宫女从镶嵌了象牙的回廊走到画面中,竟全都是不着寸-缕。

    一声鼓响,是赵梁在击鼓。久姚只觉得耳畔一震,就见那些宫女蜂拥向酒池,趴下喝酒,全将那处高-耸露出。

    久姚顿时惊得瞪大眼睛,胸中一阵窒闷的热气狂然涌上。

    赵梁再一击鼓,那些宫女又慌忙跑去吃肉干,一脚踏地,一脚踏树,再度将那处全都展露出来。

    就这么一声鼓响,跑去喝酒,一声鼓响,跑去吃肉,几百人来来往往和牲-口一般忙乱。夏帝和妺喜一边饮酒,一边大笑取乐,妺喜不知几时已被夏帝抱到了膝盖上。那迷人的笑容和着赵梁的鼓点,如针一样的蛰在久姚胸口。她扭头瞪着妺喜,简直不敢相信,有施氏最美丽善良的公主竟会沉浸在如此铺张荒-淫的喜乐中。

    她想喊出声,想问问妺喜这还是不是逢场作戏,可是,她却发不出声音。

    再一扭头,听得鼓声也变了,那些宫女停下奔波,与回廊中走出的几百个男人混杂在一起,竟是滚的滚、立的立、坐的坐,双双行起交接之势。

    不!久姚猛地站起,冒着热气的脸在一瞬之间苍白如水。

    她简直无法相信,在这连活着都无比艰难的时代,统治者竟荒-淫到这种地步!那些酒会污浊,肉会腐烂,而倾宫之下一墙之外的百姓庶民,却连一丁点粟米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吃。

    这就是统治九州的君主吗?久姚头一次想要高声问天:凭什么?瞎了眼吗?

    她浑身发抖,对上妺喜望来的视线。

    妺喜问道:“阿久,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