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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俊远思索着两年前那桩让叫人心惊的战事,郑同知抿了口茶,看他出神倒想起一事来,道:“听说上回你与温娴郡主在骑射场较量?”

    “…啊,是。”郑俊远回神,脑海里霎时出现少女火焰一般的身影,目光闪烁不定。

    郑同知见此一笑:“温娴郡主可还好相处?”

    相处?

    少女精致的面容、英气飒爽的身姿不断在眼前闪过,郑俊远露了个苦笑。“其实儿子也不过和郡主说了寥寥几句,摸不清郡主的性情,总体来看,郡主是位不拘小节,爽利纯真的女子。”

    郑同知闻言还是笑,儿子不过和人寥寥几句,却又知道人品性纯真的了?

    “你也到该定亲的年纪了,听你娘说,北平倾慕你的姑娘不少,其中家世好的亦不少,你可有喜欢的。”

    “儿子……”

    被突然问到终身大事,郑俊远有些不在自。有表达想结亲之意的,家世好的确实不少,可他喜欢的却不是在这里头的。

    儿子吞吞吐吐的模样,郑同知板了脸,十分不喜:“男子汉子丈夫,连个喜欢的人都不敢说出来,你倒是越年长越怯懦了!”

    父亲训话,郑俊远只有受教的份,羞愧地垂下头。

    儿子只唯唯称愧,郑同知也是气笑了,索性揭开:“你既然喜欢温娴郡主,你主动些便是,凌昊那人我们也有打交道,虽宠女儿宠得厉害,可只要是能打动温娴郡主,这亲事也不是没可能的。”再且应天府那位对凌家挺上心的,又和凌家女有个兄妹情份,与凌家走得近也不是没好处。

    自然这些郑同知没跟儿子说太多。

    郑俊远听到父亲直白的话,愈发不自在,面色赧然:“父亲,郡主的身份,哪是我能高攀的。”何况那日温娴郡主都没正眼看他。

    郑同知闻言面色不甚好。

    今日说话儿子不是说高攀不起璟王,就是说高攀不起温娴郡主,好像他郑家在北平就那样地位低微,再如何他也是从二品的武将!再争取些战功,封侯也是可以的,哪就要儿子这样处处小心的做人!

    “畏首畏尾,如何当得了大事!”郑同知不悦的斥道,“行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别到哪日后悔都来不及。”

    郑俊远只得起身施礼,转身离开厅堂。

    走出院子,沿路柳树垂碧枝,新叶翠绿娇嫩,迎风婀娜。郑俊远又想起少女那姣好的面容,新抽柳枝般窈窕的身姿,不住低叹一口气。

    温娴郡主那日应该是第一次见自己,她策马而来时,别说眼神了,连余光也没给他一个,更别提像其它贵女见到他时那种欣喜又害羞的样子。她当时能叫出他身份来,多半也是入场时听到外边人说才知道的,她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意思。

    可他在去岁的端午,就将那抹倩影锁在脑海里。

    那日,北平举行龙舟赛,她受邀施施然走到擂鼓前,击鼓敲响赛事开启的信号。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能有女子能长得那么好看,又还那么的英气,就像暖春的骄阳。耀眼,明艳,让人一眼便再移不开目光。

    他当时想,原来这就是北平贵少爷们口中的温娴郡主,当真是与别的姑娘不一样。

    后来,他也一直留意她的消息,最常听到的就是那家世子有意和凌家结亲,这家少爷被凌家婉拒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可他除了这一身武夫的本领,也实在没有吸引到她的地方吧。

    上回在骑射场,她还对自己相让不满,在她眼里,他可能也成了她身后众多爱慕者一样,只想着讨好她那一类吧。

    郑俊远想到踏春那日的事,心情遗憾不已,当时他不相让,估计结果会不一样。

    他想得心烦意乱,随后揪下一根柳枝握在手上,漫无目的在自家花园转了好几圈。

    正是春光正好的午间,在家里偷了两清闲的凌景烨趁着天早策马赶回军营,李靳修在凌家赖了两日,自然是与他一路。

    两位少年赶路无聊,走到偏远人少的官道上便兴了意,赛起马来。一路尘土飞扬,将跟在身后的侍卫甩得满嘴是沙子。

    两人正跑得畅快,却见前方道儿被一辆马车给堵了,正是路中间,两人无法只得勒了缰绳减速。一脸败兴。

    少年们打马缓行,准备绕过马车。

    “二哥,表哥?!”

    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声响传来,带着惊喜与激动。

    两人齐刷刷侧头看去,只见靠山边的路沿上站了两名侍卫,一个带着帷帽的身影正从他们身后走出来。借着那空隙,两人还看到后边站了有两位妇人,一位同带着帷帽的女子,余下的是几名仆妇。

    凌景烨看得一愣,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朝后面的老妇人行礼:“见过老太太。”

    神色不太好的凌老太太本是露了笑的,可一听到凌景烨对自己的称呼,脸色又冷了下去。

    “你与世子爷这是打哪去。”

    凌老太太也不和他寒暄,视线在李靳修身上打转一圈。

    遇到凌家二房的人,李靳修心里也道真是巧,可他并未下马,而是坐在马上勒着缰绳往前去。

    凌景烨答话:“到卫所去。”

    “景烨,走了,不然一会天暗了不好走。”李靳修到了边上也不与人打招呼,出声催促。

    凌老太太脸都现了青色。

    她身边的妙龄妇人忙走上前,朝着他一礼:“世子爷安好。”

    李靳修居高临下扫了眼这隔房的堂姑,神色很淡地点头。刚才将人喊停下来的凌挽静掀起了白纱,一双凤眼亮晶晶地看着马上英俊少年:“表哥,我们去上香回来,马车突然坏了。这边人烟稀少,出门就只带了两名侍卫,也不敢让他们离开,如今正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马车坏了就坏了。

    李靳修很想这么说一句,可实心眼的凌景烨却皱着眉头前去看了几眼,是车轴的地主断开了。李靳修只好说:“我们也不会修车,你们再稍等一会儿吧,我们的侍卫都在后面。等他们来了,让一人再折回去送个信,好让你们府上的人再来接。”

    少年在高大的马背上,逆光而立,一番话声音轻却隐了不耐和威严,李莹已听出来他不想多管的意思。她撇了眼唇抿得笔直的婆母,朝他福礼:“妾身在这谢过世子爷了。”

    李靳修又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喊了凌景烨便要走。

    一直站在李莹身边的凌挽宁突然冲了上前,在侧边伸过手就抓住了李靳修的缰绳。

    “世子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凌挽宁声音很着急,抓住缰绳的手指节都在发白,李靳修看不清她帷帽下的神色,顿了一会。

    凌挽宁又说:“世子爷,只是几句话,耽搁不了您多久。”声音已带了咽呜。

    “这边。”李靳修终于松了口,骑着马到探出路边来的杉树前。

    杉树歪了半个身子,翠绿的枝叶正好能将两人身影隔挡。

    凌挽宁快步跟上,立在树边犹豫了半会,将帷帽摘了下来。

    临近及笄的她眉眼已长开,像极了李氏,一双凤眼也是随了李家的人,立在那娇媚可人。

    李靳修低头看她,见她摘了帷帽,又拢了拢头发,最后才抬起脸来朝自己一笑。只是脸上笑着,眼中却是闪着泪光。

    凌挽宁抬眼看着这个她爱慕了许久的少年,看着他俊颜上不再有当年对自己那种温和的笑,她心头抽疼,可又很奇怪地松一口气。

    她一直认为温润待人平和的少年,终于在她面前显露出真性情,这一刻她居然觉得以前都不重要了。

    凌挽宁站直身子,朝李靳修工整福礼:“世子爷,谢谢您。我孝满后便会出嫁,也是今日恰好遇上您,不然怕是连一声谢及辞别的话都说不了了。”

    少女心情应当是十非不好的,泫然欲泣,以为强忍着便不失态,可她身子都在发抖。抖得那么明显。

    李靳修见此心中叹口气,收了冷然淡漠地神色,微微一笑:“这声谢,表妹不应该和我说,你该和凌挽夏说。如若不是她和凌夫人说了,我也未必能帮上忙。”

    “三妹妹那是三妹妹那儿,世子爷这我还是要说一声的。”凌挽宁直起身,有些倔强地看他。

    她明白的,如若不是他的帮忙,身在北平的大伯母也不可能就那么给她相看好人,让她顺利说门好亲。她都不敢想,如若没有他们帮忙,她父亲真将她送去给那快五十岁的鳏夫当填房,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虽然她也曾恨过他几日,明明他可以娶了…哪怕纳了她当妾,都可以救她出火海。可他却不愿意。

    后来,凌挽夏叫人传话给她。说大伯母帮她相了个应天府的秀才,虽是前年落了榜,可家境殷实,老母亲已逝,也不计较她是丧母长女,而她到了那家就是当家主母。再有那个秀才还是有几分才识,只要再读,中举仍有希望。还告诉她,日子究竟要怎么过,是要仰人鼻息还是自己当家做主,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听完,也就明白了。

    李靳修拒绝纳了她,其实还是为她好,他心中对她还是留了丝情份。不管是看在她已逝的生母上,还是她好歹与他沾了亲的份上,他已为她考虑了最好的出路。所以,她哪里还有什么理由去恨他,哪里还会那样不知好歹。

    李靳修听她这样说,便也点点头:“我会记住你出嫁的日子,到时一定会给你贺喜,还有,在你婆家面前若是要说起我,别世子爷那样称呼得生分。我李家的表亲,再如何,也不会允许外人欺负的。”

    凌挽宁霎时泪如雨下,再度屈膝向他行礼,哑着声音真诚道:“谢过表哥。”

    少年颔首,策马离开,凌挽宁泪眼婆娑看着他俊伟的身影远去,她少女时期那些深深的眷恋,刻骨铭心的爱慕也在此刻随他走远。她以后只余一位还愿为她做支柱的表哥。

    凌景烨与李靳修走后不久,他们的侍卫果然随后赶来,李莹让人拦了他们,将李靳修的交待说明,那些侍卫当即分了人手再往北平城里折回。凌家二房的人见此总算松了一口气,等了半个时辰多些,府里再派来了马车,凌老太太一众安然往家赶。

    先前是荒郊野岭站着,凌挽静心里有一堆的不舒爽,却不敢发作,如今在马车内见脸上都花了妆的胞姐,便不屑地冷嘲热讽起来。

    “大姐好本事,叫表哥都能单独与你说话,你这又是求表哥什么事?莫不是再求表哥好娶了你?你不是自己又求了大伯母,要嫁给个什么酸腐的小秀才?”

    面对妹妹的讥讽,凌挽宁神色出奇的平静,“表哥不待见你,你何必将气撒我这,如若我不求大伯母,难道我真要嫁给年岁快半百的人当填房?祖母、母亲,您们说,我这样做错了吗?”

    凌老太太被问得老脸一红,李莹唇角含笑说哪处都没有错,心中已是在骂凌老太太和极没有人性的凌二爷。连她这个当继母的都没狠心到让继女嫁给半只脚都进棺材的老家伙,他们母子为了所谓的前途,居然连嫡女都往火坑里堆,这真真哪里还是人干的!她虽然是害了堂姐,她也有心要用两个继女来给家里增些助力,可万没有狠心到这样,将人塞到一个老畜生床上去。那老畜生听说还虐打死四五个小妾!

    这凌家二房也是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凌挽静被胞姐软软地顶了回来,自己倒是气得闷了半晌,凌老太太也知道大孙女是怨上自己,可她顾得了儿子哪就还顾得了孙女。再说了,哪个家族里的姑娘不是拿来联姻,给家里添助力的。

    想着,凌老太太又对心气高,有主张的大孙女不满了。

    是啊,哪家姑娘亲事不都是父母之言,她倒胆大,居然求了李家人,还牵扯上长房那边。这不止是打她的脸,还是将她脸皮放脚下踩着!

    想到来气之处,凌老太太板了脸说道:“挽静,你为自己考虑是不错的,可身为凌家女,身为你父亲的女儿,你这样做就是让长辈寒心了。”

    让长辈寒心,那她这被拿去换利益的,已被冻成冰块的心,又怎么办?!

    凌挽宁眼底闪过嘲弄,却没有再作声。

    她一个字也不想和这个薄凉自利的祖母说话,她只管好好守完余下的日子,嫁出去,这个家便再也与她没有关系了。

    凌挽宁闭了上眼,凌老太太见她这番作态,气得胸口疼,又不好总掐着个小辈不放失了身份,便也一言不发气闷闭上眼假寐。

    到了傍晚,回到府里的凌二爷被李莹伺候着用饭,吃了两口,他抬头道:“有件事你可知道?”

    李莹一双潋滟的眸子便落在他身上,轻摇头:“老爷是哪件,妾身便是有七窍玲珑心,也猜不着啊。”

    “是璟亲王府广发请贴之事。”

    “妾身未曾听说。”

    李莹依旧摇头,凌二爷怔然片刻,将筷子就摔在了桌上。

    银筷子砸在圆桌上,声音很大,李莹被他突然变脸吓一跳。

    “老爷这是怎么了?”

    她是内宅妇人,璟王府宴请之事,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璟王府又不和她们妇人打交道。更何况,他们一家在璟王府眼里就跟颗尘粒似的,或者连尘粒都算不上,他生什么邪火。

    凌二爷见她缩了缩脖子,眼眶跟着就红了,也知道自己这气撒得不对,朝屋里伺候的丫鬟挥手让退下。拉过李莹的手道:“好好的要哭什么,我这又不是冲你去的。”

    “您这样一摔筷子,也不说明白,妾身便当您是冲我来了。”李莹委屈抽回手,拭泪。

    凌二爷忙得将人揽到了怀里,哄了她两声,见她擦干泪,心里的火气也消了。

    若说他喜欢李莹哪点,除了颜色好年轻,就是性子上。软得跟面团似的,又很懂得收敛,再是委屈也就两句就能哄好。男人喜欢女人娇弱,可也受不住尽哭哭啼啼的。

    “北平连个衙门里的七品小官都收到请贴,而且不但是北平官员们得了贴子,连家眷也得了,我们这边却是两样都没有,想来是璟王特意剔掉了。我想来想去,这多半还是因为长房的事闹的。”

    李莹委屈哒哒地依到他怀里,说:“老爷分析的不无道理,但妾身感觉长房应该不清楚这事。您想想,璟王宴请,要请谁人哪里会经过长房……”

    听到这话,凌二爷沉吟片刻,点头道:“夫人说得是,我今儿看着他们在卫所里尽讨论明日去璟王府作客的事,你都不知道我在那多尴尬。”

    什么尴尬不尴尬,不就是那点自尊作祟,觉得没收到请贴,没有了脸面。按她说,脸面都是自己挣的,当初他办个事都不利索,好好一件能得利的事闹到最后分家收场,叫长房恨个透。这凌二爷说是烂泥扶不上墙也一点儿不错。

    李莹腹诽一圈,面上丝毫不露,眸子一转便有异常亮眼的光华。

    她抿了嘴笑道:“您不必尴尬,妾身出个主意可好?”

    李莹年纪轻,一颦一笑尽是说不出的娇媚动人,凌二爷凑在她脸上连亲几口,含糊不清的说:“夫人快快说来。”

    压下想擦掉满脸菜味的冲动,李莹说:“如今我们和长房分了家,再如何,也是铁打的血亲关系,这点是怎么分也没有办法的。没有请贴又如何,您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您不妨明日直接就让挽宁挽静在璟王府外的巷子侯着,既然发了女眷的请贴,温娴郡主自然会去的。郡主她既然还帮挽宁说了门亲事,想来也不会落了挽宁的面子,只要她们姐妹能进去,您就是再没有请贴,他们也得要在心里掂量掂量个中关系。”

    凌二爷也听得双眼发亮,他怎么就没想明白这层关系呢!他哈哈便笑出声,又逮着李莹细白的脸蛋一阵亲,亲得李莹忙装害羞从他怀里逃出来,在借故吩咐丫鬟换筷子的空出了屋,拿了帕子狠狠在脸上一顿搓。

    若不是她上一胎生了个女儿,她还得死死扒着凌睿,她真不想跟这蠢货你侬我侬。酒囊饭袋,脑子和下边那玩意儿一样,长着就是用来看的!

    李莹在心间恨恨骂两句,又堆了笑脸重新回到屋里,还让人温了酒,直把凌睿灌个半醉,才再喊人请了挽宁姐妹来说这事儿。事情说完,凌二爷也就差不多不醒人事了,被丫鬟扶着满嘴胡话去沐浴,凌挽宁冷眼看着告退。

    李莹却又喊住了她。

    凌挽静与李莹也不算对付,见人不留她走得飞快,回屋准备明日的衣服首饰。

    屋里的蜡烛都烧得只剩一小截,风一吹进来,灯光在跳跃中就变得明明暗暗。凌挽宁看清太清楚继母的神色,索性垂了眸等她说话。

    李莹见着经了几场大变,越发沉稳的凌挽宁,她先在心底叹息一声凌睿差点毁了颗好苗子,才开口道:“我知道你厌烦我,心里肯定骂我这又是在利用你,来讨好你父亲。可我对你们虽有利用的心,却从未真难为过你们,便是送你去当填房一事,我也是极力不赞同的。”

    凌挽宁只静静听着,李莹叹气又道:“明儿你去你只须要做做样子,不必真和郡主要这个情,就可以回来。你父亲介时要怪你们,我会保你无事。”

    李莹的话叫凌挽宁诧异不已,她这样教自己,不是要把凌家脸面丢尽?!

    看到她吃惊的眼神,李莹笑了:“觉得很奇怪是不是,其实我们哪里还有什么脸面,从被赶出来就没有了。既然没有了,也不必要在乎这些,我没有办法要讨好你父亲,只能出此下策。可于你来说却也是好事,你父亲认为你们办事不力,会更埋怨你,以后你嫁出去了,更不用担心这家里还有谁去烦你。你关好门过好你自己日子就是。”

    听到这,凌挽宁心间的震惊无法言语,这话怎么听,她这继母和父亲都不像是穿一条裤子的!她父亲不得脸,继母不也没脸?!

    “你不必见鬼一样看着我。”李莹笑容更开心了,整个人都显得活泼几分。“如有办法,我也不想到你们凌家来,现在于我来说,你们父亲越无能,就会越对我好。你母亲没了,只有我还能和侯府联系上一分,你懂了吗?”她要的,是先完全撑控这个家,让凌二爷对她千依百顺,等做到这步了她再谋凌家二房的出路。

    凌挽宁懂了,觉得李莹很可怕,理智得可怕。

    一个本该依付夫家的女人,本该夫荣妻贵的女人,居然丝毫不在意丈夫在外不得志,而且还利这点来把控住丈夫。没有点心气,没有智谋的女人,哪里敢!!

    凌挽宁站了起来,眼中的慌色掩不住,不过她还是算镇定,起码在这骇然听闻中还保持着冷静。她说:“他虽然是可恶,可到底是我父亲!”

    “自然是你父亲,还是我夫君呢,我肯定还是希望他好的。不然我这只看后宅一亩三分地的目光,太过短浅,你说是吧。毕竟人生还长着,我也不想我的女儿将来长大了,被送去一个老畜生身边当填房。”

    凌挽宁无话可说,李莹又笑一声,听了听内室的动静,朝她挥手:“回去歇着吧,你以后会明白我的,也会相信我的,或许以后我们还得相互扶持。”

    又再说了两句场面话,凌挽宁离开正院。走在昏暗的小石道上,风一吹过来,她才发现自己早出了一身的汗,如今感觉到有些冷。

    她抱住了胳膊,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李莹的话,越想,身上越是凉意阵阵。她觉得,她母亲毁在李莹手上,不亏,真的一点儿也不亏……凌挽宁走着走着,泪就那么落了下来,她想,她也许一辈子都给生母报不了仇了。

    ***

    戌中时分,月色笼罩着北平,万物朦胧。

    为了明日宴会忙活整日的挽夏终于松了口气,泡在热水里,感觉整个都要化在暖意中。梨香在她身后帮她捏肩,适中的力道散去整日的僵硬,舒服得直想哼哼。

    顾妈妈取了干净的寝衣入内,净房内水汽萦绕,她绕过屏风便见小主子脸颊被熏染着海棠般的颜色。暗黄烛火下,水汽朦胧中,生出一种妩媚旖旎的风情。

    顾妈妈心想小主子真是长大了,一身肌肤似白嫩得似水豆腐,胸前的那隆起的山峦也越发起伏,腰细腿长。将来的姑爷,真真是好福气,也不知道是谁人能得了这福气去。

    顾妈妈边想边上前,桃香那已准备好洗头的东西,梨香便停下手,将挽夏稠密的头发放下。

    “小姐今儿是累坏了吧。”顾妈妈看着两大丫鬟熟练的给小主子净发,笑着挽了袖子,拿瓢儿给挽夏身上淋水。

    挽夏慵懒地睁开眼,“其实也没有什么累的,不过是再核对一遍东西。”

    “老奴今儿也才是开了次眼界,知道什么叫皇家的富贵,光是那些玉碗玉碟,给老奴怕要吃个十辈子。”

    顾妈妈夸张的语气叫挽夏噗嗤笑出声,“妈妈倒是把自己说得眼皮子那么浅,其实哪儿就看得上这些俗物。”若是顾妈妈真是贪财之人,前世她也不会硬辞了去,跟着奶兄重新在外边打拼。

    不是她夸大,顾妈妈只要在璟王府,她奶兄能过和一般富贵家少爷那样的好日子。

    小主子知道自己的品性,顾妈妈也跟着笑,边给她淋水连轻轻给她搓揉手臂。细滑的触感让她一个老婆子都舍不得松开手。

    众人正是分工合作之时,挽夏蹙眉哎哟一声,旋即脸上红晕更胜。

    顾妈妈瞧着小主子的胸前鼓鼓的地方笑道:“是老奴没注意,小姐如今怎么还疼成这样。”她方才不小心轻轻挨了一下,倒是叫小主子吃苦头了。

    挽夏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掩了掩,“兴许是月事要来了,今儿就觉得难受。”

    桃香很羡慕的探头看一眼,“这人跟人呐,怎么就差那么些呢?”小姐也没少给她进补,她怎么就干瘪瘪的,像冬日里的腌菜。

    “小丫头片子,这些是想也想不来的。”梨香用湿漉漉的指头戳她脑门,还傲然挺了挺胸。

    挽夏余光扫见梨香的动作,笑得眼晴都眯了起来。她年纪渐长,身边的两个丫鬟年纪也不小了,前世她到死都没为她们寻得好的人家,这世也许要早些打算?

    她歪了歪头,觉得这事可行。

    顾妈妈跟着笑了一会,敛起笑意与挽夏开始说事儿:“郡主,老奴觉得今儿您住在这院,还是有些不太合适,毕竟如今您也快及笄了。大姑娘家的,和长辈住一个院子,被外人听见,也是不好的。”

    挽夏闻言抿了抿唇,“你说的都是,可七皇叔好意,我也不好再推辞。昨儿就已经是推辞了,如今他再提起,我便不好说话了。”

    其实她住在王府,住哪个院都是一样的,偏今日沈沧钰不知道怎么了,虽然让她的人都跟在身边,却非要她住在正院东厢。还不是引得她的人开始有想法了。

    “老奴明白。”顾妈妈今儿也是看到了璟王的坚持,“老奴也就提醒小姐一声。”

    挽夏点头,心想,若是被顾妈妈知道他们两真有什么,她会不会吓晕过去。也许会的吧。

    以后还是小心些,璟王府也别来了。

    小半时辰后,挽夏头发也绞干了,就坐床上看话本,床前的高几上还有一碟雪花糖渍的梅子。沈沧钰还是想得周到,她喜欢的东西样样都有,加之璟王府处处都是她熟悉的样子,让她真的感觉到很舒心。就连梨香也发现,正房西次间那儿的摆设,与先前船上的厢房差不多。

    沈沧钰的喜好也是固定的。

    挽夏含着梅子暇逸地看话本,可突然又将画本放了下来,趿了鞋子在屋里转了一圈。

    梨香正在熨烫明日要穿的衣裳,以为她是有什么吩咐:“小姐,是要取什么,还是渴了?您喊奴婢一声就是。”

    不是。

    挽夏走到南边的多宝阁前,挨着看上边的东西,一些雕琢可爱动物的玉石摆件是她前世不曾看过的。可这些都是她喜欢的。

    这里的东西就不对,可正房几乎是与前世一样的,是因为她比较少来东厢。还是说东厢在她前世嫁来不久后改成了她的小书房,所以她记忆模糊了?

    挽夏趿着鞋子又转了几圈,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却找不到奇怪的地方。她只得放弃再窝回床上,心想是自己错觉了。

    自家小姐怪异的举动叫梨香也莫名,见她不像有吩咐的样子,又窝回床上了,便也继续忙手中的活儿。等到她将衣服熨烫好,挂在衣架子上,再探头去看挽夏,她已经缩成一团睡着,手里书也掉在床下,被夜风吹得乱了页码。

    她轻声上前拾起话书,然后又给她拉好被子,这便放下帐帽退到耳房值夜。

    挽夏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将她搂在了怀里,她今儿跟着管事们转了厨房宴会各处场地,确实是有些累了。而来人身上气息那么熟悉,她连眼都懒得睁,只任他揽到怀里,然后依稀知道他在轻轻亲她。从额头到眉心,再一路寻了她唇含住。

    挽夏不想理他,只闭眼继续想我。

    沈沧钰在翘开她唇齿后,舌尖却扫到有什么东西,顿时愣了愣,然后发现她嘴里都是梅子甜甜酸酸的味道,不由得无可奈何。

    她怎么含着梅子核就睡着了,万一卡在了喉咙可是好玩的?!

    他用舌尖将东西卷了出来,掀了帐幔吐到小碟子上,然后再又去吻不愿睁眼的小姑娘。

    挽夏是实在不想睁眼的,可耐不住他一惯霸道的亲吻,总是想将她闷死一样。他还翻身压住了她,今儿开始胀得发疼的柔软也被压得难受,她不由得伸手去推他。

    这一伸手,被他大掌轻轻一掐,一双纤细的手腕就被捏住,被他固定到头顶,越发动弹不得了。挽夏只得发出小小细碎的不满声响,感觉到舌尖都发麻了,他才终于放过她。

    “你半夜不睡觉,又跑我这来干嘛。”

    黑暗中,沈沧钰一双眸子极亮,微挑了眼角看着她。他很想说句粗鲁的话,表达自己心里所想,想想可能会吓着她,便又闷不作声咽了下去。

    他沉默得有些久,挽夏也缓过气来,挣了挣还被他捏着的手腕:“今儿用饭前伍先生来是做什么的?你身体哪儿不舒服吗?”

    提起这个,沈沧钰更郁闷了。

    伍萧会在这平常时候给他号脉,都是王培自作主张闹的,还是那么个可笑的理由。她是没见着伍萧给他号脉后那憋笑的脸,他这堂堂亲王的威仪,可真是给那瞎操心的王培给坑没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挽夏被他捏得手有些发麻,胸前更是胀疼难忍,不由得扭了扭身子。

    只是这一扭,她的腿就碰到了他刻意避开的位置,硬硬的东西就戳在她腿心。挽夏身子一僵,不敢动了,心中失笑。他这是何苦来的,不是在难为自己?

    沈沧钰也知道小姑娘感受了他的旖旎想法,可她也只是静止不动,没有再躲开,沈沧钰心头就有什么在作乱。

    帐幔里光线很暗,可他还是看清楚她诱人的模样,而他们现在这个姿势也叫他想起以前。她到最后总又抓又挠,力度虽不多重,可却越让他兴起,所以他往往不得已就这样一手箍着她细腕,一手撑着在她身上作乱。有时他实在控制不住了,便会将她抵到床头,让她软在他身上只能依附他,跟着他随波逐浪。

    她给到他的*……他只是想便脊椎骨阵阵发麻。

    沈沧钰沉默着,目光发暗地盯着她看,挽夏视力不如他,却仍能感受到他身上涌动着的侵略冲动,紧张得连呼吸都滞住了。

    “挽挽……”沈沧钰终于开了口,声音哑得很,挽夏却莫名觉得他这样的声音很勾人,勾得她很奇怪的直咽口水。

    而在这一声带着缱绻地呼唤后,沈沧钰又低头吻住了她,不再像刚才那样急迫,很有耐性的一点点品偿。挽夏好不容易平缓的呼吸又变得急促,她发现他的气息亦很凌乱,就当她又头皮发麻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他的唇离开了,顺着她下巴亲到了脖子。

    挽夏被他烫人的唇带阵阵酥麻,那种似躺在棉花上的感觉,叫她忍不住发出细碎的低吟。

    那一声落在沈沧钰耳中,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原本还流连在颈窝的唇轻轻咬在她柔软的起伏上。隔着衣物,他动作亦很轻柔,挽夏却是敏感得弓起了身子,将两人间那点遗留的空隙贴得密不透风。

    沈沧钰眯起眼,撑着身子又离她远一些,挽夏被他突然袭击闹得气喘吁吁,整个人似乎被扔到热水里煮似的。透不过气来,身上也跟着那热浪在沸腾一样……

    “挽挽,伍萧来,确实是因为我身体不舒服……”他俯在她耳边轻声,身子又压了下去,大掌从寝衣下摆滑进去慢慢顺着腰线往上攀。

    挽夏脑袋有些浆糊,只能靠仅着些许意识问他:“究竟是哪儿不舒服?”

    沈沧钰指尖已碰到软软的山峦,一掌覆盖了云峰,咬住她耳垂:“哪儿都不舒服,特别这是儿。”他说着,挺了挺。

    挽夏被他大掌刺激得脑发晕,腿心的触感让她大脑瞬间就跟着一片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