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宴好偷偷把江暮行那句话翻译成“别怕,有我在,我保护你”,一笔一划地拆开,郑重藏在了心底最深处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宴好拿着手机翻出江暮行的号码,删删减减的编辑内容,最后还是只有他最想说的一句话。

    -喜欢你。

    宴好的指尖虚虚地放在“发送”那里,手抖了一下,没敢点。

    草稿箱里又多了一条信息。

    .

    宴好的好心情在打开公寓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他捡起鞋柜边被捏变形的空烟盒,关上门往客厅里走,踢踢躺在地板上的杨丛。

    “要死就死外头去。”

    杨丛把搭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回来了啊。”

    宴好看不得他这么颓废,又踢他:“阿姨给我打电话说你让她走了,那我的晚饭呢?你陪我?”

    “叫外卖呗。”

    杨丛抓着宴好的腿,想借力坐起来,结果没想到他这么不禁拽,直接就把他拽趴下了。

    宴好及时撑住他的肩膀,这才避免了狗血的嘴磕嘴。

    杨丛也是心有余悸,一身冷汗。

    “那啥,好爷,你想吃什么,小的给你点哈。”

    杨丛在被抽之前嗖地一下爬开,长手长脚做那个动作,像大马猴。

    宴好往沙发里一坐:“请假了?”

    “昂,”杨丛耙着凌乱的头发,鼻子里出声,“病历本说P的,老子二话不说就撕了脸上的纱布,对准伤口拍张照片发了过去。”

    宴好:“……”

    “要还觉得伤口是假的呢?”

    杨丛靠在沙发边坐下来:“那就开电脑上QQ视频,老子抠开伤口,用流出来的血涂一脸。”

    宴好眼角抽抽:“就为了请个假,至于吗?”

    “至于,”杨丛抱着胳膊闭眼,帅气的脸庞一片消沉,“老子失恋了,看什么都不顺眼,烦得一逼。”

    末了来一句:“小好,你说我为什么会输?”

    宴好蹙眉:“那晚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消化又是另一回事。”杨丛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这人呐,身上有三样东西是管不住的。”

    他伸出食指:“一,嘴。”

    又伸出中指:“二,鸟。”

    接着把无名指竖起来:“三,心。”

    宴好:“……”

    瞥到了什么,宴好脸色刷地一下就阴了,手指过去:“说了不准在我这的沙发上抽烟,你把烟灰都弄上面了,想死是吧?”

    杨丛理所当然:“我失恋了。”

    不知是发现了什么,他的表情变了变,屁股开始朝着一个地方小幅度挪动。

    宴好眼尖地捕捉到了,一把扯开杨丛,瞪着一处沙发套上的小黑点:“还烧了个洞。”

    杨丛底气没那么足地咽了咽唾沫:“我失恋了。”

    宴好凉飕飕地扫他:“滚吧你。”

    “别啊,生死关头,是兄弟就不能丢下我不管。”杨丛跳起来,“沙发套回头给你换新的,包你满意。”

    宴好闻着他衣服上的浓重烟味:“烟有什么好的?”

    杨丛饱含深情地悠悠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哪儿好,反正就是让人着迷。”

    宴好起身去厨房,懒得理睬。

    杨丛追着他脚后跟:“小好,我今晚还要在你这睡,明儿回去,伤就说是摔的,你得帮我作证,我爸妈信你的话。”

    宴好开冰箱拿喝的:“今晚你睡客房。”

    “知道了知道了,我假请到周一,到时候上三天就期末。”杨丛靠着冰箱门,从他手里接过一瓶可乐,“之后就是暑假,不用在学校里待了,省得糟心。”

    宴好泼凉水:“放完假还不是要上学。”

    杨丛一口可乐卡到嗓子眼:“我操,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你让我爽一两个月不行啊?”

    宴好突发奇想:“站好。”

    说着就拿出手机,对着杨丛拍了张照片。

    “这是你第一次失恋的样子,我存电脑里,过几年给你看。”

    杨丛眼睛一瞅,照片里的他穿着白T恤跟大裤衩,头发糟乱,左脸贴着块纱布,眼底有青色,眼睛充血,手上拿着瓶可乐,嘴里还含了一口,鼓着腮帮子,眼神很空。

    好他妈一个傻逼样。

    .

    周日上午宴好代表全家出席一个亲戚的婚礼,揣了个分量足的红包就去了。

    地点在市里的朗盛大酒店,二楼。

    宴好在亲戚们眼里是个性子乖张的小孩,不讨喜,不好相处,年长的那拨人不会像对待其他小孩一样,拉着他问学习怎么样,高考想考什么大学,以后想干什么,有没有交女朋友诸如此类。

    同龄人,或者年纪比他小的也不往他跟前凑,只会矜持拘谨地打声招呼。

    都不熟。

    一顿饭的功夫,也不会熟起来。

    宴好落得一身轻松,在角落里见证了一对新人完成仪式。

    结婚啊,很神圣的事。

    宴好这辈子是不可能娶妻生子了,十八岁的时候这样想,二十八岁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身边有一个同性|爱人。

    ——他的班长。

    散场后宴好从大堂出来,拐角处过来一人,跟他撞在了一起。

    “小朋友,走路没长眼吗?”

    对方三十出头,脸长得有型,眼睛很小,弯腰捡烟的时候,领口里露出一点纹身。

    红红绿绿的,似虎又似豹。

    宴好抬脚就走,肩膀被抓住了。

    男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这就走了?不道个歉?”

    宴好拨肩膀上的手,触碰到的皮肉骨骼都告诉他,这人是练家子。

    “大叔,你也撞了我。”

    “那大叔先道歉,对不起,”男人笑,“到你了。”

    宴好嘴闭着,没有配合的迹象。

    “这么有个性啊。”

    男人突然伸手,宴好没防住,让他挑开了自己的刘海。

    “还很漂亮。”

    话音落下,男人松了手,把指间没点的烟夹在耳边,往电梯那里走去,“小朋友,有缘再见喽。”

    说着就打电话:“江小子,出来见个面啊……”

    .

    二三十分钟后,四通路附近的一条巷子里。

    陈丰蹲在布满青苔的石墙边抽烟,问着立在对面的少年:“我一说见着了你班上那个眉心有小朱砂痣的同学,你就过来了,怎么,同学关系很深厚?”

    一边说,一边透过漂浮的烟雾探视。

    江暮行冷冷开口:“别跟我学校里的人打交道,高中只剩最后一年,我不想出什么状况。”

    陈丰有点失望地砸了砸嘴皮子。

    以为这不像人的小子终于有血有肉,有情有欲了。

    敢情只是不希望家里的一堆破事在学校传开,影响自己学习。

    想来也正常。

    这小子没情感的,五年前个子才到他胸口,又瘦又小,上几年级来着,上初一还是小学毕业?那会就被迫扛起破破烂烂的家,也没见露出一丝脆弱彷徨的表情,很麻木。

    哪可能会紧张谁。

    陈丰想多了,兴致就缩减了一截:“放心,你还你的钱,就没人为难你,大家都是有日子要过的,不会没事找事。”

    “你初中高中我们都没调查,至于你那同学,我只是前几天碰巧见到你跟他走一起,就多看了一眼,眉心有那么好看的痣,不多见的,自然就有印象了。”

    江暮行的面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心思。

    “今儿个也是巧,在酒店喝喜酒的时候撞上了,“陈丰半睁着小眼睛,“有钱人家的小孩啊,脚上一双鞋好几千,想来是不缺钱,零花都是五位数以上。”

    江暮行的瞳孔微缩,放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戒备的,随时都会主动攻击的姿势。

    陈丰被烟呛到了,错过了他少有的一点情绪外露:“你跟那同学把关系搞好,哪天遇上突发情况,钱交不出来了,不还能找他借?”

    江暮行把手放回了口袋里:“用不着。”

    陈丰轻啧,好心当驴肝肺。

    巷子里弥漫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湿腥气。

    陈丰对着青石板弹弹烟灰,瞟了眼已经比他高半个头的少年,想起来一桩桩陈年旧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当年陈丰带人上门,这小子他妈正在摔骨灰盒,扔遗像。

    骨灰洒了一地。

    这小子就站一边,不哭不闹。

    是个狠角色,当是陈丰就是那么以为的,很快也验证了那一点。

    这小子冷静地问他们要了所有债务明细,以最快的速度卖了房子,还了第一笔债,带他妈住进一个地下室小破屋里。

    陈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年冬天的事。

    T市赶上了百年一见的大雪,要人命。

    那一天他们再晚一点,这小子就被他妈一包老鼠药毒死了。

    未成年还在苦撑,成年人就先放弃了。

    .

    陈丰一伙人也是打工的,按照吩咐办事,出了岔子大老板怪罪下来,都得玩完。

    因此人是肯定不能死的,死了他们找谁还钱去?

    陈丰连夜把人送去医院救了回来,这小子破天荒地叫他一声陈哥,结果当然是有所图,目的是想要打探赚钱的途径。

    从那之后的第二年一直到今年,这小子都是按时还钱,他们从来没上门要过。

    拿出年轻的身体,打几份工,一分一厘地攒钱,对自己够残忍。

    陈丰的思绪回笼,无甚意义地笑着摇摇头。

    每当生活不顺心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小子,也总能得到大把大把的安慰。

    你过得差,有人比你更差。

    你兜里没几个钱,有人被巨额债务压顶。

    你为了家里玩命,有人为了家里不敢玩命,连头疼脑热都不敢有,就怕生病耽误打工。

    这一比较,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人各有命。

    .

    陈丰其实今儿来这一趟,纯粹就是在酒店碰见那小孩之后的一时兴起。

    他掐着嘴边的烟,眯眼看墙边的少年。

    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老天爷这是赏了一条捷径,就摆在他面前,他却拒绝诱|惑,始终按照自己的规划往下走,不回头不动摇。

    内心绝对有自己想要去拥有,去坚守的东西。

    否则扛不过来,也走不下去。

    陈丰始终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永远生存下去。

    一定有光在指引。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的光是什么。

    “说真的,江小子,我挺佩服你,要搁我,早就用死解脱了。”

    陈丰唏嘘,“好死不如赖活着,这道理谁都懂,但是有些事摊上了,活着比死了要痛苦太多,生不如死。”

    “所以前两年我们大家伙才会轮流监视你跟你妈,怕你们自杀。”

    江暮行的呼吸平稳,神情纹丝不动,瞧不出丁点裂痕,仿佛置身事外。

    陈丰蹲着对他笑笑,不像是讨债的跟欠债的,倒像是苦逼无望长辈对出色晚辈的期盼。

    “你小子沉得住气,早晚会有把钱还清,好好过日子的时候。”

    江暮行喉咙涩疼,他拿出小半盒含片,丢一粒进嘴里:“钱我会准时打过去,不要再去接触我的同学,我的私事。”

    警告的意味明显。

    “都说了只是巧……”陈丰在他投过的目光里感觉到一丝凉意,收了打哈哈的样子,“好,不接触,我会交代下去的,保证让你安稳上名牌大学。”

    “江小子,等你去大学镀金,搞个创业什么的,钱早点还上,皆大欢喜。”

    江暮行沉默着吃含片。

    上面有细细长长的天光洒进巷子里,墙角的小黑虫爬啊爬。

    陈丰脚一碰,小黑虫瞬间自保地缩成了一团,壳很坚硬,他突然问:“江小子,我很好奇,这几年你崩溃过吗?”

    江暮行的面色一片漠然。

    陈丰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足为奇,这么大点年纪就有气场了,为人沉重,心思深,看不透。

    不能与之为敌。

    陈丰把烟头丟地上,慢吞吞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走吧,江小子,陪我喝两杯去。”

    江暮行眼皮没抬:“不了,我打工,没时间。”

    两秒后,江暮行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一条信息。

    -班长,你昨晚说今天白天在南山咖啡馆打工,我现在就在附近的时融广场,可以过去找你吗?

    接着又是一条。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江暮行没什么犹豫地敲手机,回了几个字。

    -可以,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