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浮生娇 > 第五十五章 芙蓉向晚

第五十五章 芙蓉向晚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里头供奉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灵位,呈阶梯状依列飞升,灵前左右两边各燃着一支贴着金箔字的白蜡烛,灵前有一章木桌案,上头的青铜香炉里正烧着一丛佛香。

    司马锡身为王爷,与当今皇帝同支一系,皇家自有太庙供奉先帝先亲王的灵位,何须在王府中独树一间家祠供奉。桓皆心生疑窦,只贴着窗纱更细看灵位端倪,好在屋舍不大,黑牌金字映着烛火倒颇是好认,大抵是些有功将领与乳母恩公的名字。

    司马锡从桌案一旁的莲花案银香匣里取了三炷香,借火引燃,三炷香各自袅袅升腾起青烟。司马锡又将香纵抵与眉心,闭目朝所有灵位敬了一圈,最后插于案上的香炉里。

    司马锡只静静地站在灵位前头,也未去他脚边的蒲团上跪拜抑或说话。桓皆躬在墙角,仍是大着胆子在窥,花园夜凉湿露与这幽森茂林丝毫动摇不了他。

    司马锡在灵位前伫立了良久,直至眼眸中光泽黯淡下去,他缓缓上前揭开了第一排角落里灵位上盖的芙蓉色绸布,桓皆这才注意到这摆在不醒目角落里的灵位。司马锡伸出去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莫名叫桓皆想到了掀娘子的盖头。

    绸布轻去,金字而出。桓皆睁大了眼瞳决眥去望,上头却只有简单的“芙儿之灵”四个字。

    司马锡却是很动情,仿若见到了久别的故人,颤着伸指轻抚着灵位上凹陷凸起的烫金名字。

    见次情景,桓皆更是不敢眨眼,生怕错漏了什么,只见司马锡将方才简从呈上的玉坠从怀内取出,上前轻轻系于灵位上,似为美人脖颈系上情物。

    桓皆回到厢房时,门禁的闸门已关,他只好翻墙入院,洗漱了一番躺于床榻上,今日虽十分劳累,却翻来覆去怎么也入不了眠,夜间窥视来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尤是那个名字“芙儿”,引得他心生无数猜测。

    桓皆为此最后竟一夜未眠,也等不及天亮便起了身来。思来想去,要弄清这“芙儿”之谜还需倚赖王爷府里之人,但问成济自然不可能,眼下最见多识广也最稳妥的选择便是王爷府里做事过的年迈婢女。

    桓皆辗转打听,寻得了一名名唤“虹婆”的婢女住处,虹婆多年前离开王府随着儿子儿媳一同搬去建邺城里住,日子虽不及王府里的滋润但到底不用与人为婢,也算安享晚年。

    桓皆进屋时,提了些王爷赏赐他们宾客的吃食,是虹破的儿媳接待的他。

    待儿媳将虹婆一同搀来坐下,桓皆随意编了个姓名,将吃食摆在稍显简陋破旧的桌案上,自介道:“在下罗二。南岭王爷体恤下人,只消在王爷府内供过事,便是王爷府的人,王爷始终记得。再者虹婆已这般高寿,确是有福之人,特命在下前来祝贺探望。”

    虹婆与儿媳笑逐言开,不说旁的,只桓皆带来的这些礼便可供他们充饥一阵子的了,二个妇人慌忙起身给桓皆拜谢,连连感鸣赞颂司马锡的大恩。

    桓皆将二人扶起,也摆出一副仁者贤人的姿态,与婆媳二人话了一会子家常,又话锋一转追忆起过去,道:“虹婆是哪一年跟了王爷的呢?”

    “哪一年呢……”虹婆也犯了愁,但脑筋倒还算清楚,道,“大抵是孝惠皇帝当政那年吧。那时王爷也小,还养在宫里未搬出府来住。”

    桓皆心中默算,去此也有五六十年了,便道:“虹婆当真是王爷府里的老功臣了。”

    虹婆这类终身奉献于家主的婢女仆从,又是看着王爷长大,最是觉着王爷能有今日自己功不可没,而如今搬离了王爷府做了平民,一生功勋全然无人再提,正值落寂,切需来个人来慰安问候好叫他们一展当年风采。桓皆深谙贫民心中那些小九九,他这一夸正比带了几贯钱来还叫虹婆舒心。

    “虹婆。”桓皆又问,“老爷这么些年过来,身边可有已亡人名唤芙儿的?”

    “芙儿……”虹婆蒙着翳的眼眸浩渺地朝屋内空地处望着,似穷尽毕生思绪似的,良久之后,摇了摇头,道,“老身并不记得有何人名唤芙儿的。”

    “虹婆,你再好好想想!”

    “老身……确实忆不起来了……”虹婆未能答上桓皆的提问,也显得有些黯然,好似砸了她王爷府老婢的招牌资历似的,又道,“这‘芙儿’听来应是个闺名亦或乳名,但王爷膝下无子嗣,无也亲近的女眷,早亡的夫人也无这号乳名。公子又从何处得知这香名的?”

    “只是那日在府中无意听人谈起,说王爷提及此人便心事重重,故而既身为王爷宾客,自然应与王爷分忧,但也只是随口一问,虹婆若不知那也无碍。”桓皆编谎也已是信口说来,不在话下。

    而虹婆仍是耿耿于怀,依旧一副闭目思索的形容,桓皆见她如此认真,便又问:“虹婆前时提及的王爷早亡的夫人无这号乳名,虹婆有何凭据?许是她出阁入王爷府前家中唤的闺名也未可知啊。”

    “公子有所不知。这早亡夫人,平日最憎恶的便是芙蓉花,倘若进贡来的衣物上绣有芙蓉花案,她便命我拿去烧了,又怎会有‘芙儿’这般的乳名呢?”

    桓皆听来也觉着有理,倘若赐闺名为“芙儿”的,女子成长之时便会将这芙蓉花当做自身之象,常缝于衣襟处荷包处,爱惜不已。桓皆又与虹婆聊了几句,大抵也清楚虹婆已将所有知晓的悉数吐露了,再待在这霉败瓦房里也是无益,便寻了个由头告辞了。

    走在街上,桓皆这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怎会心甘,仍是思量着还有何处线索遗漏,却苦苦不可得。走着走着,天色暗淡下来,一日的朝晖又将被黑夜所替代,而桓皆却一无所获,徒劳了一天奔忙,也不由得稍稍显得沮丧起来。

    夜幕降临,却正是摆花街繁华初升时,一辆辆权贵的马车自桓皆身边飞驰而过,奔向远处灯火渐盛处。桓皆远望着,忽的因悟到什么似的一拍大髀,也跟着朝摆花街方向走去。

    他去的倒不是青楼教坊,而是那家说书茶楼。

    历朝历代,茶楼里的说书人常有江湖百晓生的誉称,倒不是他们喜好口舌之长,而是他们为了说书谋生,不得不四处打听积累素材。那些左传春秋史记,是他们信手拈来滚瓜烂熟的本事,但毕竟正经听史即是乏味又无代入感,故而这些说书人又动起了稗官野史的脑筋,专找那些离奇的,香艳的,骇人听闻的来说,久而久之,听众又乏了,说书人破釜沉舟,索性打起了当世人的脑筋,皇宫帝王,王侯世家,都化作说书人口中妙谈,光是谢扶瑄的风流往事已叫他们说得数不清次数了。

    桓皆寻了一家他先前常去的,规模最盛的进去了。夜还未深又时值膳点,茶楼里并无人在说书,只是三三两两的人喝茶聊谈,桓皆却已是此处常客了,径直步入后屋说书匠的休憩处。

    “哟,桓公子,今日想来听哪出?”说书匠一看是熟面孔,立即迎上去问好,人在江湖谋食,这些眼力见总是有的。

    “今日有何新段子?”桓皆也不慌不忙,太快切入正题容易引起他人怀疑,只抬眼环顾着说书人房内摆设,他也是头回进来后屋,第一眼只觉得这里藏书之多,分类之繁杂,足以与世家公子的书房比拟。

    “这几日正写着新段子呢,过些时日便得了,桓公子稍后几日再来,我定与公子留个前排好位置。”

    “好。单凭这句话,我就来!”桓皆回话爽快,顿了片刻又道,“不瞒大师傅,今日我来也是身上背负着使命的,我那远房的表亲的姑母前些日子过了世了,临走前只念叨着幼年失散的妹妹,她那妹妹曾跟随过南岭王爷一段日子,家人知只她已亡故了,却不知巨细如何葬在何处,世人皆道你是江湖百晓,世上便无你不知道的,你道说说,我该如何去找这人?”

    说书匠笑了,摇了摇头,道:“犹如大海捞针。跟随过王爷的女子多了去了,上至妻嫂下至奴婢。”

    桓皆凑近,掩耳道:“此姑娘非同寻常,应是与王爷渊源颇深的,对了,此女子名唤‘芙儿’。”

    “哪里人士?”

    “这倒未知,年幼便离家了,流落他乡,家乡已不作数了。”

    “这便怪了。”说书匠凝神细思起来,抚着疏须,“老匠我倒是知晓一人,与王爷倒算有些交集,但……”

    “是谁?”

    “此女却已亡故,但并非民女啊。当今陈郡谢氏已故的夫人南康公主,养在宫中时的乳名便是芙儿!”

    桓皆也惊出一身冷汗,道:“此话当真,事关重大可不敢妄言。”

    “老匠只就事论事,那南康公主的乳名确是芙儿无疑,这事知晓的人不多,毕竟是皇家的阁中闺名,而一算年岁,早年公主未出嫁,确实与王爷一同养在宫里,颇有交集,但此芙儿看来并非彼芙儿,南康公主皇家血脉,锦衣荣华,绝无可能有什么民间姐姐来认亲的。”

    “既然如此,也便不叨扰大师傅了。”桓皆脸上摆着失落之色,心中确是得意非常,掌此等惊天秘密于手,将来有的是时机好好戏弄那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