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浮生娇 > 第二十一章 葵灵阁探

第二十一章 葵灵阁探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马车琳琅拐入摆花街。这条扶瑄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乐也在此,痛也在此。

    昼时的摆花街冷冷清清,宛若梦眠中的美人恬静而安详,叫人路过时也要提着脚尖生怕惊扰了她的浅梦。街上的教坊户户大门紧闭。马儿渐渐放慢了步子,如同王宫重臣巡礼一般翩然掠过。葵灵阁在摆花街尾倒数第三间,扶瑄遇刺的妙华坊在街口第六间,扶瑄经过的时候从马车里窥见,妙华坊的大门上依然封条紧贴,恐怕在这事未有结果之前都不复春荣了。

    “妙华坊恐怕是垮了。”龙葵瞥见了扶瑄的目光,幽幽然道,“细皮嫩肉的姑子和养尊处优的嬷嬷们,身上的伤即使好了,心头的痛也难平了。”

    当晚出事之后,妙华坊的一众艺伎嬷嬷仆从皆被带去严刑拷问,扶瑄还是了解一二的,只是即使问破了天都一无所获。

    “龙葵姑娘蕙质兰心,可在当晚察觉了什么?”扶瑄问。

    “当晚我正在阁内静心做晚课,忽闻外头熙熙攘攘,细细打听之下才知出了大事。”龙葵道,“士族之间构陷之事水深似海,龙葵只是一介修行居士,不敢问津。”

    扶瑄想着这摆花街上的女子看事情果然比寻常之人通透,便道:“那姑娘可有耳闻一名叫'乐瑶'的艺伎?”

    龙葵不语,反倒是以袖掩面笑了起来,道:“公子怎会不知刺客自唤的名字能有几分真,还来问龙葵也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但这名字取自'投我以桃,报之以琼瑶',倒有几分可推敲之处。”

    “姑娘的意思是?”

    “龙葵只是妄自猜测,公子但当一听。龙葵想来,这姑娘或许前时见过公子也未可知。”

    扶瑄心里一震,这假设大胆却巧妙,自己从前从未想到这名字里或藏玄机,龙葵姑娘的猜测倒不失为一个另辟蹊径的线索。

    谈话间马车已在葵灵阁前停住,青青与马夫一同坐在车前,青青先行跳下车替扶瑄与龙葵打帘子。

    这葵灵阁从外头看上去与街上其他教坊并无区别,这也是情理之中的。葵灵阁的前身是椒叶坊,在前朝也是此条街上数一数二的教坊大户,最盛之时,坊内掌事的王嬷嬷手下足有一二百艺伎,夜夜在此歌舞笙箫,后来王嬷嬷寿终正寝了,便将此坊传给了手下的花魁娘子龙葵,龙葵接手后却不继王嬷嬷的衣钵,分了些钱币将坊内的艺伎小姑们都遣散了,兀自做起了教琴的馆子,彼时也常有过去的旧客垂青龙葵的琴艺,将府上的仆从婢女遣来学艺好学成回去侍奉主人的,龙葵也不给这些世家贵族面子,只挑其中资质好的才教,后来教坊改琴馆的事渐渐声名远播,也有一些贫苦人家的子弟慕名前来讨教,龙葵却也一视同仁,只要天灵聪慧,与琴有缘,学费便可不拘小节。如今,能在这琴馆里受教的学子,出去了就往往能成一方之大家,故而外头的人对这龙葵姑娘与其琴艺更是好奇了,但龙葵却放出话去:此曲只在阁内有,绝不外出献艺。

    但进屋阁里一瞧,却是别有洞天了。

    大堂里斑斓媚艳的锦缎装饰一概寻不到影子,齐齐的都替换上淡青色的帘子,一张张琴案依次摆了两排,琴案底下收拾着素锦荷花浮雕纹的蒲团,琴案用上好的木料制成,做工考究,雕花典雅,只是琴案上无琴摆着,大约是学子们上堂时自带来的。两排琴案的上位则有一层一尺高的大台子,上置同样的琴案与蒲团,想来此处便是老师教学之处。教师的琴案上还放置了一个熏琴用的镂空莲纹香炉,炉内正有袅袅青烟升起。

    “此处是我教学之所,上边二层是会客的雅室与琴谱收纳的书室,二位公子请上楼。”龙葵的语调依然是冷冷的,但这并不影响旁人对她的好感。

    扶瑄与青青沿着阶梯上楼,由龙葵领着在雅室入座。这雅室真是对得住这一个“雅”字。墙上挂着钟繇的书法真迹,样样陈设皆是考究的器物,有几样摆件是扶瑄在宫里都不曾见过的精巧工艺,但这屋子里所有物件,与这葵灵阁一致的素雅皓洁,一尘不染,如同不识人间烟火一般。

    龙葵道:“我知当朝的公子们是极嗜酒的,但这酒属教坊之物,我这琴馆只有茶,不知二位公子想饮什么茶,我好给二位去沏。”

    自从进屋以来,扶瑄总觉得什么地方似乎不对劲,却又说不清道不明,此刻算是恍然大悟了,原是这偌大的琴馆内,一个婢女仆从都没有。

    “我什么都喝。这等小事,让青青去做吧,他沏茶的手艺了得。”

    还未等扶瑄说完,青青便一脸乐盈盈地问道:“龙葵姑娘,后厨在哪儿?”

    龙葵仍是冷清地道:“不必麻烦青青公子了,龙葵一人侍奉惯了,这后厨虽小,但琐琐碎碎的物件倒是挺多,恐不好找,还是龙葵自己去罢。”说罢便起身行礼退出门去。

    青青到底也是在王府混的仆从,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比寻常人家的孩童强,见龙葵出去了,也跟着蹦蹦跳跳地出去嚷嚷着要帮忙,龙葵见他跟来,也只好应下了,叫他好生走路,小心着点台阶。

    少时,龙葵端着茶案袅娜身子回来了,将三盏茶摆在扶瑄面前,青青也笑嘻嘻地提着温水的茶壶炭炉进来一道坐下,看来,他与龙葵已经玩得很熟络了。

    “龙葵姑娘为何不留几个婢女在身旁帮忙打点,也好不必事事躬亲如此操劳。”

    龙葵淡然道:“操劳不操劳的,倒也习惯了。从前我为艺伎时叫人使唤,知道那些苦,如今不做了,怎好又去使唤旁人。再者,打扫屋院也是种修行,我也欣然受之。”

    扶瑄若有所悟点点头。

    龙葵又道:“我这里平日无客人来,也无什么像样的茶具,这个待客的白瓷冰纹杯青青挑中了,公子就用平常我饮茶的青瓷玉蕊杯来饮可好?”

    听闻龙葵割爱,扶瑄更加不敢怠慢,仔细品起眼前这青瓷玉蕊杯,青瓷透亮如翠玉,杯身小巧玲珑,杯口微收似一朵含苞之蕊,“玉蕊”之名实至名归。

    “听闻公子爱洞庭茶,正巧龙葵这里有一些新茶,葵灵阁小,也不知这茶入不入得了公子之口?”

    扶瑄还未尝,只是启盖一闻,便知这茶来头不俗,再一瞧一品,微似岕而细,味甚甘香,品质堪称绝佳。这葵灵阁虽小,但器物样样不凡,想来这茶更不会失了阁主身份。

    “绝妙之味!”扶瑄赞道,“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一首汉代名曲。”

    “《竹喧》”

    “《竹喧》”

    二人异口同声,龙葵也被逗笑了,道:“公子与龙葵想到一块儿去了。竹喧潇潇,春茶沁香,两者再恰切不过了。”

    “恕扶瑄冒昧,姑娘既然琴艺如此了得,为何不再献艺,将这妙韵传于天下,岂不是一桩美事?”

    龙葵收了笑,淡淡道:“公子,在龙葵看来,这抚琴与公子们的饮酒是一样的,饮酒之乐,或一人独酌,或二人对饮,皆有意趣,但若要对着众人表演饮酒,想来似乎怪了些。抚琴于龙葵而言,是极私密与知心的事。”

    “那蓖芷公子可否算是姑娘的知音呢?”

    “蓖芷公子是极风趣之人。他来我这里坐,我也愿意去他府上攀谈,龙葵朋友不多,蓖芷公子算是一个,今日你二人来了,又多了两个。”

    青青知自己没插话的份儿,就只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但听见这冷冷清清的龙葵姑娘把自己也称为朋友,心里简直盛放了一片花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扶瑄也是很高兴,这清苦凌烈的茶也品出了甘甜的滋味。

    炭火渐渐烧得通红,毕毕剥剥地在炭炉里欢悦地跳着,炭炉上头的铸铁茶壶却端坐如钟,如蕴着山气修行的道人一般身旁雾气袅袅。

    龙葵从琴架上取来了琴,为二人抚起方才谈起的《竹喧》,扶瑄与青青的琴品虽大不相同,但一样听得如痴如醉。龙葵姑娘的琴音是有心的,有情的,无怪乎她只对好友抚琴,这样用情至深的抚琴若天天献艺,迟早肝肠寸断了。

    时光渐长,夜渐近,龙葵抚琴,扶瑄静品,青青伺候着添水沏茶,三人在雅室里抚琴饮茶,吃些茶点,竟一整日也不觉肚饿,更别说回家了。不知到了几时,青青眼皮打颤,也就找个蒲团做枕头睡了过去。扶瑄和龙葵却毫无困意,反而兴致高昂,愈谈愈欢,简直是醉在这琴里了,最后,倒还是龙葵的肚子叫了一声,二人才恍然发现疏漏了三餐,而此时天已破晓了。

    龙葵整顿容颜,哑然失笑道:“真是抱歉,一时兴至,竟忘了招待餐食。我下楼去给二位做些斋饭,龙葵修行,只食素斋,小阁也只备了些斋菜,还望公子见谅小阁里粗茶淡饭的早食。”

    青青揉揉眼也醒了,这一夜耳边虽一刻也未清静,但琴音入梦竟睡得很香甜。

    “是扶瑄叨扰了才是。”扶瑄赶忙起身道,“姑娘琴艺非凡,扶瑄竟忘了时间,真是惭愧。天已露白,扶瑄也该回去了。”

    “好,那我便不留公子了。”

    “多谢姑娘盛飨,扶瑄与青青感激不尽,他日如若方便,可否到乌衣谢府一坐,也好让扶瑄报偿一二?”

    龙葵神情淡然地欠了欠身子,低声道:“公子走好。”扶瑄也不知她这是婉拒还是应允。

    “只是还要再借马车一用。”扶瑄颇为为难地挠头道。

    “马车是有,但葵灵阁无仆从,也自然无车夫,若要用马车需提前去隔邻的驿馆与车夫相约,公子今朝要用,恐要自己驾回去了。”

    “这不是难事。”青青拍拍胸脯道,“青青驾车师从蓖芷公子,保管把公子安然送回去再把马车还回来。”

    “这样便要麻烦青青公子了。马车停在后院,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