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帮我买一张单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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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承认！”
一旁的蒋婉打抱不平，咬着牙走上去甩了一个耳光，“我们可都是看见的！你也太恶毒了！简直就是毒妇！”
脸颊麻木的疼痛让苏瑶愤怒，“蒋家人，就是这么是非不分的吗？”
“你说什么？”
蒋婉气急败坏地想继续动手，蒋欣却将她给拉住，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苏瑶，仿佛在看一件垃圾。
“我没想到，你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没有人肯听她的辩解，所有人都相信朱婷的先入为主。
苏瑶站在喷泉中，她的双脚已经冻得毫无知觉，然而比身体更冷的，是心。
她抬起头，远远地看向盛泽天，他也觉得，是自己要伤害睿睿吗？他也认为，自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人吗？
盛泽天手里抱着睿睿，他小小的身子冰凉一片，毫无生气的脸，让盛泽天的眼睛里凝着暴怒。
蒋昱的车已经发动好了，盛泽天连一眼都没有去看苏瑶，立刻抱着睿睿坐上了车。
庭院的人大部分都跟着去了，没人在乎还在冰水里泡着的苏瑶，她仿佛被全世界给遗忘，也没有人还记得，她是蒋家的媳妇……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苏瑶动作迟缓地，从喷泉池里爬出来。
她的脚似乎有千斤重，脸上，却是一片灰败。
一条毛巾被递到眼前，苏瑶缓缓抬头，是外婆担忧的脸。
“外婆相信你，你是好孩子，小天他……，是外婆对不住你。”
苏瑶想哭，可是她的眼泪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一滴都流不出来。
哀莫大于心死，苏瑶想，也是时候，该心死了。
……
聚会不欢而散，苏瑶独自回到别墅。
冲洗几遍身子都没办法暖和，她也无所谓，木着脸，拉出行李箱，开始往里面收拾衣服。
手机响起，苏瑶按下接听键。
“瑶瑶，过几天就是除夕，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吗？”
“嗯。”
“瑶瑶？”
“嗯？”
“你……在哭？”
“……没有。”
苏瑶伸手摸了一把脸，干的，她已经，不想再为这种事情哭了，她的眼泪，早就该流干了……
……
医院里，睿睿在进行抢救。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比一般的孩子要弱许多。
盛泽天在抢救室外面坐着，朱婷哭倒在他的怀中。
“别哭了，不会有事的。”
“小天，我真的不能没有睿睿，为什么苏瑶要那么做？她明明、明明知道睿睿的身体，她为什么要……”
朱婷声声泣血，哭得不能自已。
盛泽天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眼中却有怒意翻涌。
将心绪强压下去，他低声道：“好了，这件事情，我会回去问她的，现在先等孩子出来再说。”
朱婷眼中的阴毒一闪而过。
她的孩子都快要死了，他却还只是轻飘飘的说一句“问她”，盛泽天，你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吗？
就在这时。
手术室的门开，主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病人没事了，他这样的身体，你们做父母的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盛泽天上前，握了握医生的手，道：“谢谢，老陈。”
“泽天，我们也是老熟人了，这个孩子一直在我手上治，说句不中听的话，他的病原本不是什么大事情，好好养着，一点问题也没有，你们今天折腾一下，明天折腾一下，他是经不起折腾的。”
朱婷忙上前，含着泪把事情都揽在自己的头上，“陈医生，你不要怪小天，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看好孩子。”
盛泽天看了眼朱婷，心里有种莫名的怒意。
……
孩子从手术室出来，住进了高干病房，一切手绪办好后，盛泽天将朱婷安抚好，心中烦燥，到走廊抽烟。
一根烟尽，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短信，微信，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苏瑶，你难道没有什么对我解释的吗？
盛泽天的心沉入了谷底。
虽然他不相信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但是刚刚的一幕场景，孩子冰冷的身体，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哟，这不是盛总吗？”
盛泽天回头，看到付榕站在身后，面色冰冷地看着他，嘴角含着一抹嘲讽。
“这一回，又是谁病了？”
盛泽天慢慢走过去，双眸没有温度看了这个女人一眼，扬长而去。
“切，拽什么拽！”
付榕被无视，气得用力喘了两口气，走到护士台，“小张，201的病房，住进来什么人？”
“付医生，就是那个叫睿睿的先天性心脏病人。”
付榕皱眉，“他不是一天前就出院了吗？”
“这不又进来了吗，听说是被人推进了喷泉里……哎，这孩子三天两头进医院，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看护的。”
推进喷泉？
付榕直觉不好，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苏瑶的电话。
“瑶瑶，你在哪里。”
“家。”
“那个女人的孩子又住院了，你知道不知道？”
苏瑶坐在飘窗前，看着外面的暗色的天空，“知道，是我推的。”
“你推的？这怎么可能？苏瑶，你别逗我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瑶嘴角扬起，淡淡一笑。
这就是她的朋友，无条件的相信她，从不怀疑她，就算她亲口说出“推孩子”的事实，也不会相信。
而那个人呢？
苏瑶不会忘记他远远的站在那里，眼睛里全是怀疑的目光。
“榕榕，我和阿远定了回程的机票，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电话那头愣了愣，“好啊，让阿远也帮我定一张，但是你还没有说那孩子……”
“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就说吗，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以后这种玩笑不要开，挂了，我在值夜班。”
苏瑶微笑，阴郁的心情，突然变好。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你不是人民币，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那么，就做好自己吧。
至于解释……
苏瑶摇摇头。
何必再解释，相信你的人，自然会相信，不相信你的人，再解释也没有用。
……
一觉醒来。
苏瑶也懒得再看一眼床边，起身进了卫生间洗漱。
刚出来，门铃便响了。
谁这么早。
苏瑶下楼开门，意外的，竟然是沈之远，浑身带着寒气。
“你怎么来了？”
沈之远打量她一眼，“多买了一份早饭，顺路过来送给你。”
苏瑶哑然，眸光微微有晶莹浮现，阿远家住城西，她住城南，这个顺路要绕大半个城。
“发愣做什么，走，赶紧穿了衣服，我送你上班。”
“阿远……”苏瑶轻轻垂下了头，“谢谢你！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沈之远墨眸幽深，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如同小时候一样。
她长大了，越来越坚强了，越来越懂得掩饰眼里的忧伤，只是，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她的一举一动，都浸入了自己的心里，他又怎么能看不出来。
“再好，也要上班的，我在车里等你。”
苏瑶扬笑，“嗯，你等我下。”
“两位还真是早啊!”
几米之外，盛泽天抱着胸，冷冷看着他们，脸色微微有些发青。
他在医院一夜没睡，天不亮就往家赶，为的就是想听女人的解释，不曾想，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苏瑶僵硬的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朝沈之远淡淡一笑，“我去穿衣服。”
“好，我在车里等你！”
两人分开，谁也没有看盛泽天一眼，将他视作空气。
心底隐藏的暴怒，在这一刻，被点燃，盛泽天大步上前，一脚把门踢开，然后重重的把门关上。
苏瑶还没有反应过来，胳膊已经被男人的手拽住，这只手很用力，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她忍着痛，回首，扬起小脸，淡淡道：“对不起，我赶时间，请你让开。”
“苏瑶！”盛泽天被女人淡漠的神色激怒，“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昨天的事情不说清楚，你哪里都没想去。”
她双唇轻轻的颤动，对上那双布满怒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盛泽天，要怎么说清楚？”
“你推了他？”
苏瑶听见自己的心，慢慢裂开，碎成一片片。
他果然不相信她。
“盛泽天，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里，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就算眼睛再瞎，耳朵再聋，也能看到，听到。
盛泽天微微怔愣住，神色有些复杂。
苏瑶淡漠的摇了摇头，却发现这一回，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要落下来，她用力的擦去，莞尔一笑，笑意说不出的凄然。
“既然你认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恶毒的人，让你失望了，所以，请放手吧！”
放手，大家都解脱，不用再彼此纠缠着，痛苦着。
“苏瑶！”
盛泽天刚刚熄灭的怒火，在听到放手两个字后，立刻被点爆，“我再次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
苏瑶用力的挥开那只手，把手放在心口，“你有没有问过我的底线，我也是人，我也有底线的，一次一次的伤了这里，它也会痛，会很痛！”
女人愤怒的眼神，让盛泽天微微吃惊。
在他的记忆里，她一向是个温柔如水的人，连说话都是轻声轻气，从来没有这样嘲他大声叫嚷过。
盛泽天回过神，眼前的女人早已不见，他追出去，正好看到她钻进了沈之远的车里，扬长而去。
该死！
盛泽天一拳砸向墙上，转身向隔避走去。
佣人看着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了的少爷，还没有开口，就觉得胸口一紧。
“把昨天花园里的监控调出来给我看！快！”
“盛……少爷，花……花园里的监控……”佣人的腿都吓软了。
“放开她！”
“外婆！”盛泽天侧过脸，如梦初醒的叫了一声。
老太太神色一厉，“你跟我来！”
……
沈之远看着副驾驶位上沉默的女人，故意轻松道：“今年公司的收益还不错，要不要看看年报。”
苏瑶摇摇头，没有出声。
“瑶瑶，我还是那句话，现在不比从前，你不用怕他，心里怎么想，就去怎么做。”
苏瑶回头过，牵出一抹笑容，“阿远，我真的想回到过去，那时候外公还在，我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我也想回去。
那时候你的脸上，还有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笑容都很牵强。
沈之远轻轻叹了一口气，“人，得朝前看。”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放手。”苏瑶双手交叉，用力的握着，关节微微泛白。
沈之远心中一痛，想了想，道：“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律师，对打离婚官司比较在行，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来约他。”
苏瑶神色凝重，沉默了好久，才开口，“先把这个年过完再说，外婆才出院，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她这个年都过不好。”
“瑶瑶，你的心，太软了。”
苏瑶苦笑，轻声道：“律师的事情，约在初三，可以吗？”
……
“外婆！”
“坐！”
书房里，老太太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小天，昨天的事情，外婆从来没有怀疑过瑶瑶，她不是这样心狠的人。”
“可是，睿睿他……”
“有的时候，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相，外婆活了几十年，什么样的风浪都见过，没有人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外婆……”盛泽天是个清傲的男人，对任何事情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独独对她，心里纠结。
他想相信她，可是朱婷的眼泪，孩子的病情，却不得不让他产生怀疑。
可一看到她那个样子，他对自己说，就算她推了睿睿，只要和他说清楚，他的心还是会向着她。
为什么，她连个解释都没有。
老太太心疼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角，“看看吧，花园里的监控！”
……
车行至嘉世杂志的楼下，沈之远停稳了车。
苏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一个木头人。
沈之远心疼得不行，只是，他也没办法，不是苏瑶自己想明白，谁也不能帮她做出决定。
“阿远，你等我一下。”
苏瑶忽然淡淡地开口，语气里，仿佛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沈之远微怔，却点了点头，看着苏瑶下车，上了嘉世的楼。
“早，瑶姐，主编让你来了就去办公室找她。”
“好的，谢谢。”
“苏瑶姐早呀，我买了早餐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了谢谢。”
苏瑶有些诧异，总觉得今天，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一些平常跟她没什么交情的人，都扬着笑脸跟她打招呼。
放下手里的东西，苏瑶去了主编办公室，正好，她也正有事情，要找主编。
“小苏啊，快来坐。”
嘉世的主编脸上是久违舒心的笑容，拿起手边的一个文件放到苏瑶的面前。
“快看看，这个月的销量，惊天大逆转，重回A类杂志的榜首！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
主编笑得脸上满是褶子，“如果不是你拿到了盛世集团总裁的专访，我们也没办法力挽狂澜，因此，上面决定了，晋升你为嘉世的副主编，这是你应得的。”
“……”
副主编，这个自己一直在争取的位置，终于得到的这一刻，为什么，她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那篇专访，每一个问题苏瑶都不愿再想起，一刀刀的凌迟让她痛得呼吸都停滞，她却靠着这个，得到了副主编的位置，多讽刺？
苏瑶牵了牵嘴角，仍旧笑不出来。
“多谢主编，只是要让您失望了，我今天，是想找您辞职的，辞职信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什么？”
主编愕然，然而苏瑶的脸上的挣扎和苦闷让她皱了皱眉，自己这个手下，向来是不怕吃苦的，对工作也热情洋溢，她现在提出辞职，必然不是随随便便决定的。
“小苏，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嘉世如果失去你这样的人才，是嘉世的损失。”
“主编，我……”
苏瑶眼眶酸疼，如果可以，她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可是她真的……真的太累了……，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被人将尊严踩在脚底下！
她让位！每一个人都觉得她不配做盛家的媳妇，那她离开，是不是所有人，就都会开心了？
主编也是过来人，看到苏瑶的模样，也知道这姑娘怕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好了，这样吧，辞职信就算了，这次你立了一个大功，我决定给你放一个月的带薪长假，你可以趁机好好休息一下，辞不辞职，到时候再决定嘛。”
“主编……”
“好了就这样，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苏瑶浑浑噩噩地离开嘉世，她是下定了决心，才会说出辞职的，没想到……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她已经被伤透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回到车上，苏瑶慢慢地系好安全带。
“阿远，机票买了吗？”
“还没，想等小榕一起。”
“那……，帮我买……单程票吧……”
……
监视器里，睿睿小小的身影独自在喷泉边玩。
喷泉水潺潺流下，似乎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睿睿踮起脚，伸手想去够水流。
“噗通”一声，睿睿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就一头栽进了池子里，毫无动静。
与此同时，旁边冲出一道身影，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子跳入池中，将睿睿一把抱了起来。
监视器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盛泽天看见自己的身影出现，“啪”地一声，将开关按掉。
他的手在轻抖，胸口的悔恨几乎将他吞噬，像是被人抽了无数的巴掌，指着他的鼻间在唾骂他。
那么冷的天，苏瑶没有半点犹豫，睿睿能够救得回来，都是她的功劳，可是他们呢？！
没人肯相信她，没人想听她的解释，甚至还将睿睿落水，当成是她做的！
盛泽天有些呼吸不过来，站起身就想往外走，动作之大，撞得大理石桌面都颤动。
“坐下！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瑶瑶，我要跟她道歉，我……，是我误会她了……”
外婆跺了跺拐杖，“你坐下！瑶瑶现在，不会想见你。”
一句话，打击得盛泽天体无完肤。
是啊，他才跟她说过那样混账的话，她怎么会愿意见到自己？
盛泽天颓然地坐下，眼睛无力地紧闭，那样冷的水，那样寒的天，她是怎么，自己一个人爬出来的？
自己的妻子被所有人误会，他居然都没有站到她那边，瑶瑶……，该是怎么熬过这三年……
外婆看着盛泽天痛苦的模样，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天，我不知道你跟朱婷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你要相信，外婆看人是不会错的，瑶瑶才是最适合你的人，如果你真的……，就别耽误人家了……”
“外婆！”
盛泽天红着眼睛，狰狞的模样让人恐惧。
“你一边跟朱婷和孩子一家三口，一边又不肯放开瑶瑶，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外婆也是怒了，“瑶瑶是个好女孩，你别想欺负了人家！你们都喜欢朱婷那个装模作样的，外婆就喜欢瑶瑶，实在不行，外婆将她认成干孙女，也总好过总是被你们刁难！”
外婆的话，让盛泽天颓然地垂下头。
“外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我……，等过了这个除夕，一切就都不会有问题的，您相信我，瑶瑶是我的妻子，她就永远都会是。”
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外婆暗暗松了口气。
她到底，还是想看到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只要小天有这个想法就好。
……
“瑶瑶，你真的……决定了？”
沈之远仍旧不敢相信，瑶瑶真的下定决心，要跟盛泽天一刀两断了？
苏瑶拎着箱子，她带走的东西不多。
除了她私人的日用品，她只带走了当初，她从外公家里带来的一切。
屋子里，盛泽天买给她的东西，苏瑶一点都没有碰。
“走吧，我想回去了，想回去……，好好儿休息。”
“好，我们现在就走。”
沈之远将她的包拎着，踏出大门的时候，苏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锁住了三年的牢笼，华丽又冰凉的牢笼，自己终于，要离开了。
大家都该，感到很高兴吧？
盛泽天终于可以跟他喜欢的人长相厮守，蒋家终于可以摆脱她这个不受欢迎的媳妇，只是外婆……
苏瑶眼里忍不住低落出一颗眼泪，再见了外婆，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关心。
再见了……
……
“小天，你这一整天怎么心神不宁的？美国那里问题很严重？”
萧寒皱了皱眉，一个下午，小天都已经几次走神了。
站在候机厅，盛泽天再一次拨打了苏瑶的电话，仍然是响了两声就被掐掉。
瑶瑶还在生他的气……
他在外婆那里被一个电话呼到机场，美国的生意出了点问题，需要他立刻飞过去处理。
可是他现在最想见到的人，是苏瑶。
萧寒看着他的举动，摇了摇头。
“美国那边很有可能是盛俊搞的鬼，你别忘了，除夕还没过，你还得守着你们盛家那个破规矩，别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
盛泽天颓然地放下手，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这才走进了登机口。
……
“叮”
盛泽天转身后不久，同样的候机大厅，同样的登机口，苏瑶和沈之远并肩而立。
“不看信息吗？”
沈之远看见苏瑶手机上的提示音，已经响了好几次了。
苏瑶垂下脸，拇指在手机上滑动，终于点开了短信。
“睿睿的事，是我没有相信你，请你原谅，除夕夜，我会去找你，你等我。”
透过屏幕，苏瑶都能够想象得出盛泽天的口气和表情，她讨厌自己为什么要记得这样清楚。
“怎么了？一会儿要登机了。”
“没，没什么。”
苏瑶摇摇头，将手机关机。
……
回到了S市，每年除夕，苏瑶都会回来，她一个人。
结婚的时候，盛泽天曾经说过，他会在每年的除夕陪她回来看看，看看这个她成长的地方。
可是第一年，他要陪着朱婷。
第二年，他仍然要陪着朱婷。
也许以后的许多年，他都会陪着朱婷，自己，又怎么能跟朱婷相提并论？
“瑶瑶，那个律师……”
“替我约吧，阿远，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阿远心疼得看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将灯关上。
好好睡一觉吧，等睡醒了，又会是新的一天，那些不痛快的伤心事，都会忘掉的。
……
很快，除夕降至。
盛泽天坐在返程的飞机上，归心似箭。
这是第一次，他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在公事上，只要一闭上眼睛，苏瑶心如死灰的表情，就会浮现在他眼前，让他心痛无比。
他想赶紧回去，想将她抱在怀里，是他不好，是他误会了她。
可是没关系，这个除夕，将不会再有任何阻隔，盛泽天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苏瑶，然后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十个小时的飞行，漫长无比。
飞机落地时，B市已经是除夕夜的清晨，天空飘着细细的小雪。
盛泽天走出机场，司机已经等在一旁。
开门，上开。
“盛总，去哪里。”
“家！”
盛泽天毫不犹豫说出这一个字，随即打开手机，拨通苏瑶的电话。
电话关机！
会不会是还没有起床。
盛泽天有些不耐烦，“开快点！”
“是，盛总！”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进别墅区，在家门口停下。
盛泽天下意识的看了看二楼的卧室，这才想起是白天，于是他拿出钥匙开门。
屋里，收拾的干净无比。
“苏瑶……瑶瑶……”
没有人应答。
盛泽天连鞋子都没有换，直接上楼，卧室里并没有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被单没有一丝褶皱。
心绪一下子有些失控。
他记得自己走之前，发过一个短信给她，让她一定要在等家他。
为什么人不在。
盛泽天眉头一皱，脚步像是被什么牵引似的，走到了她的更衣间。
更衣间里，密密麻麻挂的都是一些衣服，包包，很多都是连标签都没有剪过的。
他记得这些衣服，几个高端定制的牌子，三年来，他为她定制了所有的当季新款。
目光慢慢移过去，盛泽天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发青。
有一格挂衣服的地方，空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格的衣服是她平时常常穿的。
盛泽天静静地看了几秒，立刻掏出手机。
“帮我查一下苏瑶的去向。”
“表哥……”
“五分钟内给我结果。”
盛泽天冷冷说完，立刻挂断电话，手拨过一件件的衣服，忽然，停住。
他快步冲到床头枕前，猛的拉开抽屉。
抽屉里，几张金卡静静的躺着，金卡的上面，是一枚皇冠皇的钻戒，不大，仅有一克拉。
这一下，盛泽天的脸青得有些恐怖。
这些卡，是他丢给她花的；而那枚戒指，是他们的结婚钻戒。
这个女人，统统留下了……
盛泽天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手机响。
“表哥，她三天前回了S市，和沈之远一起。”
“帮我定一张最早去S市的航班。”
“你要去找她，今天可是除夕之夜，外婆……”
“再多说一个字，你的那些好事，我统统抖出来。”
“我擦，这样也行，你狠。”
盛泽天扔了手机，跌坐在床上，低着头，神色幽暗不明，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真正的离开，什么都不带走。
要命的是，这床上还有她味道，空气里有她的气息，墙上挂着他们结婚的照片……三年了，这个女人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和这幢房子融为一体。
和他……融为一体。
盛泽天猛的一个翻身，瘫倒在床上，幽幽叹息一声。
有微信消息进来，是航班的信息。
……
一个小时后，盛泽天走进VIP候机室，点了一杯咖啡，不甘心再次拨出了电话。
还是关机。
他看了看腕表，飞机还有半个小时登机，飞行时间为两个小时，这样算起来，三个小时以后，自己就能见到她。
三个小时！
他有些等不及了。
盛泽天暗暗咬了咬牙，女人，等事情说开了，我一定要好好惩罚你的离开。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盛泽天看到屏幕上显示“朱婷”二字，头一回有些不大想接，只是铃声不停地响，他只能按下通话健。
“小天，大事不好了，睿睿不见了，他不见了！”朱婷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已经崩溃。
“什么？”盛泽天惊的站起来。
“你还不承认！”
一旁的蒋婉打抱不平，咬着牙走上去甩了一个耳光，“我们可都是看见的！你也太恶毒了！简直就是毒妇！”
脸颊麻木的疼痛让苏瑶愤怒，“蒋家人，就是这么是非不分的吗？”
“你说什么？”
蒋婉气急败坏地想继续动手，蒋欣却将她给拉住，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苏瑶，仿佛在看一件垃圾。
“我没想到，你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没有人肯听她的辩解，所有人都相信朱婷的先入为主。
苏瑶站在喷泉中，她的双脚已经冻得毫无知觉，然而比身体更冷的，是心。
她抬起头，远远地看向盛泽天，他也觉得，是自己要伤害睿睿吗？他也认为，自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人吗？
盛泽天手里抱着睿睿，他小小的身子冰凉一片，毫无生气的脸，让盛泽天的眼睛里凝着暴怒。
蒋昱的车已经发动好了，盛泽天连一眼都没有去看苏瑶，立刻抱着睿睿坐上了车。
庭院的人大部分都跟着去了，没人在乎还在冰水里泡着的苏瑶，她仿佛被全世界给遗忘，也没有人还记得，她是蒋家的媳妇……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苏瑶动作迟缓地，从喷泉池里爬出来。
她的脚似乎有千斤重，脸上，却是一片灰败。
一条毛巾被递到眼前，苏瑶缓缓抬头，是外婆担忧的脸。
“外婆相信你，你是好孩子，小天他……，是外婆对不住你。”
苏瑶想哭，可是她的眼泪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一滴都流不出来。
哀莫大于心死，苏瑶想，也是时候，该心死了。
……
聚会不欢而散，苏瑶独自回到别墅。
冲洗几遍身子都没办法暖和，她也无所谓，木着脸，拉出行李箱，开始往里面收拾衣服。
手机响起，苏瑶按下接听键。
“瑶瑶，过几天就是除夕，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吗？”
“嗯。”
“瑶瑶？”
“嗯？”
“你……在哭？”
“……没有。”
苏瑶伸手摸了一把脸，干的，她已经，不想再为这种事情哭了，她的眼泪，早就该流干了……
……
医院里，睿睿在进行抢救。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比一般的孩子要弱许多。
盛泽天在抢救室外面坐着，朱婷哭倒在他的怀中。
“别哭了，不会有事的。”
“小天，我真的不能没有睿睿，为什么苏瑶要那么做？她明明、明明知道睿睿的身体，她为什么要……”
朱婷声声泣血，哭得不能自已。
盛泽天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眼中却有怒意翻涌。
将心绪强压下去，他低声道：“好了，这件事情，我会回去问她的，现在先等孩子出来再说。”
朱婷眼中的阴毒一闪而过。
她的孩子都快要死了，他却还只是轻飘飘的说一句“问她”，盛泽天，你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吗？
就在这时。
手术室的门开，主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病人没事了，他这样的身体，你们做父母的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盛泽天上前，握了握医生的手，道：“谢谢，老陈。”
“泽天，我们也是老熟人了，这个孩子一直在我手上治，说句不中听的话，他的病原本不是什么大事情，好好养着，一点问题也没有，你们今天折腾一下，明天折腾一下，他是经不起折腾的。”
朱婷忙上前，含着泪把事情都揽在自己的头上，“陈医生，你不要怪小天，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看好孩子。”
盛泽天看了眼朱婷，心里有种莫名的怒意。
……
孩子从手术室出来，住进了高干病房，一切手绪办好后，盛泽天将朱婷安抚好，心中烦燥，到走廊抽烟。
一根烟尽，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短信，微信，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苏瑶，你难道没有什么对我解释的吗？
盛泽天的心沉入了谷底。
虽然他不相信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但是刚刚的一幕场景，孩子冰冷的身体，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哟，这不是盛总吗？”
盛泽天回头，看到付榕站在身后，面色冰冷地看着他，嘴角含着一抹嘲讽。
“这一回，又是谁病了？”
盛泽天慢慢走过去，双眸没有温度看了这个女人一眼，扬长而去。
“切，拽什么拽！”
付榕被无视，气得用力喘了两口气，走到护士台，“小张，201的病房，住进来什么人？”
“付医生，就是那个叫睿睿的先天性心脏病人。”
付榕皱眉，“他不是一天前就出院了吗？”
“这不又进来了吗，听说是被人推进了喷泉里……哎，这孩子三天两头进医院，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看护的。”
推进喷泉？
付榕直觉不好，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苏瑶的电话。
“瑶瑶，你在哪里。”
“家。”
“那个女人的孩子又住院了，你知道不知道？”
苏瑶坐在飘窗前，看着外面的暗色的天空，“知道，是我推的。”
“你推的？这怎么可能？苏瑶，你别逗我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瑶嘴角扬起，淡淡一笑。
这就是她的朋友，无条件的相信她，从不怀疑她，就算她亲口说出“推孩子”的事实，也不会相信。
而那个人呢？
苏瑶不会忘记他远远的站在那里，眼睛里全是怀疑的目光。
“榕榕，我和阿远定了回程的机票，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电话那头愣了愣，“好啊，让阿远也帮我定一张，但是你还没有说那孩子……”
“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就说吗，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以后这种玩笑不要开，挂了，我在值夜班。”
苏瑶微笑，阴郁的心情，突然变好。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你不是人民币，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那么，就做好自己吧。
至于解释……
苏瑶摇摇头。
何必再解释，相信你的人，自然会相信，不相信你的人，再解释也没有用。
……
一觉醒来。
苏瑶也懒得再看一眼床边，起身进了卫生间洗漱。
刚出来，门铃便响了。
谁这么早。
苏瑶下楼开门，意外的，竟然是沈之远，浑身带着寒气。
“你怎么来了？”
沈之远打量她一眼，“多买了一份早饭，顺路过来送给你。”
苏瑶哑然，眸光微微有晶莹浮现，阿远家住城西，她住城南，这个顺路要绕大半个城。
“发愣做什么，走，赶紧穿了衣服，我送你上班。”
“阿远……”苏瑶轻轻垂下了头，“谢谢你！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沈之远墨眸幽深，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如同小时候一样。
她长大了，越来越坚强了，越来越懂得掩饰眼里的忧伤，只是，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她的一举一动，都浸入了自己的心里，他又怎么能看不出来。
“再好，也要上班的，我在车里等你。”
苏瑶扬笑，“嗯，你等我下。”
“两位还真是早啊!”
几米之外，盛泽天抱着胸，冷冷看着他们，脸色微微有些发青。
他在医院一夜没睡，天不亮就往家赶，为的就是想听女人的解释，不曾想，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苏瑶僵硬的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朝沈之远淡淡一笑，“我去穿衣服。”
“好，我在车里等你！”
两人分开，谁也没有看盛泽天一眼，将他视作空气。
心底隐藏的暴怒，在这一刻，被点燃，盛泽天大步上前，一脚把门踢开，然后重重的把门关上。
苏瑶还没有反应过来，胳膊已经被男人的手拽住，这只手很用力，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她忍着痛，回首，扬起小脸，淡淡道：“对不起，我赶时间，请你让开。”
“苏瑶！”盛泽天被女人淡漠的神色激怒，“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昨天的事情不说清楚，你哪里都没想去。”
她双唇轻轻的颤动，对上那双布满怒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盛泽天，要怎么说清楚？”
“你推了他？”
苏瑶听见自己的心，慢慢裂开，碎成一片片。
他果然不相信她。
“盛泽天，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里，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就算眼睛再瞎，耳朵再聋，也能看到，听到。
盛泽天微微怔愣住，神色有些复杂。
苏瑶淡漠的摇了摇头，却发现这一回，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要落下来，她用力的擦去，莞尔一笑，笑意说不出的凄然。
“既然你认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恶毒的人，让你失望了，所以，请放手吧！”
放手，大家都解脱，不用再彼此纠缠着，痛苦着。
“苏瑶！”
盛泽天刚刚熄灭的怒火，在听到放手两个字后，立刻被点爆，“我再次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
苏瑶用力的挥开那只手，把手放在心口，“你有没有问过我的底线，我也是人，我也有底线的，一次一次的伤了这里，它也会痛，会很痛！”
女人愤怒的眼神，让盛泽天微微吃惊。
在他的记忆里，她一向是个温柔如水的人，连说话都是轻声轻气，从来没有这样嘲他大声叫嚷过。
盛泽天回过神，眼前的女人早已不见，他追出去，正好看到她钻进了沈之远的车里，扬长而去。
该死！
盛泽天一拳砸向墙上，转身向隔避走去。
佣人看着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了的少爷，还没有开口，就觉得胸口一紧。
“把昨天花园里的监控调出来给我看！快！”
“盛……少爷，花……花园里的监控……”佣人的腿都吓软了。
“放开她！”
“外婆！”盛泽天侧过脸，如梦初醒的叫了一声。
老太太神色一厉，“你跟我来！”
……
沈之远看着副驾驶位上沉默的女人，故意轻松道：“今年公司的收益还不错，要不要看看年报。”
苏瑶摇摇头，没有出声。
“瑶瑶，我还是那句话，现在不比从前，你不用怕他，心里怎么想，就去怎么做。”
苏瑶回头过，牵出一抹笑容，“阿远，我真的想回到过去，那时候外公还在，我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我也想回去。
那时候你的脸上，还有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笑容都很牵强。
沈之远轻轻叹了一口气，“人，得朝前看。”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放手。”苏瑶双手交叉，用力的握着，关节微微泛白。
沈之远心中一痛，想了想，道：“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律师，对打离婚官司比较在行，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来约他。”
苏瑶神色凝重，沉默了好久，才开口，“先把这个年过完再说，外婆才出院，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她这个年都过不好。”
“瑶瑶，你的心，太软了。”
苏瑶苦笑，轻声道：“律师的事情，约在初三，可以吗？”
……
“外婆！”
“坐！”
书房里，老太太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小天，昨天的事情，外婆从来没有怀疑过瑶瑶，她不是这样心狠的人。”
“可是，睿睿他……”
“有的时候，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相，外婆活了几十年，什么样的风浪都见过，没有人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外婆……”盛泽天是个清傲的男人，对任何事情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独独对她，心里纠结。
他想相信她，可是朱婷的眼泪，孩子的病情，却不得不让他产生怀疑。
可一看到她那个样子，他对自己说，就算她推了睿睿，只要和他说清楚，他的心还是会向着她。
为什么，她连个解释都没有。
老太太心疼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角，“看看吧，花园里的监控！”
……
车行至嘉世杂志的楼下，沈之远停稳了车。
苏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一个木头人。
沈之远心疼得不行，只是，他也没办法，不是苏瑶自己想明白，谁也不能帮她做出决定。
“阿远，你等我一下。”
苏瑶忽然淡淡地开口，语气里，仿佛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沈之远微怔，却点了点头，看着苏瑶下车，上了嘉世的楼。
“早，瑶姐，主编让你来了就去办公室找她。”
“好的，谢谢。”
“苏瑶姐早呀，我买了早餐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了谢谢。”
苏瑶有些诧异，总觉得今天，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一些平常跟她没什么交情的人，都扬着笑脸跟她打招呼。
放下手里的东西，苏瑶去了主编办公室，正好，她也正有事情，要找主编。
“小苏啊，快来坐。”
嘉世的主编脸上是久违舒心的笑容，拿起手边的一个文件放到苏瑶的面前。
“快看看，这个月的销量，惊天大逆转，重回A类杂志的榜首！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
主编笑得脸上满是褶子，“如果不是你拿到了盛世集团总裁的专访，我们也没办法力挽狂澜，因此，上面决定了，晋升你为嘉世的副主编，这是你应得的。”
“……”
副主编，这个自己一直在争取的位置，终于得到的这一刻，为什么，她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那篇专访，每一个问题苏瑶都不愿再想起，一刀刀的凌迟让她痛得呼吸都停滞，她却靠着这个，得到了副主编的位置，多讽刺？
苏瑶牵了牵嘴角，仍旧笑不出来。
“多谢主编，只是要让您失望了，我今天，是想找您辞职的，辞职信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什么？”
主编愕然，然而苏瑶的脸上的挣扎和苦闷让她皱了皱眉，自己这个手下，向来是不怕吃苦的，对工作也热情洋溢，她现在提出辞职，必然不是随随便便决定的。
“小苏，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嘉世如果失去你这样的人才，是嘉世的损失。”
“主编，我……”
苏瑶眼眶酸疼，如果可以，她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可是她真的……真的太累了……，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被人将尊严踩在脚底下！
她让位！每一个人都觉得她不配做盛家的媳妇，那她离开，是不是所有人，就都会开心了？
主编也是过来人，看到苏瑶的模样，也知道这姑娘怕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好了，这样吧，辞职信就算了，这次你立了一个大功，我决定给你放一个月的带薪长假，你可以趁机好好休息一下，辞不辞职，到时候再决定嘛。”
“主编……”
“好了就这样，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苏瑶浑浑噩噩地离开嘉世，她是下定了决心，才会说出辞职的，没想到……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她已经被伤透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回到车上，苏瑶慢慢地系好安全带。
“阿远，机票买了吗？”
“还没，想等小榕一起。”
“那……，帮我买……单程票吧……”
……
监视器里，睿睿小小的身影独自在喷泉边玩。
喷泉水潺潺流下，似乎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睿睿踮起脚，伸手想去够水流。
“噗通”一声，睿睿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就一头栽进了池子里，毫无动静。
与此同时，旁边冲出一道身影，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子跳入池中，将睿睿一把抱了起来。
监视器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盛泽天看见自己的身影出现，“啪”地一声，将开关按掉。
他的手在轻抖，胸口的悔恨几乎将他吞噬，像是被人抽了无数的巴掌，指着他的鼻间在唾骂他。
那么冷的天，苏瑶没有半点犹豫，睿睿能够救得回来，都是她的功劳，可是他们呢？！
没人肯相信她，没人想听她的解释，甚至还将睿睿落水，当成是她做的！
盛泽天有些呼吸不过来，站起身就想往外走，动作之大，撞得大理石桌面都颤动。
“坐下！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瑶瑶，我要跟她道歉，我……，是我误会她了……”
外婆跺了跺拐杖，“你坐下！瑶瑶现在，不会想见你。”
一句话，打击得盛泽天体无完肤。
是啊，他才跟她说过那样混账的话，她怎么会愿意见到自己？
盛泽天颓然地坐下，眼睛无力地紧闭，那样冷的水，那样寒的天，她是怎么，自己一个人爬出来的？
自己的妻子被所有人误会，他居然都没有站到她那边，瑶瑶……，该是怎么熬过这三年……
外婆看着盛泽天痛苦的模样，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天，我不知道你跟朱婷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你要相信，外婆看人是不会错的，瑶瑶才是最适合你的人，如果你真的……，就别耽误人家了……”
“外婆！”
盛泽天红着眼睛，狰狞的模样让人恐惧。
“你一边跟朱婷和孩子一家三口，一边又不肯放开瑶瑶，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外婆也是怒了，“瑶瑶是个好女孩，你别想欺负了人家！你们都喜欢朱婷那个装模作样的，外婆就喜欢瑶瑶，实在不行，外婆将她认成干孙女，也总好过总是被你们刁难！”
外婆的话，让盛泽天颓然地垂下头。
“外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我……，等过了这个除夕，一切就都不会有问题的，您相信我，瑶瑶是我的妻子，她就永远都会是。”
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外婆暗暗松了口气。
她到底，还是想看到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只要小天有这个想法就好。
……
“瑶瑶，你真的……决定了？”
沈之远仍旧不敢相信，瑶瑶真的下定决心，要跟盛泽天一刀两断了？
苏瑶拎着箱子，她带走的东西不多。
除了她私人的日用品，她只带走了当初，她从外公家里带来的一切。
屋子里，盛泽天买给她的东西，苏瑶一点都没有碰。
“走吧，我想回去了，想回去……，好好儿休息。”
“好，我们现在就走。”
沈之远将她的包拎着，踏出大门的时候，苏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锁住了三年的牢笼，华丽又冰凉的牢笼，自己终于，要离开了。
大家都该，感到很高兴吧？
盛泽天终于可以跟他喜欢的人长相厮守，蒋家终于可以摆脱她这个不受欢迎的媳妇，只是外婆……
苏瑶眼里忍不住低落出一颗眼泪，再见了外婆，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关心。
再见了……
……
“小天，你这一整天怎么心神不宁的？美国那里问题很严重？”
萧寒皱了皱眉，一个下午，小天都已经几次走神了。
站在候机厅，盛泽天再一次拨打了苏瑶的电话，仍然是响了两声就被掐掉。
瑶瑶还在生他的气……
他在外婆那里被一个电话呼到机场，美国的生意出了点问题，需要他立刻飞过去处理。
可是他现在最想见到的人，是苏瑶。
萧寒看着他的举动，摇了摇头。
“美国那边很有可能是盛俊搞的鬼，你别忘了，除夕还没过，你还得守着你们盛家那个破规矩，别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
盛泽天颓然地放下手，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这才走进了登机口。
……
“叮”
盛泽天转身后不久，同样的候机大厅，同样的登机口，苏瑶和沈之远并肩而立。
“不看信息吗？”
沈之远看见苏瑶手机上的提示音，已经响了好几次了。
苏瑶垂下脸，拇指在手机上滑动，终于点开了短信。
“睿睿的事，是我没有相信你，请你原谅，除夕夜，我会去找你，你等我。”
透过屏幕，苏瑶都能够想象得出盛泽天的口气和表情，她讨厌自己为什么要记得这样清楚。
“怎么了？一会儿要登机了。”
“没，没什么。”
苏瑶摇摇头，将手机关机。
……
回到了S市，每年除夕，苏瑶都会回来，她一个人。
结婚的时候，盛泽天曾经说过，他会在每年的除夕陪她回来看看，看看这个她成长的地方。
可是第一年，他要陪着朱婷。
第二年，他仍然要陪着朱婷。
也许以后的许多年，他都会陪着朱婷，自己，又怎么能跟朱婷相提并论？
“瑶瑶，那个律师……”
“替我约吧，阿远，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阿远心疼得看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将灯关上。
好好睡一觉吧，等睡醒了，又会是新的一天，那些不痛快的伤心事，都会忘掉的。
……
很快，除夕降至。
盛泽天坐在返程的飞机上，归心似箭。
这是第一次，他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在公事上，只要一闭上眼睛，苏瑶心如死灰的表情，就会浮现在他眼前，让他心痛无比。
他想赶紧回去，想将她抱在怀里，是他不好，是他误会了她。
可是没关系，这个除夕，将不会再有任何阻隔，盛泽天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苏瑶，然后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十个小时的飞行，漫长无比。
飞机落地时，B市已经是除夕夜的清晨，天空飘着细细的小雪。
盛泽天走出机场，司机已经等在一旁。
开门，上开。
“盛总，去哪里。”
“家！”
盛泽天毫不犹豫说出这一个字，随即打开手机，拨通苏瑶的电话。
电话关机！
会不会是还没有起床。
盛泽天有些不耐烦，“开快点！”
“是，盛总！”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进别墅区，在家门口停下。
盛泽天下意识的看了看二楼的卧室，这才想起是白天，于是他拿出钥匙开门。
屋里，收拾的干净无比。
“苏瑶……瑶瑶……”
没有人应答。
盛泽天连鞋子都没有换，直接上楼，卧室里并没有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被单没有一丝褶皱。
心绪一下子有些失控。
他记得自己走之前，发过一个短信给她，让她一定要在等家他。
为什么人不在。
盛泽天眉头一皱，脚步像是被什么牵引似的，走到了她的更衣间。
更衣间里，密密麻麻挂的都是一些衣服，包包，很多都是连标签都没有剪过的。
他记得这些衣服，几个高端定制的牌子，三年来，他为她定制了所有的当季新款。
目光慢慢移过去，盛泽天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发青。
有一格挂衣服的地方，空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格的衣服是她平时常常穿的。
盛泽天静静地看了几秒，立刻掏出手机。
“帮我查一下苏瑶的去向。”
“表哥……”
“五分钟内给我结果。”
盛泽天冷冷说完，立刻挂断电话，手拨过一件件的衣服，忽然，停住。
他快步冲到床头枕前，猛的拉开抽屉。
抽屉里，几张金卡静静的躺着，金卡的上面，是一枚皇冠皇的钻戒，不大，仅有一克拉。
这一下，盛泽天的脸青得有些恐怖。
这些卡，是他丢给她花的；而那枚戒指，是他们的结婚钻戒。
这个女人，统统留下了……
盛泽天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手机响。
“表哥，她三天前回了S市，和沈之远一起。”
“帮我定一张最早去S市的航班。”
“你要去找她，今天可是除夕之夜，外婆……”
“再多说一个字，你的那些好事，我统统抖出来。”
“我擦，这样也行，你狠。”
盛泽天扔了手机，跌坐在床上，低着头，神色幽暗不明，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真正的离开，什么都不带走。
要命的是，这床上还有她味道，空气里有她的气息，墙上挂着他们结婚的照片……三年了，这个女人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和这幢房子融为一体。
和他……融为一体。
盛泽天猛的一个翻身，瘫倒在床上，幽幽叹息一声。
有微信消息进来，是航班的信息。
……
一个小时后，盛泽天走进VIP候机室，点了一杯咖啡，不甘心再次拨出了电话。
还是关机。
他看了看腕表，飞机还有半个小时登机，飞行时间为两个小时，这样算起来，三个小时以后，自己就能见到她。
三个小时！
他有些等不及了。
盛泽天暗暗咬了咬牙，女人，等事情说开了，我一定要好好惩罚你的离开。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盛泽天看到屏幕上显示“朱婷”二字，头一回有些不大想接，只是铃声不停地响，他只能按下通话健。
“小天，大事不好了，睿睿不见了，他不见了！”朱婷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已经崩溃。
“什么？”盛泽天惊的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