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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八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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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时分,临风镇内灯火稀疏,白日里繁华喧闹的街上早没了无所事事的行人,只余无声的寂静。

    偶尔,有一位上了年纪的更夫,穿着厚重的棉服,提着一盏昏黄风灯,迈着沉重的脚步,忍耐着呼啸而过的凄厉北风,在几条小街上慢慢走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镇子内最繁华的南正街街尾,是九林门门派驻地所在。深夜时分,门派内也没了白日的喧闹,年轻的门人们,勤奋些的仍在自己房中安静苦修,希望可以突破武师境界进入后天。而那些懒散门人们,却早已经进入了深沉的梦乡中。

    弟子后辈所居的东面楼宇内,一间不大的小屋中,一位本来已经躺在木床上熟睡的少年,不知为何,突兀的睁开了双眼!

    少年名叫狄岳,年岁看着不大,约莫十八左右,半长的黑发随意的披在脑后,一张可称俊俏的脸上,双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呼吸异常急促,胸膛拉风箱一样起伏不定,似乎还未从梦魇中清醒过来。而更让人感到古怪的,却是他那一双刚刚睁开的漆黑眼睛!

    并不是因为少年的眼睛本身有多么的的古怪与吓人,这眼睛和许许多多普通的人类武者一模一样,黑色瞳孔白色眼白。真正让人感到异常的,却是少年眼中那许多许多深沉到不知该如何去描述的眼神。

    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眼中有仿佛充满整个小屋的不甘,颓废,以及与之相比无比矛盾的安详,疲惫。让人看上去就觉得无比的矛盾,仿佛看到了一个即将死去的将死之人。

    “怎么回事?这是……?难道!”少年才一清醒,立刻飞快将四周环境打量观察一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的无比惊讶!

    下一刻,狄岳修长身子腾空而起,一个干脆利落飒爽无比的挺身,整个人已经稳稳的落在地上。才一落地,他两步奔到床边木柜边,一拉一抽,已经将柜内两本线装书取了出来。

    双眼对着两本书扫了一下,《铁山靠》《九林功》六个大字已印入脑海,狄岳脸上惊色稍减,但脚步一下都没有停,飞快走到屋前一下将房门打开。

    先是扫了一眼门框上的门牌,接着他直接看向了走廊外的天空,漆黑夜天中明月高悬,四周一片宁静,给人一种祥和感觉。狄岳站的笔直,眼中的惊讶,已经被一股浓浓惊喜取代,许久之后,整个人已经完全平静下来,退后一步,轻轻的将木门无声的关好。

    “甲字楼三十二房,不会错,这就是我在九林门时的宿舍号码,自身武师的修为境界,本来早就被毁灭的临风镇,难道……真的回到了十八年前?”坐在高背木椅上,狄岳双手无意识的握在一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轻轻呢喃道。

    不怪他承受能力太低,实在是此刻发生一切太过诡异了!

    要知道就在几个呼吸前,他还身处一场十死无生的绝望战役中,与可怕的敌人厮杀不休!

    而就在两个呼吸之后,身上的血腥硝烟还未散尽,他却已经突兀无比的穿越了时光长河,回到了十八年前!整个世界大劫发生的三年之前!不管是谁,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况,都会控制不住的惊讶。

    狄岳,临风镇土著,武者家族出身,九岁时父母外出后不知所踪,十八年后他已经三十六岁,去过许许多多的地方,经历过无数次血腥的战斗,都没能知道父母到底是生是死,有一位比他年少三岁的妹妹,从小兄妹两相依为命。

    依靠少年早熟的性子,与父母留下的人脉帮助,不但将小妹养大,自己还在十二岁时拜入了临风镇数一数二的门派中。因为人情练达的关系,虽然背后没有什么依靠,但经过两年努力,却已经从临时门人成为九临门外门弟子!

    依靠自己在门派中地位的提升,十六岁时他,用光了父母留下的最后一些余财,十分艰难的打通了一些关系,将自己的妹妹狄月送到了万里之外的玄水派中,同样成为了一位人族武者。两兄妹分开时虽然十分不舍,但在那时,他的心中,却是十分满足的!

    “呵呵,那时候的我,是多么满足现在的一切啊。谁知道,这所谓的满足与希望,仅仅只是镜花水月一般的幻觉呢!”穿越十八年的时光长河,狄岳端起桌上已经冷透了的茶水,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入喉,却没让他脸色有一丝的变化。

    将妹妹也成功送入门派之后,他感觉生活充满了希望,修炼时也更加刻苦起来,终于在两年之后十八岁时,成功突破武者修炼的瓶颈,从一名在门派内地位不高的武徒,进入了武师境界!

    “原来的我,现在心中充满了希望,只想认真的修炼,希望可以得到门派高层的认可,得到更多的资源得到更高一级的功法,再一次的突破境界,成为那后天武者吧……”这样说着,狄岳的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笑意,笑容很冷,好似冷冷的嘲讽。

    也不知道,他是在嘲笑那时天真的自己,还是在嘲笑九林门派中的高层。

    “武徒,武师,后天,先天!武者修炼的四大境界,听起来似乎异常强大,如果能够成为先天武者,就算在整个江湖中,也是声名远播的巨孽!但这,和三年后大劫相比,却是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啊!”

    冷冷说着,狄岳闭上的双目,右手从眉心处向着鼻梁下方摸去,整个人绞尽脑汁的思索起来!

    不怪十八年前的他太过天真,只能怪凡人世界的信息实在太过闭塞——在这个世界上,武者并不是站在顶端的存在。相反,比起那真正的高端力量,武者的战力,弱小了千百倍,根本无法与真正高端的战力相抗衡!

    修真者!炼气士!大萨满!血脉术士!称呼不同,细节上也有微妙的差距,但是究其根本,他们都是同样性质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才是整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力量!

    但不知为何,这些强大的修真者们,似乎刻意将自身的存在与普通的凡人隔离开来。最多,偶尔留下一下真假难辨只鳞片爪的传说。

    凡人,如果不是运气好出生在修真门派或者术士血脉家族,想要知道他们的存在,至少要成为先天武者后,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如果没有记错,三年后的大劫,正是从修真世界中发起!就连那些修真者,在那可怕的大劫中都死伤无数,连绵十五年都未能将大劫化解。我们这些凡人武者,想要逃过一命,那更是难上加难了!”苦涩的说着,狄岳脑中,飞快浮现出大劫十五年中的记忆。

    大劫是如何产生,穿越之前仅仅是先天武者的他,根本无从得知。但他却清楚的知道,大劫发生的第一年,整个凡人世界,已经完全崩溃。

    在恐怖的大劫中,人类的城市一座接一座的毁灭!在凡人心中强横无比的王朝,好象泡沫一般,接连毁灭!

    同样,生活在凡间的普通人们,每一日都是成千上万的死去,根本没有丝毫抵抗的力量。而狄岳这种人间武者,比起普通凡人,稍好一点,但也只能如蝼蚁一般偷生,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不知何时就要死去!

    狄岳现在所在的九林门,在临风镇内是排行前三的势力,但在大劫中,却弱小的如同稚童。在大劫之下,仅仅坚持了不过七天,就化为了残破废墟!

    门内的弟子,死伤大半,唯有一些运气最好的,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各自逃命零星散去。

    门派毁灭后,狄岳接下来开始了十五年颠沛流离血战不休的生活。也许是他足够谨慎,也许是他天生适合战斗,也许只是运气够好。在这十五年中,他虽然因为多次重伤无法再次突破,更不可能成为修真者,但是至少,他还活着!

    但这样的运气,也在那一场可怕的战役中戛然而止了。最终之战中,狄岳奋力拼杀,但最终面对百倍的敌人,也是无能为力,只得接受死亡的宿命。

    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他没有一点害怕,更没有失态的颤抖,只是在他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的遗憾——十五年了,他在整个大陆流浪,却没有找到自己失踪多年的父母,更没有找到从小抚养长大乖巧可爱的小妹!

    “不管到底为何,我已经回到了十八年前,现在距离大劫,还有足足三年时间!这,也许是唯一一次的机会了!这一次,我一定要书写一个不一样的结局!”睁开双眼,漆如点星的双眸中,再无一丝的彷徨,狄岳双手也在此刻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插入了宽大的劲装口袋中。

    下一刻,一阵冰凉的触感,从右手中传了出来,狄岳眉毛一皱,右手已经将口袋中的事物取了出来。

    “这,这是黑雾珠!不对,此物明明是我在大劫开始三年后,才从一位死去修真者身上得到!这东西,怎么会现在出现?怎么会随身出现在我的口袋中?!”狄岳惊讶说着,将口中的黑雾珠拿起,放在了眼前。

    那是一颗龙眼大小的黑色圆珠,黑珠表面光滑如玉,颜色漆黑如墨,珠内不知怎得,有一阵阵流动黑光缓慢转动,如同一层层浓密的黑雾一般!

    狄岳看着这颗跟随自己多年,甚至陪伴自己穿越十八年时光长河的黑珠,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定定的看着这颗漆黑雾珠,心中飞快的思索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今日,变故来的太多,他,需要好好想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