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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武媚娘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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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过了五天,唐骏却依然杳无音信。

    商商一连几日遣了身边跟着的小宫女福儿去太子东宫打听,得回来的消息却依然是李靖仍在昏迷之中。而唐骏,在鹞鹰带回一个回程的消息后便失去了踪迹。

    不知为何,一听到这个消息,商商心里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唐骏的失踪必然与高阳有关,只是哪怕是证据确凿又如何?以高阳的地位和受宠程度,李世民是绝对不会对高阳问罪的!

    想了又想,商商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能帮上些什么,只得叹了口气,坐回房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台上的筝弦。

    “苏司乐!”门外传来福儿的叫唤声。

    自从商商得了入洛阳宫充为内官的诏书,碍于实在是不能带着绿袖进宫,便只得将她安排在了厨道,平常帮着哥哥们打点一下生意,待到转入长安太极宫,宫中便安排了一个小宫女福儿随身伺候她,这也是高阶女官们都有的福利,时日长了,福儿也知道些商商的性情,倒也不常打扰她,只安静的做自己的份内事。

    商商起身拉开屋门,有些奇怪这个时候福儿叫她做什么。这几天雪时下时停,众位嫔妃们也都猫在自己的寝殿内避寒,倒是让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能趁机躲躲懒。

    “苏司乐!韦贵妃和崔昭容、王昭容在一处赏梅,说是想苏司乐的好辞了,派了春竹姐姐在外相请。”

    门开处,福儿引着一个一身厚实锦袍的俏丽女子站在门外,商商抬眼看去,正是韦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春竹。

    “娘娘忽然起了这个兴头,倒是有劳苏司乐了!”春竹开颜一笑,看上去一脸的喜兴,口中谦逊着,向着商商福下身去。

    “苏兰馨何德何能,娘娘传召,只需叫个小宫女来说一声便是了,竟劳动春竹姑娘亲自出马!”

    商商侧着身不肯受春竹的礼,一边伸手扶向春竹,春竹也不推辞,就着商商的手便站直了身,一脸盈盈笑意。

    “春竹姑娘稍等,兰馨带上筝弦便行。”

    回身进屋,将刚还拨弄着的古筝套在筝袋中交给福儿抱在怀里,又回身关上了屋门,这才跟在春竹身后往韦贵妃的寝殿而去。

    韦贵妃的寝殿瑞禧殿紧邻着武才人的漪兰殿,除了已故长孙皇后居住的昭阳殿,这座瑞禧殿是妃子寝殿中最大的一座。与漪兰殿的精致小巧不同,瑞禧殿显得更大气辉宏,日光下铺满皑皑白雪的琉璃瓦殿顶反射着耀眼的银光,让整个瑞禧殿看起来光华熠熠,让人不敢直视,厚重的垂地帏幔上繁复的缠枝花纹无声的奢华着,显示着大殿主人的高贵。

    还未走近,大殿中便已传出的声声笑语。

    “韦姐姐这绣帕绣得可真是漂亮,这样好看的花样,妹妹还从未见到过呢!不知可容妹妹也描一份花样子下来,改明儿也照着做一个?”一把清脆的女声嘻嘻笑着,话语里透着些奉承,不过并不显眼,却反而让人听着舒服。

    “你若喜欢,这帕子便送你就是,何必再辛苦做来。”韦贵妃柔婉清和的声音随后响起。这个崔昭容性子活泼,只是那话语中的心思却太过明显了些,说到底还是在宫中待得时日太短啊!

    “那妹妹就多谢姐姐了!”崔昭容兴冲冲的将帕子交给身边跟着的宫女收好,转过头来微蹙了眉看看门外,却又问道:“那苏司乐为何还未到?难道不知道是姐姐召她么?”

    “此去畅音苑还有些路程,雪天路滑,慢些也是有的。”韦贵妃拈起桌上一片云片糕放入口中,表情淡淡的。

    “久闻苏司乐才名,只不知是否名符其实呢?”

    一把清淡中带着些倨傲的声音响起,听到这个声音,商商忽然觉得一阵好笑,不管她是否有才名,也犯不着她吧?

    “本宫倒是忘了,王昭容在晋中时也素有才名,只不知咱宫里这位苏司乐入不入得了王昭容的眼呢?”

    韦贵妃的语气淡淡的,语中隐含讥讽。

    这个王昭容一向自恃家世才貌,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哪怕是拜见比她位份高的嫔妃也常端着架子,在宫中得罪不少人。

    春竹领着商商走到殿外的时候正听到韦贵妃的这句似淡实重的话。

    唐初时,虽然士族之家仍然占据了朝中很大一部分的职位,但是很不幸的,这些职位中真正能够掌握国家命脉的职位却早已没有了这些世家大族子弟的影子,取而代之的却是声名不显的寒门子弟,士族之家正在渐渐的淡出了大唐政治圈。而由隋代开始实行到了唐代进一步改良的科举制度更是加快了士族之家的衰落,如今早已不是那个“上品无寒士”的时候了,可笑这些世家大族们却还抱着旧年的老黄历不肯放手。

    “司乐苏兰馨叩见贵妃娘娘、崔昭容、王昭容。”

    春竹领着商商进了门,便走到了韦贵妃身侧站下,商商站在下首对着主位的三人盈盈下拜。

    为了显得低调些,商商并未刻意妆扮,只是简单的挽了个高髻,插了一把玳瑁扁梳,又将一支湖珠钗插在髻畔,脸上脂粉未施,配着厚重的冬日棉裙,倒有些娇怯怯弱不胜衣的味道。

    除了韦贵妃,在座的两位昭容都好奇的看着这位在宫中传说无数的苏司乐。

    原来那首名震大唐的《我的祖国》便是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唱出来的?

    王昭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意外的,原本以为会唱出这样的曲子的必是一个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的女子,哪知真人当面才知道原来是一位妖娆美人,虽然她没怎么刻意妆扮,但顾盼间自然流露的妩媚风情还是让王昭容心生妒意。

    “你就是那个唱我的祖国的苏司乐吧?”与王昭容的面无表情不同,崔昭容站起身来,走到商商身边绕着她好一阵打量。

    “倒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位美人呢!”崔昭容的年纪也只和商商相仿,脆生生的声音象是出谷的黄莺儿一样,言行间还透着些稚气,远不如王昭容沉稳。

    “起来吧!本宫也是一时兴起。想起你唱得好辞,今日又有崔昭容和王昭容在,便叫了你来。”

    韦贵妃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眯眯的看着商商。

    商商在宫中的地位一向比较超然,当然,这也是托了卫国公李靖的福气,即便是韦贵妃如此位冠六宫的人等闲也不敢给她脸色看。

    “多谢贵妃娘娘!崔昭容谬赞!苏兰馨愧不敢当!”商商客气的谦逊了两句,便在小宫女们送过来的春凳上坐了下来,示意福儿将筝放在面前的琴台上。

    “不知娘娘与两位昭容想听什么曲子?”商商调试了两下筝音,出声问道。

    韦贵妃听得商商相问,显然是愣了一下,不过瞬间便醒过神来,笑笑道:“本宫这一时倒也想不起来!不拘什么曲子,你只管唱来就是,在座这两位昭容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你若有什么疑问还可以向她们讨教一二呢!”

    “是!”商商轻声答应,想了想,“这几日雪停风住,红梅倒是开得正好,兰馨便唱一曲咏梅的调子与三位贵人解解闷。”

    抬手抹了两下弦,如水般的筝音便在大殿中响起,时而舒缓如泉,时而急如飞瀑,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

    一段前奏过后,商商开声唱道:“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诗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与青枝。”

    这首词却是出自苏轼的红梅。商商一向极喜欢苏轼的词,觉得他的词大异于一般的靡丽词风,反而有豪迈之意,读起来很是爽快是以到了大唐这几年,却还依旧记得。

    商商的筝音配合着词意,忽而高亢忽而低徊,有时如白衣女子温婉而舞,有时却如铁马将士击剑而歌,忽急忽缓,似嗔似怨,把殿中诸人的心都撩拨得颤颤的,想着那堆了雪的枝头嫩蕊,一时竟都痴了!

    商商两阙唱罢,才慢慢的放缓曲韵,歇下手来,抬眼看去时,却见殿上三人皆愣愣的怔在那里出声不得。

    过了好半晌,才听得韦贵妃吸进了一口长气,轻笑道:“罢了罢了!早知叫了你来必会如此,本宫等着三月不识肉味吧!”

    听得韦贵妃出声,崔昭容和王昭容这才如梦初醒,两人脸上都带出了些尴尬的红晕,那王昭容面上不显却是心中惊骇,这苏司乐有此绝艺,怎会没有被皇上收入宫中?

    到了这时,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嫉妒之心,她在晋中虽有才名,但是与苏兰馨一比,那简直是云泥之别。若说我的祖国还能说是市井俚曲的话,这一曲咏梅没有多年的文字浸淫是绝对不可能写得出来的,更何况那相得益彰的筝曲,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是她王昭容拍马也及不上的!

    “娘娘!天色已经不早了,您看是就在此处传膳还是——?”韦贵妃身侧的春竹看了看天色,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眼见得到了饭时,王昭容和崔昭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听了春竹的低语声倒也识趣,两人忙忙的站起身来,朝着韦贵妃一福道:“妹妹们叨扰多时,倒阻了姐姐休息,这便告退了。”

    韦贵妃眼见两人已被商商的才艺震住,知道她们暂时是不敢在宫中兴风作浪了,便也不为己甚,这两位世家选出来的美人新入宫没有多久,旁敲侧击一下也就够了,她也不想做得太明显,便笑了笑命春竹送客。

    商商眼见得两个昭容走了,自己再留着也没那个必要,便也起身告退,韦贵妃笑着让另一个大宫女赐了赏便也放她走了。既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倒是不吝啬赏赐的。

    商商带了福儿一路回畅音苑,想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一回便不由的好笑,看了看御花园就在近旁,想起自己唱的红梅,忽然就有了兴趣,想着到御花园中折两枝梅回屋插瓶,也不枉了自己唱她一回。

    “福儿,你先回去领晚膳吧!我去御花园里折两枝梅就来。”商商挥了挥手令福儿先回,自己却转到一旁的岔道上往御花园而去。

    天寒地冻,御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迹,只有一树树枯枝残雪堆积,与春日里的繁盛兴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片白茫茫的景象,看得人心里空落落的,空气中的冷意也象是透进了心里,冷彻心肺。

    商商忽然想起在御花园的西北角好象有几株红梅,这时节必然开得正好。

    正绕过一片枝残叶落集满了雪的桃林,前行间,忽听得道旁林中有人声传来,不由心中惊讶,这个时候,各个宫里都要传膳了,除了象她这刚要赶回去吃饭的,谁还会在此处?

    “那你想我如何做呢?”一把低低的女声响起,语声里隐含着羞怯、隐忍、依恋,还有许许多多复杂难明的东西。

    “媚娘!我并不想你如何去做,只是我如今处境艰难,我们――只怕不成的。”又一阵男声隐隐传来。

    商商眼中掠过一抹惊色,下意识的往树后缩了缩身躯,将头伸出树后往林中看去。

    一个杏黄衣衫的人影隐在树后,只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出来搭在低垂着头的武媚娘肩上,她的肩头微微颤动,似在饮泣。

    “可你让我如何一人待在这深宫之中!哪怕你只许我个明日也好,哪怕你只当哄我也好!”

    “媚娘!我不能哄你!”树后之人惨笑道:“历朝历代,为了这个位子从来都是白骨累累,我又如何能保全身而退?”

    语声刚落,男子略往前踏了半步,一张俊逸的脸立时呈现在商商眼前,那一双秀挺的眉微蹙着,面色青白,双唇紧抿,一脸惨然之色!

    商商听到此处再突然见到此人,已然是大惊失色,一双玉白小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林中男子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