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我的大秦生活 > 81.最后一点

81.最后一点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望着嬴渠梁那不是有精芒闪过的眼眸,宋涛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敢问秦公,为何愚公移山之举,看似愚昧,然在其家人当中如此轻易的便能得到一致认同,甚少有人反对?”

    此时的宋涛与嬴渠梁一问一答,似极了一对师生。而嬴渠梁沉吟片刻,旋即答道:“因其家人亦是对所处之地的闭塞有切肤之痛。”

    “大善!”宋涛朗声赞道,“确如秦公所言,因其家人亦是对所处之地的闭塞有切肤之痛,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所以愚公振臂一挥,其家人便是纷纷赞同,助其移山之举。”

    说到这里,宋涛顿了顿,深深的望了嬴渠梁一眼,缓缓道:“如今的秦国不也正是如此么?上至栎阳卿大夫,下至隶农村汉,谁人不痛感国家之凋敝积弱,谁人不对个人穷困满腹怨言,谁人不对痛失河西之地痛心疾首,哪一个秦人不希望国家富强?既是如此,何愁变法强秦之举不能深得民心,顺利推行?”

    是啊,公父当年不也正是如此么?嬴渠梁没有开口答话,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想起了其父献公即位之初的一些事情。昔年献公即位之初,便迁都于栎阳,并慷慨立誓要夺回秦国在三十年中失去的河西之地,将魏国赶回黄河东岸,赶出函谷关!结果献公的复仇壮志使秦国军民大为振作,国人同仇敌忾衷心拥戴,就连一直反对迁都的老世族也悻悻沉默。也是,谁人能有何理由反对这种顺应民心的壮举呢?

    如今变法不也正是如此么?嬴渠梁忽然感觉到许多自己辗转反复思虑而又不可得的东西,在宋涛这言简意赅却鞭辟入里的分析下,渐渐从混沌中变得清晰起来。抑或是激动,又或是想起了自己的公父,他的眼角竟是慢慢的湿润了,隐隐看得到有水光在闪动。

    “先生所言极是,变法强秦顺应民意,必定能得我秦人一致拥戴。”嬴渠梁情真意切的说道,“只是寡人诚心诚意,披肝沥胆求变法贤才十数年却不能得。名士难求,高人难遇,如何不让寡人郁结。”

    “秦公勿忧,故事中愚公既然能得邻人幼/齿年岁的孩童相帮,自是得道多助之理。秦国苦心求贤,自然也能求到变法大才。”宋涛笑着说道,似乎浑然没有发觉嬴渠梁看向自己的眼光那股热切期盼之意。

    嬴渠梁刚才所言,本是欲擒故纵之意,坦陈自己求贤不易,希冀宋涛能为自己所动,应诺下与自己一齐变法强秦之任。然而此刻却听闻他言中之意,这变法大才另有其人,不禁心生疑惑,但看宋涛智珠在握的模样,却又不便立刻相问,只得按捺下心中的困惑,静待宋涛的下文。

    “这便是我所言之二,秦国变法虽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外力之上,然必定也会有贤才奉求贤令入秦,秦公自当知人善用,使竭诚拥戴变法之士居于枢要职位。不然,法无伸张,令无推行,行之朝野,便成强弩之末,也会寒了贤才之心,阻塞变法之路。”宋涛望着嬴渠梁恳切的说道。

    “这是自然,不消先生多言,寡人自当如此,否则岂不是让求贤令之功一朝尽废?”嬴渠梁想也不想的回道,“先生还有要教寡人的么?”

    “还有最后一点。”宋涛嘴角微微上扬,接着道,“在下所言之三,这愚公虽名为愚,然大智者若愚,而秦国便正需要一位大智若愚的变法领军者。”

    “若无此人,由寡人自领可乎?”嬴渠梁沉吟片刻,试探着开口问道。

    宋涛却是摇头道:“为人君者,驱驾英材,推心待士。然变法之举纷繁复杂,虽有人拥护,然必定也会有因循守旧者反对,拥护、反对皆乃是秦国之民,秦公身为国君,执掌公器,子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注)故秦公只宜从旁携持变法,谨言慎行,否则国家动辄便易混乱。”

    宋涛的话说得很清楚,嬴渠梁身为秦国国君,一言一行都关系着秦国的形象,而变法本就是饱含着争议和反对的举动,无论如何国君不能放在最前线,充当守旧者攻讦的靶子,而应当用自己的威严和影响力扶持变法,否则一旦反对者对国君攻讦在百姓中有了成效,人民对国君没了畏惧,便很容易就会产生****,使国家陷入动荡当中。

    聪慧如嬴渠梁,自然很快便明白了这一点,缓缓点点头,郑重的说道:“寡人谨记先生教诲。”

    “那这变法重任又该由谁来担任呢?”旁边的嬴虔皱眉问道。

    “当选一高洁品行的大贤为任,此人当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的无双国士,唯有此等人物才能担当起变法重任。”宋涛淡然的回答道。

    “无双国士?”嬴渠梁和嬴虔面面相觑,如此人物,只怕是万里难寻其一,但不知为何宋涛说得却是如此笃定。

    嬴渠梁自以为明白了什么,瞥了宋涛一眼,忽然站起身,朝他一拱手,诚心道:“先生这几日数番说教,以事喻人,寓意无不是高屋建瓴,勘透天下,使嬴渠梁彷如拨云见日,变法忧心顿去。渠梁以为,这秦国变法重任,舍先生则无谁人能担当!”

    嬴渠梁并不是即兴而言,对于他这种做事从来都是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的君主,绝不会贸然任用一个不熟悉的人员为官。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他心中已经完全肯定了宋涛的才能,而自己变法之心业已坚定,所以也觉得是时候为宋涛确定职守了,孰知宋涛如今却要推荐另一位所谓的贤才,嬴渠梁忽然有种不确定感:你自己都知道辩才须待七年期,如今事到临头,你撂担子了,难不成还要自己再试一次才?

    宋涛似乎没体会到嬴渠梁这种感觉,也站起身来,依旧面带微笑的说道:“秦公谬赞了,然宋涛才疏学浅,不过中人之姿,实在难以担当如此重任。”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而我为秦公举荐一人,担保能成这大事。”

    嬴渠梁讪讪的坐下,似乎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不知先生要为寡人举荐哪国大才?”

    “若在下所言无差,或许此人已入招贤馆中。”宋涛自信满满的说道,眼底满是笃定之色。

    “招贤馆中?”嬴渠梁左思右想,他失望之余心中更觉诧异,因为招贤馆中所有士子所有士子的强秦之策,他都看过,实在想不出有哪一位能够称得上是国士之才的。

    “此人乃是卫国士子,姓卫名鞅。”宋涛脸上闪过一丝向往之色,一字一顿的说道,“秦公得此人,必如鱼得水,”

    “卫鞅?”嬴渠梁闻言眉头一皱,久久没有开口,他虽然算不上是博闻强记,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亦是思虑过人,然而记忆中却从没有听说过“卫鞅”这个名字。

    “君上,先生。”一直低头不语的景监,终于开了口,他是一脸疑惑的望着宋涛,不解的说道,“景监从未听说过有叫卫鞅的士子入过招贤馆。”

    他边说,便从怀中取出一卷竹册,缓缓摊开来,指着竹册朝众人说道:“此乃如今招贤馆中所住列国士子名册,其中并无一人名叫卫鞅。”

    宋涛闻言,脸色巨变,顾不得失礼,夺过那卷竹册,细细打量一番,一块竹简也没有放过,然而任他如何寻觅,竹册上当真没有卫鞅二字!

    一时间,宋涛的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

    虽然屋外此时正值严寒冬季,但是宋涛身上的汗水却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他缓缓拭去一颗快要从眼角滑落的汗珠,故作镇定的将手上的竹册放回到案上。心中不停提醒着自己要镇定,绝对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这才让原本自己以为算无遗策的事情出现了变故。

    虽然宋涛尽力掩饰,不过屋内的其余三人依旧看出了他的异样,嬴渠梁关切的问道:“先生可是身体不适?”

    “多谢秦公关心,我没事。”宋涛摆摆手,死死的盯着方案上的竹册,脑海里百转千回。

    “既然招贤馆中没有先生所说的这名士子,那…”嬴渠梁却仿若松了口气般,开口道。

    “对了,公孙鞅!公孙鞅!”而宋涛却仿佛充耳不闻,惊觉似的看向身边的景监,急促的说道:“景兄,招贤馆中可有一叫公孙鞅的士子?”

    他情急之下早已浑然忘却了称呼景监的官名,景监显然是很诧异一向在人前都表现得十分恬然淡定的宋涛,因何会为了这个名叫卫鞅的士子如此紧张,不过望着他焦急的眼神,自然自己也无暇多想,思虑片刻,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微微摇摇头。

    “不过,这只是今年入秦士子的名册,若是先生非要寻觅这位名叫卫鞅的士子,或许能在往年名册中找到。”看到宋涛那失神的面庞,景监忽然有些不忍,轻声说道,“毕竟有些士子入秦不久便又回转故国,我亦无法完全记住这些人的姓名。”

    “那景监你便去将往年士子的名册取来,查个究竟便是。”宋涛没有开口,嬴渠梁已抢先说道。

    “君上,那些名册宫中内库中亦有存放拓本,招贤馆这一去一回路程太过遥远,不若就在内库中取来…”景监也并不慌乱,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你去取便是,速去速回。”嬴渠梁唤来一内侍,让他与景监一起前往内库,俄而再转头看向宋涛劝慰道,“先生不必担心,待到景监取来名册一见便知。”

    宋涛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如何能不担心,若是那名册上没有卫鞅或是公孙鞅的名字,那自己该怎么办?宋涛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本以为立足于这个时代最大的凭仗没有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记忆中原本的历史观被推翻后,这个时代又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景监和那个内侍一人捧着几卷竹册快步走了进来,然后哗啦啦将所有竹册堆放在案上,有一两卷滚落到了岸边也无暇顾及。

    景监朝嬴渠梁一拱手,算是复命,而后便迅速的拿起一卷竹册浏览起来,眼睛迅捷却又不失仔细的打量着上面的文字。

    此时的宋涛反而安静了下来,他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脑海中已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像是来到这个时代后的所有影像和回忆都在乱窜一般,此刻他就仿佛是初审被判处死刑的囚犯一样,在等待着终审法官最终的判决。

    良久,当景监将所有竹册都翻阅了三遍之后,他终究还是缓缓的缓缓的摇了摇头。

    得到了终身判决的宋涛有些颓然的瘫坐在一边,心中的问题得到了答案,这个世道已经变了。他仿佛置身在梦幻中,根本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商鞅没有入秦?商鞅没有入秦?商鞅没有入秦?

    宋涛一遍遍的在心中重复呐喊着,反复的质问着自己的神经:商鞅没有入秦,那秦国何来的变法,没有变法,秦国又何来的强盛,秦国没有强盛,这一统天下的又是何人?

    都说无知者无畏,然而宋涛自诩比这个时代的人了解的知识多得多的人,在此时却对这个时代产生了更多的畏惧。他自以为能了解这个时代发生的所有大事,他自以为能看破这时代所有人的善恶,他自以为能掌握历史前进的脉搏。可是,事到如今,这个历史与他宋涛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就像是一个无所不知的神被打落凡间一般,宋涛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仿佛能看到天空上有一张满是讥诮的面庞,就是这张脸将自己带入了这个时代,而自己的自以为是落在这张面庞的眼底,换来的只不过是一丝戏谑的笑容。

    原来当人自以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很多时候不过只是别人手中的牵线木偶而已,充其量也只能与人平添笑料罢了。

    “先生?先生?宋先生?”耳边依稀传来嬴渠梁的声音,宋涛抬起头来,正对上他满是狐疑的眼神,而且非但是嬴渠梁,连嬴虔也是满是不解的望着自己。

    “哦,秦公既然变法决心已明,那在下也不便多言了。”宋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大脑迅速的为自己找着脱身的理由,因为现在的情况让他根本不知如何应对,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好生思量一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