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我的大秦生活 > 39.争论(2)

39.争论(2)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如何不能?”王诩反驳道,“论军力,魏武卒威震天下,此雄兵他国无人能及;论国力,这大梁城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大城,各国商贾客旅纷至沓来,工商云集,正如魏国国力般鼎盛;论人才,魏国上下人才济济,更兼我鬼谷门鼎力相助...”

    “单凭这三样便够了么?”老伯当冷笑着打断他的话,朗声道,“方今天下,大争之世,战国争雄,诸侯图存,是为大势。魏国上下以那魏罃为首,急功近利,唯重兵争,却不思根本,是故以我之见,这魏国争而难雄,雄而难霸,霸而难王天下!”

    “你...”王诩被他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论调所摄,想要争辩,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我说得不是么?那魏罃无能,任用的官员尽皆对其俯首面命,朝纲如何能振?而说起你鬼谷门下弟子,庞涓虽非绝世大才,却还算能独当一面,只可惜此子量小善妒,见不得自己的师弟强过自己,便仗着自己是魏人,对其设计陷害...”老伯当见他不知如何回答,兀自接着道,“如今逼走了孙伯灵,这倒好,平白将一大才拱手送与齐侯,只怕日后这齐魏两国间还有一番恶斗。”

    “走了一个孙伯灵,焉知没有其他大才入魏,只怕你也太小觑我鬼谷门了。”王诩捋着胡须,开口道。

    “不,我伯当从未小觑过你鬼谷一门,我也知道你鬼谷一门人才济济。”老伯当摇头道。

    “既是如此...”王诩微觉有些诧异。

    “可惜这乱世缺的并不是所谓人才。”老伯当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寒声道,“大争之世,需要的是英雄,只有英雄才能划破这个时代,乱世出英雄,英雄平乱世!”

    “乱世出英雄,英雄平乱世。乱世出英雄,英雄平乱世...”王诩喃喃的将老伯当所言重复了两遍,不觉陷入了沉思之中。

    待到他回过神来之际,老伯当的话再次传到了他耳里:“在这魏国,我看不到一个能打破这个乱世的英雄。”

    “难不成就因为这个,你就否定了你我两家谋划施行了数十年之久的大计!”王诩颤声问道。

    “还需要其他理由么?”老伯当一扬眉,冷道,“既然我身为墨家钜子,那么我就只能首先为我墨家着想,我不会再为一个无法实现的虚无缥缈誓言,搭上墨家的百年基业!”

    “你...你自私!”王诩显然已经是怒不可竭,手指着老伯当大声道,“你竟然只为了一家之私,而罔顾天下百姓!”

    “你才自私!”未想一直面沉如水的老伯当却是暴起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王诩打的什么算盘。这魏国一统天下,获利最大的无疑便是你门下遍布这魏国朝堂的鬼谷门!所以为了让魏国问鼎天下,你鬼谷门无不用其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如今的魏国腐朽到了骨子里,如何能担起称霸天下的大梁!什么称王图霸不过都是你鬼谷门一厢情愿而已!”

    “一厢情愿?哼,那为何你墨家当初又愿意与我联手扶植这魏国呢?”王诩冷笑不已。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的魏国初初立国,魏文侯雄才大略,任人唯贤,手下百官无论出身,尽皆对其信服,彼时的魏国上下一心,在他身上我墨家可以看到这天下一统的希望...”老伯当侃侃而谈。

    “你的意思是在这魏罃身上就看不到天下一统的希望么?”王诩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

    “是的,我根本看不到,不仅看不到这问鼎天下的希望,反而这魏国积蓄数十年的国力只怕都会一朝在他手里付之东流,只怕到时...”老伯当毫不客气的答道,俄尔又叹气道,“那魏斯以及你鬼谷门李悝、吴起等人之功着实可惜了。”

    若是宋涛还在此处,听到老伯当这话,决计会被吓一跳,这李悝和吴起居然也是鬼谷门下。加上那庞涓和孙膑,这鬼谷一门出世的有名有姓的弟子个个都是建了一番不小的功业,而在战国之世到底还有多少不被后人所知才俊?只怕会更让宋涛多费猜详。

    王诩见老伯当如此笃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低着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你我二人相交数十年,有几句话,我欲以朋友的身份提醒你。”老伯当缓缓收起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缓缓说道,“这句话本是我从商道中所悟——永远不要将希望只寄托在一人或是一国,否则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悔之便晚矣。狡兔三窟,要记得为自己准备一条退路,经商是如此,经营一门亦是如此。”

    老伯当瞥了眼沉默不语的王诩,接着道:“不要怪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么多年,你鬼谷门都将所有的底牌都放到这魏国身上,若是他日换做他国问鼎天下、一统诸国,你鬼谷门又将被置于何地?”

    “我...”

    老伯当的话一字一句敲打在王诩心上,让王诩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东西稍稍出现了一丝缝隙,他遥遥的望着远处大梁城头飘扬的旗帜,老伯当不知何时已然离开了,唯独留下他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思索着自己这一门未来的道路...

    夏日的太阳总是很早便从东边升起,明媚阳光将黄河两岸的辽阔山原照耀得如锦缎般灿烂。

    黄河河水从漠漠云中南下,浩浩荡荡、一泻千里的冲到桃林高地,过蒲坂,越函谷,包砥柱,吞三门,便在广袤的山原间铺开,一路往东奔去。在南下东折的初段,鬼斧神工般开辟出种种险峻奇观。这“河包砥柱,三门而过”便是黄河东折处最为不可思议的神奇造化。

    砥柱本是一片孤山,当道矗立,阻拦大河东去。大禹治水,举凡山陵当水者,皆凿通水道。河阻砥柱山,大禹便从两边破山通河。中央主峰孤立水中,河水分流,包山而过,山在水中犹如通天一柱,人皆称为砥柱山。所谓的中流砥柱,便从此成为一个不朽的典故。大河从砥柱两边分流,中央砥柱与两边的山峰便如大河的三道大门,时人呼之为三门。

    这砥柱以西函谷以东,却是大河在漫长岁月中冲积成的莽莽荒原。一眼望去,两岸苇草茫茫,杳无人烟,惟有一座古朴雄峻的石亭在苇草间时隐时现。石亭下不远处是一个小小渡口,两只木舟横在当作码头的大石旁,一群水鸟在舟中盘旋啁啾。苇草间可见一辆马车缓缓朝渡口驶来,渐行渐近。

    “先生,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从这里渡河,再往东便是我大齐边境了,田将军已经收到了消息,将会亲自到边城来迎先生。”一个男子轻柔的声音传来,马车也缓缓的停在了渡口处。

    马车车窗被一只枯瘦的手掀开,一张看似有些可怖的男人的脸透了出来,说他的脸脸可怖自然是有缘由的,除了面色灰黑且满是皱纹外,在额头上竟是还刻着几个血红的大字,这张脸若是放在大梁城街上,只怕会吓坏路边嬉戏的小孩。

    “劳烦田将军了。”探头出来的男子忍不住叹了声,咂咂嘴觉得有些渴乏,扭头朝车厢外说道,“梓辛,帮我取些水来。”

    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那国梓辛与孙膑,若是宋涛知道孙膑选择在这个时候安全的离开大梁城,不知又会是怎么一番感慨。

    “好。”本在驾车的国梓辛听到孙膑的吩咐,朗声应了句,伸手取下挂着身后的牛皮水囊,递到了车厢内,眼瞅这车厢内的男子咕嘟咕嘟的将水灌到喉咙里,那一脸畅快的神色,不仅笑着说道,“先生巧施这调虎离山和李代桃僵之计骗过了那庞涓,只怕他被气得不轻。”

    “我这位师兄才智颇高,可惜太过注重名利,他的目光从来都没有仅仅局限于兵事,也从来都没有满足于做个能打胜仗的带兵将领。他对治国权力,对涉及天下格局的邦交大事更为关注。只怕在我这师兄心目中一个既能够统帅三军驰骋疆场,又能够谋划长策纵横捭阖于天下诸侯之间者,方得为真名士。不然也不会甫一听闻公孙痤的死讯,便急吼吼的想要回安邑争夺相位。”说到庞涓,孙膑便禁不住侃侃而谈,脸上也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看得出得脱樊笼的他,也难掩心中的兴奋,“说起来还得要感谢公孙老丞相,若不是他这一去,引得庞涓疏忽大意,只怕我何时能脱离大梁还犹未可知。”

    “先生大才,天亦不敢厌,何须谢一过世之人。”见孙膑将自己脱离樊笼的原因归咎于那死去的公孙痤身上,国梓辛一撇嘴,开口道,“何况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冥冥之中,先生如今之处境未必就不是定数。”

    “天相?定数?”未想,国梓辛说完,孙膑却是仿佛陷入了沉思般,嘴里念念有词。

    “先生...”国梓辛有些疑惑的望向孙膑。

    “梓辛可知,我昔日曾在洞香春外与那宋涛有过一番谈论。”孙膑微微一扬眉头,开口道,“而说的便正是这所谓的天相之词。”

    国梓辛摇了摇头,他的确知道这孙膑还在大梁城时,每日午后都要到洞香春外与宋涛交谈许久,但是两人谈论的具体内容,他自然就不得而知了。如今见孙膑突兀的提到宋涛,国梓辛的脸色稍稍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眼底掠过一丝异色,似乎还隐隐透着几分愧色。

    “那日宋涛曾问过我在这世上可有牵挂之事。”孙膑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兀自开口道,“梓辛可知我是如何回答的?”

    “梓辛不知。”国梓辛摇了摇头。

    “当日我是如此回答他的。”孙膑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蓦地变得凝重起来,右手情不自禁的搭在了胸前,仿佛在回忆那时自己与宋涛诉说心声时,胸口那股炙热的感觉,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膑心头有一大恨,日夜镂刻于心,让膑生不如死,却又不能不苟且于世。只因为生则尚有期望,死则为怯懦之人...”

    一阵微风袭来,拂动孙膑额头上那几缕灰白的乱发,和着他那森然的话语,吹动马车车厢的门帘猎猎作响。

    国梓辛静静的聆听着孙膑的话,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孙膑话语里那股深入骨髓的恨意,与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孙膑说出这话时,那一抹隐藏在背后的无奈与无助,虽然心中戚戚,不过他却没有开口劝慰,因为他知道孙膑并不是一个会因为他人的慰藉而有丝毫感触的人。

    “然膑亦不知,此生是否能报仇雪恨,苟活一世却看不到希望...”孙膑抬起头看向国梓辛,开口问道,“梓辛又知那宋涛是如何说的么?”

    国梓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他用那孟轲的话来劝慰我,说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你可知我是如何回答的么?”这次孙膑不待国梓辛做出回应,兀自接着说了下去,他仿佛是回到了那日的洞香春外,面对的不是国梓辛而是宋涛,手指苍天,森然道,“我孙膑唯信己、不信天!”

    国梓辛总算明白了孙膑对自己说这番话的用意,脸色变得有些潮红,微微垂下眼睑,低下头,默然不语。

    “梓辛,所谓事在人为,便是要我们凡事只问自己是否已尽全力,不该祈求老天额外施援手,你可明白?”孙膑斜乜一眼国梓辛,淡淡的说道。

    “梓辛明白了。”国梓辛轻声答了一句,不再开口。而孙膑也收敛起所有的言语,沉默了下来,马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车厢外,一股莫名的香味不知从何处缓缓飘来,道路边,不知名的野花上,几只黄粉蝴蝶上下翻舞着,颀长的高树中,不时传来几声雏鸟的除鸣之声,分外清脆。甜美的花香和着清脆的鸟鸣让车厢内两人躁动的心稍微安分了下来。

    毕竟如今业已是脱离了大梁城,不管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件让人庆幸的事,两人子不应该为了些许小事而产生争论。

    孙膑端坐在马车之内,兴许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隔了一会儿,终究是缓缓开了口:“走吧,我们也该上路了。”

    国梓辛点点头,从车厢门退了出去,坐回驾车的位置,拾起拴住骏马的缰绳,微微上扬,正待驱使马车往前,蓦然听到一股悠扬婉转的笛声从远处的山间传来。

    “梓辛且慢。”车厢内忽然传来孙膑急促的喊声,国梓辛一怔,将手上的缰绳再次放回车上,扭头隔着车帘问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