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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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幻是上古魔兽,又称凶兽,其实力可以说与化神初期的张寅不相上下,或许还要更高一点。

    这若是寻常散修或凡人遇到,一百一千个也不够它塞牙缝的,张寅此时的感官又被周围充斥的灵气给阻隔了,顿时觉得不妙得很。

    “先撤!”他拉住想要冲上前的霍商,急急道,“你不是它的对手!我们先离开!”

    “离开?能走去哪儿?”霍商道,“师父,这洞穴从头到尾我们可是连弯都没拐一下,这时候撤退,那就只能出去了。”

    张丰皱眉,还没来得及再说,霍商已经冲了上去。

    洞穴里一时电闪雷鸣,张丰着急,可总觉得这充沛的灵气仿佛是活的,无论自己想什么办法去探知霍商和那穷幻,都会被阻挡住。

    四面仿佛是立起了高墙,将他牢牢束缚在了里面。

    惨叫声突然从前方传来,是霍商的声音,随即有什么粘稠的东西一下溅在了脸上。

    张丰手脚发抖,颤抖着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东西,放在鼻下一闻——血!

    “霍商?!”张丰一连打出几道紫光,都仿佛是打进了不见底的黑洞里,连一点反馈都没有。

    那灵气却越来越朝内收拢,隐隐的一种压迫感传来,令张丰焦躁的同时,他的灵力已经逐渐混乱了。

    经脉倒行,一口血梗在喉咙,胸口里仿佛压住了一块大石,呼吸不畅,脑子也开始模糊。

    霍商的声音隐约在前方传来,还有兽吼的声音,打斗声像是一会儿在耳边,一会儿又在远处,张丰跟随着动静不断打出紫光,气息逐渐乱了,整个脑子里都是急促的心跳声。

    “霍商?!”

    “霍商你在哪儿?!”

    “霍商你吱个声啊!”张丰急得乱闯乱撞,脚下似乎踢翻了许多东西,一阵丁零当啷声里,霍商的声音突然从斜前方传出。

    “师父救我!”

    “霍商?你在哪儿?你现在怎么样!告诉我!”

    “我脚断了师父……疼……师父……”

    那话音断断续续,带着哽咽,一会儿委屈得不行,一会儿又充满了愤怒。

    随即那声音变成了一把低沉的闷声,吃痛道:“媳妇儿……我疼……”

    “霍年?!”张丰心里咯噔一下。

    “小丰……媳妇儿……”霍年声音时高时低,“我疼,我脚好像断了……也感觉不到我的手了……”

    “我可能不行了,你快走,不要来救我,从今以后照顾好自己,答应我,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那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张丰急得满头大汗,眼眶泛红,却依然感受不到一丁点对方的具体为止。

    他像只无头苍蝇,在四处乱转,为了吓退那穷幻凶兽,真气不管不顾全力爆发,整个洞穴顿时被他的真气激得不停动荡。

    因为看不见,脑补的画面就更加可怕:霍年那张脸上满是鲜血,手脚被凶兽叼在嘴里。

    他脚下会不会都是霍年的鲜血?

    他会不会正踩在满地血泊里?

    霍年会不会被凶兽拖进某处一口一口吃了?

    张丰只觉得脑袋发木,手脚更是不听使唤了,一口血从嗓子眼儿里哇啦吐了出来。

    “张丰!”一声焦急地低咆在耳边炸开。

    灵气聚拢成的围墙陡然垮塌,霍商身上的气息包围了过来。

    张丰脚下一软,只觉被人搂进了怀里,他也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只是不断喘气,眼泪从眼角滑落,整个人晕晕乎乎,仿佛还踩在云端上,没有一种真实感。

    “张丰!张丰你看着我!”霍年说完,又有点尴尬,“哦不对,你看不见,那个,我是说媳妇儿?媳妇儿回魂,我在这儿呢!”

    霍年紧紧搂着张丰,伸手擦去他眼角泪花:“听到我声音了吗?我在这儿,我哪儿也没去,没有凶兽,什么都没有,那都是幻觉。”

    张丰呆滞了好久才慢慢回神,喉咙里的血腥气还在,他这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差点走火入魔。

    霍年也来不及解释,忙将他扶着坐下,让他打坐休息,一边用自己的木系能力替张丰疗伤。

    片刻后,张丰体内的真气慢慢平复,他这才开口道:“你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及时出来,你就出事了知道吗?”

    张丰只觉自己浑身像被抽干了一样的疲惫无比,手指更是软得抬不起来。

    他察觉自己坐在十分柔软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舔了舔自己的脸颊,让他想起来之前溅在自己脸上的血。

    他慌忙地摸了一下脸,霍年道:“我们已经在洞穴外面了,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有许多动物,霍商跟你说的并不是幻觉,你看到的才是幻觉。”

    霍年摸了摸蹭到身边的小鹿:“你摸摸,这是之前的小鹿。”

    张丰被拉着手,小心地摸了摸鹿头,那小鹿又抬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陷入幻觉了?”

    “不知道,霍商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你中了十全十美,”霍年道,“眼看你又是乱打乱叫又是吐血,我一着急就出来了。”

    霍年搂着张丰,叹气:“真是半点也不让人省心。”

    张丰尴尬,片刻又茫然道:“不对啊,不是说十全十美都是美梦吗?”

    “那要看在你的心里,十全十美是个什么概念了,”霍年这个设定者解释道,“如果你潜意识认为,我们死在这里就能回去,这就是你的十全十美。”

    张丰顿时无语,脸色惨白着坐了好一会儿,随即抬手给了霍年一拳头。

    “你都设定的是些什么鬼玩意儿!!!”

    “是是,都是我的错。还好我出来了,恐怕这世上也只有我知道怎么解开十全十美。”霍年心有余悸地道。

    张丰好奇:“怎么解除?”

    “其实很简单,十全十美就是要让人陷入美梦中,如果告诉中了咒术的人,他在现实里已经实现了这些东西,他就会醒来了。”霍年道,“不过有时候说的不管用,得用道具,人,或者物,都行。”

    张丰:“……”

    不想跟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只浮云。

    霍年笑道:“原来你如此关心我,一直在叫我的名字,还哭。”

    张丰:“……”

    霍年见好就收,要伺候自己面皮薄又容易炸毛的媳妇儿不容易啊。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张丰气愤不已。

    “之前说不出来啊,十全十美就是整个秘境最大的boss,我怎么说?”霍年无奈,“你中了咒术之后,我帮你解开了,才能顺利说出来。”

    张丰:“……”

    解开了秘境最大的咒术,其他的小机关倒是不足为惧了。

    霍年出来之后连忙拉着张丰按照设定里的方向去找宝贝,很快在一只兔子窝里找到了一只粉红色肉嘟嘟出生没多久的小兔子。

    “兔子?”张丰听他说完,茫然,“找兔子干什么?”

    “其实这漫山遍野都是法器,”霍年解释,“我是指那些动物。”

    张丰:“!!!”

    霍年得意道:“这设定有想法吧?之前舔了你的那头小鹿,那是一只上品借魂伞。”

    张丰迅速在张寅的记忆里搜寻到了这个词:“就是那把可以借阴魂一个时辰的伞?”

    “对啊,”霍年乐呵呵道,“惊讶吧?”

    张丰:“……”这什么恶趣味啊?一把伞,居然伪装成了一头鹿?

    霍年边将那肉嘟嘟还没睁眼的兔宝宝笼在手里,滴了血上去让它认主,一边道:“你不觉得这样比较有意思嘛?秘境里漫山遍野跑的动物,其实就是修士们想找的法器,但他们却并不知道这一点,于是统统视而不见。”

    张丰:“……”

    鲜血沉入了兔子表皮,那兔子顿时散发出点点光芒,随后变换成了一只做工精美的小巧铃铛。

    那铃铛内部刻有上古符咒,默念符咒并摇晃铃铛,每响一声,就能洗刷经脉,平复真气,巩固修为。

    正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远道铃”。

    传闻这本就是仙人所用的仙器,修士用它修炼,可谓是事半功倍,若是不幸走火入魔,也只有它能救得了。

    霍年将东西收起来之后,两人又很快找到了失踪许久的掌门人。

    登崇门掌门虽已是化神中期,但面容却十分年轻英俊,他穿着很是华贵,并无半点修道之人的清雅朴素,张丰二人找到他时,他正闭目盘腿坐在一处树荫下,嘴角还带着点点微笑。

    张丰算是知道这秘境里哪儿来这么多充沛的灵气了,他察觉到掌门身上的灵气几乎快被耗干,真气也在持续往外流出,用不了多久,掌门就会自己把自己给耗死了。

    而那离开掌门的真气和灵力,都渐渐被这秘境之地吸收,很快化作了秘境之地的一部分。

    张丰脑子里顿时出现一个想法:这秘境之地是活的,并且像个巨大的炼丹炉,或者是炼蛊鼎,将进来的修士统统炼化了。

    掌门自然也是中了十全十美,却是不知他沉浸在什么样的美梦里,外人自然也无法叫醒。

    张丰却不担心,毕竟能通关的高手就在旁边啊。

    霍年淡定自若地从袖里抖出几样不起眼的小法器,正是之前娃娃脸叶程飞塞给他们的那些。

    张丰听他介绍那几样法器,一脸莫名其妙:“你找这些干什么?”

    “别着急。”霍年从众多法器里拿出了一只短笛,那短笛上刻着几个小字,刚拿出来,那一直盘坐不动的人就开始有了反应。

    “我拿的笛子,跟他的梦有关系,”霍年介绍道,“这短笛正是叶程飞那失踪许久的师祖的东西。”

    “嗯?”张丰更莫名其妙了。

    “我不是说了吗?十全十美这个咒术的解除方法,就是让人知道不用做梦,他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有时候光说没用,还得有能让对方信服的物件,甚至是人。”

    霍年道:“掌门人跟叶程飞的师祖是认识的,这样说,你懂了吗?”

    霍年将那短笛放到掌门面前,又对掌门道:“掌门,你要见的人让我把这个带给你,他在老地方等你。”

    短笛上主人的气息慢慢散发,还未消散的真气附着在上头,在霍年的催动下渐渐围绕住了掌门。

    片刻功夫,掌门便从梦境里脱离出来,睁开了眼睛。

    “他在哪儿?”一醒过来,掌门立刻开口问。

    张丰:“……”

    噢……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掌门与叶程飞师祖的孽缘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后不知怎么被公良习知道了,便利用这一点,骗掌门那位师祖再次落入了天涯海角,于是掌门便追了过来。

    本是想英雄救美,却哪料自己陷在了里头,这一梦便梦了这许多年,若是张丰他们再来晚一些,这里坐着的就该是个骷髅了。

    霍年在秘境里找了些宝贝带上,三人一起出了秘境之地。

    这地方入时难,出去却非常容易,从白洞一钻出去,居然就到了人界的某座城池里。

    三人休整一番,张丰用传音符叫来了叶程飞,叶程飞知道了登崇门掌门要寻找自家师祖,为了表现好一点,博得个好印象,自然扛下了这件事,拍胸脯保证一定查到师祖的线索。

    而在这之前,他们还得回去收拾公良习。

    感觉不过在洞里待了短短一日,出来时人间却早已过去十年。

    而对于修仙界的众人,十年就如一日,不过弹指一挥间。

    仙盟会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因公良习昭告修仙界张寅、霍商残害同门,叛出山门之事,公良习被众人推举坐上掌门之位,接手山门一切事物,甚至是得到了掌管人间的权利。

    只是公良习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仿佛才一眨眼的功夫,张寅就带着掌门回来了。

    掌门当众揭穿了公良习,整个修仙界登时哗然。

    公良习不过金丹修为,如何敢与化神期的掌门比?哪怕不是掌门,就是张寅他也对付不了。

    掌门回归,几大长老也顿时临阵倒戈,站在了掌门这一边。

    公良习众叛亲离,又有当初伺候张寅的小童站出来作证——自从张寅走了,他可没有一日忘记仙盟会上的恩情,发誓要为霍商、张寅洗刷冤屈,于是藏在暗中搜集了许多证据,甚至有当日青梦他们为陷害张寅,喂了霍商十里一度的证据。

    公良习再无可狡辩,被登崇门弟子压进了犯戒堂,下十八重楼,六百年不得出堂。

    等掌门平息了所有事件,霍年便开始闭关,张丰也隐隐觉得自己境界有突破之势,于是二人便一起闭关。

    这一关,便关了百年。

    虽闭眼睁眼,不过一瞬,再等二人出关,霍年已是化神初期,成功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张丰则步入了化神中期,霍年的进阶速度令人大吃一惊,一出关便被掌门升任了新晋长老职位。

    而因他带回来的那些宝物,登崇门再次超越玄黄门,成为修仙界永不倒下的古老望族。

    而出关后的两人,却不在乎这些,双双外出云游四海,看遍山河风光,最后化作两个普通人的面貌,回到了最初他们在人间买下的那处宅子里。

    这城池经过百年早已物是人非,山川河流也改了道,原先繁华的城,变成了一处萧条的小镇,坐落在丛丛树林之后。

    那屋子早已破旧不堪,更被丛丛野草、藤蔓围绕,霍年一挥手,便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张丰听霍年叙述周围景色,感慨:“当日情景于你我不过一瞬,世间却早已变了模样。”

    热情的邻居,清早窗外的鸡叫仿佛还在耳边,眼下却人去楼空,不复当日光景了。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行了。”霍年牵住张丰的手,吻了吻,“媳妇儿,我们这也算经历了从从磨难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张丰闭着眼,微微扬起嘴角,装作听不懂:“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都跟你告白那么多次了。”霍年可怜巴巴。

    “哦。”

    “……哦是什么?”

    “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啊。”

    “……”霍年哭笑不得,将人一把抱起来就往屋里跑,“算了,要等到你承认喜欢我,还不如先让我履行夫妻权利!”

    张丰不敢置信:“霍年你敢?!”

    霍年将人扑倒在床铺里,压上去笑着道:“哦。”

    “哦什么哦!你给我起开!”

    “哦就是知道了。”霍年咕哝,搂紧人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