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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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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

    江源说:“打开来看。”

    蔓子捏紧了拳,手心都是汗水,她有预感这里面会是她不愿看到的东西。

    翻开来,上面只夹着一页纸。

    字不多,短短几行,她看得有些费力。

    等全部消化完,她抬头惊愕地看江源,问:“你怎么会有这些?”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蔓子咽了咽干燥的喉咙,有些不明白:“你在调查他?”

    江源点头,给她指了指上面的第一条信息,“这是他第一次进货,时间就在‘周末’酒吧营业后不久,而且按照货源量来看,这显然不是第一回,否则没有哪个生手会冒这么大的险。”

    蔓子低头再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进货时间很规律,就好像是提前约定好的,没有拖沓也从没有掉量,这般良好的订货记录,前前后后维持了近一年。

    “你从哪儿翻来的?”她很好奇江源对这件事情的做法。

    江源开着车,眼睛看前面,嘴上说道:“想要的时候就有了,只不过我手上没有原票,这些货源对应的名称也都是各类酒水,不知情的人觉得很正常,但知道内.幕的人一看就不对劲。”

    蔓子捏着那张纸,若要她一眼扫过,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倒是江源突然对周屿正酒吧的内务账单感兴趣,让她心中起了一丝疑惑。

    她合上文件,悠悠叹气:“既然这不能当做证据,你给我看也没什么用。”

    “当然有用。”江源肯定地说,“至少你应该能想到,他一旦出来,就会对犯过的错误更加小心,并且保不齐还会走上这条路。”

    蔓子心底泛起不安,表情也有些不耐:“随他去吧,多行不义必自毙。”

    江源试探她:“你这是退缩了?”

    蔓子不语,但她的表情已经证实了。

    “就算失望,也不应该是现在。”

    江源说着突然放慢车速,直接在路边停下来,他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沓纸,翻到某一页展开,递到蔓子眼前。

    “再看看这个。”

    抬头五个大字映入眼帘,她绷直身体坐起来。

    这是一份刑事判决书,时间在今年年初。

    蔓子又吃力地解读起来,以外行人的理解能力快速过了一遍。

    大致阅完,她心中唏嘘不已,这是一桩看似复杂的案子,因为它几乎将她脑中未解开的谜团都联系在了一起。

    案中的被告辩护律师正是江源本人。

    蔓子紧盯着上面的一个人名,问:“这个何毅就是上次那个号码的主人?”

    江源无声点头。

    “那这个被告厉勇是谁?”

    “他是我朋友。”

    案发详细里面写道,厉勇与何毅当时因为口角问题起了争执,前者一时失手,拿起酒瓶罐子砸中对方的头部,致其造成轻伤。

    判决书上的最终结果是:被告厉勇因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八个月。

    目前正在服刑。

    这上面虽然只出现两个当事人的名字,她还是觉得疑虑重重。

    况且,最吸引她目光的是案发的地点——周末酒吧

    “为什么在周末酒吧?”她情不自禁问了出来。

    “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江源做好了要跟她详说的准备,侧过身道,“我朋友出事那天起,我就开始关注这个酒吧。”

    蔓子想到早上那条短信,便问:“酒吧是周屿正的,何毅是他什么人?”

    “这个何毅是跟着周屿正做事的,一年前一起来上海,当初在酒吧也有一定职务,后来被厉勇砸伤,就回京疗伤销声匿迹。最近你让我查的号码,我才重新想到这个人物。”

    江源接着问:“他是不是联系过你?”

    蔓子懵道:“你说的是谁?”

    “你让我查这个号码,自然你自己也怀疑过。何毅是周屿正的人,是谁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蔓子低声说:“今天早上有联系过我。”

    “说什么了?”

    她抿了抿嘴:“让我搬到一个地方去住,说我目前不安全。”

    就算不安全,她可以报警,她不相信坏人能如此猖狂。即使继续呆在家里,也好过再靠近一个危险的人物。

    江源似乎了解什么,说:“在医院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关注你了吧?”

    想到这点她就觉得憋气,咬牙切齿:“他们买通了我隔壁床的病人家属,窥探我*,我不知道究竟什么目的。”

    江源颇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应该是保障你的安全。”

    蔓子疑惑地回视他,低头不做认同。

    “这不可能。”

    江源很有把握:“有没有这个可能,等你到时跟他见面一问便知。”

    蔓子坚定摇头:“也没有见面的可能,我这几天就打算出国,既然他们不让我好过,我只能避开。”

    “我希望你留下来。”江源突然靠近她,抽走她手上的那些纸,轻轻甩了几下,从车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那一排大字上。

    蔓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刻见他顿了顿,清楚地说道:“你留下来,帮我调查周屿正。”

    气氛静了下来。

    有那么几秒,蔓子差点被他诚恳的眼神打动。

    留下来,调查,可为什么要让她来。

    她不解,直摇头,自己都觉得可笑:“我去调查?能查什么?不可能。”想了想,她又问,“为什么是我?”

    江源给出的理由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这里跟他亲近过的人。”

    亲近这个词用地较为暧昧,蔓子不知道江源所理解的范围在哪里。

    她反问:“你觉得被一个人背叛过之后,这个人还会有可信度吗?”

    那天晚上,她虽然从头到尾没敢正视他,但她知道那双眼睛里一定充满了浓浓的失望,或者是恨意。他发过短信让她走,尽管是不想要她搅和还是别的原因,她没有听他的奉劝,就已经做好了跟他对立的后果。

    她充分用行动结果证明了自己的立场,也因此付出了后来惨痛的代价。

    这个代价,同时也让她重审自己的心。

    “这只是你一个人猜想罢了。”江源说,“他既然在出来后,还愿意联系你,并关心你的安危,就说明他并没有怎么恨你。”

    蔓子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你怎么知道,或许这只是一种骗人的伎俩,我坏了他们的交易,他们想要致我于死地也不是不可能的。”

    江源心平气和地给她分析:“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但对于他的那方面事业来说,你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在你揭穿背叛他之前,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应该不错吧。何况想要害你的人,你真的弄清楚是谁了吗?”

    蔓子好奇:“你是来当他的说客?”

    江源笑笑摇头:“当然不是。你忘记了,我在调查他。”

    蔓子又不解:“你为什么要调查他?”

    江源举起手上那叠纸,严肃道:“因为他是这里面一个被忽略的角色,这件案子你表面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争执打架,但这其中背后还参与了走私,这一点在法庭上没有被摊开来讲。”

    蔓子惊得咋舌:“你当初就知道他们酒吧内走私运毒?”

    “不是我发现的,是我朋友厉勇。”他停顿了一下,“准确的说应该是厉勇的女朋友。”

    她静下来,听他慢慢说:“出事那天,厉勇和他女友以及朋友聚会,地点就选在周末酒吧,他女朋友中途去上厕所,在走廊角落发现两个男人行为可疑,当时没想到什么不好的情况,但是对方发现后却把她拉进了一个房间。”

    蔓子听得心一跳一跳,紧张地问:“然后呢?”

    “那两个男人当时就是在吸毒,怕她传出去,就拉进去威胁了一阵。厉勇发现人还没回,心急出去找,胡乱一搜也闯了进去。为了救女朋友,两个人当时都被扣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整个房间都是吸毒的人?”

    江源冷冷一笑:“倒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只是那两个男人怕捅娄子,他们是偷偷摸摸在外漏了马脚,所以只好将人抓进去让他们老大处理。他们老大是个掮客,主要是走私运毒,和周屿正私下保持不正当的交易关系。”

    “我知道,那个人应该就是简三。”没想到他们之间已经认识了那么久。

    江源看她一眼,“你好像知道的更多。”

    蔓子淡淡道:“我知道的不多,是他们装的好。”

    如今她回想起来,当时她因为一时好奇上去找周屿正,也许一个不注意发现他们的秘密,自己是否也会当场被胁迫。

    “那么后来呢?你朋友为了安全起见,不会反抗不从吧?”

    “我朋友做了保证,但是那些男人在行为上对他女朋友不敬,厉勇咽不下这口气,怒摔了瓶罐误砸了人,之后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江源忆起当时在拘留所里看到厉勇时的情形,还是有些不忍,他垂着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间,眼底是浓浓的懊悔和恼意,不停地求着自己:“他们会告我,你要帮帮我,一定要帮我……”

    面对朋友,江源自然主动当起他的辩护律师。

    对方受的不是重伤,原本这件事情可以私了,但是那边没有回应,甚至还打算死磕到底。

    江源为厉勇据理力争,当时厉勇因为害怕,只肯承认因为对方的骚扰而导致自己发怒,却没有将毒品一事抖露出来。

    也是后来,案子结束的一段时间,江源才听厉勇女朋友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当即吃了一惊,想过要翻案,行走律政多年,他不能容忍这些重要的证据被权利抹杀。

    但是,他手上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指证对方,他怨厉勇糊涂,如果当时说出来,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扳回一局,将伤害降到最低。

    因此,从那时起,他便暗中偷偷关注“周末”酒吧的内.幕消息。

    蔓子听他讲完,自己也像是经历了一场冤案,由衷为厉勇和他女朋友感到不公,平白无故被卷了进去,受到威胁不说,还吃了牢狱之灾。

    她脑袋嗡嗡:“那你现在手上掌握了多少证据?”

    “不多。”他烦躁地叹气,“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细节。”

    蔓子想起刚才地铁上的事儿,问:“你先前是去监狱看你朋友了?”

    江源点头。

    蔓子有些犹豫,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说,对于他要她留下来这事,着实太突兀,偏偏在她决定离开的当口。

    她不想做圣母,她有为自己选择的权利,她偏要走,也没有原因没有人能够阻拦。

    或许是人生前二十年过得潇洒恣意,以至于一遇到难以面对的挫折,她一边安慰自己不能退缩,一边却想着要逃离。

    蔓子静下来,命令自己看清现实,终是没有动摇决心,但模糊地回了一句:“我等脚伤好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