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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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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他吃饭自然算约他。

    然而时运不济,梁研还没能约成功就被打断了。饥肠辘辘的冯元拎着三份晚餐奔回来,迫不及待地给他们各发一份,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破坏了人家的旖旎事情。

    梁研左手在输点滴,右手裹了一圈纱布,筷子都捉不稳,勉强能拿勺子吃。

    她吃了两口,沈逢南看不过去,自己接手给她喂饭。

    这待遇以前没有过,梁研愣了一下,立刻就很不客气地接受了帮助。

    冯元独自坐在对面椅子上狼吞虎咽,没留意这边状况,等他吞了半碗饭抬头一看,冷不丁就呛了一口。

    卧槽,这什么情况。

    冯元觉得他好像瞬间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电灯泡,一千瓦的那种。

    等梁研吃完,沈逢南才开始吃自己那份。

    他吃饭很快,梁研的点滴挂完,他刚好也吃完了。

    他们出了医院,已经傍晚了,知道沈逢南得送梁研回去,冯元很识趣地在门口与他们道别。

    “那啥,南哥你送人回去吧,我就从这走了,明早我直接去那取器材,咱们到地方会合。”

    沈逢南点头,“行。”

    冯元朝梁研笑笑,“再见啊。”

    梁研说:“今天谢谢你。”

    “客气啥。”冯元挥挥手走了。

    沈逢南将梁研送回去,到门口,他将药递给梁研,说:“换药方便吗?”

    梁研说:“方便,赵燕晰选修过伤口护理,交给她好了。”

    “嗯。”

    沈逢南没讲话,梁研以为他要走了。

    沈逢南却又开口,“今天这样的事,你自己能处理吗?”他停了一下,皱了眉看她,“有没有可能再发生?”

    梁研没想到他问这个,顿了两秒,说:“不会,有人治得了他。”

    她语气笃定,脸上也毫无恐惧,沈逢南看了她一会,什么都没再问。

    “注意伤。”

    他说了一句就转身下楼,走了三级台阶,听到梁研喊他——

    “沈逢南。”

    这是梁研第一次叫他名字。上次的“沈叔叔”作废后,她就没正经喊过他。

    沈逢南停下,半侧着身回头。

    梁研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他,这个样子在他视野里有那么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沈逢南有点无语,想丢给她一句“先顾你那伤吧”,但他没能说出来。

    她就站在那,还是那副狼狈样子,脸上挂着伤,衣服沾着血,就这么跟没事人一样约他。

    梁研等了好一会,没见他张嘴,在她看来,这应该就是拒绝了。

    “如果你不想的话那……”

    “好。”他打断了她,“养好伤找我。”

    梁研脸上有了笑。

    “好,你等着。”

    这一顿饭约好了,梁研搁在心里记着,对自己的伤也很关注。

    赵燕晰的半吊子护理技能总算在梁研身上有了发光发热的机会,她热衷于帮梁研换药、监督饮食,甚至是帮梁研洗头。如果不是梁研坚决拒绝,她已经贴心到要提供洗澡搓背服务了。

    这种贴心有时让梁研心烦。

    譬如每次换药,赵燕晰总是再三念叨“骑车要小心”、“走路要看路”之类的。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梁研没讲真话,赵燕晰还真以为梁研一周之内骑车摔了两次,也难怪要唠叨了。

    安静地歇了两天,这中间除了接到梁越霆的电话,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到了周一早上,却有不速之客到访。

    赵燕晰不在,门是梁研开的。

    没有想到站在门外的是严宁,梁研扎扎实实地愣了一下。

    严宁已经走进来,她的高跟鞋有十厘米,细跟,碰在瓷砖地上声响不小。

    梁研回过神,把门关上了。

    严宁没看她,先将客厅扫了几眼。

    “房子这么小?越霆一个月给你打两万,花哪儿去了?”

    梁研没接话,严宁转过头,视线笔直地落在她身上,淡淡说了句:“越长大是越古怪了,小时候还可爱些。”

    梁研依旧沉默以对,她脸上的伤还没痊愈,手上纱布也在,严宁看了两眼,说:“这件事在我们预料之外。越霆这几天忙,我过来处理。严祈混账,我自然会管,这次回国是他筹划已久,所有人全被他收买,管家也给了他护照,那些失职的人我全都处理了。”

    见梁研没什么表情,严宁仔细看了看她,停了一下,继续说:“但他既然已经回来,再送走也没必要,不可能一辈子把他放在外头,这件事我会跟越霆说,严祈以后就留在北京,我会保证他来不了南安,只要你也不再回去,他手就伸不过来。”

    梁研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严宁神情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这话而轻松。

    她在屋里走了两步,望着桌角一盆绿萝,慢条斯理地说:“梁研,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你,这无疑跟你的母亲有关。但就像越霆说的,沈玉再无耻也是她自己的事,不能算到你头上,你身上到底流着梁家的血,越霆接纳了你,我是他的妻子,也不会对你苛刻,但我希望你摆正位置,不要和你母亲一样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因此做出厚颜无耻的丑事。”

    梁研左手渐渐攥紧,指甲陷进掌心。

    严宁的目光越发凌厉,“你什么身份,严祈什么身份,你都清楚,撇去这层门面上的舅甥关系,你们也绝无可能。严祈他还没清醒,我只能寄希望于你,希望你一直保持现在的态度。总之,离严祈远一点。”

    梁研松开了手掌,抬头说:“放心,你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那就好。”

    严宁似乎满意了,脸色缓和了些,从手包里取出一个淡金色盒子。

    “越霆给你的礼物,拿去吧。”

    梁研没动,严宁走近,将盒子塞到她手里。

    “我看过了,还挺漂亮的,他在巴黎带的,不算多好,不过也值七八万了,你爸对你够上心的。”

    梁研默不作声,严宁也不在意,蹬着高跟鞋走了。

    梁研独自在客厅站了一会,捏着盒子走回房里。

    她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手链拿出来,看了一会,她重新装好,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一个塑料箱,轻轻将盒子放进去。

    储物箱被她推回原处,碰到旁边密封的土黄色纸盒。

    梁研怔怔地蹲了一会,把那纸盒拉出来了。

    她找出剪刀将封在上面的宽胶带划开,盒子打开,里头一本黑色日记本,一堆书信,一个装满旧报纸的文件夹,还有些零星的小东西,上个世纪的皱巴巴的香烟盒、式样早已过时的领带、坏掉的旧钢笔……

    梁研拿起日记本翻开,扉页有姓名:沈玉。

    工整的钢笔字,最后一笔洇了墨,陈旧的气息好像跟着漫出来。

    再翻一页,整面纸密密麻麻,从开头到结尾,一眼望过去,无数个“梁越霆”。

    第一段四行,六个句子:

    “我今天开始写日记。为什么呢,因为我有一肚子心思无人可说,有些人我不敢说,有些人我不屑于说。早上,我打翻杯子的时候,梁越霆进来了。他今天还穿上次那身衣服,我印象深刻,因为我已经把他那个样子想过无数遍。梁越霆朝我走过来,给我递了抹布,我很紧张,他很轻松地笑了笑,好像我并没有犯错。我突然就不怕他了,我怎么会怕他呢,我只会再无数遍地想起他今天的样子……”

    日记写得很长,每一篇都占两页纸,梁研一页页翻过去,看到末尾,已经是中午了。

    她的脚蹲麻了,但她没有起来,把那些没有寄出的书信和折叠好的旧报纸全都打开了。

    所有的字看完一完,梁研的头开始痛。

    迟来的脑震荡反应吗?

    她把所有东西全丢进盒子,用酸麻的脚踢进床底,整个人倒在床上。

    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她却好像还是看见了那些字,密密麻麻……

    她想起严宁的话。

    严宁说沈玉厚颜无耻。

    晚上,赵燕晰早早回来,给梁研带了晚饭。

    梁研觉得异常得困,吃完换过药,简单洗了一下就早早睡了。

    她什么都没想,这一觉睡得沉,到半夜被屁股底下的手机震醒。

    梁研昏昏沉沉摸到手机,眼睁了一半,胡乱摁了一下,放到耳边。

    “梁研!”那头声音入耳,梁研睡意全无,她怔了一下,立刻要挂,电话里一阵怒吼,“梁研,你敢挂试试!你那好朋友叫赵燕晰,俞城人是吧。”

    梁研手僵住。

    另一张床上,赵燕晰呼吸均匀,无知无觉地睡着。

    电话里的声音缓下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梁研,我什么人你知道,你逼我狠了,我没退路,我什么事都敢做,是,我在北京了,我出不了门,但我认识些什么人,你是了解的对不对?”

    梁研攥紧手机,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

    她难以平复的呼吸声似乎通过话筒传了过去,那头严祈嗤笑了一声,“我要是在你面前,你现在肯定气得要捅我。”

    她不答话,他似乎毫不在意,兀自漫不经心地说着:“六年多了,第一次给你打电话,这感觉还不错呢,至少你在听着,不会想方设法逃走,也不会拿刀扎我……”

    他似乎在阳台上,北京风大,呼呼地吹着,将他散漫的声音吹得更加缥缈,“我说你他妈怎么那么狠呢,我这些年怎么过的你知道么……你知道才怪了,我他妈连你电话都没有,谁都不告诉我,谁都不说,我只有那些照片,我只有那些……”

    梁研一言不发地听着。

    隔着听筒,严祈低沉的带着怨气的笑声传过来,几秒过后,一声哽音。

    “研研,你说一句,这六年,你他妈想过我么?”

    电话里寂静了,几秒后,梁研开口。

    “想过。”

    那头一阵风刮过,鬼一样的呼啸声,盖过严祈微顿的呼吸。

    又几秒,他要开口,她淡淡的声音传过来——

    “想起你,就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