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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李世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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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兮连夜赶路,轻功被她施展到极致,只一夜便到了江都。

    杨广的尸体很好找,就在行宫门口,宇文化及没有给他收尸,就让他曝尸街头,也幸亏现在是寒冬腊月,尸体没有腐烂,不然还得更糟。

    由此可见,宇文化及心胸狭隘,目光短浅,杀人不过点头地,为什么还要辱及尸身?杨广好歹一代帝王,就算成王败寇也该给他个体面,宇文化及身为臣子,这么做却是落了下乘。

    行宫门口有重兵把守,也许他们只是行宫守卫,也许是奉命在看守杨广尸体,不管哪种,云兮都不想与他们交手,她的目标只是杨广,并不想节外生枝。

    她从屋顶飞身掠下,捞起杨广的尸体又飞檐走壁离去。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等守卫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时,云兮早已不见了踪影。

    “警戒!有敌袭!”

    “不好,他抢走了杨广的尸体,快追!”

    ……

    不管行宫门口有多骚乱,云兮已经听不见了,她带着杨广来到城外一处河边,冬天的水虽然没结冰,但也冰寒刺骨,云兮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拿了干净棉布为他擦洗。

    传言有误,杨广虽然被宇文化及一剑封喉,但并没有砍掉脑袋,还剩一半连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样子。云兮想帮他阖上眼睛,但没能成功,只得作罢,然后云兮拿了针线帮他把砍掉的半边脑袋缝起来。

    那种血肉捏在手里的感觉其实有些恶心,但云兮缝的很认真。她想起曾经她的阿摐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右肩被敌人划了一刀,也是她给他缝的,那时候他都疼的冒汗了,却还是笑着说不疼……

    那些自以为被遗忘在时光里的记忆,如今回忆起来还是那么清晰,那么鲜活……

    云兮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些纷乱的思绪,躺着的这个人不是她的阿摐,也不会笑着对她说不疼,只是一个名字相同容貌相同的陌生人罢了,她替他收尸,只是顺应自己的本心。

    云兮给他擦洗干净,修剪了胡须,梳理了头发,换上寿衣,然后带他去了皇陵。

    皇帝一般都是刚上任就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墓,生前享受,死后也不会亏待自己,杨广也是如此。从前的阿摐还自己参与了他的陵墓设计,阿摐很喜欢这些,从他小时候就喜欢自己设计院子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后来还自己设计了行宫,修建东都,修建大运河……很多奇思妙想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想去做。

    若生在现代,他也许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工程师,建筑师,设计师,但在古代,他作为一国之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阻止不了,只能任他劳民伤财。她在的时候,阿摐会听她的劝,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不在了,没人敢告诫他,他自己的想法他肯定觉得都是对的,一意孤行,然后落到这个下场,云兮也不知道该说他可悲还是可恨?

    即便因为她,杨广和阿摐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了,但他们喜欢的东西还是一样的,连设计的陵墓都是如此相似!曾经陪阿摐来过,因此云兮轻车熟路的找到主墓,把杨广放进去,合上棺材的时候,云兮默默祈祷:

    愿你下辈子可以平安喜乐,一生无忧,别再落得无人收尸的下场。前半生机关算尽,后半生荒唐骄奢,功不抵过,但过也不能掩盖你的功劳,下辈子别生在帝王家,活得自由自在有什么不好……

    她这么说的时候,杨广一直合不上的双眼突然闭上了。

    云兮愣了一下,然后似有所悟,大约是残存的执念吧……

    杨广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一直坚信自己所有的决定都是正确的,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当各地纷纷造反,群臣讨伐,千夫所指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了,所有人都说他十恶不赦,罪大恶极,说的多了连他自己都怀疑以往是不是做错了,等宇文化及杀了他时他不是因为恨他而死不瞑目,而是因为他还在执着一个答案,他到底是不是错了?

    所以当云兮说他过不能掩盖功劳时,他才放下了执念,至少……还有一个人承认他的功劳。

    至于过错……他才没有错!

    云兮兑换了一套迷阵,把杨广的墓保护起来,宇文化及知道他的尸体没了,说不定会找来这里,送佛送到西,既已入土为安,还是别让人打扰他了。

    云兮了结一桩心事,心里轻松不少,整了整衣袍,冷声道,“阁下跟了我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四周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身材修长的英俊少年出现在云兮面前。

    来人正是李世民,他在去往瓦岗的途中,路过江都,听说杨广被杀,便逗留了两天,探听一下情况。他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因此从头到尾目睹了云兮劫尸的全过程,他一方面为云兮出神入化的身手所惊叹,一方面又为到底是谁带走杨广的尸体而好奇,因此便跟上了她。

    他看到她在河边细致的为杨广清理尸身,便猜测着她应该是杨广的亲近之人,若非如此,怎么会如此尽心尽力的帮他?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以她的身手就是想救杨广也不难吧?不过看她略带疲倦的样子,应该是刚从外地赶过来,不知她会不会为杨广报仇?

    云兮去皇陵的时候已经察觉到李世民在跟着她,不想节外生枝,便加快速度甩掉了他,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跟了来,也是,她的目的地很明显,也不难猜。

    李世民唇角弯起,笑得阳光爽朗,人畜无害,似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少年,“小兄弟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看到你带走杨广尸身,有些好奇,才过来一探究竟。”

    云兮不置可否,淡淡说道,“好奇心害死猫。”

    她这一世不准备做任务,即便现在任务对象就在她面前,她也没什么反应。

    李世民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我又不是猫。”

    他像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少年郎,装傻充愣,配上他青涩稚嫩的面容,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若不是云兮知他底细,也许就被他这幅模样欺骗了。她可不信已经随李渊征战多年的李世民会是这么单蠢的性格!

    当下也不与他多言,仍旧施展轻功离开了,李世民追了一阵,没追上,只得放弃。

    回到住处,他越想越是心惊,明明对方比他还小,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身手?又与杨广是什么关系?儿子?侄子?要是杨广真有这么一个身手不凡的亲近之人,怎么会不留在身边?还有,若那人是亲隋之人,她会不会继续拥护杨浩?若真如此,父亲的计划也许会受阻……

    他在江都又逗留了一段时间,四处寻找此人,却一无所获,只得继续自己的计划,前往瓦岗。

    云兮上次去江都,来去匆匆,并未惊动什么人,回来后消沉了几天,便恢复如常。

    今日的瓦岗一片喜气洋洋,盖因他们的二当家喜得贵子,今日摆满月酒。

    本来这只是一桩家事,奈何寨子里有一群不嫌事大就喜欢凑热闹的“闲人”!非说如今没仗打,闲的都快发霉了,趁此喜事大办一番让大家伙高兴高兴,云兮对此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了。

    他哥哥娶的是清河崔氏崔信之的长女,长的温婉可人,性格贤淑柔顺,与他哥哥正好互补,最重要的是非常孝顺,哥哥喜欢,娘亲满意,云兮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如今,成亲不过一年就一举得男,可把程母高兴坏了!老程家有后,她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一众人正在厅堂里说话,热热闹闹的,一片恭贺之色,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响起,“二哥,我没来晚吧?”

    这粗嗓门不用想,必是单雄信无疑!

    果然,进来的就是单雄信那熟悉的身形,不过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英俊少年。

    不等众人问出口,单雄信就自己先交代了,“我这脑子糊涂的,今儿到了日子才想起没给小侄子准备见面礼,我这一大早就赶紧去城里买啊,好不容易碰见个合眼缘的,一摸袖子,坏了,钱袋不见了!我那个急呀,丢钱事小,这要是小侄子的满月酒送不了礼,二哥不得揍我呀!幸好遇见了这位小兄弟,不仅帮我垫付了银子,还从蛛丝马迹中顺藤摸瓜找到了偷我钱袋的小毛贼,要不然,我今天得丢个大丑!”

    他身边的少年拱手行礼道,“小事一桩,不必挂怀,出门在外都是朋友,举手之劳帮个小忙罢了,不值得拿来说道。”

    他态度恳切,笑容爽朗,长的又是一副青涩稚嫩的模样,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羞涩,一看就是初出茅庐涉世不深,单纯无知的少年。

    加之他又帮了单雄信,立刻赢得了一众人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