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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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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死了,变鬼也天天缠着你。”这是他在失去意识前,咬牙切齿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结果,泥石流没有来,他的后脑勺上倒缝出了一排针线。事后,他才得知,是麦呆一个人背着他撤离到安全地段,又由众人把他送来的医院。

    直到今天他也想不通,在麦呆那付瘦弱的身板和纤细的胳膊里,怎么会蕴藏着那么顽强的毅力和勇气,如同一朵沙漠里的玫瑰——仙人掌之花。

    当时,他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一身轻松,浑身舒爽,湿透的背心和短裤,已经被换成干净的纯棉衣裤,脸上的泥渍和污垢,也被人擦洗干净。

    看到麦呆坐在病床前,正不耐烦用一只小锤子敲打着什么,他问:“谁帮我换的衣服?”

    “还能有谁?”麦呆停下手里的工作,撇嘴,“当然是我。我妈让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帮你擦了好几遍身子。”

    “啊?!”他大惊失色,掀开被子,瞪着自己的下半身。

    “有什么好惊讶的。”麦呆往嘴里塞了点东西,满不在乎地嚼了嚼。看他一脸懊恼,犹如失了身的小媳妇,顿时大大咧咧地笑了,“哦,你的裤子是你爸帮你换的。他有没有帮你擦屁股,我就不清楚了。”

    大景松了口气,倒在床上,然后又问,“那你在敲什么呢?”

    “核桃呀。我妈怕你摔傻了,让我敲点来给你补补脑。”麦呆瞪了他一眼,继续拿起小锤头,在柜子上一下一下,尽心尽力。

    笃笃笃,笃笃笃,节奏轻快,均匀有力,还挺好听!

    霍景行的耳边此时又响起了这个声音,只是这会儿,不是麦呆在帮他敲核桃,而是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申诺,在敲他洗手间的门。

    “我说霍景行,你被马桶冲到太平洋里去了?”申诺在门外叫道。不一会儿,她终于听到马桶的冲水声。接着,门开了,见霍景行步履蹒跚的走出来,她担心地问,“你干嘛呢?刚才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霍景行心不在焉,“哦,我睡着,做了个梦。”

    蹲个马桶也能做梦?申诺狐疑地瞅着他,踌躇了片刻,又说,“骨折后的病人,因为长期卧床都会这样子。你不用太担心,一会儿,我抽空去帮你买点药来。”

    “药?什么药?”霍景行一头雾水。

    申诺尴尬地挤了挤眼睛,含糊其辞,“就是……治便秘的药呗!”

    霍景行一听,乐得差点没哈哈大笑,“不用了。申医生,我倒是有个治疗便秘的好方法,就是得辛苦你一下。”

    “什么?”这一下,轮到申诺云里雾里。

    “敲点核桃,让我吃吃就好了。”霍景行笑得很神秘。

    治便秘还有这么奇怪的配方?申诺不疑有他,说:“哪用这么麻烦,我看到厨房里就有核桃仁……”

    霍景行不等她说完,一口打断了她,“哎,得要人敲的,还得是你申老师亲自敲得才能入药。”

    “霍景行!”申诺察觉到这又是他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转眼要翻脸。但霍景行已经抬起胳膊,像位高高在上的老太爷,就等着申诺把自己的肩膀送上来。

    “我累了,扶我去床上躺会儿吧!”他的声音听上去,还真几分疲惫不堪的味道。

    申诺没有看到他眼底的促狭,小心翼翼扶着他走到床前。帮他褪了拖鞋,把受伤的腿抬到床上。看着石膏上那一大串左卉璇的签名,申诺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怎么左律师,今天没在你的腿上留个名呢?”

    “因为今天我没躺在床上。没让我的腿高于我身体以上的部分。”简而言之,左卉璇总不能跪在他面前求签名。霍景行没说,其实左卉璇是被景止的冷嘲热讽送走的。他侧着头,明知故问地看着申诺,“我怎么发现,你好像特别的不喜欢左律师呀!”

    “那当然,只会夸夸其谈,拿钱不办事的家伙。”申诺说着,帮他拍了拍两个松软的枕头,又垫在他身后。

    “她拿的又不是你的钱,你心疼什么?”霍景行存心逗她。

    申诺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唬着脸,从躺椅上抓起那本《定瓷艺术》朝他猛挥一下,尔后,塞进他手里,说,“行了,继续看你的书吧,我走了。”

    可她在床前刚转了个身,霍景行便伸手在她背心上抓了下,趁着她跌坐在床边之际,他一伸胳臂,勾住了申诺的脖子,就这么轻轻松松,让她倒下来,枕在自己的肚皮上……

    “你……”申诺不想承认被他吓到,挣扎着想坐起来。

    霍景行的胳膊稍一使力,让她又跌下去,紧贴在自己胸前。申诺的脑袋一片混沌,只听见咚咚咚一阵阵心如鹿撞。这近乎疯狂的频率,这失去理智的节奏,也不知是她的心,还是贴在她耳朵后的那颗心脏。

    “别动。”霍景行紧紧地勾住她,即不发力,也不懈力,只让胳膊像刑具似的套在申诺的脖子上,把她牢牢囚//禁在自己的怀里,尔后,轻嗅她的秀发,发出只有申诺才能听得见的呓语,“陪着我躺会儿。”

    躺?这个字的信息量也太大了。申诺可以端茶,可以倒水,可以喂饭,可以给他洗衣抓痒做拐杖,唯独不能陪“躺”。

    她双颊绯红,本能的去摸上衣口袋。但霍景行好像很清楚她在找什么,笑得自信又桀骜,“别摸了,刚才我就摸过了,你今天身上压根就没带。”

    的确,申诺没带防狼喷雾。因为她早已习惯了一个认知,在这幢房子里,她不会遭受侵犯,更不会遭遇危险,她是绝对安全的。来到霍家这么久,霍景行从未对她用过强,虽然偶尔他会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甚至没脸没皮的耍点小赖。但大多数时候,霍景行都表现得像个谦谦君子。

    尤其是在受伤后,申诺对他完全放下戒备,放松了警惕。

    “我说申老师,你又想那儿去了?你脑子里,总是充斥这些不健康的东西,我都有点不放心把景止交给你了。”霍景行轻轻一捋她的流海,指尖带着电流滑过申诺的额角。然后,直落申诺的耳垂。他好像特别钟情于申诺的耳垂,圆润光滑,玲珑小巧,犹如一颗天然的玛瑙,让人视如珍宝,爱不释手。

    这就是典型的猪八戒照镜子——倒打一耙吧!申诺稳住加速的心跳,抱着他的胳膊,张嘴就咬。

    “别咬!”霍景行松开她的耳垂,正襟危坐,“只要你敢咬,我就把你脑子里想像的事情,马上付诸行动。”

    呵,一条断了腿的狼,能有多大的威胁。申诺一亮牙齿,又要下嘴。

    “申诺,我今天把我这条断腿豁出去了。”霍景行坐直身体,也打算对她动真格了。

    “那你放开我。”申诺由下而上,直视着他的眼睛。看到他乌黑深邃的瞳眸里,一瞬间犹如燃起了两团灼热的火苗。

    “那你答应陪我躺会儿。”霍景行熄灭火苗,又懒洋洋地靠下去,给申诺上了一堂软硬兼施的示范课,“就这么乖乖躺着,陪我说说话儿。”

    “那……我还得给景止上课……”申诺这时候才觉得,过了这么长时间,等在书房的景止没有下楼来找她,也算是个奇迹。

    “我早把他打发去我公司了。”

    “去你公司干什么?”申诺问。

    “有几份重要的文件,我说不放心其它人,只能劳驾他跑一趟。”霍景止志得意满,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中的表情。

    卑鄙!原来,挠痒,三急,勾上//床,这三步曲都是他事先计划好的。申诺调整了一下呼吸,用手轻轻一垫身体,让自己枕在他胸口的脑袋变得更舒服点。霍景行也放开勾在她脖子上的胳膊,冷不丁的冒出两个字,“说吧?”

    “说什么?”她不解,哪有逼着人说话的。

    “随便什么都行。”霍景行慵懒地一笑,只是单纯的想听她的声音。

    申诺沉吟了片刻,直戳他的软肋,“霍景行,其实你心里也不喜欢左律师在你的腿上签名吧!”

    “嗯。”霍景行似有若无的一声,算是应了。

    “既然不愿意,干嘛不直接拒绝她呢?”申诺直来直往。

    “呵,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不随便答应别人,也不随便拒绝别人。”霍景行自嘲地说。

    “模棱两可的人生态度,说明你是一个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负责任的人。”申诺心怀芥蒂,在他胸前扭了下头,让一绺长发不经意扫过他衬衫领口下的肌肤,那种骨软筋酥的滋味,让霍景行一阵心猿意马,有点后悔不该答应她,只是躺下一本正经的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