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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救回沐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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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亭不远,沐慈被梅容放下没多久,牟渔就到达了。

    沐慈这会儿才睁开眼看牟渔一眼,微笑一个,将喉间的淤血咳了出来,又闭上眼睛睡着了。京中形势,各方反应他都没问,完全对牟渔放心信任的架势。

    牟渔给沐慈擦掉嘴角的血迹,也什么都没多说,沐慈没这个精力管。

    这里距离天京城还有一百二十多里地,却不能再赶路。沐慈的状态很不好,脸色青白,内腑受创,还咳血。

    受不得回程的颠簸。

    牟渔急着给他救治,就近征用了当地县令的宅子安置,派人去抓有名望的医者,两千多御林军将县令宅子守得如铁桶般。

    牟渔把沐慈交给朝阳照顾,道:“我去布置防卫,医者来了,记得只诊内腑,不用看外伤,我会处理。”

    “好。”朝阳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沐慈,生怕一个错眼这少年就飞走了。

    牟渔整合人马,交给安庆与何秋军暂时指挥。这些人是活着的羽林卫、龙骑卫,在御林军中也属第一梯队,更有神秘著称的嵠丘军在附近,可见皇帝对长乐王的重视。

    安泰带着医者来的时候,安康已经通知到了走其他路救沐慈的人马。沐念不惜马力,拼命赶过来。

    凤落第一个找过来,牟渔问他:“陆吾呢?”

    凤落耷拉着嘴角:“在审问被羁押的先锋队。”

    “怎么说?”

    “都说只是奉命,却不知上命为何。”凤落道。

    牟渔也不奇怪,嵠丘军本就是这样的组织,百分百服从命令,哪怕对面杀的是自己的亲人,只要命令下达,便毫不犹豫执行。

    牟渔又问:“段千术怎么说?”

    “千术伤了喉咙,说不出话,他又不认字……大统领,是不是弄错了?千术不论做什么总是冲第一个,向来没脑子,怎么会想到……且叛军的话也不可信。”

    牟渔冷冷瞥凤落一眼:“我全然信了,他不会有命在。”

    牟渔想到自己被忽然出现的上百嵠丘军绊住,来得迟了眼睁睁看着沐慈被不明人士带走。再与沐希则等叛军交手的时候,沐希则说出的话……再看现场的鸣镝箭雨,简直让他后背冷汗直流。

    他都想不出,沐慈是怎么逃出性命的。

    这边凤落还试图辩解:“千术带人剿灭叛军,一两支冷箭总是避免不了的,并非想射杀小殿下。”

    “高射鸣镝箭,这不是意外。而且他喉咙那一箭……”牟渔眉峰紧蹙,“是阿弟亲手射的。”

    被抓的叛军,还有嵠丘军都证实了长乐王的神来一箭。牟渔哪怕不相信沐慈的箭术,却相信他的判断力,绝不会弄错敌友。

    “许是胡乱射中的,小殿下哪里学过射术?不可能有那般准头,投降的叛军不也说先前两箭,小殿下都射得不知偏到何方。”虽然凤落也不信那第三箭的准头属于运气。

    唯有牟渔熟知沐慈的底子,知道第三箭完全与运气无关,所以他更认定段千术反叛。

    凤落还劝:“小殿下不是也没受伤吗?”

    牟渔摆了手,脸上能刮下一斤寒霜来:“阿弟若受伤,我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凤落,不说其他,当时阿弟还在沐希则手上,他不管不顾就动手,一个‘罔顾殿下安危’的罪名跑不了。你不必再说,是非曲直等审查结果吧。”又吩咐,“我会着人先把段千术治好,还想问一问他幕后之人是谁呢。注意别让他自尽。”

    凤落没证据帮段千术洗脱嫌疑,便把张开的嘴闭上,点了点头。

    牟渔冷峻命令:“你让陆吾带人回去复命,陛下也昏迷了一天一夜,别让人捡漏。”

    “是!”

    牟渔瞧见白发医者出来,对凤落挥手,忙问医者:“伤者情况如何?”

    “脉象缓沉有规律,性命并无大碍,虽有皮肉外伤,却无骨折。内腑受创等情况,已是极幸运的。”

    牟渔点头,却是知道这不叫幸运,绝对是沐慈自己有意识躲开了所有致命的伤害——这方面,沐慈绝壁技能点满值。

    牟渔问:“那他怎么总是昏睡不醒。”

    “应是太过劳累又所致脱力,静养几日即可。我这就去开药方。”医者道,他没御医那么多专业术语。

    “方子不能太苦。”不然喂不下去。

    医者:“……”

    医者:“那个……良药苦口。”虽然这么多兵甲齐备的兵士让医者很害怕,但他该说还是要说。

    “不要太苦,记着就是了。”牟渔没功夫总掰扯这个,又问,“伤者能移动吗,坐马车怎样?”

    “老夫虽诊治不出内伤,却看他似咳过血,也许内腑有瘀伤,移动可能加重,还是静养两日再走则无妨。”医者道。

    “知道了,下去开方。”牟渔吩咐。

    牟渔看一眼离开的凤落,那背影萧索犹如斗败公鸡,他眯了眯眼……据他所知,嵠丘军统领之间不能有私交。便召了一个夜行卫传令不仅要查段千术,连同凤落也查一查,才进房里看沐慈。

    朝阳看牟渔一眼,又低头看沐慈,抚摸他的额头:“大夫说阿慈没有生命危险,可他怎么总不醒?”

    牟渔看着毫无直觉躺在床上的沐慈,脆弱至极的样子。若不是呼吸绵长沉缓,牟渔也会如朝阳般担心。

    他将沐慈冰冷的手抓在掌心里暖一下,又伸手探入沐慈衣摆,摸到微凉的皮肤——不发烧他反而更担心,眉间“川”字深刻,冷肃凝重道:“大夫说没事,我也记得阿弟曾说,发烧与嗜睡都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这样恢复起来稍快一些,痛苦也少。”

    朝阳只是听着这话,就感觉心疼,眼眶发热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他遭罪。”

    “木秀于林……不过此次能活下来,以后就会越来越好。”牟渔破天荒安抚,“郡主别太忧心,阿弟行事,心中有数,不会有太大问题。”

    “嗯。”朝阳也只能这样相信了,忽然又抬头,“你不是说替他处理外伤?”

    牟渔的嘴唇抿成一线,默默拿出豪华版的医药包——这是研究外伤新治法的十五个御医发明出来,还没来得及给沐慈用的好东西。

    ……

    外伤处理好,牟渔给沐慈换掉了那件明显大几号的青布衣,想一想把那件衣服收好带走,拿了一旁准备好的干净衣物给沐慈重新穿好,套上丝甲……不经意一抬头,就见朝阳在哭。

    哭得……

    形象全无。

    不是仕女从小教养出的“梨花带雨”或“幽怨可怜”的漂亮式哭法,而是悲痛到极点,偏要压抑忍耐着,紧咬牙关不肯发出声音,脸部都有些微狰狞变形的哭法。

    眼睛流出一点泪水,瞬间就被朝阳用手背抹去,抹得眼眶周围红通通的,像个倔强的孩子。

    很丑!

    却很赤诚!

    牟渔知道朝阳是看见了沐慈身上的伤和疤痕才难过,心道:换裤子时若这女子没撇过头蒙住脸避嫌,只怕会更难过。

    牟渔忽然觉得——这样哭得丑丑的女子,看起来却极其顺眼。

    见牟渔看向自己,面色和缓,朝阳抽抽鼻子,挤出一个并不成功的微笑:“国公爷见笑了。”

    “没关系,阿弟会好的,这些伤都不重。”一贯以冷酷,不近人情著称的牟渔,破天荒温声安慰起人来。

    本来是劝告,可朝阳眼泪忽然更汹涌,声音都哽咽了:“这样的伤还不……不重?那以前……以前……他身上那么多疤痕……”

    各种陈年旧伤,有牙印,鞭伤的疤痕,还有刀剑的划伤和一些烙铁烙伤的痕迹……再结合太子对沐慈的态度,朝阳已经知道沐慈在冷宫里受过什么罪了。

    “都过去了!”牟渔加重语气,“全部!都过去了!”

    朝阳用手按住眼眶,脸瞥向一边,不想让人见到她的眼泪。

    牟渔放下心,知道白金丝甲的事也不用吩咐朝阳也会守密,她真正关心沐慈,就会知道轻重。

    这种事不能嚷嚷的到处都知道,不然你到处说“我穿着防弹衣”,那刺客知道了,下次就不刺你胸口,改刺脖子,或者一剑爆头,你找谁哭去?

    牟渔也心疼,摸一摸沐慈苍白的小脸,把人交给朝阳护着,道:“父皇昏迷,我须得回宫去。这边交给安庆,有事你吩咐他。”又追一句,“阿弟不喜陌生人近身,只吩咐安庆,莫让别人进屋子。”

    “好,”朝阳应,擦干泪道,“有一件事要劳烦国公爷。”

    “请郡主吩咐。”

    “因事出突然,我的儿子王梓光也许还滞在宫里,劳烦国公爷安排一二,将他送回定王府。”

    “好的,请放心!”

    朝阳想到儿子,又看沐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没娘的少年可怜,眼眶一热,又想流泪。

    牟渔默默退了出去,不知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女子温柔低首的秀美侧影。

    牟渔长长叹了口气……

    ……

    牟渔前脚离开,洛阳王沐念就到了,被羽卫拦在了外面。

    沐念只从窗户看到朝阳轻柔拍着沐慈的背,鼻子里轻轻哼唱着催眠小调,哄小儿常用的那种调子。

    一副慈母弱儿的场景。

    沐念也有孩子,听过小妾谢氏哼唱,他当时也被感动过,却不似现在,有一种酸软的情绪在发酵。

    ——我的九弟。

    朝阳对阿慈,是真心实意。

    也难怪阿慈对朝阳那么好,对自己却“不见!”

    他心里愧疚,轻手轻脚走近窗口,在朝阳的瞪视下,不敢大声说话,只轻轻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受了那种罪,我都没办法接近冷宫。”

    “知道又怎样?你就不做了?”

    沐念低头,知道更会做了,他更要扳倒太子。只是当时他心疼都来不及,不会想着利用阿慈的事一箭双雕,

    朝阳不好说什么,她自己也好几年没去冷宫看沐慈,心里也愧疚,揉一揉额头道:“不提了,太子已经死了,再说前事没意义。”

    朝阳忽然又问:“三年前,是不是你母亲做的?”

    除了皇后,也就谢贵妃有这个能力布置了。

    沐念飞快摇头:“我母亲,也是阿慈的姨母啊,怎么可能?”

    朝阳撇嘴,一个嫡姐,一个庶妹。

    当年谢宸妃为救嫡姐,弄得家破人亡,入宫后下场凄凉,这个嫡姐在妹妹入冷宫后,只是做了个情深意重的样子劝一劝,并没有极力挽救。母族还飞快将谢宸妃剔出了宗族,在宗法观念重的时代,这样做无异于将人彻底抛弃。

    且看人好不好,不看人说什么,得看人做了什么。

    十六年来,谢贵妃嘴上说得很好听,常哭一哭妹妹外甥可怜,却从未想过给冷宫庶妹和外甥送过一饭一被,甚至阻止沐念去探望。

    这算什么姨母?

    人家王丞相的妻子,那才是真姨母,还知道亲手做两双鞋给外甥穿。

    沐念看朝阳讽刺的表情,却无言以对。

    朝阳却没再理会他,目光移到沐慈脚上,一双白色锦袜上也沾到了血迹污渍,朝阳唤了安庆找一双新的鞋袜。

    沐念自告奋勇:“我帮他更衣。”

    “不用,他不想见你。”朝阳道。

    安庆带了鞋袜进去,很自然关上了窗户。

    何秋军过来,无奈对沐念一撒手。

    沐念不敢大声争执,怕影响沐慈休息,一步三回头出去了。

    朝阳用放在房里的还温热的水,给沐慈又擦了手脚。发现手腕的割伤只是简单粗暴“缝补”了一下,洒了点药粉。

    朝阳想了想,给沐慈的手腕擦了她随身带的王府秘制伤药,想想又怕牟渔涂的那种散发冷香的药膏没有那么好效果,索性又用秘药给沐慈腹部,脖子上的伤都涂了一遍。

    “嗯……”沐慈本就有点意识,被折腾醒了,轻哼了一声,感觉全身好像被汽车来来回回碾过十遍一样剧痛,连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但他擅长忍痛,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一般这种内伤的痛,在第二日反而更剧烈。

    朝阳惊喜道:“阿慈?阿慈……你醒了?”

    沐慈很努力才哼唧一声:“姐……”

    “我在。”

    沐慈皱鼻子:“什么怪味?”闻到身上的药油味,轻声哀叹,“姐姐,别用这种药……”‘

    鼻子都失灵了。

    朝阳:“……”

    所以说,沐慈这完全是被药味熏醒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