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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暴露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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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牟渔给沐慈打理好侍读官不知轻重弄出来的小伤,和顺探头探脑进来,为难说:“小人看到侍读官在外面。”

    “叫他离开!”牟渔沉声道。

    沐慈云淡风轻:“阿兄,何必对个孩子生气?他性子单纯坦率,不懂阴私手段,受人挑拨也难免。”

    什么鬼?牟渔一贯冷酷的内心,总是轻易被沐慈这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惹得抓狂:“你叫人家姐姐,她却把你哄出了宫;侄儿又轻信他人,你心里清楚明白得很,倒一点脾气都没有。”

    “都是小事,何必在意?你认识我这么久,还没看淡?”沐慈依然淡定从容,超然于世。况且,沐若松在误解的状态下都想帮他,还生气那叫矫情。且就算他背叛也正常,家族立场本就不同。

    生气这种情绪于事无益,影响判断,沐慈从不生气。

    “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护着的?”牟渔奇怪。

    “自己人当然自己护着,我也不护着你吗?”沐慈道。

    牟渔:“……”这话说得太理所当然了点,他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且事实上沐慈也一直护着他,哪怕自己可能吃亏,也从不让他做任何在天授帝面前低头的事。

    牟渔想到这些,算彻底没脾气了,再看沐慈姿态放松,气定神闲,眉目清幽的模样,是真没放在心上。他自己心头也一静,想想的确没什么好计较的,便道,“算了,给您换个侍读官,没多大的事。”

    “不换侍读官。”沐慈道,不管别人如何,他从不言而无信。

    牟渔不干涉沐慈决定,只劝道:“那给您找几个玩伴?反正您身边也没伺候的人,父皇有此意。我必给你找几个乖巧些的。”

    “也不用。”

    “您身边得有人,我也忙,和顺……走个路都能摔,不提他。”牟渔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总觉得一撒手沐慈就能把自己活活作死饿死,他就没办法放心,忍不住管头管脚。

    尽管沐慈本质比外表强大得太多。

    “我为弄走个侍读官都伤脑筋,这情势,还叫人过来就害人了,我也不想花费多余心力去想怎么保住人,身边的人越少越好。”沐慈那仿佛洞察一切的剔透双眼,静静看着牟渔,直看得牟渔面色恢复冷硬的武装,他才不徐不疾道,“阿兄,我也不让你难做,就挑了人暂时先在外头教教规矩,缓几天,等尘埃落定,我还没死再叫人过来。”

    牟渔:“……别总说这样的话。”

    沐慈不置可否:“不论什么事,我会计算无数种可能性,更会评估变坏的可能,不管坏事发生的几率多小,它都有可能发生。还是不牵连无辜的好。”

    牟渔面色有点难看,但没反驳,声音冷硬了一点,问:“您对人选有什么要求?”

    “孤儿,没牵没挂,男性,年纪别太大养不熟,有一技之长,有自保能力,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不要质疑我的任何决定。”

    “还有呢!”

    沐慈想了一下,补充道:“长相不要吓人。”

    牟渔微愣,不想这无欲无求,没有烟火气的少年居然也有看颜的时候,脸色更缓和,带着无奈纵容道:“好,给你找几个俊俏养眼的。”

    沐慈点头。

    “回宫去吧!”牟渔突然说。

    “今天的事做完,有始有终。”沐慈道,“我这个人毛病不少,一件事若应下来,不做完我浑身不舒坦。”

    早看出来了,牟渔也拿他没办法,忽然问:“怀疑过我吗?”

    沐慈摇头。

    “这么相信我?”

    “不管你做什么,对我总没恶意的。”沐慈道。

    牟渔嘴角翘起一点,又隐了下去,语调中有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轻斥:“轻信!”

    “直觉!”沐慈指一指脑袋。

    直觉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人类在千万年的进化中,越来越依赖外物,直觉这种第六本能已经退化了,沐慈脑域比常人开发更多,又日日冥想,本能直觉被激发,看人看事都神准。

    也可以说是聪明人在掌控大量信息后,产生的一种潜意识里的判断。

    沐慈相信牟渔,从第一眼起。

    ……

    和顺又探头进来,道:“朝阳郡主也来了,殿下见吗?”

    沐慈点头。

    朝阳和沐若松进来,小尾巴王梓光却没跟来。

    和顺泡了清毫待客。

    一行人在桌前落座,朝阳没品茶的心情,见沐慈不徐不缓的,也只能按捺下来,解释风一的事,说已经在暗中调查。又叫沐若松来道歉。

    沐若松奉茶:“殿下,请您宽恕我的无礼。”

    沐慈接茶,温和道:“没事,唇齿都有相碰的时候,以后遇事说开,别闷在心中造成误解。”

    “是!”沐若松耳听“唇齿相碰”,不知道是不是沐慈意有所指,想起自己莽撞的亲吻,一时羞窘到眼睛不敢看沐慈略肿的唇,觉得自己亵渎了仙人似的殿下,简直无地自容。

    沐慈喝了茶,贴心道:“此事揭过,不要再提。”

    众人见沐慈确实没有生气,安了一点心。

    说开了,朝阳也不废话,直接道:“阿慈,你让姐姐和你有事直接说,那我便不玩心眼。阿慈,你懂的东西多,总有新奇之举,今日姐姐问你,可有办法救一救我二侄儿?”

    沐若松抬头,期待看向沐慈。

    牟渔剑眉冷蹙:“荒唐,伤了病了不问御医,怎么来问殿下?”

    沐若松嘴唇翕动,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

    朝阳压一下沐若松的肩,道:“阿松和我都说了。我问你,阿慈,你为什么笃定我二侄儿不能大好?”

    沐慈手撑下巴,一手把玩茶杯,姿态从容,带一丝漫不经心:“你儿子对你说了什么?”

    朝阳错愕,似点穴般停顿了一下,迅速恢复神色,心念电转:锁儿那熊孩子神神秘秘支支吾吾,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理由,一口咬定长乐王有办法。问他为什么又不肯多说,还让她别露出是他的的意思。看来却瞒不过鬼精的沐慈。

    朝阳总觉得两人之间明明没有交集,却好似有某种诡异的默契,此刻她却只能先压下各种疑惑,含糊过去:“你提他做什么?一个小孩子的懂什么?我问你话呢,能实诚一点回答我吗?”

    沐慈放下茶杯,淡淡道:“就是觉得你儿子很机灵……”意味深长地微妙停顿一下,站起身道,“走吧,看看你二侄子去。”

    朝阳十分惊喜:“你真有法子救他?”

    “不确定,先看看!”沐慈轻飘飘道,把一干人的心忽悠的犹如坐过山车,一会儿满怀希望,一会儿又沉到谷底。

    ……

    王梓光被不知端底的沐若枆抓到沐若柏所在的营房,根本不敢抬头看沐慈,恨不能缩得让人看不见。他知道为了二表哥,可能暴露……不,面对妖孽般的长乐王,绝对会暴露,不知道长乐王会怎么对他,心中忐忑……

    可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二表哥有事,不能见死不救。

    但沐慈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并不深究。

    沐若柏情况更不妙了,沐若杉一直在给他做冷敷,还是没办法降下他的温度。烧得高了,因失血而脸颊粉红,唇色却是青白干裂的。

    “先给他喂点浓糖水下去。”沐慈道。

    立即有人去准备。

    沐慈又吩咐:“弄一个敞亮一点的房间,打扫干净,最好连地面都一尘不染。再弄几个精通外伤的御医过来。”

    因为是刺杀,又是坠马,过来的御医很有几个是精通外伤的,很快到位。

    一番折腾,才到小心把伤者移到了相对更干净的新房间。沐慈又叫所有人换了干净衣服,还蒙了口鼻,才进入房间。

    沐慈叫出给沐若柏正骨的太医,指着夹板吩咐:“拆了!”

    太医惊讶,然后乍着胆子问:“是准备截肢吗?”

    “不是,我先看看。”沐慈道。

    “那动不得,乱动会更凶险。”太医拒绝。

    沐慈淡而微凉的语气中有不容反驳的强势:“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们做什么,有任何后果我担着,不会推到你们头上。不明白的现在从这个房间出去!”

    听话的后果,长乐王说担着一定能担着,他是信人;而出去的后果,可要自己担着了。一时间太医噤若寒蝉,却谁都不动。

    沐若杉情绪激动,跳起来反驳:“你怎么担?我二哥有什么万一,你怎么担得起?”

    “不得无礼。”朝阳喝止,“阿杉,还有姑姑担着,你再不懂事就把你架出去了。”

    沐若杉才闭上了嘴,一脸警惕看着长乐王。

    “拆!”沐慈声音冷淡,透着无形威压。

    沐慈做惯上位者,灵魂深处养出了绝对强大的气势,让人臣服。更不要说他现在的身份高贵,背景强大,能力卓绝更兼说一不二。

    众人莫名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压力。

    被点名的太医战战兢兢,再看一眼抱臂在长乐王身后的皇帝义子牟大将军,见他站在长乐王身后,是保护、追随的位置,“从属”姿态很明显,不仅不干涉长乐王行事,还散出冷酷的高手威压帮忙震慑。

    太医迅速认清了这地方谁做主,迅速上前拆开夹板。

    拆开后,药也除了,沐若柏小腿处的伤口,肌肉外翻,热毒严重,流出红红黄黄的脓血,腥臭味都有了,看着就可怖。

    太医也惊讶“啊!”了一声。

    朝阳知道这是不好了,看二侄儿的样子,又看一旁脸色煞白满脸悔恨,想上前又不敢的四侄儿,叹口气,问沐慈:“有把握吗?”

    沐慈翻了沐若柏的瞳孔,做了一些基础检查,便无情宣布:“不截肢,存活率低于两成,截肢存活率大于六成,这孩子体质还行,截肢后应该能撑过去。”这话怎么听怎么欠打。

    问题是就不想截肢啊!!

    沐若松靠近两步,被牟渔隐隐隔开,就停在一旁,急切问:“殿下,您有办法的,对吗?”

    沐慈看沐若松一眼,摇头:“把握不大,一个不好会直接送掉他的性命。”又看向朝阳,“你知道,这一条性命太敏感,我不适合沾手。”

    朝阳拍胸脯,说:“我签生死状,有事我一力承当。”又期待盯着沐慈,“阿慈,我知道你不是为明哲保身而见死不救的人。求求你救他,我和王府的人都会感激你的。”这是一个倾向,不用明说沐慈也懂。

    沐慈摆手:“别误会,真不是不想,而是风险太大,这里也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沐若松听着好像有希望,把沐慈当最后的救命草,乞求道:“殿下,我请求您,试一试,阿柏是我的弟弟,别的东西我都可以不要,我不能看着他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看,这侍读官就是这么傻,从没想过自己。

    可沐慈就是受不了这样的傻乎乎。

    沐慈叹口气,吩咐太医:“拿几本草药医书给我瞧瞧。”这星球,植物与地球略有不同,所以原本他脑子里的中医体系与这里有出入。

    朝阳踉跄一下,众人都想给长乐王跪了……王梓光也懊恼,他忘了地域不同了。不过这长乐王临时抱佛脚抱得还真坦然,这会儿看草药书啥的,根本就是完全没指望的意思啊。

    王梓光看一看徘徊在生死线上的二表哥,又看一眼搁置在一旁的酒坛,忍不住走上前道:“我能和殿下说几句话吗?单独说。”

    朝阳头痛的要死,刚要斥责儿子,沐慈却似等这句话一样,飞快道:“走吧,出去透个气。”又吩咐其他人,“伤处先挡着,别碰,吩咐人去烧开水,再准备几样东西……阿兄你留下帮忙。”把要准备的东西一一吩咐下去,叮嘱了几个注意事项,打发人去准备。

    牟渔什么都不问,很快执行这些命令。

    沐慈才领着王梓光往外走。

    王梓光跟着走到空旷处,左右看看,无人靠近。单独和长乐王相处,他忽然觉得压迫感甚重,心口乱跳,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上去吼一声“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别扯淡了,想来这个老乡也不会跟你玩弱智游戏。

    “我不关心你是谁,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惹麻烦,我希望是最后一次。”沐慈说,字里行间透出极度的冷漠。

    王梓光忍不住抖了一下,看来真发现了,他小声说:“救人一命……”

    “救不了,至少你救不了。”沐慈居高临下看着对面王梓光脑袋两侧扎的童子发髻,跟小丫头似的。

    王梓光抬头,目光灼灼:“所以你是能救他的对吧?用酒精杀菌……我不敢说,说了也没用,你更有把握,大家也听你的。”

    沐慈不语,用淡漠到没有任何情感的冰冷目光盯着王梓光,将他的兴奋浇灭。

    王梓光眼神开始飘忽,不敢与之对视。

    “不管我能不能救,你有什么资格?什么倚仗?为了不暴露你,把我顶到风口浪尖上。”沐慈问。

    “可是……”

    “没有可是!”

    沐慈并不严厉,但给王梓光一种“随手掐死的小虫子”的平静漠然。

    王梓光忍不住退后一步,他一瞬间有一种巨大的危机感,他没有了解过这个人,所得都是一些表面的评价。他觉得自己死定了,蠢透了……总以为这个老乡又是出台义商策,治水策,又是自救手册,为百姓累病了,一定是个良善心软的人。

    表象误人,近看他又这么漂亮,对他母亲也特别好,对大表哥也温柔,发现自己被哄出宫,被误解也没翻脸。

    却不想是自己天真了,面前这个人,不论他做了什么,救了多少人,都是个十分可怕的人。不论是今世成了皇子,还是上辈子,他都绝对是站在高山之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言决定无数人生死的上位者。

    不然养不出这样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这样的人,很可怕,不是他这种小市民能招惹的。

    而且,这老乡也没说错,他没资格,自作主张,把人顶到风口浪尖上。

    但已经这样了,已经莽撞地暴露了,也顶他出来了——最惨不过是他弄死我,我死也要死得有价值吧。

    王梓光忍着逃跑的冲动,鼓起勇气抬头:“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二表哥很好,不比大表哥差。就算……就算我……不管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我都不怨。我也没想过威胁你让你做什么,只想请求你,求你……救救他,你的良策救了那么多人,你是个好人。”

    “我没说过我是好人。”沐慈很有哲理道,“真要永远做个好人,我的手段可比坏人厉害多了。”

    王梓光激灵灵抖了一下,但还是挺直小胸脯:“就这一次!”

    “你不怕死?”

    王梓光又抖了下:“我当然怕,可是……我更想救二表哥。你明明知道方法,能救他,你不能这么冷血。”

    沐慈良久没说话,王梓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流水般消失,他嗫嚅地想说什么,最后在强大的压力下又低了头。

    沐慈忽然伸手,扯了一下小孩的双丫髻上垂下的丝带:“梳这样的头发,跟个丫头似的。”

    “啊?”王梓光抬头,有点傻眼。

    上一秒还是个恐怖的上位者,下一秒变扯辫子的恶趣味同学——这种神转折,要不要给点前奏,让人有点心理准备啊?简直要让人犯病,不是心脏病,而是直接犯的蛇精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