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迷蒙的爱 > 113.第113章

113.第113章

作者:沈思慧杨浩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恭喜进入前情回顾环节, 能找到隐藏的彩蛋哦!  表面他只得故意装作惊讶地样子:“陆爷,我……先父早逝,因此家母较少带着我和石家族里走动。实在是认不得陆爷,陆爷请见谅!”

    胤禄的性子却十分开朗活泼,当下他只哈哈一笑,就将这话岔了过去,转脸又问起石咏现在在做什么营生。

    石咏答, 只凭手艺挣几个钱,勉强糊口。

    实情确实如此, 他虽属汉军正白旗, 可是这才将将成丁,年纪够不上,族里又无人替他张罗, 自然没机会当旗兵,因此也领不了旗兵的禄米,只能这般自己努力,挣点儿小钱糊口。

    胤禄一面听着一面站了起来,他身旁的靳管事给他使个眼色, 胤禄就从怀中掏出个金表壳儿的怀表看了看,大约是有事,这就要动身走了。

    只见他起身, 露出腰间系着的黄带子, 见石咏站在原地呆看着, 似乎浑然不知这代表着什么。胤禄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脸上却依旧笑嘻嘻地招呼这傻小子,说:“石咏,若是爷哪天要用人,点你进养心殿造办处,你可愿意?”

    “养心殿造办处?”

    石咏几乎倒吸了一口气。

    ——养心殿造办处啊!

    对石咏他们这些文物研究员来说,养心殿造办处是一处极为重要、极其神圣的一处存在。那个机构专事制造、储藏宫中的器用物件儿,那里也曾经集中了这个国家里最优秀的工匠,产出了无数国宝级的艺术品。

    还未等石咏答话,宝镜已经在暗暗提醒石咏:“石小子,听着,这厮口气敷衍,别抱什么希望,没戏!”

    的确,今天恐怕是胤禄偶然过来松竹斋,又偶然听说了上次螺钿插屏的事儿,有点儿闲功夫,就偶然见了石咏,见他会几手修补的工艺,就随口这样一问。

    然而石咏却丝毫没有将宝镜的话听进去,他纳头就朝胤禄长长一揖,用最为诚恳的口气说:“谢陆爷提携,小子愿意!”

    别人敷衍是一回事,他自己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无论胤禄是有心还是随口说说,石咏只想表达一点:那是他毕生所愿,若有人能给他机会,他必将万分感激。

    石咏深深拜下去,因此没机会看见胤禄长眉一挺,略有些吃惊,眼中流露些许思量,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他一提袍角,径直从石咏身边经过,向松竹斋院外走去。

    靳管事赶紧贴在胤禄身后跟了上去。松竹斋院门处是白老板和店伙计两个齐齐地伸出手去给胤禄打帘子。

    胤禄走后,石咏稍稍松了口气。店伙计过来,小声向石咏道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晓得您竟是陆爷的亲戚,以前多有得罪,请……请千万莫怪。”

    石咏哪里会怪他,只再三嘱咐了要将那只木匣妥善转交给杨掌柜,这才作别白老板,离开松竹斋。

    他从琉璃厂出来,往正阳门溜达过去,一面留心给弟弟买点儿纸笔之类,一面随意走走看看,也算是让武则天的宝镜也能看看时下的街景。只是他一介七尺男儿,手持一把古镜,在街上走着,模样也很……有趣。

    靠近正阳门,宝镜突然对石咏说:

    “等等!”

    “——有仙气!”

    石咏:有……仙气?

    “快跟上!”宝镜一副不耐烦的口吻。

    石咏茫然不知该跟什么,抬头只见远处一排,数乘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在正阳门口,缓缓而行。

    石咏见了,赶紧快几步跟上,一面悄悄问宝镜:“这方向对么?”

    宝镜沉默片刻,应道:“方向是对的。可是,奇怪……为什么这仙气也像是被封着似的?”

    石咏听了暗暗出奇,便也随着那一行数乘轿子一起进了正阳门。

    自从在这个时空里醒过来,石咏一直住在外城,这还是头一回进四九城里。只见城里街市繁华,人烟阜盛,较之外城更甚。

    然而宝镜却很不满意,问石咏:“为什么这街上见不到几个女人?”

    外城百姓杂居,小户人家为了生计,婆子丫头,总免不了上街走动。这回进了四九城里,街面上的行人大多是男子,偶尔见到一两名女子,大多也是年长之人,看装束衣着,大概都是仆妇佣役之流。

    石咏小声回应:“这里的风气就是这样,女人家不兴抛头露面。不信,您瞧。”

    他脚程很快,这时候已经越过进城的行李车队,赶到前头,在街边与那一排轿子差不多并排而行。

    那轿子上坐的应该都是女眷,然而轿子上罩着厚厚的窗纱,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里面坐着人,却全然看不清形貌——石咏自然也不敢多看,举着手中的宝镜遮挡着目光避嫌,其实是让宝镜自己看去了。

    良久,宝镜终于幽幽叹了一声,追忆道:“想我大唐盛世,女子公然着胡服、骑骏马,昂首行于街市……”

    唉!——石咏在肚子里替武皇陛下感叹一声。毕竟武皇是有史以来第一位以女子身份称帝的正统皇帝,不过,她也是最后一位。

    “我似乎能感觉得到封印的气息……”

    宝镜突然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声。

    石咏大吃一惊,小声问:“是与早先那‘风月宝鉴’一样的封印吗?”

    宝镜提过,它此前是被人封印,才变成了“济世保命”的风月宝鉴。难道这附近出没的仙气,也是一样被封印着的?

    “嘘——”

    宝镜示意石咏别吵,让它慢慢感受。

    石咏无奈,但也只得慢慢将宝镜收到怀中,自己蹭到街边不打眼的位置,若即若离地跟在那一长串轿子与车队附近。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见眼前一座高门大院,门口一对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正门上有一大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轿子与车队经过这里,并未停步,径直往西行。

    石咏也腆着脸,双手抄在袖子里,硬充路人,跟在队伍附近往前蹭。

    没过多远,照样是三间大门,正门抬头匾上则书着荣国府字样。轿子却没从正门进去,而是从西边角门入内。轿子先进之后,待拉行李的车辆进完,角门“豁拉”一关,就此再无声息。

    石咏自然不敢催宝镜,只叉着手,在荣国府对面默默等候着。

    “好一副万中无一的仙气与才气,竟就此埋没进深宅大院里去了。”

    良久,宝镜长长叹息一声,似是无限怅惘。

    石咏自然知道武皇是爱才之人,宝镜有灵,感受到了有趣的灵魂,才会心心念念地跟到此处。

    这来自世外的仙气,令武皇也为之动容的才情,石咏哪里还猜不到:适才坐轿从西角门入内的,若不是姑苏林黛玉,还能是哪个呢?

    原书中发生的情节,即便在这个时空里,也如历史的车轮一般,滚滚而前。今日石咏与宝镜一起,刚好赶上了林黛玉进贾府的这一路。

    且不论武皇的宝镜正为初入贾府的黛玉默默惋惜,石咏则立在荣国府对面,望着那三扇兽首大门上面一排排璀璨耀眼的门钉,心中也难免感慨:原书中为了几把旧扇子,就逼得他家破人亡的人,如今就住在这大宅子里面。只是风水轮流转,抄了石家,不多久,就会轮到他贾家……正如那《好了歌》里所唱的,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不过,既然他穿成了“石呆子”,那可万万不能这样了。

    这时荣国府正门外尚且候着几个华冠丽服之人。不多时,东角门“豁拉”一开,有人将一位三四十岁、相貌魁梧的儒生送出来。那儒生再三回拜。石咏远远地只听送出来的人笑道:“雨村且静候好音便是……”

    石咏听了心头一凛,知道从角门出来的这名儒生必是奉了林如海之命,护送黛玉上京的贾雨村无疑。

    贾雨村出来,原本候在门口的几人之中有人上前行礼,笑道:“雨村兄,你这一路行舟,反倒是我这从金陵出来的走陆路先到了。”

    贾雨村见了来人也大喜,笑应:“子兴,扬州一聚尚在眼前,怎么转眼你也上京了?”

    从贾雨村所用的称呼来看,这与贾雨村称兄道弟的,该是那名古董行商人冷子兴,当初演说荣国府的那位。

    眼看着贾雨村与冷子兴相逢之后谈兴正浓,似乎正打算寻个地方去叙旧。石咏这时突然牙一咬心一横,望着两人的去向,远远地跟了上去。

    “父亲沉迷金石字画,玩物丧志,将生意上用得着的头寸都一起压在这些玩器上头,我这次,原本只想给父亲买个教训,哪曾想……”

    “赵爷,依我看,你怕还是想自己昧点儿私房银子填补账面上的窟窿才是吧!”

    冷子兴面无表情,冷冰冰地戳破了赵龄石那点儿冠冕堂皇的理由。赵龄石片刻间便有些无地自容。他进京之后,确实曾在青楼流连,挪了自家账上的银子,怕被父亲发现,这才联合了冷子兴做了这么个局,给亲爹下套。

    可万万没想到,他爹赵德裕脾气倔强,不认这个邪,竟非要闹到顺天府去,让官府断一断这个案子才行。

    “本是你们父子斗法,却用到我这只鼎,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你觉得世人会怎么说?”冷子兴坐在椅上懒洋洋地说。

    这赵龄石就再不敢开口。如今从上到下都重孝道,若是叫外人知道了他这样算计自家老爹,他赵龄石立即就成千夫所指了。

    “好教你知道,我冷某人,在顺天府可是有人的。”冷子兴放下茶碗,站起身,“惹恼了我,休怪我不客气!”

    他丢下这话,转身离开赵家人暂住的屋子。冷子兴能感觉得到脚下地板震动,应当是有什么人从楼板上跑过去了。他也没放在心上,但想这种事儿,要丢人,也只丢赵家的人罢了。

    *

    石咏从头到尾将这桩事情偷听了去,实在是没想到,这古鼎的背后,竟还有这样的曲折。他登时替赵家感到不妙。

    石咏也记不起是曹公笔下哪里写过,冷子兴曾经因为古董生意吃了官司,因此上贾府去找岳父母求情。岳母周瑞家的仗着主子的势利,也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想着只管求求主子就完了。①

    所以冷子兴说他在顺天府有人,并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的有人。

    而且听冷子兴的口气,将“孝道”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阻止赵龄石将事情的真相往外说,石咏总觉得冷子兴除了那三千两银子之外,还另有图谋,想叫赵家吃个哑巴亏。

    说起来,这联合外人,算计自己老爹的赵龄石,才真正是那个最黑心兼最愚蠢的。

    一想到此处,石咏不免替那位赵老爷子感到忧心。此前他见过赵德裕一面,看得出那人极爱金石,甚至和石咏自己的脾性有一点儿像,黑即是黑,白即是白,容不得半点模棱两口。所以遇上了“赝鼎”这事儿,赵老爷子才会如此坚持。

    可是如今,这早已不仅仅是“赝鼎”的事儿了。

    石咏在山西会馆里问了问赵老爷子的去向,得到的答案都是去顺天府了。

    他壮起胆子,往顺天府跑了一趟,正在门外转悠,却被门口守着的差役给轰了出来。

    “你说‘周鼎’的那件案子呀!”倒是有个早先在山西会馆见过石咏的差役头儿,猜到他的来意,“老爷正在问,没那么快出结果,总得有个几天。不相干的人先回去等着去。”

    石咏在顺天府门前,无由而入,心里又惦着石喻下学的时候快要到了,没办法,只能回椿树胡同接了弟弟,自行回家。

    石大娘问起添妆礼的事,石咏只说再等等,等两天没准儿有更好的。

    石大娘想想也是不用着急,当下便不再催。

    第二天,石咏将弟弟往学堂里一送,再从椿树胡同里出来,转到琉璃厂大街上的时候,便觉得不妙:

    ——出事儿了!

    只见山西会馆跟前围得人山人海,却听里面一声大喊:“顺天府差役办案,闲杂人等,立即避让。”

    人群循声让出一条通路。

    只见几名顺天府的差役从山西会馆里走出来,头几人或扛或拎,抄了几口箱子出来。最后一名为首的差役,竟是手中捏着几张银票模样的纸张,从山西会馆里走出来。

    跟着这几名差役一起出来的赵老爷子赵德裕,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大声质问:“我是原告,是苦主,你们怎么竟罚没我的财产?”

    “这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因何竟会出这样的事?”赵德裕实在难以相信眼前所见,耳中所闻是真的。

    顺天府,不仅未判冷子兴返还赵德裕那只鼎的定金,更加判了赵德裕还给冷子兴三千两“赔偿”。顺天府这帮如狼似虎的差役过来“抄没”罚金,自然是看到好的就顺手牵羊。这一下,赵家何止又损失了三千两,只怕一早备下准备购入这只“周鼎”的钱,已经全都没了。

    “府尹老爷就是这样判的,我们只管听命行事!”

    为首的差役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边说还边将一张小面额的银票直接塞进袖子里。

    赵老爷子看了,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高声道:“这……这欺人太甚,我……我要叩阍,我要告御状……”

    那差役转过身,冲赵老爷子拱拱手,笑笑说:“这位爷,您这还是先想想清楚吧。越诉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杖五十,您觉得您受得住这五十杖再说其他吧!”

    他还笑笑:“我这也是为您好,反正您不管怎么告,都告不着我身上!”

    说罢这差役转头就往外走。赵老爷子怒气填膺,大步赶上,要从后拉住差役的衣袖。只差了半尺,这时候有人自后上前,抱住赵德裕的腰,大声哭道:“爹啊,为了一只鼎,咱们这么些本钱都折进去了,您为了子孙计,能不能别再这么折腾了?”

    赵德裕被儿子这么一哭,突然觉得心灰了半截,觉得明明有理却怎么也斗不过那偏了心眼子的京官、如狼似虎的差役、公堂上笑嘻嘻的奸人……灭门的知府,破家的县令……京师说是首善之地,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