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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安瑶心里不是滋味,俯身想要安抚它,手却悬在半空落不下,一如她放不下的一颗心。

    “小殿下。”她嗓音有些沙哑,强压着哽咽轻声说:“我这就要走了,你不要睡了,起来吃点东西。”

    楚洛没动弹,保持着小时候没有奶喝时一样的假死状态,委屈的抱着自己的尾巴。

    她知道,它是在用这种下意识的状态博取她的关爱,可它要的爱,她注定给不了。

    何安瑶板起脸,俯身强行将它握住尾巴的手掰开,把尾巴抽出来摆到身后,拉着它的手腕强迫它起床。

    楚洛神色惊慌的睁眼看她,浅翡色的双眼盛满忧伤,刚被扯开手臂,又本能的卷起尾巴想要恢复那种自我疗伤的姿势。

    可笨蛋白巫变得好凶,一点都不温柔的勒着它手臂,逼迫它起床,它更难过了。

    何安瑶从没觉得楚洛会像这一刻般脆弱,也许因为处于生长期,过快的抽长了个子,让它的四肢显得过分纤细,一缩起来,整个身体就小得叫她心疼。

    她才来这里几个月,也没能喂它几顿好吃的,分别总是来得太仓促。

    “起来吃饭啊!你听见没有!”这一声吼,牵带着她的眼泪,落在楚洛冰凉的眼窝里,滑进眼角,染湿睫毛。

    它眨了眨左眼,那滴泪就像是从它眼里落下来,斜斜划过鼻梁。

    何安瑶听见楚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细小声响,那是龙雀压抑悲伤的哽咽。因为泪腺不发达,楚洛始终用忧伤得近乎透明的双眼注视她,并没有像孩子一样哭闹。

    何安瑶狠狠擦掉眼泪,将楚洛强行拉坐起身,拿起床头的衣服往它身上裹,她能感觉它的排斥,却一直没有说话反抗,大概是悲伤到了极致,最终,何安瑶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昂……”

    它说它不想要送行,不想要看着她离开。

    何安瑶突然就停下手,直起身,耷拉着肩膀一动不动,不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毛胖的嗓音紧跟着响起,“主人?我们收拾好了。”

    何安瑶想说我就来,可刚一张口,眼泪就先淌了下来。

    楚洛歪头看着她流泪,那眼泪是为它流的,笨蛋白巫想要和它在一起,它都理解,可她又说不爱它,它恐怕理解的还不够多。

    毛毛听见房里主人的哽咽声,眨巴着眼睛焦急看了看一起贴在门口偷听的小咪和西娅,三头兽人一使眼色,同时推门冲进去。

    “主人!”

    毛毛率先蹦到何安瑶身边,看见床上衣衫不整的小殿下,顿时一脸茫然的看主人,才发现何安瑶此时悲伤哭泣的脸容。

    “主人,没事吧?”西娅蹙眉走上来,它已经发现楚洛左侧脸颊上微微泛红的掌印,整颗心都提起来,它想,果真还是被它猜中了。

    水藻更是心知肚明,但它有一些疑惑,根据信息素判断,何祭司……其实对小殿下也有那种感情,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矛盾?

    “发生什么事了?小殿下?”小咪因为爱好相似,平日里跟楚洛走的近,此刻也只有它敢上前询问楚洛的情况。

    楚洛翡色双瞳略显呆滞,目光一直落在何安瑶脸上,并不答话,随即又软塌塌的倒在床上,只有目光稍转,依旧斜斜看着何安瑶。

    这个画面让何安瑶身旁几个兽人看得一惊——蛋蛋小时候闹脾气的时候,也会像这样软趴趴的躺地上装死,只用眼睛不断朝何安瑶发射蛋蛋光波……

    怎么这么大了还来着一套呢,十分懂行的毛胖立刻贴到主人耳边,提示到:“小殿下可能饿了。”

    何安瑶别过头,轻描淡写的说:“我们走吧。”

    “主人?”毛毛吃惊的看着床上等着人哄的小殿下,疑惑的问向何安瑶:“我们不管小殿下了吗?”

    西娅顿时朝它投来刀锋一样的目光,示意它闭嘴,毛毛一脸茫然的乖乖闭了嘴,跟着主人往门外颠,又忍不住回头看看小殿下,心里头说不出的心疼。

    就算小殿下嫌弃它太烫,把它当毛球玩具,小殿下也是一出生就被它搂在怀里的小家伙,那个会震动的小家伙,是主人的蛋蛋,是胖鸟守护神,它舍不得。

    毛毛回过头,默默擦掉眼里的泪水,跟着主人回去传送点。

    几人在寒风中一路沉默的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何安瑶才看见不远处传送点暖黄色的光球,然而,眼前的雪地却在此时忽然轻轻波动起来,她不断往前走,雪地却像倒退的电梯,将她不断往后拖。

    西娅最先发现了古怪,它四下一寻,扭头朝身后一个雪丘喊到:“你想做什么?殿下没有禁止我们离开!”

    何安瑶吃惊的回过头,问西娅:“怎么回事?什么人?”

    那雪丘后缓缓走出个健壮的身影,垂头丧气的对何安瑶的方向捶了下胸口,悲伤的吼道:“熊!”

    是白熊男。

    何安瑶不由苦笑,难怪这段路走得格外漫长,雪一直在缓慢倒退,越接近传送点,雪倒退得越快。

    何安瑶抬起胳膊,朝白熊男挥手再见,它没有回应,等她们转过身继续走,它依旧跟在后面,不死心的将雪往后拖,却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最终,何安瑶对着近在咫尺的传送点喊了一声跑,几人同时跃入传送点,发起回程咒语,看着结界外不断捶打胸膛的白熊男渐渐模糊。

    回到都城,何安瑶恨不得立刻逃回家,把自己关进房间不见人,可女王急切的传召半途就将她截住,引她去了后殿。

    “瑶瑶!”女王在她踏入后殿之前就冲了出来,握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往里拉:“它们跟我回报说你见到宝宝了?你见到她了?她过得好不好?”

    此刻何安瑶眼睛已经哭得跟烂桃子似的,一提楚洛,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掉,吓得女王还以为自己孩子过得很不好。

    深呼吸缓了许久,何安瑶才强颜欢笑到:“小殿下过得很好,她很聪明的,在兽人大陆建造了一个小型城堡,就像缩小的都城一样,她有好多好多的仆人……”

    女王听得不断傻笑,又急着问:“宝宝长高了吗?胖了吗?”

    何安瑶抿嘴点点头,回答:“比陛下您都要高半头了。”

    女王捂着胸口欣喜的想象着自己孩子现在的样子,看得何安瑶心里一阵阵发酸,她想了想,解开身后的包裹,从里面翻出个用兽皮包着的小袋子。

    那是她整理楚洛房间时,在床底下捡到的一片脱落的幼鳞,本想自己留着做纪念,可是,这片鳞对于四年没见到女儿的母亲而言,显然意义更重大。

    “陛下,”何安瑶勾着嘴角朝女王神秘的招招手,指指手里的小袋子,骗她说:“我给你带了小殿下送你的礼物。”

    原本以为女王会激动的跳起来,没想到话音刚落,女王就整个人僵住了,她迟缓的低头去看何安瑶手里的小袋子,吞咽了一口,艰难的问:“宝宝……送我礼物?她……不恨我了吗?”

    “她不恨您,陛下,她亲口告诉我,她不恨您,希望您能跟她在一起。”何安瑶此刻只想让这个母亲得到安慰。

    她伸手打算将兽皮掀开,却被女王盖住手,恳求的说:“让我来,好吗?”

    何安瑶微笑着把包裹递到她手里,看着女王拆“礼物”。

    当鳞片露出来的瞬间,女王屏住了呼吸。

    许久,她扭头看向何安瑶,眼泪溢满眼眶,颤抖着说:“我……宝宝……换鳞了,她长大了。”

    她刷的扭过头,对侍从吩咐:“准备晚宴!准备晚宴!”随即激动得回过头,拉住何安瑶的手,自豪的抖了抖手里的鳞片,说:“今天,我女儿送给我她长大的证明,我们必须为此隆重庆祝。”

    何安瑶仿佛能感觉到她如火一般的热情,弯着嘴角静静点头。

    一些长老没有出席晚宴,近期屡次遭到黑巫偷袭的事情尚未解决,女王就为了个抛弃白巫族的龙雀办成人礼,实在让他们无法奉承。

    何安瑶意料外的是,息言和星巫这对老基友居然参加了,并且祝酒词都十分诚恳,并没有明里暗里挖苦楚洛的罪过。

    说起星巫,何安瑶就想起在温泉湖边,遇到纬巫的事情,那是他的父亲,据说是巫师千年来最杰出的占星师,而他在几十年前,本是白巫族的占星师。

    就是因为失去他的协助,白巫主动攻击黑巫临界的战斗路线与阵型不断被破解,因为出众精准的预测能力,导致只有黑巫能偷袭白巫,白巫的偷袭永远是自投罗网。

    黑巫早在百年前就有败落之势,却在他的加入后,两方局势硬是被掰成平局。

    何安瑶思索片刻,决定起身去给星巫敬酒,顺便将他父亲的话复述给他听,说不定其中暗藏着玄机。

    说完一堆场面话之后,何安瑶绕过矮桌,靠近星巫身旁,颇为谨慎的开口:“大人,我在兽人大陆遇到一个自称是您父亲的人。”

    毕竟不知道星巫对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态度,要说的尊敬吧,那毕竟是个叛党,正常白巫必然不愿提及家门丑事。

    可要说的不敬吧,人家毕竟是父子,心底终究是无法忍受外人的指责,就好比那群老家伙有说楚洛是“白眼狼”的,何安瑶不慎路过时,明面只能叹息几声,心里却已经上演一千次掐死他们的画面。

    而此时的星巫,表情确实有些难捉摸,他既想要冷淡的询问纬巫与何安瑶说了些什么,脸颊又因为激动忍不住有些抽搐。

    很显然,他是很关心自己的父亲的。

    在听完何安瑶的复述后,星巫叹了口气,沉声说:“又是劝降。”

    他酒喝多了些,人也不如平日里谨慎,竟开口对何安瑶讲了些旧事——

    “他总让我相信他的路才是正确的,我们祖上十六代占星师,为白巫族鞠躬尽瘁,奋斗千年累积的基业,却在他这最杰出的一代毁于一旦,就算我实力不如他,也绝不会为了他所说的正道而背叛白巫族。”

    何安瑶很诧异,问:“这么说,他也对你传达过这些言论?”

    星巫苦笑一声:“从他离开白巫族那天,就没中断过对我的游说,他可以用思维精神力跟我对话,我虽然没那么大本事,但要屏蔽他的精神力,还是做得到的。”他顿了顿,眯起眼睛回忆道:“已经有十多年,没再听见他说话了。”

    何安瑶看出他神色中的牵挂,却也不好去评价一个叛党,只能找了机会又问道:“有句话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他说我从前是他的得力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