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一看就不是啥正经宫斗(系统) > 第一百一十章 溯·行靡迈迈

第一百一十章 溯·行靡迈迈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施主已来了二十余次了,再执迷不悟,贫僧等便不再像前次一般只伤不杀了。”

    密宗守山的武僧已轮过了六班,一个月来几乎日日都要被闯上一次山门,简直让他们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个女人。

    如是喊过三巡,见远处石阶下的人还在往这边走,武僧们不禁叹了口气,拿起禅杖准备迎战时,忽见对方竟是拖着一个人来的。

    “……你们要我拿出证据,好……这个人是寺外三十里勾栏院里抓的,人我已盘问过了,普慧就是你们害的。”

    卫将离的视线有些昏蒙,前日留下的隐伤还在五脏六腑作痛,待咽下喉头血腥,将手中恶僧扔在他们面前。

    “还有……还有什么理由搪塞?”

    武僧们骇然相视,都不知该如何应付眼前局面,直到后面厉声传来——

    “此事已尘埃落定,首座看在你是夫昂子之徒的份上免你杀人之罪,你还有何不满?换了寻常人,早就要被烙以佛偈至死了!再纠缠下去,莫怪老衲痛下杀手!”

    熟面孔。

    这段时日卫将离闯山门以来,密宗的十个法王俱都认住了她,积怨最深的就是这个被她踢过一脚的法严王。

    卫将离看着他道:“尘埃落定?谁认了?谁定了?刑部森严尚有鸣冤鼓,以慈悲为怀的佛门竟无光明岸么!”

    法严王寒声道:“白雪川自愿入地狱浮屠代你受罚,便是他代你认了,此事已无回旋余地,你还是少费功夫吧。”

    “自愿?”

    反讽一句,法严王正着恼时,被扔过去的那恶僧突然暴起,手一甩,两道白烟分袭众武僧与法严王,法严王一时不察,双眼被迷,紧接着脖颈上被架上一口寒剑。

    “不想死,就带我去地狱浮屠。”

    那伪装成恶僧的人摘下易容,趁乱脱离了战团,喊道:“卫姑娘,老宋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密宗里面可是死路一条,你当真要进去?”

    “……不进去,我才是死路一条。”

    她是冲动的,被逼至绝路,直到无法冷静地去思考后路为何,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地狱……

    那是密宗后的一处峡谷的裂口,唯一的一座铁索桥联向峡谷里一座十八层的赤黑巨塔。塔下八层,俱被峡谷内流动的冰河淹没。

    卫将离刚一踏入其中,与峡谷下割人的冰风一起袭来的是像是妇人尖声哭泣的风声。

    那声音尖锐地刺入脑海,让她眼前黑了一瞬,脚步更加沉重起来。

    “地狱浮屠不是你能进的!”双目暂时失明的法严王怒吼,他们平时押解犯人入地狱浮屠时都需要特制的软蜡封住三窍,否则便容易因这峡谷鬼声而扰乱修为,如这般毫无防备地进入地狱浮屠,对他的修为损伤极大。

    “带路!”

    卫将离的眼白处爬上血丝,强忍住这种仿佛把脑髓剖开在砂地上拖行的剧痛,手上剑刃一抖,法严王感到脖颈处一片粘腻,立时便不敢再动。

    ——他不能待在这儿……他什么错都没有犯,是我大意中了圈套,是我才对。

    第一层里传来被禁与此的人的厉啸,还有一些丧魂失智的大笑。卫将离来不及对自己的恐惧做出反应,待到了第一层门前,塔门一开,一股阴寒的风迎面扑来,一瞬间骨髓里彷如结了一层碎冰一般。

    猝不及防地,卫将离的膝盖失去了知觉。

    而早有准备的法严王反手就是一掌,将她打回了索桥外。

    “想救白雪川那个妖孽?回去再练一百年吧,废物!”

    冷风凝成了一条线从耳中穿过,飘摇的雪花此刻失去了它所有柔软而圣洁的一面,冰冷无情地落入她渐渐空洞的眼底。

    ——我是不是要死了?要是死了的话……现在白雪川是不是在奈何桥边等着我?

    ——但愿见到他时,他不要说我傻。

    ——不然,我要生气的……

    空寂至虚无的死之哀息爬上面颊,最先听到的不是忘川摇橹的水声,而是铁链和惊恐的怒吼。

    “谁给你的胆子敢叫老夫的徒儿废物?!”

    随后的事卫将离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师父来了,她可以闭上眼了。

    但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一般,现实是……没有人能为她的一时疏忽扫尾。

    “师父……没能救他出来?”

    夫昂子是卫将离心中无所不能的最后一道依靠,如果夫昂子都做不到……那谁还能救他?

    卫将离按住了发痛的右眼,不知是不是峡谷鬼声所致,眼前总是幻觉一般跳跃着一些古怪的字符。

    “为师去了地狱浮屠之底的冰牢,雪川已走火……”夫昂子闭上眼道:“雪川对那浮屠之底冰壁上的佛理已入顿悟之境,为师若打扰了他,只怕妖扰了他的修为。”

    卫将离动了动干涸的嘴唇,看着他虚弱道:“师父,我不信。”

    夫昂子叹了口气,道:“你救不了他,为师亦然。”

    他只能这么说,在见到白雪川已然半心入魔时,夫昂子就知道这世上再也无人能帮的了他,除非他压制住心魔,才能自己把自己放出来。

    “他要在地狱浮屠被关多久?”

    “三五年有之,十五年有之。”

    卫将离眼中神采惨然,茫然问道:“师父,人犯了错,不能重来吗?”

    “你想重来吗?”

    “当然。”

    “好。”夫昂子沉声道:“你要知道,这就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的……错?

    这一刻,夫昂子的声音变得十分严厉起来。

    “你不止要有武力,还要有权力,记住这些人……你要有足以挑战这些人的胆魄与智慧,在他还在寻求自身之道的这几年,你想想该如何去做吧。”

    武力、权力。

    卫将离按住剧痛着的、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开裂的右眼,神色带着一丝疯狂意味般说道:“我想当他了……”

    ……

    夔州·乔家。

    一场大雪过后,门前的石狮子都被雪掩盖得看不见形貌。便是大风大雨都经历过的江湖人,也晓得该沾的红尘俗事也要沾一沾。

    也是为了逗怀孕中的夫人开心,乔清浊便不带家仆,亲自上阵去扫新宅的门口的雪。待扫了一半,忽然发现石狮子后有一堆厚雪,拿扫帚轻扫了一下,竟然发现一片衣服的边角。

    “是个人!”

    连忙拍去那人脸上的雪花,竟然是卫将离睡在了石狮子后过了半宿。

    乔清浊吓得魂飞魄散:“将离妹子,怎么在这儿!”

    乔夫人挺着肚子忙对家仆道:“快、还不快把人救出来,其他人去烧热水姜汤……哎,要什么姜汤,快去请大夫!”

    家仆们立时手忙脚乱地把人从雪坑里刨出来,乔清浊赶紧掐了一下卫将离的人中,后者便转醒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乔清浊看见卫将离睁眼的瞬间,碧瞳深处有一抹妖异的血红闪过。

    “妹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睡在了外面!”

    卫将离坐直了身子,拍掉手上的碎雪,面含歉意道:“抱歉,乔哥,嫂子……我刚从泾州来,在城外六十里时马冻死了,只能徒步走过来,实在累得不行了……”

    乔清浊又气又好笑:“这是什么道理,亲妹子来拜访怎会拒之门外?你这是要让你嫂子骂我啊,还不快进屋。”

    乔家人十分热情,待卫将离沐浴过后换了身衣服,乔夫人要去摸一摸她的手是不是冷,卫将离却退后了一步。

    “这是怎么了?”

    卫将离面含歉意道:“抱歉,嫂子,我最近练了门邪煞功夫,身上带血气,你身子重,还是离我远一点。”

    她的眼神十分诚恳,乔家夫妇也没往其他处想。乔清浊问道:“你向来有自己的主见,功夫邪不邪的还要看人。不过我还是想问一问,能让你练这样的功法……是仇家逼得太紧了吗?”

    “这倒不是。”卫将离坐下来接过乔夫人递来的热茶,道过谢后说道:“我刚从泾州与闲饮——就是上次和你提起过的那个刀客,我们想交结一些江湖豪侠,一扫江湖白骨灵道这些邪流。”

    乔清浊沉吟片刻,道:“我也与白骨灵道积怨甚深,只是其在西秦盘根错节,更与朝廷和密宗有所勾结,想彻底铲除,只怕难于上青天。”

    “这个我也与闲饮商议过,我们这些江湖人动不得朝廷,最多动到密宗。而白骨灵道是密宗的左右臂,先铲除白骨灵道,我们才能开始着手步步削弱密宗的势力,否则继续让二者成为掎角之势,等同巩固其正统地位,还不如现在就开始快刀斩乱麻。”

    初入江湖的人说得有欠冷静,不过乔清浊还是予以了极大的支持,道:“只要是你决定好了的,我这边义不容辞,夫人你看……”

    江湖人做江湖事自然痛快,但乔清浊还是要考虑一下怀孕中的夫人的感受。

    乔夫人意外地比他还嫉恶如仇,道:“白骨灵道曾夺走我娘家的一个只有六岁的侄女,至今下落不明,此等恶瘤不除,实难消我心头之恨。夫君不必顾忌于我,孩儿与家中有我照顾,你们只管行事。”

    卫将离忙道:“嫂子言重了,这还不是当务之急,只是想提前知会你们这儿,待清明时节,我所联络的江湖同道会聚于夔州,以我的名号怕是不能服众,我们想推举乔哥为盟主,你看可好?”

    乔清浊在江湖上也纵横了十数年有余,资历到底比卫将离这等新面孔高,也不含糊,便一口答应下来。

    乔夫人又笑道:“将离妹子,他现在最喜欢逞能,你可要护着点他。”

    笑过之后,卫将离有点好奇地看着乔夫人的肚子,有些想摸一摸又不敢,道:“嫂子,你们给孩子取名儿了吗?”

    乔夫人微笑着摸了摸肚子,道:“还没呢,大名要等到出生后取,不过你乔哥倒是给取了个小名儿叫墩儿。”

    “诶?”

    乔清浊微窘,道:“夫人别拿我取笑了。”

    “还不是你一喝酒就忘了自己是谁,竟然说我怀的跟石墩儿一样重,就起了这么个诨名!”

    乔清浊挠头道:“这不是还能改嘛。”

    “那不行,男儿口下有黄金……”

    “夫人,是膝下……”还未说完就收到乔夫人一眼刀,乔清浊只得摸摸鼻子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将离啊,你可得听听她是怎么踢人的,这孩子是要喊你姑姑的。”

    卫将离怕身上煞气伤到孩子,但乔夫人坚持,她便小心地半蹲下来,刚把耳朵贴在乔夫人的肚子上,乔夫人便哎呦一声。

    卫将离失色道:“怎么了怎么了?”

    乔夫人笑着戳了一下她的头,道:“看你吓的,是孩子在踢我呢。”

    卫将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低头小声道——

    “我是你卫姑姑,等你出来后我就带你到处玩儿,你想打谁我就帮你打谁,好不好?”

    ……这是记忆里她对乔夫人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三月初七,六州豪雄会前一天,夔州乔家,满门被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