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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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叶晃晃悠悠地直起身,心中充满了疲倦和对自己的厌恶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

    她迷茫地站了一会儿,视线重新落到车子之内的雨生龙之介身上,固定在他的手中。红叶像是着了迷一样,看着看着,打开车门,踏着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她一根根掰开他攥得死死的手掌,将小刀从他的手中拿了出来。

    刀刃上还有属于杀人狂的血液,红叶将它们耐心地一点点擦干净,握着刀柄,倒转了一圈,对准自己的脖子——

    重重地割了下去。

    鲜血飞溅。

    电光火石间,一只属于成年男性我的手从旁边伸过,牢牢地握住了红叶手中的利刃,不让她再前进分毫。

    红叶睁开双眼,周防尊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

    刀刃深深地陷进了他的手掌中,割破了皮肤,青年的血液顺着刀流成了一线,一滴滴地落到地面,溅到了红叶的脚背上。

    周防尊轻轻皱了下眉,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沉默地注视着红叶。

    红叶如同被脚面上的鲜血烫伤,猛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松手。

    “哥哥……”

    只需要一句话便能夺走一个人的性命的少女,经历过在周防尊的面前,突然显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对,对不起哥哥……我没想伤害你的。”

    周防尊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掌,覆盖在了红叶的头顶,轻轻地摸了摸。

    “燃烧吧。”

    伴随着这句低语,青年周身火焰窜天而起。

    绯红的火焰从他的身体上涌出,顺着手臂一直冲向红叶,将她的手掌和刀子都包裹了起来。炽热的火焰在燃烧,金属在高温下融化,红叶甚至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刀子在他的手中发出临终的哀鸣,蜷曲成了一团废铁。

    “哥,哥哥……”

    她愣愣地说道。

    青年缠绕着火焰,红叶捧住他受伤的手,探入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她本来以为会很烫,如同一瞬间将金属融化那样,将她自己烧得焦黑。

    实际上,当她接触到那些火焰的时候,感受到的却只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意,没有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它就像是周防尊掌心的温度,温暖得如同美好而又虚幻的梦境。

    他很快就将火焰敛去,如果不是地上已经报废的小刀,红叶甚至以为那冲天的火焰是一个幻觉。

    周防尊正在打量着面前的红叶。

    少女满身血污,脸上的血迹被粗糙地擦了一下,出门穿的衣衫已经被染成了一块一块的红,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他不着痕迹地越过敞开的车门,向车内看了一眼,一片残酷的景象呈现在了他的眼帘。

    死亡。

    只看了一眼倒在驾驶座上的青年,周防尊蹙了蹙眉峰,转移了视线,将目光投注在红叶身上。

    红叶将他掌心摊开,垂眸看着他手掌的伤口。

    刀刃在掌心割出狰狞的一道,皮肉向外翻开,露出里面的筋肉,四个手指也被深深划伤,伤口深可见骨。

    红叶慌张地翻找口袋,想要找到能够包扎的东西,却什么都没能找到,手提包也落在了车里。她想到用衣服包扎,可是低头一看,已经沾满了血污的衣服完全称不上干净,根本没法用来包扎伤口。

    最后红叶翻找的动作被周防尊制止,她看了他一眼,垂下脑袋,嘴唇嗫嚅了几下。

    “很疼吗?”

    她垂下头。

    “都是我的错……我太没用了。”

    “还好,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红叶。”周防尊轻轻一叹,揉了揉她的头。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红叶做了什么,他只是斟酌了一下词句,过了一会儿,才又对红叶说了一声:“别怕,有我在。”

    周防尊并不是那种擅长做这些事的性格,以至于思考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在这里,红叶。”

    青年小心翼翼地,称得上是笨拙地安抚着自己的妹妹。

    他周防尊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将自己的温度与力量传给她,再对她说一些话,让她感觉到有自己在身边,使她冷静下来。

    感情压抑得太久,渐渐地,再展露出来就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听着他的声音,红叶抬起头,

    “哥哥,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呢?甚至不惜为了这样的我受伤。”

    她握着周防尊的手,低声说道。

    “呐哥哥,你瞒着我的那个火焰,又是什么呢?”

    “你是真实的么?”

    “我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哥哥你呢?”

    红叶一句句地问道,最后原本有些恍惚与茫然的表情一变,对着周防尊露出了一个微笑。

    少女的眼眶还挂着眼泪,可那笑容却太过完美,在这种场合下,反而显得古怪至极。

    “恩。”

    “哥哥你知道吗?我杀了一个人。”

    红叶轻轻地叙述道,她仔细地看着周防尊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厌恶之类的情绪,可是即使听到红叶这么说,他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的动摇。

    ……为什么呢?

    “我说了一句话,他就自杀了,以前的事情也是,因为我这么希望着,所以大家都喜欢我,我才会变得这么受欢迎。”

    “我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恩。”

    青年摸着她的头,低沉地应道。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一种温柔的沉默。

    红叶轻声说着,握紧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我不要呆在这里了……如果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我想要回到真实的世界,回到我的哥哥身边。”

    “我不要再玩这种游戏了。”

    不管是超高的魅力还是回档,亦或是这个就像是玩过的乙女游戏一样的世界。

    说着说着,红叶的微笑终于挂不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像是哭泣一样的表情。

    “我都已经受不了了……”

    “怎么办啊,哥哥……”

    她哭着,对面前的青年问道。

    “喂喂,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晚来一步的草薙出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片景象,长大了嘴巴,原本叼着的烟都掉到了地上。

    他看了看四周,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车门大敞,从驾驶座的位置上滴落的血液在地面蔓延开。刚刚说到一半突然跑走的周防尊就站在那里,他的对面是满身鲜血却依然在微笑的红叶,草薙出云看着这一切,失去了语言。

    他踩灭了地上的烟头,愣怔出神。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草薙出云自言自语着,抓乱了自己的一头金发,还掉了好几根下来。

    看着手上的一把头发,他恍然间觉得自己年纪轻轻,但发根已经要保不住了。

    真是太令人悲伤了。

    草薙站在原地,看着似乎在说些什么的周防尊和红叶。

    周防尊背对着他,草薙出云看不到他的表情,而红叶的表现却与他所认知的截然不同,那样沾满鲜血的微笑,让这名与她相处了很长时间的青年也不禁感到心里有些发寒。

    那个人,还是周防红叶吗?

    大概每个看到她现在这个模样的人,都不自觉会这样想到。

    草薙出云几乎无法思考,也不想去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然而结合他收到此处发生了强大的超能力暴动的消息,他却又不得不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得到一个可怕的结果。

    尤其是红叶的样子……

    叹了口气,草薙出云还是压下了种种思虑与疑惑。

    毕竟,那可是吠舞罗的“王”,和一直执着地想要赶上他们,努力融入吠舞罗之中的小姑娘啊。

    她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气恼,因为麻烦了他们而感到不好意思,会在空闲时间下厨,做出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饭菜,也会捧着脸说最喜欢哥哥了。每当这时候,周防尊虽然仍然闭着眼睛,但草薙总能看出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压抑着自己情绪的王,心情变得很好的样子。

    看着他们相处的情景,总会让人不自觉会心一笑。

    不管是尊还是红叶,他们都是吠舞罗的一员,是重要的同伴。

    “尊已经过去了,那看起来就不需要我的出场了啊。”

    这样的话,现在他需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了。

    草薙出云轻扯了下嘴角,摘下了墨镜,别在领口处。

    身后传来了整齐而又轻微的脚步声,他往身后瞥了一眼,没有动身,而是从口袋里轻巧地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它。

    打火机上微小的火苗轻轻一跃,停留到空中,分散成为几团摇曳的火焰。它们迅速连成一线,逐渐扩大边长,延伸到公路的两边,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火圈,不让任何人通过。

    无论是来往的行人,还是急匆匆赶到的,隶属于【中心】的家伙们。

    “从现在开始,此处禁止通行了。”

    草薙出云借着火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

    他的目光投到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自言自语地说道。

    在他的身后,站立着一列穿着黑袍的人,他们高矮不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戴着诡异的兔子面具,光是无声站在那里,就能带给人以压迫感。

    他们是“兔子”,隶属于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的氏族“非时院”。

    “赤之王要妨碍我们吗?”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站了出来。

    “超能力者必须送往【中心】,进行教导和管理,这次的超能力者非常危险,不能放任他留在外面。”

    “啊,我们也不想的,不过好像必须妨碍不可了呢。”草薙出云无所谓地笑了一声,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

    手指转动,点燃的地方朝向被包围住的火圈里面,轻轻一点。青年以一个闲适的姿势转过身,耸了耸肩。

    “这可是我们重要的大小姐呢,当然不能交给你们。”

    “你知道她是个多么危险的存在吗?如果让她肆意发挥能力的话,整个京都都会变得一片混乱。”

    “这是必须要严加看管的能力。”

    “现在已经发生了一起事件,足以证明她的危害性,请把权外者交给我们。”

    “抱歉,这点做不到呢。”草薙出云干脆地回答道。

    “你确定要阻拦我们吗?”

    “恩……先跟我一起在这等待一会儿,姑且等到他们出来吧。”

    金发的青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应该也不想在这起冲突吧?”

    “……!”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吠舞罗的宗旨,就是不放弃同伴啊。”

    草薙出云叼着烟说道,侧过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他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道,“红叶酱是个好孩子,何况还有我家王在。”

    “他已经到了红叶酱身边,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这是对于他们两个人的信任。

    这种信任来得虽然毫无依据,但他却始终这样相信,从不怀疑。

    这就是所谓的“同伴”了。

    火焰的包围之内,红叶握着青年的手哭泣。

    “我该怎么办啊,哥哥……”

    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她该怎么回去呢?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她带着这种扭曲人心智的,甚至可以轻易夺走人性命的能力,又该怎么生存下去。

    她对这一切的答案都毫无头绪。

    “红叶。”

    周防尊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红叶茫然抬头,青年将放在她头顶的手掌撤下,转而握住了她的。

    “这是我的手,每次为你擦泪,都要小心翼翼的才能不弄痛你。”他说道。

    他牵着红叶的手,移到了手臂上。

    “这是我的胳膊,力量很大,有一次不小心砸坏了吧台,被草薙骂得很惨。”

    “……”

    红叶不知道哥哥突然做出这些,是为了什么,她一边抽泣,一边看着青年带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体的不同位置。

    “这是我的肩膀。”

    “这是我的脖子。”

    “这是我的脸颊,你一直很喜欢偷拍,有一次看到了你房间里摆放的我吃饭的照片。”

    “我的嘴,我的鼻子,我的眼睛。”

    再往上走,周防尊需要身体低下一些,才能让红叶触碰到了。他矮下身体,让红叶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头顶,带着她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这是我的头发,你很讨厌这个发型,曾经差点因为它找十束拼命。”

    “啊……”

    红叶也想起了自己当初做的事情,轻轻地应了一声。

    “然后……”手掌下移,贴在他的胸口之上。

    周防尊安静地注视着红叶,说道:“这是我的心脏。”

    “它一直在跳。”

    红叶突然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青年一向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意思,小时候是这样,当长大了,红叶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变得更加沉默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只是为了向红叶证明一件事——

    “我是真实的,红叶,所以不用怕。”他微微一咂嘴,手臂一展,把面前的少女拥入了自己的怀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在周防尊的怀里,红叶的呼吸带上了些微颤抖,她将耳朵紧紧贴在他的心脏的位置,聆听着他的心跳。

    “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不过如果感到困扰的话……”

    周防尊摊开手,上面忽的燃起了一团鲜艳的火焰,宛如有呼吸一般地摇曳跃动。

    与此同时,他的头顶上方升起了一把巨大的十字剑,它是深沉的金属色,剑柄缠绕着火焰一般的纹路,中央镶嵌着一块红色的宝石,剑刃端呈现出了一个弯曲勾起的弧度。它精致而又古朴,静静地停留在上空,彰显着其独一无二的存在。

    “都烧掉就好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