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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轻约何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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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玉闻声,扭头看向那雕草花篮窗,密密的窗栏隔着白花花的窗棱纸,叫人瞧得甚为模糊。

    这时月认走进内室敛眉道:“夫人,卢管事求见”

    如玉颔首示意她将人带进来。

    “问安夫人好,不知这几日在府中可还习惯?”

    卢栩心里有着些许不安,耿少这三天的专宠,不知使多少房的夫人吃了味。只是大都按着性子没有发作罢了。眼下这位安夫人却也不知想法如何,要是再有一个杜夫人,这耿府就真的没有安平之日了。

    “卢管事客气了,大小事务由你打点,我在府中自然是好的。”

    卢管事听闻又弯了弯腰,垂着眼睛道:“夫人过奖,奴才此次打扰却是有要事不得不通传。爷明日酉时将宴请群官,请夫人务必准时到场。”

    如玉挑了挑眉,不情不愿地问道:“每个夫人都得到场吗?”

    卢栩一怔,只当是她对多日的冷落心有怨念:“这是自然的,过去的宴请各夫人都一一在场,无一例外。”

    如玉有些头疼,本想抛开纷扰尽快完成任务,丝毫不被府中关系所牵连,可原来该来的终究逃避不了,出现的也只是时候早晚的问题罢了。

    这般想着,心中倒也好受了许多。

    卢栩看着如玉应了,又缓缓开口道:“还有另一事,希望夫人明示。”

    如玉回了神,点点头等着他开口。

    卢栩道:“前几日奴才有说到夫人回门之事,可恰巧近几日府中多事,爷因有要事在身忙得今夜也不得回府。怪奴才不中用,把这事抛到脑后了。今个儿过午才听底下的人说安府已经来人问过了,只是那些小犊子们不懂事,竟将安府的人打发回去了。奴才今日来也是请罪,还请夫人责罚。”

    如玉心里一沉,若不是卢栩现下说起这事,她也竟忘记了,新婚三日应回门探视,这可是打哪儿都得遵循的规矩。如玉不禁心里一阵慌乱,斜着眼睛看了月认。月认听罢也暗叫不好,两人都只希望能平平静静地在府中度过这些时日,谁都没有真正融入这两个角色。

    如玉暗暗在心里计较片刻,只得淡了表情笑道:“难为卢管事还惦记着,我虽思念家父家母,但也知晓近日春日疲乏,众人甚是劳累,回门之事我不怪着谁,卢管事且宽心罢。”

    卢栩听毕舒了一口气,微微直了直腰板笑道:“难得夫人这般宽厚,只是回门之事奴才办事实在不力,不知夫人可否愿意隔几日再回安府?”

    民间流传“三日不归,必有凶事”。如玉自哀叹安红缨可怜可叹,竟嫁入这样的夫家,只是嘴上怎能说出口,只是暗自唏嘘了几句便强打起精神继续应对。

    “卢管事辛苦,只是三日已过,实在没有理由再回府。我会写信告知家父家母,还请卢管事代为传送。”

    卢栩忙点头应了:“夫人哪里的话,本就是奴才办事不周。若夫人写好,叫人直接送到东北角上的长驻阁便是了。”

    打发了卢栩,如玉掰着手指算了算,到耿府已经四日了,自来了府上竟没有收获丝毫,不禁心里有些着急,又想着师傅在临行前将从不离身的清水白石都交予了她,可她又在这里做什么呢?竟当真作起了夫人的过活,任着一天又一天地混日子。想到这里,如玉脸上噪噪的,心想一定得寻个机会好好打探一番才好。

    如玉叹了口气,又庆幸方才在卢栩面前没有露出纰漏。哪里会有连回门之日都不记得的新娘呢?如玉猜想也许自己也算是史无前例了罢。

    这时候的天色又慢慢地擦了黑,原本鸟清和鸣的舍南舍北也逐渐沉静下来。如玉以前听任如何和她说过,养鸟人在休息时会在鸟笼子外蒙一圈黑布,这样鸟在黑暗里也会以为的确到了黑夜。那时如玉觉得有趣得紧,因而笑了好久,可现下想想,作一只心思单纯的飞禽又有何不可?至少没有那么多惹人伤神的烦恼。

    如玉突然想起卢栩的一句话:爷因有要事在身忙得今夜也不得回府。

    如玉转过脸看着窗屉子,一手撩起隔扇罩上幔子的一角,暗自下了决心,今夜定要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因心中积事,如玉便早早歇下了,几个侍女都回了偏房,屋子里寂静无声。

    前半夜是梦倚当值的,如玉在屏风罗漠床上辗转反侧,半睁半闭得听着外屋梦倚的动静,毕竟刚入春,淮康城在白日里再如何怡人,还是抵不住夜晚所带来的的寒噤。

    前两日瑶矜将舍南舍北所有的窗楞子周围又糊了一层,本想着能抵寒,谁料到冷风从竹篾纸透进来,就算盖着被子脸颊上也能感觉到寒气逼人。如玉听见梦倚在屋外翻来覆去得不安稳,心中叹口气,索性坐起来去唤她。

    梦倚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唤着她,半睁了眼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稍一顿,连忙应了一声坐直身子掀了锦幔走进来问:“夫人唤我么?”

    如玉问道:“什么时辰了?”

    梦倚瞧了瞧榉木圆桌上的漏刻,轻声道:“已经子时了。”

    子夜时分正是最凉的,也不知道是哪里进的风,丝丝凉意从尾椎骨直窜上来,梦倚忍不住打起了罗嗦,如玉道:“回偏房睡会吧,这种天儿还守在这里准保要受凉。”

    梦倚摇了摇头,说道:“夫人放心,我身子骨好着呢。”

    如玉笑了笑:“再结实的身子也得担着点儿,快些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梦倚还要推辞,却狠狠得打了个冷颤,抬头瞧见如玉戏谑的笑容不禁红了脸,便福了福身回去了。

    如玉靠在床边又等了小一会,起身下地将床尾的木板角往右边扭了半圈,又狠狠往上提了提,打开了暗箱,拿出一件通黑的夜行衣。这夜行衣是前一日月认以置物为借口出府拿到手的,而到府上第一晚如玉便发现床尾竟藏有暗箱,当时着着实实吃了一惊,第二天将此事告诉月认,月认也认为此事蹊跷。如玉后又转念一想,是了,此房内的所有物品皆为安红缨的嫁妆,有这么一个小机关也不足为奇,再加上前几日发现的《金谷园》,如此一般也就都说的通了。

    如玉换上夜行衣后,又将月认藏在箱内的一蒙面戴在了脸上,转身看了眼窗外朦胧的夜色,便轻着手脚出门了。

    一时如玉出了舍南舍北,心里按着那牛皮地图的标识,往东边转弯,穿过一个东西向的抄手游廊,便向南大厅而去。沿路约有十余道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面通街。

    如玉瞧着府中侍卫,一个个拉耸着眼好没精神,好容易有几个神志清明的也在小声说着话,警备甚是松散。

    如玉暗自窃喜,向南大厅之后的大院落看去,上边三间大耳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轩昂壮丽。如玉又向正房后移去,只见一条甬路通入后边的堂屋中,抬头迎面看见的是一块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绝酒堂”。

    如玉扫了一圈,发觉院内侍卫只有寥寥数个,和别处的数目差不太多,想必是耿醉君离府便带走了大半。诺大的绝酒堂内漆黑一片,仿佛和夜色相融相合。

    如玉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绕着转到绝酒堂房侧,趁侍卫一个不注意便翻身进了屋子。

    屋内梁高两三丈,正中央一檀雕螭案,上设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地下两张楠木交椅,都搭了银红撒花椅搭。又有一副对联,镶着錾金的字,只是屋内太暗看不清罢了。

    再往里屋便是书房,中墙下方则是红木踏楹书桌,除文房四士外,笔架、墨床、笔洗、书镇等,一应俱全。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毡,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两边一对梅花小几。

    看到这里,如玉不禁咋舌,这般气派的摆设相比也只有皇家贵族才得以用上,也不知耿醉君用了什么法子才能用上此番奢华的物什。如玉轻轻晃了晃脑袋,朝最里的内室走了进去。

    内室和正屋书房完全是两种品级的映射,外头富丽堂皇,里边却朴素无华。只见室内只有一硬木架子床和一张榉木小方桌,桌旁放有两张束腰圆凳,除此之外可以说没有任何摆设了,就连床榻上的被褥都是最普通的棉麻,上且没有任何花纹巧饰。

    如玉见罢愣了愣,回神想起此番的任务,便轻声快步地走到床边翻看起来。

    绝情诀是一本武学秘籍,说是武学秘籍,其实和武学也甚无关系。只是此秘诀能控制人的六欲,使人摆脱爱欲纠缠,这也恰恰能使人心专于情爱之外。许多江湖中人为了使自己冷情,专心于武艺而寻找此诀,只可惜已失传多年。不久前耿醉君放出消息说此诀在他手中,这怎能教众人不心动?

    如玉翻看了床铺后有些失望,但又怀疑这床会和自己的一样设了暗箱,便在到处轻轻敲了敲,一圈过后但无异常。如玉有些发怔,又贴着墙寻了一遍,希望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在走到东南角的时候,如玉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这绝非是夜里寒气所致,而是……人!

    如玉飞速地抬头,却没有在承尘的架梁上看到任何人,她忐忑不安,不敢有丝毫懈怠。

    虽不见任何人,但她心中有个声音在大叫着撤离。脚随心动,只一个转身,人便已到了落地隔罩处,还要往外走,却听见压低的人声自背后响起:

    “找到想要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