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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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漫漫。

    适应了黑暗的两人,依稀能分辩对方脸庞的轮廓。对他他拉老夫人来说,眼前熟悉的人,却又陌生得令人恐惧。

    “您是问我是不是要对努达海和您赶尽杀绝?——是的。”雁姬温和答道,她深知床榻上的老妪此刻必然因为愤怒、恐惧流泪、发抖,她的声音里几乎带了歉意,“虽然已经踏上不归路,但我仍然不喜欢杀戮,您得死,是因为您要杀我——我真是不忍心,父母一贯教育我尊老爱幼,可是没有办法,我更信奉以牙还牙,以杀止杀——所以努达海也得死,谁叫他也想我死呢——二十年的恩爱呀,呵,男人。”

    “唔唔……”

    “努达海是无辜的,他在战场一无所知,所有事都是你一手指使的?呵呵。”雁姬笑了起来,起身转过屏风,走到屋角的箱笼跟前。

    黑夜把人的听觉无限放大。他他拉老夫人能听到钥匙和锁相撞、几层箱笼被打开、信札被翻拣的声音,然后在臆想中,对方准确无误地拿出了关键的那封。

    “搜集证据、推导前因后果是我的强项,我从来不依靠臆想给人定罪。”对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淡然,他他拉老夫人却前所未有的挣扎得厉害,眼泪甚至打湿了衣襟,“啊您不要这样,我会想起我妈妈……”

    对方停顿了须臾,老夫人心中刚刚燃起希望,对方却又决然道:“母子情再动人,也不能掩饰努达海的罪恶——当我在火光和浓烟中惊觉自己中了毒,艰难逃离的时候又遭遇歹人袭击不得不杀了对方的时候,我心里居然还对努达海抱有一丝侥幸,希望他果真对您的作为毫不知情,如果他知道,他会看在一双儿女及二十余年的情分上救助我,结果——”

    雁姬嗤笑了一声,“在我对您起了怀疑之后,您身边的人、事、物都被我起底,所以您送去给努达海的那封信,虽然不能亲见,但内容我是晓得的——‘事关他他拉家生死存亡,唯有雁姬以死谢罪’; ‘成全你和新月格格的厮守’——在情义、道义和私心私情之前,那个男人选择了后者,他的回信是怎么说的?——‘但凭额娘做主’; ‘蒋栋才堪用’。”

    “唔唔唔……”一封信不代表什么,努达海什么都没做!

    “如果努达海一力保我,您仍然会让我死吗?——回答我,不要撒谎。撒谎没有好下场哟。”

    他他拉老夫人流着泪点头,又摇摇头。雁姬辨别了她的动作,轻笑出声:“雁姬还是得死,活下来的无名氏女子或者去庙宇里了度余生——您可真是仁慈呀。”

    床上无反抗之力的老妪让雁姬心底一阵不舒服,不管对方对自己存了多少的恶意,但不代表自己折磨人的行为就是对的,“你先休息吧,明天珞琳会来探望您,希望您不要过于激动,不然我会误会的。”

    误会的后果如何,两人心知肚明。这个时候,他他拉老夫人是充分明白了何谓“求生的本能。”

    “唔唔唔……”

    雁姬停下走向门口的脚步,耐心听老夫人唔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温和道:“额娘,我不能再跟您聊下去了,我还得去处理新月的事情呢。”

    门扉被轻巧地推开,甘珠像一个沉默的卫士,为跨过门槛的雁姬披上轻薄的披风,然后沉默无声地为雁姬在黑暗中引路。

    雁姬的脚步轻巧平稳,心中在思忖:以前对《新月格格》的剧情印象最深的,就是新月私奔后长途跋涉,居然完好无损、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战场上的努达海。是因为她身上自带指南针和圣母光环,老马识途,并且一切歹人歹物都不会伤她?

    雁姬是个有丰富生活经验的人,她更倾向于相信:新月如此义无反顾,必然得到了努达海某种程度上的许诺。而她前往战场的旅途无惊无险,身边的护卫除了莽古泰,必然还有其他人——可是他们的行程和目的如此隐秘,被她容留、又愿意保护她的人范围极小,排除其他较小的可能性,只有一个最可能:努达海知道新月离京,派人与她接上头后,沿路保护她。

    他们不顾一切的爱情感动天地,所以最后他们被成全,努达海战败的事情也被轻拿轻放。

    可是被辜负的雁姬何其无辜?

    雁姬轻轻地“哧”笑了一声。

    前方的甘珠下意识绷直了身体,雁姬有所察觉,两人一路无法,迅速地穿过重重回廊,避过当值的、两眼昏昏的仆妇,回到了雁影阁。

    “你不必内疚,我活下来了。”雁姬突然说道。

    甘珠突然泪流,双膝跪到地上。她发觉,夫人经历了这许多,声音居然还是这样温和平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早发觉……”

    甘珠的内疚在于:夫人中毒,身为贴身嬷嬷的她竟一无所知;雁影阁被纵火那一夜,她早早昏过去不说,竟是浑身沐血的夫人把她脱离火场,当时夫人何其虚弱!如果不是后来张一魁及时赶到,夫人受她所累,也将一起葬身火场……

    “起来,我不喜欢人跪。”雁姬说道,“你已经尽力了。我自己也不够警觉。”

    甘珠却不敢不从,“夫人,您好苦……”

    遭受至亲之人的背叛,被中毒日久,雁姬身体如何没有受损失?还有那夜呛入浓烟,咽喉受到损伤,说话的声音已变得略为嘶哑。

    “只要能活着,一切苦难都不叫苦。”

    ~~~~~~~~~~~~~~~~~~~~~~~~~~~~~

    某一处夜宿的客栈。

    新月忧心忡忡坐在桌前的木椅上,环顾简陋狭窄的屋舍,又因连日担忧和奔波,心中难免生出委屈:“我只是想最寻我的爱,为什么这么艰难?”

    “格格,旅途条件有限,您安歇了吧。”莽古泰劝道。为了避过追踪和保护新月,莽古泰不能离她太远,但是一夜站在门外守卫,必然引起客栈里其他人的注目,因此折中之下,莽古泰在新月房里打地铺。

    连日奔波,时时警醒,就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住,莽古泰也不例外,好不容易与努达海派来的四个人接上头,那四人正两两歇在两边客房以作拱卫,他才能放松一二,夜里得一会憩息,自然希望新月早早熄灯早早安眠。

    新月却没有那么体贴,“莽古泰,我这样找过去,努达海会不会为难?”

    “不会。格格与将军不是都说好了么?将军还派了人来保护格格。那四个人也说了,还有两天就能到了。格格何不开心些?”

    新月设想了与努达海的相聚,开心起来,须臾后情绪又变得低落,“那以后呢?我都不知道我和努达海有没有未来——我身上的指婚,努达海的雁姬,天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格格不必忧心,一切阻碍奴才都会为您消除的。”莽古泰阴沉地说道。

    “你要怎么做?”新月迟疑地问道,“之前你……不是都没成功么?”

    “此前皆因我过于轻忽所致——我本也未寄望东李村的三两个粗野之人能得手,只是没想到那一夜趁乱派去的人也没能得手,哼,她果然命大!格格且放宽心,待我们回去后我亲自出手,自然会让她给格格让位。”

    “可是太后和皇上那里……还有费扬古……”

    “格格可是忠臣之后,端亲王府唯二的血脉之一,皇上总不至于重罚格格,何况就是罚了,又怎么比得上格格和将军相厮相守以及将军府带来的助力?至于费扬古,不过纨绔而已,他如果识相便罢,如果不……哼!”

    新月心乱如麻,听了莽古泰的劝,只能点头。“不知道云娃怎么样了……”

    莽古泰沉默,从端亲王府奔逃以来,世子、格格,他还有云娃就一直相依为命,他对云娃自然也有两分感情。只是云娃被人掳去,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不过希望她忠心为主,不该说的话少说。如此想来,她早日了断对她、对格格都是好的。

    “云娃吉人自有天相——格格,安歇吧。”

    四处静谧,房中窃窃的交谈终于止歇。趴在屋顶瓦上的几个黑衣人,在月光中对望一眼,对彼此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纵身腾跃,各自去解决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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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娘,额娘!”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疾走进门的珞琳。雁姬正倚靠在床头喝粥,闻声抬头对女儿笑了笑。

    “额娘,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十几岁的女孩儿遭逢母亲重病垂危的恐惧,如今竟喜极而泣。

    雁姬心内喟叹一声,把粥碗递给甘珠,对珞琳张开双手,“好了,不哭了。”

    珞琳投入雁姬怀里,越发“呜呜”哭得厉害。雁姬迟疑地抚上她的头发,“额娘没事了,不哭了。”

    “我好害怕,”珞琳反手抱紧她,“我好害怕,呜呜。”

    雁姬低头看她,神色温柔动容,“我知道,没事了,额娘会长命百岁,会一直保护你。”

    从前是她太自以为是,以法治社会久居之人的思维来揣度努达海等封建贵族的思维,从来没有往自己会被故意杀害的方向想过,所有的打算、筹谋,都是以努达海与新月事发、把她娶回做妾,将军府及骥远兄妹名声受损的基础上出发,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

    “把眼泪擦了,”雁姬轻声劝道,“如今整座将军府的主子只有三个,你阿玛和哥哥出征,我和你玛嬷都病了,只能依靠你把将军府给撑起来了。”

    “玛嬷也病了?!”珞琳吃惊。

    雁姬点头,黯然道:“夜里发作,是中风,值夜的人睡得死,竟没有发觉,等发现了请了太医来救治,已经晚了……”

    “什么?!”珞琳疾呼,眼泪又落下来,“那玛嬷现在……”将军府莫不是正处在多事之秋?前方传来阿玛战败,府中额娘和玛嬷先后病倒。小姑娘已经不能承受更多。

    雁姬与甘珠对望一眼,道:“老夫人性命无碍,只是口已不能言……你去看看她。”

    “嗯。”

    “甘珠,你陪珞琳走一遭,莫让珞琳悲伤过度,损了心神。”

    “是。”

    他他拉老夫人院中仆人已经换了一轮,至于庭院洒扫等粗仆偶见一两略熟面孔,珞琳难免疑惑,甘珠淡淡解释:“老夫人病发不觉,这等下人留也无用,夫人发怒,已尽数把人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珞琳并不特别关心下人去向,等她进了老夫人的卧房,见昔日富贵尊荣的老太太犹如枯木一般躺倒在床,见了她,两眼迸发异样光亮,一只还能动弹的手直直地向她伸过来。珞琳顿时又流泪,飞奔过去,“玛嬷,您怎么了,您快点好起来,您不要吓珞琳啊呜呜……”

    “唔唔唔……”救我,救我!你额娘要杀我!不,她不是你额娘,她是妖孽上身!

    “玛嬷您说什么?”珞琳着急,俯首侧耳凑近老夫人的嘴巴。

    甘珠轻咳一声,候在一旁的庞太医顿时一激灵,出声提醒道:“小姐,老夫要给老夫人施针了。麻烦您稍让。”

    珞琳只得让开,老夫人绝望地向她直伸手,被甘珠不动声色挡回,“小姐,老夫人是不想让您过于伤心,想安慰您呢。您要保重,不要辜负老夫人和夫人的一片心才好。”

    “嗯。”珞琳重重点头,亲人接连病倒,最令人伤心,她手里的帕子,这几日就没有干过。

    “小姐,太医要给老夫人施针,我们若是从旁扰到他,就害了老夫人了,咱们且等一会再来?”

    老夫人喉咙里咕咕作响,两只眼睛迸出极度仇恨的光,庞太医发愁,只能用身体挡着不给珞琳发现。

    甘珠自然不会在意。领着珞琳离开之前,对庞太医郑重谢道:“劳庞太医多费心,治好我家老夫人,届时必有重谢。”

    “……此时为人医者分外之事。”

    甘珠勾出一笑,安慰着哭泣的珞琳离开。

    甘珠记得雁姬的交代,“无论如何不能让珞琳知道真相,不然哪怕她在乎额娘比玛嬷要多,也无法承受自己的额娘害死亲玛嬷的事实。为了她的余生,也为了我的安宁,在她面前,必须粉饰太平。”

    于是她照做。

    身后的门扉被合上,庞太医紧绷的神经放松,长舒一口气,不想衣襟却被紧紧拉扯,他猛的吓一跳,低头看到他他拉老夫人狰狞的面孔,他又急又慌,连忙扯开她的手,“老夫人,老夫人,我不能救您,不能帮您,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冤有头债有主,我可是无辜的——老夫人,您害苦老夫也!”

    庞太医顿足流泪,“早知高门秘辛多,卷入你们的内斗,定不能轻易善终,偏偏我受你重金所惑,对雁姬夫人出了手……”

    然后就再也不能脱身。

    今日天未亮,他就被将军府的人急急请来,一见老夫人的情状,便知早前以为稳操胜券的他他拉老夫人着了道,中毒衰弱的雁姬夫人至今未有噩耗传来,想来就是她打的翻身仗。他惊恐之下生出一身冷汗,急思脱身之道,打发了雁姬夫人身边的那位甘珠,他便急急奔出老夫人房中,不想却被一丫鬟拦下,他慌急脱口而出:“你们家老夫人被雁姬夫人毒害,你随我速速去衙门警报!”

    那丫鬟一张冷面未动,竟然扭住他的手,生生把他往门里甩!

    “啪啪。”击掌声传来,甘珠身边站着的高贵端庄的夫人笑着望他,“庞太医真是十足正义感。只是不太为我的丫鬟欣赏。”贵妇人激赏的眼光转至手脚了得的丫鬟身上,“不枉费我费尽周折找来这么一位适龄的好手……庞太医以为呢?”

    把这么一位女高手放在自己婆婆身边,是在双方闹翻脸以后,还是在早早以前就已经?庞太医不敢多想对方的心思手段,他的冷汗自额头低落,“夫人让我做的我会照做,会做好,我会闭口不言,请夫人高抬贵手。”

    “闻弦歌而知雅意,庞太医真是个聪明人。”雁姬笑,“所以您看,您帮我婆婆害我,跟您帮我害我婆婆,本质是一样的,您何必这样挣扎为难呢?”

    “……”庞太医一咬牙,“夫人的意思,是您会放过我?”

    “放过没有医德,害我性命的人?”雁姬好笑的摇头。

    庞太医闭上眼又睁开,饶是惊恐,他毕竟有历练,“既然夫人主意已定,老夫无法,只是老夫人那里,只怕老夫也帮不是忙了……”

    “我可以不动你的家人。”雁姬好笑的出声打算他,“你们家上下几十口的性命安全、优渥生活,我保证不打扰,事情起于你,也止于你——对了,庞太医没有跟老妻或者儿女透露过分毫吧?不然就不好办了……”

    “没有没有,我发誓!”庞太医紧抓住对方仅有的承诺,“今日情状是我咎由自取,我一定竭尽所能为夫人效劳,望夫人也能守诺!”

    “当然。”雁姬淡然答应,厌倦地望一眼资深的医者,“毫无医德的医者,犹如心怀恶意的人手持利器,随时都会伤人害人,这样的人——哈,我果然是在自我说服,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庞太医并非完全明白对方的话,但不影响他秉气噤声,做服顺状。

    “我不太相信你这样的人能怎么轻易地接受自己很快会死的事实,不过没关系,我有把握,”雁姬示意门口的丫鬟进来,“给庞太医好好展示一下。”

    “是。”年轻清秀的丫鬟走入房内,对着结实的木椅,一掌劈下,顿时木椅坍塌,木屑横飞!她再一拿起桌上茶碗,手掌合拢,瓷碗竟化作麋粉!

    庞太医回想至此,仍然吓得一哆嗦。

    另一头,白大夫简单的行李整理已毕。甘珠和孙行侍立在门外,雁姬看着眼前的老大夫,温声道:“多谢您救了我的命,又几次为我解惑,如今还给我留下医书——抱歉的是,让您为难了。”

    无辜者无端卷入宅斗,折辱、伤害,心有善意的人必受煎熬,起居难安。

    白大夫长叹一声,久久才道:“夫人心气不平,长此以往,恐伤心肺,不是长寿之道。”

    雁姬苦笑,“先保命,再某长寿吧。”

    白大夫不语。雁姬也不为难他,递上装了一叠银票,“白大夫带着家人,远远离开了罢。”

    白大夫也不推辞,点点头,接过。

    孙行亲自驱车,把白大夫送离。那一个惊险的夜晚,他收到雁姬连夜传来的讯息,也是他连拖带拽的把白大夫塞进马车,亲自驱车赶来将军府。

    白大夫是将军府正上演的阴谋的知情者。孙行曾经建议雁姬灭口,“免得消息走漏,”当时他追捕孙二狗一家和猎人一家,已经熬红了眼。

    但是雁姬拒绝了他的提议,“白大夫没有害过我,相反救了我——我不会让自己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无论如何,做下人的,主子如何分别,也只能照样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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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骥远少爷,该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张芝树劝道。

    骥远两眼通红,怒瞪帐中站得笔直的阿山,“你说的可是真的?!”阿玛决议退军,不顾为死去的将士报仇,不顾自己不败的威名,不顾他这个亲儿子的前程,只是因为新月抗婚奔赴战场来找他?

    激烈的情绪过后是茫然失措,骥远一时只想到:“如果是真的,他们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和硕格格,额娘怎么办……不,不,不是真的,绝不可能!”

    他怒瞪阿山,“背主的奴才!我阿玛何等信重你!你竟来挑拨我父子感情和信任!”

    阿山“砰”一下跪在地上,俯首贴地,“阿山绝无一句虚言,望少爷早做决断!”

    他的儿子阿木和张一魁的儿子张安盛也一起跪地:“我等忠心可鉴,望少爷早做决断。”

    帐中还有张芝树及乌拉齐、乌鲁兄弟,他们都一脸不忍地看着骥远,他们的表情早已说明一切。

    骥远只觉天旋地转。事情如何发展至此,为何发展至此?!

    “骥远,你想想你的前程,想想家中的姑奶奶……”乌拉齐出声提醒。

    是啊,远在家中的额娘……骥远手扶住腰侧的刀,“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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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雁影阁。

    “夫人,阿山是将军的心腹,您如何确信他一定会按您说的话去做呢?”甘珠问道。

    “因为人性啊。”雁姬淡声答道,“我花了非常多的心思观察阿山,观察张一魁,观察这府上的其他人,我分析他们的勾连,他们的心思,”这一是出于她的职业习惯,一是出于她那不知出处的预感和早做防备的打算,“张一魁壮志难酬,阿山一腔热血,他们就是俗称的心有抱负的人啊,何况他们还有儿子,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儿子……”

    还有他们的父亲、母亲、妻子、女儿,都在她的手中啊。

    沉浸在爱情,盲目信任手下的努达海,大概不会想到,如果手下人不想他听、不想他看,他就会耳聋、眼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