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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斯德哥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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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思思摇摇头。她咽咽发苦的喉咙道:“大姐怀孕了,肚子很大,再过一两个月,该生了。”

    “监狱里关着的孕妇成千上万。”林义道。

    “如果大姐不放我走,还给我东西吃,我没法出山。我可能会被转手,很可能再也回不来。”

    “出山?”

    林思思抿住嘴。

    “林思思?”

    林思思抿紧嘴。

    “那是绑架你的人,不值得同情。”

    “她放了我,有功。”

    “怎么确定不是他们计划的一环?”

    “不可能。”

    “证据?”

    “绑匪作案小心,一直戴着手套,面部也都有遮蔽。三轮车和面包车里,警员不可能能找到他的指纹。如果他只是想取钱,他大可自己去。”

    林思思说着,盯着脚上的黑布鞋。“大姐放了我,只会增加暴露他的风险……她还给我做了鞋。”

    林义一脚踩了刹车。“心理课分析过斯德哥尔摩的案例吗?”

    林思思看林义一眼,继续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用质疑。大姐她面容枯槁,一双凹陷的大眼却清澈有光。那样的人不会犯罪。”

    “罪犯都是天生的表演家。你信了,就输了。季冰和孩子会跟着输。”

    “她没有骗我,哪来的信与不信?”她没有说给她做了鞋。但她的眼睛不会撒谎。她说自己不姓梅没有当过老师,眼里却溢出浓浓的苦涩。没有吃尽生活的苦,怎么会有一双沧桑却依旧明亮的眼睛?

    “难道我骗你了吗?吓到哭的季冰骗你了吗?受了枪伤的罗琳骗你了吗?”

    林思思张张嘴,抿住。

    “罪犯之所以是罪犯,就是有罪。”

    “他不是躲在幕后的凶手。”

    “那他是什么?”

    “他不认识季冰。他只是拿钱办事。他需要钱。他的妻子可能生了重病,面黄肌瘦,像常年被病魔折磨的人。”

    “不管目的是什么,他都得吃牢饭。他的妻子如果包庇,一样要吃。”

    “为什么?”她转头瞪他,“她什么也没有做。”

    大大的杏眼泛着泪光。林义叹了口气,启动车子,沉默不语。

    她不会为自己哭泣,却总对他人心软。凶手抓住这一点,不断折磨她。刺杀、绑架,这些都摧残不了她,直到柔软的内心,被这世界残冷的真相戳出千疮百孔。

    让季冰开导吧。专业的精神科医生,总有办法。

    车轮嗡嗡地拐过十八弯的山路,冲上没能阻挡罪犯的30°坡。

    月光下的别墅,大门紧闭,静悄悄。没有人像早晨那样站在大门口满怀期待地目送他离去。也没给他留一盏灯。

    “可能睡觉了。”林义熄了火,“你坐车里,我去敲门。”

    砰砰砰——不间断的敲门声,没有唤醒灯光。他拿出手机,翻到通话记录。有一个红红的未接电话。看时间,和张小雅的电话重叠了。

    他回拨——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没道理啊。

    林义挠挠头,又敲了敲门。

    厚重的木门沉闷着,缓缓消了音。

    他转头看看林思思。车前灯刺目,他看不清她有没有失落。

    “我们去镇上吧。有旅馆。”她开了车门说。嗓音清澈,仍然明朗。

    林义左右看看说:“可以进去。”

    他拿了手电筒,塞进夹克的口袋,露出半截筒柄。“把门关上。不管发生都不要开门。”

    “你要爬山吗?”林思思看看车前灯照着的峭壁。

    峭壁几近垂直地面,黑石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灯光。

    林义点点头,转身到山脚。他摸摸石块,后退几步,而后一个箭步,冲上峭壁,四肢扒住石块,像只没尾巴的壁虎。

    虽然小时候就知道警察神通广大,不仅能解救人质制服犯人,还会送迷路的小朋友回家。但这般飞檐走壁的,她一直以为只有电视里的警察会。

    林义每一次伸手,都抓住她看不见的岩石凸角,几次蹬腿攀爬,3米高的峭壁就在他脚下了。他打开手电,走入松林。

    林思思把车门和车灯都关了。头顶的银月,好似忽然不见,一点余晖都没有洒下。她闭了闭眼,楼房的黄砖反射着月光的银白。

    下方的松林,偶尔几声凄凄的鸮鸣,忽远忽近。

    她闭上眼,思绪逐渐沉浸在高昂的悲鸣中。没有灯火通明的相迎,没有大家喜极而泣的宽心,也没有季冰温暖的怀抱,只有淡淡烟味的冰冷车厢。

    忽然,鸮鸣近在耳旁。林思思猛地睁眼。

    凄鸣听了。

    幽暗的寂静中,皎月西落,别墅的阴影笼罩住越野车。

    她慢慢爬到驾驶位。心脏好像到了脑子里,心跳异常刺耳。

    院门外泛白的下山路,响起轻微的哒哒声,像猪蹄在登上坡。

    踏哒、踏哒……慢慢地一脚轻一脚重,爬上坡。

    云层遮蔽月光,黑糊糊的一团缓缓冒出平路。

    林思思转回头,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踏哒,踏哒……沙沙,沙沙……脚步声进了院门,踩上草坪,向车尾而来。

    后视镜里,一团黑影贴着车身,摇摇晃晃地靠近。

    她闭上眼,放慢呼吸。是幻觉。太紧张,出现了幻觉。

    脚步声停了。好一会,都不再出现。

    林思思松下口气,睁开眼。

    云开月明,一双眼睛趴在车窗看她。眼珠转动,他哈出一口气,猛地拍上车窗,留下一个手印。

    嘟——高亢的喇叭,穿过松林。正在翻墙的林义,脚一抖,从两米高的围墙滑落。

    嘟——嘟——越野车的喇叭响不停。他转头。身后茂密的松林,强光手电穿不透。重新翻出去五道两层楼高的围墙,不定有往前翻来得快。

    季冰,这面墙最好是最后一面。不然,你就等着哭吧。

    他后退几步,而后百米冲刺。好在用的是普通的青砖,不然他一定指着季冰的鼻子骂:“蠢货!”只需建两道围墙,一道比一道高。行窃的人,会自动脑补后面的墙越来越高而放弃翻越第一道。

    小心寻着建筑工人没贴平的砖缝踩,他终是满头大汗翻过了墙。

    凉亭翘起的六个角,这会格外娇小。他跑向林思思的房间。季冰,你要锁了门,就是蠢货。

    他用力一拉,玻璃门哗啦一下开了。他咧开嘴。还好有点脑子。

    喇叭忽然停了。林义关了手电,打开房门,贴着墙下楼梯。

    客厅的窗外,越野车停在房屋的阴影里。

    暗淡的月光下,一人影捶打着车窗。

    林思思擦擦额上的冷汗,靠回座椅。拍出一个个手印的手,仍在拍窗。

    她都摁累了,那人还不停。拍吧拍吧,手还能有车窗结实不成?

    她闭上眼,不去看那隐隐发红的眼睛。

    嘭嘭嘭——那人还真不停。林思思蹙眉,猛地摁住喇叭不停。

    长长的嘟,贯穿耳膜。不吵吗?干嘛非要揪着她不放?

    那人不拍了。他走到车头,拍上了引擎盖,而后抬脚往上爬。

    林思思一惊,赶紧往后座爬。

    “双手举起来!”忽然一声大喝,林义手中的电筒射来,照亮了车盖上的健壮男人和车窗上密密麻麻的暗红手印。

    男人滑下车盖,举起双手。他戴着深蓝鸭舌帽,双眼低垂。三轮车司机!

    “不要开枪,我是来自首的!”他大喊。

    “转过身,抱头蹲下!”林义的枪,瞄准男人眉心。

    “我愿意坦白,”男人转过身蹲到地上,抱住头。“让我见一见我老婆。”

    “名字。”

    “文东强。”

    林义用嘴咬住手电筒,从腰间解下随身带的手铐,将文东强双手反拷在背后。

    刚拷好,院门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跑上坡,晃动的强光照进铁门的草坪。

    林义熄了手电,掐住文东强后颈,压在车盖上。枪口抵住后脑勺,他紧盯院门。

    踏哒,踏哒哒——一群人跑进了院门。

    林思思打开了车前灯。哗啦,一群人一齐从腰间掏出枪。

    “我是林义!刚在稻田见过面。”

    “我是老王。”王刚道,拍上身边的一警员的后脑勺。“收枪。”

    警员们都放下枪,跑过来,而后围住车头,举枪对准男人的脑袋。

    林义拉起文东强,押着他进了别墅。

    啪嗒,别墅的水晶灯亮起了金碧辉煌的光芒。车前灯暗淡了,林思思关了车灯,拔了钥匙下车。

    文东强蹲在大厅的地上,右脚裤腿已被血浸透。米黄的地砖,拖出一条长长的血渍。他头上的鸭舌帽不知去了哪,露出寸头和黝黑的脸。他垂眼盯着地砖,一眨不眨。

    十几个警员堵在大门口,举枪戒备。

    林思思踮着脚喊:“林警官?”

    “快进来。”林义收了枪,对她招招手。

    警员们也收了枪,而后散开,整齐站门两侧,齐刷刷地看着她。

    林思思低着脑袋,跑进门,到林义身后站着。

    “夜深了。”林义指指楼上。

    林思思点点头,解下帆布包,递给林义:“当夜宵。”

    林义接过,无奈地笑了笑说:“快去睡吧。”

    文东强抬起头,盯着帆布包。麻木不仁的眼睛,泛了泪光。

    “云舒……”他说。

    林思思睁大眼,问道:“你刚说什么?”

    “让我见她一面。”文东强跪到地上,对林义磕头。

    两警员上前,拉起他,让他坐在另一警员搬来的餐椅上。

    “不可能……”林思思摇着头,不住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