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忙忙碌碌的回京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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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大可不必。从前是从前，说既往不咎大概率是不行的。不过，往后全看阿兄自己的。”
她展颜轻笑，似是无意摇头叹息，又埋首在田间。直至司乾成离去，才卸下一身武装坐在裴明绍身边，将头枕在他膝前。
瘦削的肩头微微耸动。
她在哭。
裴明绍没来由紧了紧胸膛，伸手将她发帽取下，替她抚平毛躁碎发，似是无意般开口道：“他来了，你反倒不高兴了？”
她蓦然抬头，脸颊上还挂着两滴晶莹泪珠，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问：“大…大人，知道了？”
说完，又觉得十分颓然，连声叹息后，正襟坐好，嘟囔道：“大人怕是觉得我小肚鸡肠。他来寻我，我不高兴，他若不来寻我，我亦不觉欢喜。我只是替父亲忧心罢了。阿兄受人蛊惑，竟然自请旨意，前来西巡戍边，放眼朝中，人才济济，他一个虚挂官职的公子哥，冒首邀功。若是个聪明的，定是韬光养晦，沉稳度日。可昨日，那些人得了衣裳，便撺掇他几句，竟然追至此间。大人，他从未信我。”
“我亦不信他就是。两厢试探，不枉费我们司氏的血脉。”
司卿卿缓缓地道，拭去眼角泪珠，复又笑道：“想来可笑，虽是至亲之人，却每每算计。阿兄只怕亦恼恨我几许。”
裴明绍望着他，冰霜似的面上噙着些许笑意，他缓缓地道：“莫要怕，你还有我。”
司卿卿一怔，随即垂下脑袋，只盯着鞋面上的珠串，一个挨着一个，挤在一条线上，如是她自己一般，半分由不得心。虽是瞬间，再抬头时，已是笑语晏晏，寻不出半分怨愤。
“嗯。往后请裴大人多多关照。”
两人相视一笑，尽管司卿卿眼神落寞。
“如此说来，大人负伤，也是有意为之？”
“再等一个消息。等到了，咱们就启程回京。”
司卿卿点点头，顺着裴明绍的眼神看向不远处，朝阳初升渐渐爬过不远处的苍南山，斑驳金光佛照大地，往西处的城墙三五成群，不甚规模，却已成趋势，犹如一条蜿蜒巨龙横在荒凉的戈壁之上。近处是枝繁叶茂的庄稼地，几亩已成规模的水稻田里沉甸甸地压弯枝头。麦苗抽高麦穗，疯一般蒸腾生长。
她心想，如此这般，甚好。
至少心安。
至少心无旁骛。
……
裴明绍等的消息，一等便是十余天。
直到他身后的箭伤好得差不多，司乾承几乎快要踏断将军府的门槛，驿官也含糊不清地三请四催旁敲侧击好一番。
素来沉稳的将军府终于动弹了。
从城郊牵了数十匹良驹，往东市的铁匠打铁蹄，又将几辆年久失修的车驾送去西市的木匠店里加固，甚至，素来明艳活泼的将军夫人领着惠安王府的郡主，和着十来名贴身的婢子，往南市的绸缎庄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定了好几身衣裳，入冬的四身，开春八套，盛夏五身，金秋又是六身。
素来好脾气的将军夫人端坐在上，抚着腕上碧湖青葱的镯子，柔声道：“这些可要加紧些，别误了将军大人回京的好日子。”
甜腻的嗓音中无不透着恃宠而骄的明媚。
人群中的玉笙，只恨得牙痒痒。这十来日，尽寻不得一处将军落单时，连她每日送入院中的补品也悉数落进眼前这个女人的口腹，叫她又恨又恼又无可奈何。
她只能等，等回京之后，再有诸多臂力，未必不能成事。她自恃容貌并非平庸之辈，再加以手段定能花开并蒂。
寻常男子，三妻四妾，朝秦暮楚，比比皆是。
她就不信，血气方刚的裴明绍当真能吊死在司卿卿一棵树上。
当日，绸缎庄将整个乌雀城的裁缝师傅都请了去，便是如此也加班加点昼夜不停整整七个星夜才将十几箱的成衣送入将军府，一身身试了下来，哪里跳了针线，哪里短了针脚，悉数返工，如此一来又是三日才算完工。
司卿卿指着挂满整件屋子的成衣，朝宁语儿道：“这些，你出！”
“我出就我出！瞧你那抠搜的样子。”
宁语儿手指抚过两身明艳的大红长衫，低声喃喃：“莫要怪我心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转身吩咐人将几身衣裳送入安封楼内，两套大红色的藏在漆案的底部，又不经意按压几番，藏得严实。
“此事，定需我祖母首肯，否则我母亲不会轻饶我。”
“随你。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当真犯在我手上，可就没有和亲这种好事等着她的。”司卿卿说着，朝莲湖眺望。
落云轩紧挨着莲湖，碧波如许。特地从南边移来的垂柳树，已是枝繁叶茂，细长柳条不时拂过湖面。
湖中水榭处是司卿卿命人才挂好的秋千，若论起寻常享受，她自是费尽心思。
隔着几排木质栅栏，稀疏两排长廊绕湖而行，方才送衣裳的婢子迎面遇见一人，将将漆盘捧在怀中，当着婢子的面上下好一番翻动，这才欢欢喜喜绕回安封楼。那婢子回来回话，说撞见玉笙姑娘，非说自己来，将几身衣裳都领了回去。
司卿卿没有回话，只是看向宁语儿。明明是无上尊贵的王府郡主，只因生母不喜，便日日承受这般磋磨。宁语儿的心，恐怕比莲湖底的石头还要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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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约莫又过了十来天，天气渐渐转凉。
司卿卿换上薄薄的袄衫，整日清点回京预备下的物件。
马蹄钉好，车架稳固，连新到的成衣也浆洗过两回，两张信笺终于送入裴明绍手中。
一封是司空道亲笔手书，上头只有一个字：归！
另一封是朱寿的鬼画符，密密麻麻写满了十来张。裴明绍坐在榻边，见司卿卿不时往这边瞟上几眼，将信签递过去道：“你要看看？”
“可以吗？”
司卿卿顺水推舟，立时凑过来，果然，岂料她横竖猜了半天也没认出一个字。
“你不认识才正常。这是苍夷文。”
裴明绍将信笺叠好，贴身收着。
司卿卿摇摇头，嘟囔了句，蛮夷到底是蛮夷，连文字都透着些许苍劲，隔着纸都闻得见羊膻味。
裴明绍当做没听见，吩咐人准备明日动身返京。
可这一夜，司卿卿却失眠了。
“阿兄大可不必。从前是从前，说既往不咎大概率是不行的。不过，往后全看阿兄自己的。”
她展颜轻笑，似是无意摇头叹息，又埋首在田间。直至司乾成离去，才卸下一身武装坐在裴明绍身边，将头枕在他膝前。
瘦削的肩头微微耸动。
她在哭。
裴明绍没来由紧了紧胸膛，伸手将她发帽取下，替她抚平毛躁碎发，似是无意般开口道：“他来了，你反倒不高兴了？”
她蓦然抬头，脸颊上还挂着两滴晶莹泪珠，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问：“大…大人，知道了？”
说完，又觉得十分颓然，连声叹息后，正襟坐好，嘟囔道：“大人怕是觉得我小肚鸡肠。他来寻我，我不高兴，他若不来寻我，我亦不觉欢喜。我只是替父亲忧心罢了。阿兄受人蛊惑，竟然自请旨意，前来西巡戍边，放眼朝中，人才济济，他一个虚挂官职的公子哥，冒首邀功。若是个聪明的，定是韬光养晦，沉稳度日。可昨日，那些人得了衣裳，便撺掇他几句，竟然追至此间。大人，他从未信我。”
“我亦不信他就是。两厢试探，不枉费我们司氏的血脉。”
司卿卿缓缓地道，拭去眼角泪珠，复又笑道：“想来可笑，虽是至亲之人，却每每算计。阿兄只怕亦恼恨我几许。”
裴明绍望着他，冰霜似的面上噙着些许笑意，他缓缓地道：“莫要怕，你还有我。”
司卿卿一怔，随即垂下脑袋，只盯着鞋面上的珠串，一个挨着一个，挤在一条线上，如是她自己一般，半分由不得心。虽是瞬间，再抬头时，已是笑语晏晏，寻不出半分怨愤。
“嗯。往后请裴大人多多关照。”
两人相视一笑，尽管司卿卿眼神落寞。
“如此说来，大人负伤，也是有意为之？”
“再等一个消息。等到了，咱们就启程回京。”
司卿卿点点头，顺着裴明绍的眼神看向不远处，朝阳初升渐渐爬过不远处的苍南山，斑驳金光佛照大地，往西处的城墙三五成群，不甚规模，却已成趋势，犹如一条蜿蜒巨龙横在荒凉的戈壁之上。近处是枝繁叶茂的庄稼地，几亩已成规模的水稻田里沉甸甸地压弯枝头。麦苗抽高麦穗，疯一般蒸腾生长。
她心想，如此这般，甚好。
至少心安。
至少心无旁骛。
……
裴明绍等的消息，一等便是十余天。
直到他身后的箭伤好得差不多，司乾承几乎快要踏断将军府的门槛，驿官也含糊不清地三请四催旁敲侧击好一番。
素来沉稳的将军府终于动弹了。
从城郊牵了数十匹良驹，往东市的铁匠打铁蹄，又将几辆年久失修的车驾送去西市的木匠店里加固，甚至，素来明艳活泼的将军夫人领着惠安王府的郡主，和着十来名贴身的婢子，往南市的绸缎庄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定了好几身衣裳，入冬的四身，开春八套，盛夏五身，金秋又是六身。
素来好脾气的将军夫人端坐在上，抚着腕上碧湖青葱的镯子，柔声道：“这些可要加紧些，别误了将军大人回京的好日子。”
甜腻的嗓音中无不透着恃宠而骄的明媚。
人群中的玉笙，只恨得牙痒痒。这十来日，尽寻不得一处将军落单时，连她每日送入院中的补品也悉数落进眼前这个女人的口腹，叫她又恨又恼又无可奈何。
她只能等，等回京之后，再有诸多臂力，未必不能成事。她自恃容貌并非平庸之辈，再加以手段定能花开并蒂。
寻常男子，三妻四妾，朝秦暮楚，比比皆是。
她就不信，血气方刚的裴明绍当真能吊死在司卿卿一棵树上。
当日，绸缎庄将整个乌雀城的裁缝师傅都请了去，便是如此也加班加点昼夜不停整整七个星夜才将十几箱的成衣送入将军府，一身身试了下来，哪里跳了针线，哪里短了针脚，悉数返工，如此一来又是三日才算完工。
司卿卿指着挂满整件屋子的成衣，朝宁语儿道：“这些，你出！”
“我出就我出！瞧你那抠搜的样子。”
宁语儿手指抚过两身明艳的大红长衫，低声喃喃：“莫要怪我心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转身吩咐人将几身衣裳送入安封楼内，两套大红色的藏在漆案的底部，又不经意按压几番，藏得严实。
“此事，定需我祖母首肯，否则我母亲不会轻饶我。”
“随你。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当真犯在我手上，可就没有和亲这种好事等着她的。”司卿卿说着，朝莲湖眺望。
落云轩紧挨着莲湖，碧波如许。特地从南边移来的垂柳树，已是枝繁叶茂，细长柳条不时拂过湖面。
湖中水榭处是司卿卿命人才挂好的秋千，若论起寻常享受，她自是费尽心思。
隔着几排木质栅栏，稀疏两排长廊绕湖而行，方才送衣裳的婢子迎面遇见一人，将将漆盘捧在怀中，当着婢子的面上下好一番翻动，这才欢欢喜喜绕回安封楼。那婢子回来回话，说撞见玉笙姑娘，非说自己来，将几身衣裳都领了回去。
司卿卿没有回话，只是看向宁语儿。明明是无上尊贵的王府郡主，只因生母不喜，便日日承受这般磋磨。宁语儿的心，恐怕比莲湖底的石头还要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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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约莫又过了十来天，天气渐渐转凉。
司卿卿换上薄薄的袄衫，整日清点回京预备下的物件。
马蹄钉好，车架稳固，连新到的成衣也浆洗过两回，两张信笺终于送入裴明绍手中。
一封是司空道亲笔手书，上头只有一个字：归！
另一封是朱寿的鬼画符，密密麻麻写满了十来张。裴明绍坐在榻边，见司卿卿不时往这边瞟上几眼，将信签递过去道：“你要看看？”
“可以吗？”
司卿卿顺水推舟，立时凑过来，果然，岂料她横竖猜了半天也没认出一个字。
“你不认识才正常。这是苍夷文。”
裴明绍将信笺叠好，贴身收着。
司卿卿摇摇头，嘟囔了句，蛮夷到底是蛮夷，连文字都透着些许苍劲，隔着纸都闻得见羊膻味。
裴明绍当做没听见，吩咐人准备明日动身返京。
可这一夜，司卿卿却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