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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忍着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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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气上来,薛莹的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后来呢?”

    火炉见她已经有些睁不开眼,微微一笑:“困了就睡吧。”

    “不要,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你聊天。”薛莹用力拍拍脸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既然有机会离开,你为什么又回去了。”

    “救下我的牧民是北原国的人,开春之后,他就将我卖给了北原国的军队。后来川帅派人将我救了回去,我自然也就回到疆北战区了。”

    被人救了,却又被救命恩人出卖了?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倒霉蛋!

    薛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跟你的队伍失去联系了?那,那一队人去哪里了?”

    “他们后来又重新集合起来,因为饥寒交迫一路往南,直至进入了大固境内。”

    薛莹醉醺醺地勾住他的脖子:“我跟你说,那一年冬天,有一伙疆北的流兵闯入了酒泉别庄,还把我们的院子给霸占了。”

    “就是他们。”

    这么巧?薛莹怔怔走神了一会,很失落地说:“你当时怎么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呢?那样,我们就能早点见面了。”

    “你不觉得很吓人吗?如果我当时和他们在一起,就会成为伤害你的人。”

    “你不会。”薛莹的手无力地滑落,整个人瘫靠在他身上,“火炉?”

    “嗯?”

    “他们是故意扔下你的对吗?”

    火炉没有说话,当时默认了。

    “所以他们才会跑。他们害怕回到军队后这件事会被查出来,他们会被问罪——他们不是被北原国的探询使吓跑的,他们是故意掉队、故意走那条线路、遇上探询使之后又故意留下你一个人送死的。”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不敢想吧。人性怎么能这么险恶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你只是不小心成了慕容家的孩子,你没做错什么呀。火炉?”

    “嗯?”

    “你恨他们吗?”

    “他们已经全都死了,死在战场上,死在马蹄下。”

    洞里灯火昏暗,薛莹看不清他的神色,伸手摸索着他的脸,眉毛、睫毛、挺直的鼻梁,和干燥的脸颊。

    “好奇怪啊,你怎么不哭呢?”她嘟囔。

    “都过去了。”

    “火炉?”

    “嗯?”

    “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

    “我可不可以,”薛莹小心翼翼地探询,“我可不可以心疼一下你?”

    火炉低头看向她。天赋让他可以在黑暗中清楚地看见她所有细微的表情,他顿了顿,推开她让她坐好,“随你,不过我不觉得这有必要。”

    一阵寒风灌入,薛莹打了个冷战,脑子顿时清醒过来。她发了一会呆,叹气,拿起酒坛又开始喝。

    “别喝太多,伤身。”

    薛莹忽然道:“我把明途师父送给了明理师父,作为贡品,送给了她。”

    火炉神色一动,过了好一会才道:“你没有做错。”

    “可也未必是对的。一个人,很多的人,这两者其实是没有轻重高下之分的,因为,每一条生命都是无价的。可我却以拯救世界的名义,牺牲了明途师父。”薛莹怔怔地,“我觉得我很恶心。”

    “后悔吗?”

    薛莹摇头。

    火炉无声叹息:“那就好。”

    泪水蓦地盈眶,薛莹轻声问:“火炉,我不会死的,对吗?”

    火炉没回答。

    “你要我做的事情,不会让我死掉的。所以你才会想要撮合我跟蔡铧,你希望我找到精神支持,在失去你以后依然能活下去……”

    “明澈!”火炉打断她的话。

    薛莹不管:“可是,我会离开的。明理师父说过,只要时空裂缝修复完成,我就会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所以,我跟蔡铧也是没有可能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

    “那你为什么还?”

    火炉沉默了一下:“我只是希望你无论是留在这个世界,还是回去,都还有爱上别人的能力。”

    薛莹许久无语。她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一次又一次温柔却坚定的推开,一切再明了不过了:有些事,不能发生;有些话,永远不能说出口。

    “我明白了。”她飞快地擦掉眼角的泪水,“放心,我还没有到会为了你寻死觅活的程度。人生那么长,总会有转机,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火炉这下是真的感觉欣慰:“那就好。”

    “但是你也一样啊,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要好好活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你会遇上一个……”她蓦地止住话头。

    山洞里陷入静默,缝隙吹进来的风带着浓重的水汽,也带来了外面的雨声。

    “下雨了。”她喃喃。

    “嗯。”

    她走到缝隙前,努力往外看,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隐隐绰绰的山影,雨声沙沙,让她想起了一个场景。

    大雨倾盆,她背着一个人艰难前行,后面跟着来势汹汹的初月阁杀手。后来他们躲进了山洞里,她替他疗伤……

    她想起火炉说过:属于我的那条命确实已经死了,可我还有她给我的那一条——所以我才活到了现在。

    她想起蔡铧的描述:被绥王一根一根捏碎了骨头,用掌力震碎了心脉,最后从天一崖上扔了下来摔成一堆烂泥,但他还是活了下来。

    火炉说:她的前面就是万丈深渊,而我……

    他做了一个“推”的动作,眼神悲凉。

    一幕幕飞快闪过,薛莹的脑袋都快炸开了,直至火炉的呼唤叫醒了她:

    “明澈?”

    “啊?”她仓皇回头。

    “那边冷,小心着凉。”

    “哦。”她回到他身边,身体因为精神的高度亢奋而瑟瑟发抖。火炉还以为她是着凉了,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薛莹抱着他的腰靠过去:“好冷啊。”

    他顿了顿,垂眸,最后没有拒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薛莹闭上眼睛,在心里大声呐喊:不准哭!就装作你什么都不知道!

    推开你,他才能安心,所以,你必须成全他!就像他之前忍着不死一样,你的感情也必须忍着不说。

    这是上苍的磨难,你必须经受。

    不、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