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布衣监国 > 第六章 丞相府食客三千(下)

第六章 丞相府食客三千(下)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脱脱像个大小姐一样宅在家里的魏击魏公子,这回可是结结实实被白墨一身名士风流给震慑住了。魏击安下心神,仔细寻觅自己曾读过的那些经史子集里的帝王将相收买人心的手段,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隐约想起了一个伯牙子期的典故,赶紧正色道:“涓涓潺潺如流水,跌跌宕宕若山峦,阁下弹得一手好琴。”

    “君心与吾心同。”白墨笑了笑,起身作了一揖:“白某平生得遇知音如魏公子,可谓一大乐事。”

    魏击还礼道:“荣幸之至。魏某得遇良才如白公子,亦是一大乐事。”

    “客气客气,魏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将相之后,前途必是不可限量。”

    “哪里哪里,白公子风流俊逸,乃是金玉良材,看将来高阁,必有白公子立足之地。”

    二人寒暄着,又互相吹捧了几句,迟迟不肯切入正题,白墨也不急躁,既然是钓鱼,自己首先不能乱了阵脚。

    魏击毕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雏儿,没说几句便按耐不住,拄着拐杖,艰难地移动到白墨跟前,一把抓住白墨双手,诚恳道:“相府求贤若渴,白公子若不嫌弃,便在相府住下,明天我便托父兄给公子活动个差事出来,公子意下如何?”

    对于魏击的地位来说,他现在态度已经不能用礼贤下士形容了,简直是一种对自己身份的作贱,白墨也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态度,心下便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晋朝官制,丞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基本上皇帝要管的,丞相都能管管,想要飞黄腾达,来相府混口饭吃的人必然不少,不至于像魏击说的那样“求贤若渴”吧?

    要搁一般人受宰相孙儿如此礼遇,甚至一见面就许诺下官职,恐怕已经恨不得为相府赴汤蹈火出生入死了,可白墨的脸皮总是比一般人要厚的,此情此景,他还是矜持道:“魏兄稍安勿躁,白某尚无入仕之心,恐怕要辜负魏兄的好意了。”

    “这……阁下可是觉得相府池塘太小,养不下你这尾大鱼?”

    对方既然给足了面子,白墨也不好太过敷衍,正色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白某见魏公子可谓良主,然魏公子毕竟不是魏丞相,丞相如何,白某尚不知晓。”

    “既然如此,堂会结束之后,魏某便带公子去见家祖。”

    “有劳了。”

    说实话,刚才白墨没有直接答应魏击,而是选择搪塞过去,还有一个疑虑,那就是不知道招揽自己到底是魏无忌的意思还是魏击自己的主张,他在魏击面前摆摆名士风流,钓到这尾小鱼,只是想以这尾小鱼作饵引得大鱼出动而已,并不是想直接便拿尾小鱼佐酒。

    魏击方才将白墨比作大鱼,却不知在这位神秘兮兮的白公子心里,自己才是那捉杆钓鱼的渔翁。让白墨做鱼,池塘再大,他肯定也不乐意去的。

    魏击离去之后,白墨有些无聊,便在这鱼龙堂里四处闲逛,逛累了便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歇息,再招来几个婢女给他揉肩捶腿,好不自在。

    白墨从婢女手中接过酒杯,细细抿了一口,啧啧道:“他年我若为丞相,不知会是怎样光景?”

    话刚说完,白墨又垂下眉去,沮丧道:“这酒太浊,这地儿太腌臜,这床板太硬,这春天还有些热了,唉,作了丞相,也是一样。”

    白墨向天一指,也不管周围那些婢女们听到他狂言后的疑惑与惶恐,高声喊道:“十八年,白某天天都想日日你这贼老天!”

    轰隆一声,白日惊雷。

    丞相魏无忌瞅了瞅天色,屏退左右,只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干老头还站在丞相身边,手中捧着一本小册子。

    魏无忌道:“此人可否入了风流十二品?”

    那干瘦老头摇了摇头:“并无此人姓名。”

    “我那孙子也不知受了什么蛊惑,非要让老夫亲自接见他。”

    “只是这两个月来,魏击少爷的名字,从第十二品末尾,直接升到了第六品中游。”

    魏无忌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要下雨了,让他去翠屏堂等我。对了,叫上魏文魏武。”

    干瘦老头躬身应诺,即便告退。

    翠屏堂,最先到的是两个中年人,一人文士装扮,步履虚浮,一把折扇十分随意的别在腰间,另一人头戴武弁,身披甲胄,腰间悬着一柄八面剑,神色庄严,举止动作一丝不苟。

    这二人便是魏家下一代的顶梁柱,魏无忌嫡子,治粟内史魏文和忠武将军魏武,前者位列九卿,后者官职在军中不上不下,一半是个虚职。若循旧例,下一代丞相会是韩家子弟,轮不到他魏家头上,魏文已经位列九卿,升迁无望,又不相信皇帝会拿他魏家开刀,所以身在朝中的魏文一直以来都是尸餐素位,反倒不如在军中任职的弟弟勤勉。

    魏文一进翠屏堂,发现里面只有些家丁婢女在做清扫,并无其他人物,立即怒道:“这叫白墨的庶人,未免太不把丞相府放在眼里,是谁给了他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托大?”

    魏武一言不发,只是寻了个位置默默坐下。

    魏文嘲讽道:“你那儿子倒是请了个好客人。”

    “吾儿俯城(魏击的字)不是那种没轻没重的人。”魏武皱了皱眉,心中实在不喜魏文的言语作风,奈何魏文毕竟是嫡长子,魏武即使打心底看不起这位兄长,也必须执弟礼,只得好言安抚道:“兄长稍安勿躁。”

    魏文直接坐在上首,抿了口婢女早已泡好的清茶,摇头道:“不是我说你,弟弟呀,你儿子还是该好好管教管教,让他长点心眼,别让狐朋狗友们骗了。这回他找来这个什么白公子,人没见到,谱儿还挺大,居然让咱爹亲自来见,忒也不识趣了些。”

    魏武淡淡道:“良材难觅,如今的丞相府,已经不是当年了。”

    “笑话,我丞相府食客三千,个顶个都是一时雄杰,弟弟你身在军伍,已经不懂新形势了。”

    魏武端起了茶杯,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又默然放下。魏文瞧了一眼在自己心里木讷非常的弟弟,顿觉无趣,也不再言语。

    “硕鼠啖砖,清谈误国;肉食者鄙,不足远谋!来来来,这壶有酒,去去去,哪处风流?金银锦帛何足贵,直须满饮八百杯!啊……杯!”

    一刻钟过去了,终于,一个醉醺醺的身影出现在了翠屏堂口,手提酒壶,嘴里唱着毫无曲调可言的歌谣,身形摇晃着走了进来。

    魏文啧啧道:“果然如我所料,这就是个没有甚真才实学的浪荡子罢了。咱们为他摆这么大阵仗,传出去恐怕要让老韩家和老赵家笑掉大牙了。”

    魏武依旧不言不语,只是眸光冷冽的打量着这位醉醺醺的白衣少年,心中暗忖,如果此人真的只是个如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家伙,自己一定要将此人一剑解决了,莫叫父亲对魏击产生什么意见才好。

    白墨抄起酒壶,又喝了一大口,这才往堂上看去,瞧见了两位中年人,口中轻笑:“将相足俱,可以上朝了!”

    “大胆!”魏文立即高声呵斥。

    这声呵斥把白墨惊出了一身冷汗,表面上却还是满不在乎,胡乱接口道:“这位丞相有何冤屈,草民为你做主啊?”

    魏武也开始觉得这人举止作为太不像话,一手已经摸上了剑柄。

    “魏文魏武,好好坐着。”

    魏无忌阔步走来,身边还跟着那位干瘦老头。

    老头在魏无忌身边,低声道:“狷狂之气,在风流品上可是加分项。看来这位白公子对裴行俭那老匹夫的喜好摸得还挺准的。”

    “世人皆知裴行俭曾骂王秋水器识不佳,永不可能位列第一,如若为官至多当个县令,便觉得裴行俭喜欢那种庄重木讷的书生,真是大错特错。”魏无忌呵呵一笑,“这老匹夫说一套做一套,可真是害惨了不少人呐。”

    老头也跟着笑了笑,却不再议论。

    魏无忌坐上了主位,中气十足道:“无忌年老体衰,来得晚了,还请白公子海涵呐。”

    白墨也知道正主来了,不好继续托大,躬身道:“草民白墨,参见丞相,丞相这个千岁……”

    “念你背井离乡两千里而来,不懂京城规矩,老夫不与你计较过多,免礼吧。”魏无忌摆了摆手,丞相府食客三千,尽是异人,其中还有些连华夏语言都说不通顺的蛮子,早就习惯了无视礼节。

    白墨却道:“草民乃是儒生,不敢免礼。丞相千岁。”

    说罢,一拜三叩首。

    魏无忌皱了皱眉,这般做派,却真有些不讨喜了。这时却听白墨道:“草民来时听闻,今年时令诡谲,这才春季便发了大水,还是去年久旱无雨的北方,难民们四处逃窜,如今已然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不知朝堂诸公,可有良策?”

    魏无忌道:“有何良策,发粮救济便是,只是如今……”

    魏无忌指了指魏文:“这小子跟我要的粮食太多,朝廷一时间拿不出来,此事便僵在了这里。”

    “白某听闻丞相府食客三千,不知这三千位一时豪杰,又有何良策?”

    “丞相府食客三千?”魏无忌冷哼一声,“丞相府尸客三千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