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鬼哭萧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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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萧府已是傍晚，刚进门姜篱便听见萧陵在正厅大骂：“逆子，不好好修行，净日流连秦楼楚馆，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往家里带。今天又带回来个什么小凤仙，我萧家百年门第，岂容这些妓子玷污门庭！”
陈夫人给他顺气，“乾儿定会改好的，他还没长大呢，等长大了便懂事了……”
萧陵气不打一处来，“他今年都二十了，还要长到多大才算大人！慈母多败儿，他这副扶不上墙的样子便是你惯出来的。”他执起戒尺撩袍出门，“不行，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那逆子！”
陈夫人在后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追着，还一面悄声吩咐下人，“快去告诉大少爷，让他躲起来！”
萧陵甫一出门，迎头便撞见姜篱。脚步一顿，他方才的汹汹气焰霎时间矮下去不少。
婚是退不了了，可钱却不能落在萧家。姜篱抱着双臂，道：“殷家给我那些聘礼呢？”
“你要干什么？”萧陵问。
姜篱淡淡问：“你们打算给我多少嫁妆？”
后头的陈夫人上前道：“二姑娘，放心吧，不会亏待你的。我都准备好了，给你一间铺子并四十万两银票，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姜篱回忆萧梨的记忆，细数她母亲的资财，啧了声，“没记错的话，我母亲沈姨娘是商户出身，陪嫁足有五间店铺，近几年萧家捉襟见肘，拿我母亲的铺子填补亏空。怎的，不还了？殷家聘礼折合银两，少说也有三百万两。一间铺子和四十万两银票，打发狗呢？”
萧陵脸上很不好看，他们扣下殷家聘礼和沈姨娘的陪嫁确有其事。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吃了亏只会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可谁让他的女儿是这煞神？萧陵心里升起寒意，这丫头不会为了嫁妆，把当年的事儿说出来吧？
陈夫人不满道：“你哥哥快要娶媳妇儿了，你做妹妹的，自然得出一份力。我们不指着你出嫁后帮衬家里便罢了，你倒在这里跟父母讨钱。”
“只怕那些钱你儿子有命拿，没命享。”姜篱冷笑。
陈夫人脸色一白，想说些什么，萧陵手臂一挡，将她拦住。
“你放心，”萧陵深吸一口气，道，“殷家给的聘礼，我拿一半给你陪嫁。”
姜篱冷冷道：“不够。”
“……”萧陵心一狠，道，“全部。”
陈夫人叫道：“老爷！”
萧陵瞪了她一眼，陈夫人悻悻闭了嘴。萧陵转头对姜篱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姜篱心胸宽广，得饶人处且饶人，摆了摆手，“行，你们忙你们的吧。”
她负着手，不管这对夫妇气得脸色发白的样子，迤迤然转身离开。萧陵一口气憋在胸口，下不去又上不来，操着戒尺往萧乾的院子走去。陈夫人看他这要往儿子身上发泄怒火的架势，也顾不得姜篱了，提着裙子追赶萧陵。
姜篱晃回自己的小院，人还未坐定，忽然听见萧乾院子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她素来不喜多管闲事，管外面天翻地覆，她自岿然不动。正打算上床就寝，窗外突然响起一叠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萧宣推开窗牖，道：“二姐，大哥死了，你去不去看！”
姜篱蹙眉，“怎么死的？”
陈夫人平日苛待庶出子女，萧宣对她儿子没什么感情，只想着看热闹，“听说是闹鬼，咱家不是剑道世家吗，怎么有鬼敢往咱家闯啊？”
闹鬼？
少年入苍岚之时，师父曾命她许下誓言：斩鬼除邪，责无旁贷。
苍岚弟子，遇鬼必除。
唉，麻烦啊，这下不想去也得去了。姜篱从床上爬起来，跟着萧宣一同去萧乾住的停荷轩。早有许多人围在屋里，下人们满脸惊恐，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屋子里吵吵闹闹，像沸腾的锅。
萧宣想看尸体又害怕，捂着眼睛跟着姜篱挤进人堆，姜篱拨开人往里看，萧陵站在一旁，陈夫人正抱着一具男尸恸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她怀中男尸赤着双脚，只穿了身洁白中衣，脑袋破了个大口子，双颊凹陷，两目圆睁，是一派被吸干了精气，且极为惊恐的模样。
旁边还有个衣着不整的年轻女人，哭得妆容已花，瑟瑟发抖。萧陵强忍悲痛问她：“你就是乾儿带回来的小凤仙？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凤仙哭道：“刚刚大少爷拉我玩躲猫猫的游戏，让我在屋子里藏起来，他来找。我藏在衣橱里，他数了一百下，开始在屋里找我。我听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翻箱子又翻柜子，后来……后来……”
“后来什么？”萧陵追问。
小凤仙吸了口气，“后来，我听见少爷很高兴地说：‘找到了！’可那时候我明明还躲在衣橱里，我以为他诈我，就没出去。他一直在喊：‘宝贝……真是个宝贝……’，接着就没声儿了。等了好久，他也没来找我。我等不及，就自己爬出来了，然后我就看见……看见他躺在地上，已经死了！”
“儿啊，我的儿啊……”陈夫人捶胸顿足，抬头看见姜篱，忽然疯了似的冲过来，“都怪你，都是你，都是你咒我的乾儿，害他惨死！”
姜篱侧身一让，陈夫人扑了个空，狠狠摔在地上。
萧陵气道：“你发什么疯？乾儿这被吸干的样子分明是被鬼害死，关老二什么事！”
陈夫人哭哭啼啼道：“是她说殷家的聘礼我儿有命要，没命花，刚说完，我儿便惨死，难道和她没关系么！
姜篱哼笑，“我若有这本事，先咒你死。”
她这般冷嘲热讽的态度让陈夫人更是火冒三丈。陈夫人指着她破口大骂，声调倏然拔高，仿佛要掀翻屋顶，“萧梨，我告诉你，就算我儿死了，聘礼你也休想拿走！”
话说完，她猛地一挺，又站了起来。
萧宣连忙拉姜篱，“二姐快躲起来！”
萧陵骂她：“你莫再发疯！”
陈夫人却满脸惊恐，“我……我……”
话尚未说完，她忽然望着抱柱闷头冲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两只踩着金绣鞋的脚跑得飞快，直直撞向大红抱柱。咚的一声，那力道之大，她的脑门完全凹陷了下去。大家纷纷惊呼，而她圆睁着眼，头破血流地软倒在地。再看她面目，亦是一副脸色灰败，无比惊恐的样子。
“夫人把自己撞死了，”有个下人慌张叫道，“二姑娘刚咒完夫人，夫人就死了！”
姜篱望着陈夫人尸体，心情有些复杂，她什么时候有了咒人就死的本事了？
萧宣叫道：“关二姐什么事，别瞎说，是这屋子里有鬼，还不快跑！”
大家如梦初醒，“屋子里有鬼，快跑啊！”
短短片刻，又死一个人。
回到萧府已是傍晚，刚进门姜篱便听见萧陵在正厅大骂：“逆子，不好好修行，净日流连秦楼楚馆，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往家里带。今天又带回来个什么小凤仙，我萧家百年门第，岂容这些妓子玷污门庭！”
陈夫人给他顺气，“乾儿定会改好的，他还没长大呢，等长大了便懂事了……”
萧陵气不打一处来，“他今年都二十了，还要长到多大才算大人！慈母多败儿，他这副扶不上墙的样子便是你惯出来的。”他执起戒尺撩袍出门，“不行，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那逆子！”
陈夫人在后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追着，还一面悄声吩咐下人，“快去告诉大少爷，让他躲起来！”
萧陵甫一出门，迎头便撞见姜篱。脚步一顿，他方才的汹汹气焰霎时间矮下去不少。
婚是退不了了，可钱却不能落在萧家。姜篱抱着双臂，道：“殷家给我那些聘礼呢？”
“你要干什么？”萧陵问。
姜篱淡淡问：“你们打算给我多少嫁妆？”
后头的陈夫人上前道：“二姑娘，放心吧，不会亏待你的。我都准备好了，给你一间铺子并四十万两银票，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姜篱回忆萧梨的记忆，细数她母亲的资财，啧了声，“没记错的话，我母亲沈姨娘是商户出身，陪嫁足有五间店铺，近几年萧家捉襟见肘，拿我母亲的铺子填补亏空。怎的，不还了？殷家聘礼折合银两，少说也有三百万两。一间铺子和四十万两银票，打发狗呢？”
萧陵脸上很不好看，他们扣下殷家聘礼和沈姨娘的陪嫁确有其事。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吃了亏只会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可谁让他的女儿是这煞神？萧陵心里升起寒意，这丫头不会为了嫁妆，把当年的事儿说出来吧？
陈夫人不满道：“你哥哥快要娶媳妇儿了，你做妹妹的，自然得出一份力。我们不指着你出嫁后帮衬家里便罢了，你倒在这里跟父母讨钱。”
“只怕那些钱你儿子有命拿，没命享。”姜篱冷笑。
陈夫人脸色一白，想说些什么，萧陵手臂一挡，将她拦住。
“你放心，”萧陵深吸一口气，道，“殷家给的聘礼，我拿一半给你陪嫁。”
姜篱冷冷道：“不够。”
“……”萧陵心一狠，道，“全部。”
陈夫人叫道：“老爷！”
萧陵瞪了她一眼，陈夫人悻悻闭了嘴。萧陵转头对姜篱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姜篱心胸宽广，得饶人处且饶人，摆了摆手，“行，你们忙你们的吧。”
她负着手，不管这对夫妇气得脸色发白的样子，迤迤然转身离开。萧陵一口气憋在胸口，下不去又上不来，操着戒尺往萧乾的院子走去。陈夫人看他这要往儿子身上发泄怒火的架势，也顾不得姜篱了，提着裙子追赶萧陵。
姜篱晃回自己的小院，人还未坐定，忽然听见萧乾院子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她素来不喜多管闲事，管外面天翻地覆，她自岿然不动。正打算上床就寝，窗外突然响起一叠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萧宣推开窗牖，道：“二姐，大哥死了，你去不去看！”
姜篱蹙眉，“怎么死的？”
陈夫人平日苛待庶出子女，萧宣对她儿子没什么感情，只想着看热闹，“听说是闹鬼，咱家不是剑道世家吗，怎么有鬼敢往咱家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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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入苍岚之时，师父曾命她许下誓言：斩鬼除邪，责无旁贷。
苍岚弟子，遇鬼必除。
唉，麻烦啊，这下不想去也得去了。姜篱从床上爬起来，跟着萧宣一同去萧乾住的停荷轩。早有许多人围在屋里，下人们满脸惊恐，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屋子里吵吵闹闹，像沸腾的锅。
萧宣想看尸体又害怕，捂着眼睛跟着姜篱挤进人堆，姜篱拨开人往里看，萧陵站在一旁，陈夫人正抱着一具男尸恸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她怀中男尸赤着双脚，只穿了身洁白中衣，脑袋破了个大口子，双颊凹陷，两目圆睁，是一派被吸干了精气，且极为惊恐的模样。
旁边还有个衣着不整的年轻女人，哭得妆容已花，瑟瑟发抖。萧陵强忍悲痛问她：“你就是乾儿带回来的小凤仙？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凤仙哭道：“刚刚大少爷拉我玩躲猫猫的游戏，让我在屋子里藏起来，他来找。我藏在衣橱里，他数了一百下，开始在屋里找我。我听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翻箱子又翻柜子，后来……后来……”
“后来什么？”萧陵追问。
小凤仙吸了口气，“后来，我听见少爷很高兴地说：‘找到了！’可那时候我明明还躲在衣橱里，我以为他诈我，就没出去。他一直在喊：‘宝贝……真是个宝贝……’，接着就没声儿了。等了好久，他也没来找我。我等不及，就自己爬出来了，然后我就看见……看见他躺在地上，已经死了！”
“儿啊，我的儿啊……”陈夫人捶胸顿足，抬头看见姜篱，忽然疯了似的冲过来，“都怪你，都是你，都是你咒我的乾儿，害他惨死！”
姜篱侧身一让，陈夫人扑了个空，狠狠摔在地上。
萧陵气道：“你发什么疯？乾儿这被吸干的样子分明是被鬼害死，关老二什么事！”
陈夫人哭哭啼啼道：“是她说殷家的聘礼我儿有命要，没命花，刚说完，我儿便惨死，难道和她没关系么！
姜篱哼笑，“我若有这本事，先咒你死。”
她这般冷嘲热讽的态度让陈夫人更是火冒三丈。陈夫人指着她破口大骂，声调倏然拔高，仿佛要掀翻屋顶，“萧梨，我告诉你，就算我儿死了，聘礼你也休想拿走！”
话说完，她猛地一挺，又站了起来。
萧宣连忙拉姜篱，“二姐快躲起来！”
萧陵骂她：“你莫再发疯！”
陈夫人却满脸惊恐，“我……我……”
话尚未说完，她忽然望着抱柱闷头冲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两只踩着金绣鞋的脚跑得飞快，直直撞向大红抱柱。咚的一声，那力道之大，她的脑门完全凹陷了下去。大家纷纷惊呼，而她圆睁着眼，头破血流地软倒在地。再看她面目，亦是一副脸色灰败，无比惊恐的样子。
“夫人把自己撞死了，”有个下人慌张叫道，“二姑娘刚咒完夫人，夫人就死了！”
姜篱望着陈夫人尸体，心情有些复杂，她什么时候有了咒人就死的本事了？
萧宣叫道：“关二姐什么事，别瞎说，是这屋子里有鬼，还不快跑！”
大家如梦初醒，“屋子里有鬼，快跑啊！”
短短片刻，又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