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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举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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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陆无双怀孕,丁跃这年都不准备出天山了,好好在家陪她,胡悬壶自然不能离开,程英留下照顾表妹,申屠行冲也不肯走。谢曜心想正好趁机教导郑金习武,如此一来,这年众人都待在天山,其乐融融,哪儿也不去。

    正值春寒料峭的时节,冰川溪水刺骨,但谢曜已经吩咐郑金站在溪水中扎马。比起他此前的几个徒弟,郑金是最听话的一个,不管谢曜给他订多劳累的任务,他咬咬牙都能一声不吭的坚持下来。脚冻僵了,谢曜便将他抱回屋子,给他搓暖按揉穴位,赞他今日的练功。

    每日清晨,窗外雾气蒙蒙,最是寒冷。郑金从厚厚的被子里醒来,却能闻到谢曜在窗台给他升炉子的味道;太阳快下山时,便和师兄弟几人并肩坐在院子外看日落,日子闲适极了。

    这天申屠行冲和程英一起上山打猎,胡悬壶在屋子里睡懒觉,丁跃照顾陆无双。

    谢曜早早便领着郑金在溪边练功,短短几月下来,郑金的基础功竟十分不错,谢曜有意让他学丁跃一路的武功,是以平常也让他师兄弟二人过过招。郑金在谢曜面前打了一段开山掌,虽然年纪幼小,但掌势力道却隐隐不凡。

    “不错,阿金,过来休息罢。”谢曜拍拍门前台阶,示意他过来坐。

    郑金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点了下头,便端坐在谢曜身旁,不发一语。

    这些时日相处后,谢曜也察觉了郑金的几分性格,他拍了拍郑金的肩膀,笑着问:“练功累不累?”

    郑金看他一眼,老老实实的说:“师父,很累,我不想练。”

    “没事,等基础功扎实了,再练别的就不会很累了。”

    郑金低垂眼眸,叹气道:“可是我怕自己学不会。”

    谢曜摆了摆手,说:“妄自菲薄甚么,你比几个师兄练得都要好,日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一代才俊。你能不能做到?”

    郑金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抬起头点头:“能!”

    谢曜端详他片刻,总觉这孩子太过少年老成,没有一点稚龄孩童的样子。他突然道:“阿金,师父明天带你去镇上玩罢。”

    郑金一愣,问:“镇上有甚么好玩的?我瞧那些东西都没意思得很。”

    “你没有好生玩过,怎知有没有意思。”谢曜说着拿起一个小板凳,“你觉得这个板凳好不好玩?”

    郑金摇头道:“板凳就是用来坐的,怎会好玩?”

    谢曜但笑不语,往台阶高处坐下,伸直了腿,一边将小板凳放在脚背上,一边笑道:“为师在你这个年纪,我妈妈就喜欢这样逗我玩。虽然那时和你想法也相差无几,但后来却也觉得十分有趣。”

    郑金看着也十分好奇,坐在小板凳上面,谢曜将他翘起来又放下,翘起来又放下,高高低低,郑金忍不住左右摇晃,又不肯掉下去,便紧紧抓住他裤腿,忍不住咯咯地笑,笑得满脸通红。

    “师父,我真服了你啦。”郑金再年少老成,毕竟也只是个孩子,抱着谢曜笑个不停。

    师徒二人在院子里玩耍一会儿,郑金说饿了,谢曜便又带着他去厨房烧灶,一起生火,坐在地上往灶膛里面填稻草把,照的人脸红彤,四周暖和,谢曜又将程英留下的面糊围着铁锅一圈一圈烙饼,待弄好了,便让郑金端去给师兄师姊。

    陆无双正是恶心厌食的阶段,甚么也吃不下去,便起身去院子里走走,然而她刚跨出门槛,就听远处大声有人呼叫:“悬壶!快来救大师兄!”

    声音夹杂哭腔,可不正是程英么。

    胡悬壶不会武功,犹自茫然,谢曜已然一把拉住他,脚下轻点,发飞奔出。

    只见程英扶着一个血人,正是申屠行冲。她见得谢曜,立刻便哭出声,“师父!”

    “怎么了?”谢曜心跳如雷,将申屠行冲扛在肩头往回走,伸手轻轻一摸,他左腿和右臂都在汩汩流血,血肉模糊。

    胡悬壶从药箱里翻出几瓶伤药,跟在谢曜后面,跳起来往申屠行冲伤处一通乱撒,白哗哗的药粉撒了谢曜满脸满身。

    谢曜“呼”的吹飞眼睫毛上的药粉,语气尽量平静的问:“英儿,你们去山上打猎罢了,怎会受伤?”

    程英脸色惨白,低着头哽咽道:“都怪我,师父,都怪我……”

    原来她和申屠行冲上山,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并没留意脚下。因为开春后塔松林里万物复苏,不少天山近处的村民便会埋着捕兽夹捕猎,而不是像申屠行冲这样拿着双斧、弓箭。便等她差些一脚踏入捕兽夹丛里,申屠行冲将她猛然拉开,自己却不小心踩了进去,申屠行冲的轻功本就不好,右脚险险挣脱,左脚却被夹的皮开肉绽,他双腿一软,便倒在地上,没曾想这捕兽夹放置极密,右臂也不幸中了一招。

    程英当时都被吓呆了,待反应过来,用尽全力手忙脚乱的将申屠行冲扶起,匆忙赶回,申屠行冲却因为失血而在门前昏迷不醒。

    陆无双闻言将锦帕递给程英,柔声道:“表姊,你别哭啦,悬壶的医术高超着呢,大师兄肯定不会有事。”

    谢曜叹了口气,说了声“是”,转身便回房查看申屠行冲的伤势。

    便在此时,郑金走来,望着程英问:“程师姊,大师兄是不是喜欢你。”

    程英浑身一僵,撇过眼睛,神色不定道:“你一个小孩子,哪懂甚么喜欢不喜欢?”

    郑金说:“我问大师兄的左眼是怎么瞎的,二师兄告诉我说是因为当年救你。你看他,方才为了救你,又受伤了,不是喜欢你,那是甚么?”

    程英想到往事,心头难过至极,忘了眼紧闭的房门,眼中涌出泪水,转身便要跑开。

    “表姊!表姊!”陆无双忙跟着追去,程英猛然记起表妹有孕在身,复而在一株红梅树下顿住脚步。

    陆无双跑了几步也不碍事,她看左右无人,上前低声道:“表姊,你别看郑金年纪小,我倒觉得他说的没错。”她迟疑片刻,方才小心翼翼的说,“这些年,大师兄对你的情意,你……难道当真不知么?”

    程英双肩微微颤抖,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下,“我如何不知道他喜欢我?他为我挡情花毒,为我伤了一只眼睛,这次也不知手臂和腿脚能不能痊愈……但是,但是……”

    “但是甚么?难道大师兄不好吗?”

    “不!他很好,虽然话不多,但却踏实懂礼,是个大大的好人。”程英说到此处,抬起泪眸,伸出手指轻轻抚摸殷红的梅花瓣,不知想到了甚么,痴痴的说,“可世上总有更好的……他武功盖世,深情不改,剑胆琴心,风光霁月,侠义无双……”

    陆无双闻言“噗”的一声笑出来:“我小时候可不是和你同样幻想过吗?只是遇见姓丁的之后,魂儿都被他牵走啦,哪还梦甚么英雄侠客来做夫君?再说了,这世上我就瞧咱师父担得上你那甚么剑啊心啊光啊月的!”

    程英听她提及谢曜,忽然红了脸颊,摸了摸腰间的碧玉箫,垂眸道:“无双,你别胡说!我……我怎敢喜欢师父?”

    陆无双如今也算过来人了,她瞧程英这娇羞掩饰的模样,本该打趣,但此刻却如一盆凉水兜头。

    “表姊……你……你喜欢师父么?”

    程英心下一慌,脱口就道:“我没有!”

    “那你否定的这么快干么?”陆无双登时血气上涌,紧紧抓着她手,“表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师父?你告诉我啊!”

    程英被她逼问的心乱如麻,侧过头,闭眼微微点头。

    陆无双一僵,目瞪口呆片刻,忙道:“你疯啦!”

    程英听她这般说,当下便又红了眼圈,紧紧握着碧玉箫,道:“我没有疯……你要笑我,便笑罢,只是千万不能告诉第二个人。”

    陆无双自小便懂程英的性子,她默默地暗恋上谢曜也不奇怪,倘若谢曜不是他们师父也就罢了,倘若谢曜没有娶过妻子那也就罢了,但偏偏都不是这样。陆无双指了指紧闭的房门,道:“表姊,你若嫁给大师兄,他也一定对你深情的。”

    程英身子微微一颤,却不答话。

    陆无双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眼底一片柔软,她叹道:“表姊,你……你今年二十六岁,不小了啊。若你宁愿干巴巴的守着师父,那就去给大师兄说清楚,别耽误他了。”

    程英看了眼她的肚子,垂泪点头。

    申屠行冲被抬进屋子几个时辰,胡悬壶方才满手是血的走出来,眼眶红红的从程英身侧走过。

    程英心如擂鼓,不知如何向申屠行冲开口,她缓步走到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丁跃说道:“……筋被绞烂了,悬壶也没有办法。师父,你给大师兄创一套适合跛子用的武功罢,刚好跛妹也可以跟着练练。”

    谢曜沉吟道:“嗯,可以,他和无双都跛的是左腿,我便结合九阳神功中的……”

    程英登时泪如泉涌,哪里还听得清他们说的甚么,只知道申屠行冲的左脚保不住,她的自责又深了一层!程英想要跑出院外,却见郑金在花丛旁抬眼默默地看着她,程英被他眼神一瞧,莫名觉得慌乱。

    “程师姊,方才你和陆师姊谈话我听到了。”郑金淡淡的说。

    程英登时脸色发白,怔然呆滞,郑金却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笑了笑:“你放心,我会替你守住秘密的。”他看了眼正中那间紧锁的房屋,若有所思的歪着脑袋,“为甚么师父要将这间房屋锁住?是有甚么秘密吗?”

    程英心底也忍不住问:甚么秘密?到底是甚么秘密?

    她忍不住望向那间简陋的茅草屋,视线钉在生锈的铁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