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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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么?”温绍庭不愠不火,凉薄的语气像是在屠杀一只蚂蚁,不费摧灰之力。

    汪予问眼睛流着泪,痛得无法发声,只是瞪着眼看着眼前瘆冷可怖的男人,动惮不得。

    他菲薄的唇上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弧度,看得汪予问心惊肉跳。

    “痛就对了,不过,”他眼底露出嗜血的冷光,薄唇翕动着,风轻云淡的像是在聊天,不紧不慢,“更痛的还在后头,你可得好好忍住。”

    周旭尧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温绍庭,他温漠下面所掩埋的血腥过往,仿佛活了过来。

    曾经的野性和血性,此时此刻,骤然释放出来。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陈眠。

    感情,果然会令人成为疯子,而温绍庭,显然是这类疯子中的极品,即使对方是个女人,也不曾手软。

    潮湿空气里,一股血腥味弥漫开。

    男人眼底浮着暗沉的冷光,无视汪予问的痛苦,神色平静地将刀子拔出,银色的刀面被鲜血染红,“是谁在背后给了你那么大的胆子?”

    当初的霍冰,即使有一个霍家在他身后,温绍庭也不曾让步放过,更何况,她区区一个汪予问。

    汪予问喘着气,有些癫狂的笑,她蠕动着唇,“我唯一……失算的……就是当初没有成功……把朱文的死嫁祸给陈眠……”

    整个地下房间,如同死了一般沉寂,只有汪予问喘息的声音,以及刺耳的笑声,那么听着,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周旭尧眸光幽暗地盯着汪予问,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一副讳莫如深。

    朱文死在夜庄,当时连他都没有查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却不想竟然是她给杀的,不得不说,手段高明,心思缜密。

    这样的女人,不整治处理掉,只怕真会后患无穷。

    “呵呵……”汪予问疼得牙齿磕碰出声响,断断续续的继续道,“朱文那个……没用的东西……让他打晕一个女人都做不到……废物……”

    她原本的计划,是让朱文将陈眠敲晕,然后她再将朱文杀了,让陈眠现场抓获,认证物证具在,让陈眠插翅难逃,到底是失算了。

    “……啊!”那人声嘶力竭的痛呼,回荡在房间里,宛如鬼厉。

    原本滴着的血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刺穿她的另一只手,冰冷的刀锋从手背穿透掌心,每一寸神经都在抽搐着,却又不至于让她昏迷过去。

    那种活生生的疼,宛如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骨肉,寸寸蚀骨。

    周旭尧岿然不动地坐着,抬眸望去,温绍庭英俊的侧颜,寒芒湛湛而出,冷冽得滴墨般阴森骇人,那一阵戾气,仿佛从他身体最深处溢出,笼罩在他周身,令人望而生怯。

    湿哒哒的地板上,水面折射着头顶的光,鲜红的液体渐渐融入,成了一滩滩血水,像是一个炼狱。

    而温绍庭眼都不眨一下。

    汪予问此时痛得全身痉挛,湿透的身体在不停地冒着冷汗,脸上的妆被水化开,原本精致的脸蛋夹着痛苦,十分扭曲可怖,狼狈不堪。

    倏地,周旭尧的手机突兀响起,他瞟了一眼屏幕,朝温绍庭淡淡道,“是秦桑。”

    秦桑这时候留在医院看着陈眠,温绍庭自然而然地停下了动作,温漠的目光投了过来。

    周旭尧接通电话,贴在耳边,秦桑清脆悦耳的嗓音传了过来,“温绍庭呢?”

    “怎么了?”

    “陈眠醒了,”秦桑察觉电话那边似乎有些声响,多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周旭尧掀动眼帘,“在忙。”

    秦桑不想不干涉他的工作,也不会过问他的行踪,知道他在忙,只叮嘱他赶紧让温绍庭回来便挂了电话。

    周旭尧放下手机,“陈眠醒了。”

    闻言,温绍庭从容起身,将刀子拔出交给一旁的人,“交给你们处理,”他轻描淡写,“别弄死了,留她一条命。”

    死并不可怕,活着折磨感受那种无尽的绝望,才最令人难以承受。

    周旭尧随意地站起来,将指间静静燃烧着的香烟含在唇上,他凝向温绍庭,似笑非笑地吩咐手下的人,“听见了?留着活口就行。”

    温绍庭居高临下睨了几欲昏竭的汪予问,淡漠地转身,率先往门外走去。

    ……

    陈眠醒过来以后,很平静地接受了郑颖去世的事实。

    她知道了郑颖之所以会突然心脏病发,是因为汪予问,事情的经过,温绍庭毫无保留告诉她,当然,汪予问被关夜庄地下室的事情,他隐瞒了过去,只告诉她,若是想要见汪予问,他会安排。

    陈眠冷静地点头,淡淡说了一句,“先留着。”

    秦桑了解陈眠,这个擅长压抑自己,控制自己情绪的女人,一直在忍耐。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不及她妈妈入土为安,以及他父亲的案子重要,其余的事情,都暂时被搁置在一旁。

    之后,郑颖的身后事是温绍庭陪着陈眠一手操办,温绍庭的办事效率很高,陈眠基本没有怎么操心。

    陈眠母亲不是什么大人物,来参加丧礼的基本都是以往的一些同事,一些关系疏远的亲戚,陈眠甚至叫不出名字。

    但是丧礼当天还是来了不少人。

    老太太和李嫂带着温睿一起来了,从陈永华出事以后,距今已经半个多月,陈眠再见到老太太,甚至不知该如何接近,对面温睿的时候,更是有些局促不安。

    温睿挣开了老太太的手,疾步跑了陈眠的面前,撅着嘴问:“绵绵,为什么你都不来看我,也不给我打电话?”

    陈眠低头看着孩子澄澈的目光,心尖有细细的疼,她动了动唇,声音沙哑,“抱歉,绵绵最近很多事情忙。”

    老太太把温睿拉了过来,目光温和看着陈眠道,“别难过。”

    陈眠颔首。

    随后老太太带着温睿给郑颖去敬礼。

    陈永华被出现在丧礼上的时候,陈眠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知道他握着陈眠的手,沧沉地说道:“孩子,委屈你了。”

    陈眠的眼眶瞬间泛红。

    她看着苍老年迈的父亲,微微佝偻的背,一口气噎在了喉咙。

    陈眠穿了一身素黑色的裙子,庄重而肃穆,衬得她的小脸冷艳沉着,陈永华就站在她右侧,秦桑放心不下,也陪着她站在一起对每个人上前的人鞠躬道谢。

    而温绍庭同样是一身黑色,显得愈发内敛,浑厚沉稳,他忙着应酬所有的来宾,对于他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陈眠的态度。

    陈永华曾今风光一时,陈眠自幼也是性格倨傲一些,以前对于那些试图攀附父亲权势的人都是不假辞色,如今败落落魄,多少人都是等着落井下石。

    但温绍庭的身份摆在那儿,即使陈家败落了,还有他温家作为后盾想要欺负陈眠,那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一道伟岸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丧礼上。

    陈眠看着他一身黑色上前,按部就班地上香鞠躬,最后走到了她的面前。

    “节哀顺变。”袁东晋一双能滴出墨的眼眸,直直盯着她,连安慰的话都没有太多的修饰。

    陈眠对上他的眼睛,她的心底再也掀不起曾经那种波澜,平静地朝他鞠躬致谢,浅浅淡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谢谢。”

    倒是一旁的秦桑眸含嘲讽,冷不防地讽刺了一句,“袁少爷对每个旧爱都是如此的么?分开以后都喜欢藕断丝连?”

    袁东晋皱了皱眉头,自然听得出来她话里讥诮和不屑,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道,“不是。”

    秦桑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陈眠拉住了手。

    毕竟是在丧礼上,不适合吵架,否则秦桑真会忍不住甩他一巴掌,说到底,当初他利用陈眠帮汪予问洗白过名声,秦桑哼了一声,懒得多看袁东晋一眼。

    温绍庭正好端了一杯水过来,他将水杯递给陈眠,低声道,“喝点水。”

    站了那么久,天气又那么热,陈眠一滴水未沾,这会儿真的渴了,乖顺地低头轻啜。

    温绍庭抬头看向袁东晋的瞬间,眼底里浅浅的柔和悉数敛去,覆盖上一层寒芒,温漠轻淡道,“谢谢袁少爷能来。”

    眼前这一对男女站在一起,在一片黑色里,他们看上去竟那般的般配和默契,周围所有的人,仿佛都被隔离在外。

    袁东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像是在心底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来。

    如果他们没有离婚,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可惜没有如果。

    直到袁东晋和温绍庭都离开这里,秦桑看着陈眠,“还会为这个人渣难过?”

    陈眠扯了扯唇,却扯不出笑,淡淡道,“你觉得会吗?”

    “讲真,不知道。”

    “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我从不喜欢原地滞留。”

    不管多难,总得走下去不是么?容不得你退缩。

    秦桑颔首,“人确实都会往前走。”

    像是说给陈眠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

    一天都忙着应付上前来吊唁的人,陈眠也抽不出多少时间陪陈永华,父女俩皆是无话,陈眠并没有告诉陈永华母亲的真正死因,只简单的说了是心脏病突发,抢救不及。

    陈永华一直很沉默,活了一辈子,最后是自己坐牢,妻子撒手人寰,唯独留下自己的女儿承受所有的一切。

    他心中不是不悲痛,不是不心疼,然而无法力挽狂澜。

    便衣警察过来带走陈永华的时候,陈眠安安静静地站在温绍庭的身侧,经过他们的时候,陈永华顿住了脚步。

    “绍庭,”他用一个父亲的身份恳求他,“对不起你们的是我,小眠是无辜的,不管如何,希望你不要伤害她,所有的一切因在我,果也应该由我来受。”

    陈眠穿着高跟站了一天,她的腿又酸又痛,甚至开始有些发抖,垂在身侧的手,随着陈永华的话渐渐卷曲攥成拳头,嘴唇抿得很近,瞳眸是一片凉漠。

    温绍庭腰杆挺直,淡淡开口:“爸,陈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仇人。”

    陈永华眼睛湿润地颔首,拷住手铐的双手握住陈眠,粗粝的皮肤仿佛磨到了陈眠柔软的心底,“小眠,照顾好自己。”

    陈眠看着消失在夜幕里的车,恍惚之间,所有的亲人都离她而去,留下她孤单一人。

    ……

    温睿不肯跟老太太回温宅,攥着陈眠的手不肯放,最后跟着他们回了公寓这边的家。

    浴室里。

    陈眠简单地冲了个澡,坐在床边上发呆,以至于温睿走了进来她都毫无所觉,知道他柔软温热的手丫,抚上她的脸,“绵绵别难过,我和二爸陪着你。”

    陈眠回过神,垂眸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柔软温热的掌心,令她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人小马大的安慰她,也是这样,让她不要难过。

    陈眠忽然就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一把将温睿抱进了怀里,声音嘶哑的说,“木木,对不起。”

    温睿没有挣扎,他觉得脖子凉凉的,扭过头,嘴巴就尝到了陈眠眼泪的味道,有点凉有点咸,他愣住,短短的手臂笨拙地搂着陈眠,“绵绵不哭。”

    刚温绍庭给他洗澡的时候,给他说了绵绵的妈妈去世了,所以很难过,让他过来安慰她,不能说让绵绵伤心的话,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啊,绵绵就哭了。

    陈眠的一颗心,疼得拧作一团。

    晚上,温睿缠着陈眠一起睡觉,她抱着孩子,迷迷糊糊间觉得脚上有一阵凉意,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卧室里开着壁灯,柔暖的光线里,她看见了温绍庭跪在床上商,手里拿着一支药膏在帮她搽脚后跟被磨破了皮的地方。

    “温先生……”

    温绍庭闻声抬眸,墨黑的短发零碎地垂在额前,遮挡去了几分锋芒,“吵醒你了?”

    陈眠的声线懒散,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怎么还不睡?”

    他放下手里的药,爬到她身侧躺下,将她和孩子一起搂进怀里,低声道,“睡吧。”

    “温先生。”

    “嗯?”

    “谢谢你。”陈眠微凉的手覆盖住他的,温温静静地道,“谢谢你让我爸来送我妈一程。”

    他什么都不说,但她知道,爸爸之所以能出来参加丧礼,一定是他在背后费了很大的劲儿。

    温绍庭的吻了吻她的发顶,“睡不着了?”

    “不是。”

    “那就睡觉。”

    这一晚,陈眠做了一个梦,梦见温睿哭着控诉她是坏人,小小的脸蛋哭得皱成一团,让人心碎。

    陈眠蓦然惊醒,眩晕的感觉让她不知身在何处。

    太阳已然高高挂起,室内是一片明亮柔和,她坐起来,温绍庭和温睿都不在床上了。

    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十点钟了,她竟然睡到那么晚。

    夏天的时候,陈眠总是贪凉,在家里的时候,总喜欢赤脚踩在地板上的感觉,她起床没有穿鞋,地面的凉意从脚底侵蚀皮肤,站起来的时候脚底有些酸痛,她低头往后看了一眼后脚跟,白嫩的皮肤上原本红肿破皮的一片,被绿色的药膏覆盖着。

    也许是药膏的药效很好,也许心理作用,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疼了。

    她拉开门,走到走廊上,忽然听见了楼下传来男人和孩子的声音,她扶着栏杆顿住了脚步。

    “二爸,为什么小姨说绵绵的爸爸,害死了我的妈妈啊?”

    陈眠脸色唰地白了一层,扶着栏杆的手渐渐地用力收紧,手背的青筋毕显,连呼吸都变得极轻。

    男人严厉的口吻带着几分冷意,“你说谁跟你说的?”

    温睿大概是被吓到了,声音怯怯糯糯的,“小姨……”

    客厅上忽然静默下来,陈眠僵直地背靠在墙壁上,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她忽然害怕温绍庭会实话跟孩子说,毕竟他是从来不惜用一些虚假的话来隐瞒孩子事情的真相,在他眼里,温睿是一个男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必须学会面对。

    他哥成为植物人的时候,温睿才三岁,老太太固执地认为孩子的妈妈已经走了,那么对于他爸爸这个事,必须瞒着,若非如此,温睿早就知道了自己爸爸的情况。

    须臾,她听见男人低沉浅和的嗓音再度传来,“温睿,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会因此讨厌绵绵吗?”

    试探性的口吻。

    陈眠紧张得掌心都沁出了一层冷汗,黏稠的触感令她觉得格外不舒服。

    客厅里,温睿盘腿而坐,小脸纠结起来,无法回答温绍庭的问题。

    温睿才六岁,即使他已经开始会明辨是非对错,但孩子对自己亲生母亲的依赖和维护,远超出想象,即便顾芮生下他就去世了,但温家对于孩子和母亲的情感,一直有潜意识的培养,让温睿从小就对自己过世的妈妈存在一种敬畏和爱戴的心理。

    所以这样的问题,无疑是将他陷入了两难。

    孩子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温绍庭盯着温睿的脸,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至于他为什么要纠结沉默,大概,是因为他也真的是很喜欢陈眠。

    从小到大,陈眠是唯一一个能被他冠上妈妈称号并且主动靠近的女人。

    因为喜欢,所以无法抉择。

    温睿闷闷的声音带着哭腔,“二爸,所以小姨说的都是真的吗?绵绵的爸爸,真的害死了我妈妈?”

    “……是。”他没有隐瞒,因为隐瞒得越久,孩子被伤得越深。

    温睿哇一声就哭了,哭得很伤心,“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我妈妈?呜呜呜……”

    他到底还小,不能接受就哭。

    可是陈眠呢?她甚至连哭都不敢,无辜承受着一切。

    温绍庭目光沉静看着眼前的小萝卜头,六年前,他将皱巴巴的他抱在手里的时候,悲愤欲绝,只恨不得将肇事者撕个粉碎,可现在,一对上陈眠愧疚满满的眼睛,他什么也做不了。

    陈眠靠着墙,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麻木地走回了房间。

    对于温睿的态度,在她决定为温绍庭选择努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还是觉得很受伤。

    心口堵得钝钝得疼。

    ……

    温睿一直哭,温绍庭无奈之下只能通知司机过来把人送到老太太那边。

    老太太看着宝贝孙子哭得肿成水蜜桃般的眼睛,一颗心揪着疼。

    温绍庭回房,床上已经没有了陈眠的身影,浴室里传来水声,他推门而进,女人正站在盥洗台前洗脸。

    他缓缓踱步走上前,温热的胸膛贴上她的背,在她的腮帮上辗转亲吻她的肌肤,“饿不饿?”

    “嗯。”

    其实陈眠一点胃口都没有,可她了解这个男人,不管有没有胃口,总会变着法子逼着她吃东西,还不如乖乖顺从了好。

    陈眠下楼已经不见温睿了,“温睿呢?”

    “送回老太太那边了。”

    陈眠微顿,眼底有些黯淡,轻轻地哦了一声。

    “待会儿我要去公司上班,这段时间应该积压了不少工作,晚上可能会比较晚回来。”陈眠细吞慢嚼着,温温淡淡地道。

    温绍庭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道,“我送你。”

    ——

    温绍庭回了一趟温宅。

    李嫂看见他,眼光还往他身后瞟,像是在找什么。

    “她去上班了,”温绍庭眉目温淡,“老太太和温睿呢?”

    “在楼上呢。”

    温绍庭颔首,转身往楼上走去,李嫂开声,“二少爷。”

    “怎么了?”

    “老太太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老是心悸胸闷,我劝她去医院做检查,她不肯,您回头好好劝劝她。”

    “嗯,”温绍庭刚踏上阶梯,又回过身看向李嫂,“对了,李嫂,顾琳是不是来找过老太太?”

    李嫂微愕,“是,那天给您电话,就是打算让您回来一趟,结果您那边……”

    那通电话,温绍庭甚至不给李嫂把话说完就挂了,后面得知郑颖过世了,老太太也没有再提。

    李嫂看着他伟岸的背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书房里。

    老太太正陪着温睿下象棋,听见门口的动静,老太太抬头发现是温绍庭,楞了一秒。

    “温睿,”温绍庭将他从床边的榻榻米上抱下来,“下去找李奶奶,二爸跟奶奶有事情要谈。”

    温睿还在为早上他把他给送回来的事情赌气,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连招呼都不打。

    阖上门,老太太嗔怪地瞪了温绍庭一眼,“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好事?他还小,你告诉他那些事情,他能接受吗?”

    温绍庭脸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波澜不惊的表情,“既然瞒不过,早点知道早点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他还是个孩子!”

    “我跟他那么大的时候,亲眼看见了别人杀人,我爸有编什么骗我了吗?”

    六岁的时候,温绍庭被绑架,就是那时候,目睹了那些歹徒将一个年轻的姑娘开腔破肚摘走了身体里的器官。

    他被解救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老太太只差没哭瞎眼睛,结果温父直接将他丢给了秦彦堔的爸爸,带着他去实验室里看解剖实验。

    对于六岁的孩子来说,那是一种什么经历?最终导致温绍庭长达十年不吃红肉,一这种情况一直到他当兵以后才得以改善。

    老太太瞪他,“这能一样?”

    “顾琳你找你做什么?”温绍庭今天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事。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老二,顾芮嫁进温家,身份是温家的媳妇,你哥的妻子,你为了小眠这么去干涉顾琳,确实不应该。”

    男人蘸了墨一般黑沉的眼眸微眯着,淡淡道,“所以你让您阻止我?”

    老太太蹙眉看着他,“她说你收购她父亲的公司,逼她放弃起诉,是有这样的事情?”

    “收购秦氏是在商言商,至于逼她放弃起诉……”他的语调低沉而平稳,“她可以随时起诉。”

    “你收购秦氏,他用顾芮姐妹的母亲威胁顾琳……归咎到底,原因还是在你,老二,看在顾芮的份上,你都不应该这么做。”

    温绍庭忽然开腔,“老太太,你对顾琳了解多少?”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她挺乖巧一个女孩子,你这话怎么像是她隐藏得多深一般?”

    “不深么?”温绍庭漫不经心地冷笑一声。

    “我知道这个事小眠是无辜,你们要怎么样任由你们自己决定,我不干涉,”老太太摆摆手,“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不能为了小眠而出手相帮陈永华。”

    “老二,你想想你大哥的感受……”

    温绍庭冷冷淡淡地坐着,淡淡道,“老太太,你放心,陈眠也禁止我插手,所以,不管陈永华如何,我都不会管。”

    老太太正愣住,“小眠她主动让你别插手?”

    “嗯。”那个倔犟的女人,令他心疼。

    “她是个好孩子,”老太太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若是没有陈永华撞死了顾芮这件事,那该多好。”

    如果假设能够成真,一切可以从来,时间哪会有那么多的痴怨愤恨。

    “温睿这段时间还是留在这吧,他还那么小,一时间难接受也是正常,”老太太道,“至于顾琳,你也别对她太过了,说到底,她还叫你大哥一声姐夫呢。”

    “嗯。”

    ——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陈眠重新回到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发现她变得更清冷了一些。

    她对工作一向严谨,但抛开工作不说,对下属员工,态度不算热络却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疏离,朝你露出的笑容,温度都是一种凉意。

    底下的员工虽然并未被她发脾气炮轰什么的,但面对着自己上司这种状态,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变得压抑。

    甚至,她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永远不知疲惫,连轴高压地工作,谈合作,这样一来,加班变成了家常便饭,这让所有人都叫苦不迭。

    “哎,方帅什么时候回来啊,自从他不在以后,我们总监的冷空气越发瘆人了。”

    “是啊,我每天一进办公室,就觉得这里压缩了一阵高压空气,”某员工捂着自己的胸口,哭丧着脸说,“我这儿都喘不过气儿了。”

    “你只是在办公室喘不过气,我连回家都没地儿喘息!”另一个男员工诉苦,“连续加班,回家倒头大睡,我女朋友都怀疑我是不是在外面搞女人!靠!我搞毛啊!老子忙得晨勃都没时间了!”

    “哎……”一个个盯着熊猫眼叹气。

    “我们这儿也只有方帅敢那总监开玩笑了。”

    “虽然他自恋了一些,但是起码给我们带来欢声笑语,现在他在江城那边,我们办公室就成了冰库了。”

    方言除了八卦意外,还有一个特点是自恋,威逼利诱让人叫他方帅,陈眠一直都是属于黑脸上司,下面的人对她多少敬畏,就只有方言不将陈眠的冷淡放眼里,喜欢用热脸贴冷屁股,久而久之,陈眠也对他疏冷不起来。

    沈易航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几个员工聊得正起劲儿,完全没注意到顶头老板现身。

    沈易航双手抄再裤兜里,慵懒随意地靠在一旁的办公桌上,温和地插入他们的谈话里,“你们都很怕陈总监?”

    “谁都怕啊,难道你不……”几个员工抬头,瞧见沈易航温润似玉的俊脸挂着和煦的笑,最后那个“怕”字生生咽了回去。

    “老、老板……”

    沈易航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安慰般道,“我不会吃人,不要露出见鬼的表情,”他低笑,“你们陈总监在吧?”

    “她、她外出了……”

    “一会回来让她到我办公室一趟。”

    “是。”

    沈易航长腿迈步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上又顿住脚步,回过头,笑盈盈地道,“我会让陈总监留你们好好加班。”

    “……”老板,要不要这样啊?

    ——

    连续五天,陈眠都是在夜里十二点才回家,回到家就洗澡睡觉。

    她很忙,忙工作,忙着安排律师处理她爸爸的案子,像一个陀螺不停的旋转。

    温绍庭看在眼底,怜惜在心底,但并没有干涉阻止她,任由她折腾,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按时吃饭、睡觉。

    但他无法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她,看着短短几天迅速消瘦憔悴了一圈,终于死按捺不住心底的郁火。

    他允许她冷落他,无视他,但是不允许她将自己往死里折腾。

    陈眠刚从外面回来,得知沈易航让她去办公室,正好她手头上有个合作需要跟他谈谈,她便顺手抱着资料过去了。

    结果沈易航接过她手里的客户资料,将一份封存起来的文件塞到她的手里,“跑一趟中瑞集团,亲手交给温先生。”

    “……”陈眠眉目凉淡睨向他,“沈总,你身边的助理,秘书,难道连送一份文件的能力都没有?还是你觉得我现在很清闲?”

    沈易航靠坐在办公桌边上,长腿交叠,手里夹着烟,笑得温润无害,“助理有事外出,秘书对中瑞那边不熟,而且我这边需要人手,走不开,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他的理由,乍一听,找不到一丝破绽,顺理成章,陈眠竟然无法反驳。

    “辛苦你跑一趟,”他轻笑,“回头请你吃饭作为补偿。”

    陈眠不冷不热地睨他,“吃饭不用了,如果可以,想让你帮我办一件私事。”

    “说吧,什么事?”

    “我爸的案件,我想让港城大状唐峥帮我,但是我至今连他人都约不到见面,”陈眠有条不紊地道,“据我所知,你跟他似乎有点交情。”

    沈易航吸深深吸了一口烟,青烟袅袅散开,颔首淡笑,“我帮你约他。”

    “最好是你能帮我说两句好话,传言他是怪癖,打官司全凭心情。”

    “没问题。”

    陈眠走到门边,蓦地又侧过脸,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其实关于唐峥还有一个传言。”

    沈易航挑眉不语。

    “他是个GAY……”

    “……”

    沈易航被烟呛得一阵咳嗽。

    中瑞大厦,陈眠穿着简谱的素黑色职业套装,现在这种颜色很适合她,因为她母亲过世,她为她守孝。

    陈眠依旧规规矩矩的跟前台说明来意,“您好,我要见温先生,他让我来送一份文件。”

    上次顾琳的事情,前台已经换了人,新来的女孩子认得陈眠,然而也不敢随意放行,于是联系了总经理室,得到了允许,才领着陈眠搭乘了总经理专用电梯直达温绍庭办公楼层。

    不巧,温绍庭正在见客户,秘书本想让她进会客厅等,但是陈眠拒绝了,她随意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看着资料,安静耐心地等待。

    负责接待陈眠的是温绍庭身边那位爱慕他的小秘书,名字叫苏馨,人如其名,长相甜美乖巧。

    苏馨端着咖啡从茶水间走出来,走到陈眠跟前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否是故意的,脚下的高跟崴了一下,手里的咖啡全部泼在坐在沙发上的陈眠的身上。

    咖啡吧也掉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现煮的咖啡,还很烫,陈眠裸露着的手臂瞬间就被烫红了。

    “对不起!”苏馨霎时被吓白了脸,“陈总监,你怎么样了?”

    她叫陈总监,而不是温太太。

    不过陈眠并未在意到这一点区别。

    一旁的人见状也忙围了过来,“天,要水泡了!”

    热辣辣的刺痛,灼烧一般,陈眠的皮肤又嫩有敏感,这么烫的温度下来,起水泡是必然了,她疼得倒抽了一口气,蹙眉忍着疼问,“洗手间在哪里?”

    “在那边!”

    她二话不说,抬脚要往洗手间走,却在此时,温绍庭办公室的那一扇笨重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发生了什么?”低沉温漠的嗓音从后面传来,在场的几个员工都愣了一下,并且快速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温绍庭的视线落在陈眠烫红的手臂上,温漠的神色如风云骤变,一个箭步上前,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眠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被他抱离地面。

    “温先生……我的文件资料……”

    “闭嘴!”

    现在到底是那些资料重要,还是她的伤重要?

    他沉郁着脸,抱着她直接奔向了办公室里独立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她的手拽到冷水下冲泡。

    “先用冷水冲着,我打个电话让小四过来。”

    “温先生……”陈眠想要叫住他,然而男人的速度太快,她苦笑,喃喃道,“秦彦堔是儿科,不是烫伤科啊……”

    办公室里,秦彦堔帮陈眠处理了伤口,上了药,这才慢悠悠的道,“你们当我这个儿科医生是你们家庭医生?烫伤,崴伤,痛经……我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陈眠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窘迫地低头。

    “为了防止伤口感染,最近都不要碰水,定时更换药,饮食也要注意,最好就是去烫伤看一下,详细的会有专业医生告诉你们。”秦彦堔抱怨归抱怨,还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交代注意事项。

    温绍庭送秦彦堔出去,让他坐了电梯以后,回头冷眼扫向了一旁脸色雪白如纸的苏馨,面无表情下令,“严助理,让财务结算清公子和违约金,让她离开这里。”

    苏馨猛得一颤,几乎要哭出来,“温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不是故意的,那么烫的咖啡,她再怎么嫉妒陈眠,也不敢往她身上泼。

    然而,温绍庭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转身回了办公室。

    “温先生!请你不辞退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会跟陈总监道歉!”

    碰到门把的温绍庭微眯着眸,狭长的眼睛有一丝危险的冷芒,“陈总监?你连她的身份都搞不清楚,还能清清楚楚的工作?”

    苏馨的脸色又白了一层,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惶,他话里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了!

    办公室的门砰一声甩上,砸碎了苏馨的幻想。

    在场的个个面面相窥,谁也不敢上前安慰她,低头假装忙碌自己的工作去了。

    严助理摇头,“收拾一下去办手续吧,你若不想自己的职业生涯到此结束的话。”

    很多人都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和身份,下场必然不会好看。

    在温绍庭的心底,陈眠的分量,显然是占据了首位,所有的事情和人,都得排在她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