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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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国庆进屋时,桌上的饭菜已准备好了。马国庆老婆说:“都在等你吃晚饭呢,你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马国庆的爹、那个跟随马国庆在城里生活了五年的乡下老头已经端着碗准备用餐了。马国庆站在餐厅门口自个儿笑。马国庆老婆说:“你在笑什么?神经兮兮的,你到底吃不吃?”马国庆没有作正面回答。马国庆顺手从裤袋里摸出钱包,掏出十张红红的百元大钞,一边数,一边笑。马国庆老婆说:“你今天是怎么了?”马国庆笑嘻嘻地说:“刚才在街上碰到罗振华,上次我给他修改职称论文,他给了我一千块润笔费。”老头子清楚地看到他的儿子马国庆在餐桌旁边慢悠悠地数那一千元大钞。每一张百元钞就像电视里的健美运动员一样,一个个翻着身子弹了过去,声音是那么地悦耳。老头子一边欣赏那红艳艳的钞票,一边捧着碗吃饭。老头子也不夹菜,只是大口大口地嚼着白米饭。老头子吃饭的速度出奇地快。没等马国庆坐下来,老头子已经放了碗。

    老头子在门口穿鞋子,准备出去。马国庆老婆说:“爹,你要去哪?”老头子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声,出去了。马国庆说:“爹是怎么了?你和他闹了意见?”马国庆老婆说:“我和他闹什么意见呀,刚才还好好的,朋朋吃饭的时候,我要他先吃,他说等你回来。”马国庆说:“那他为什么不吃菜呢?”马国庆老婆有点生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呀?”马国庆老婆气呼呼地端着碗,来到儿子朋朋房间。马国庆老婆说:“朋朋,你是不是和爷爷闹了嘴?”正在做作业的朋朋侧过身,说:“没有呀,我吃饭的时候,爷爷还问我考了多少分呢。我告诉他数学考了一百分,他呵呵大笑呢!我怎么和他闹嘴呢?”马国庆夫妇都搞不清楚,爹今晚到底怎么了?反正他吃了一碗白饭,筷子没到菜碗里动过。

    半个小时后,马国庆夫妇还在纳闷这事,同事罗振华打来电话说:“国庆吗,你爹吃了晚饭没有?”马国庆说:“吃了。”罗振华说:“刚才他跑到我们院子里来了,他问我毛局长住在哪。我问他这么晚了找毛局长有什么事。他就是不说。这到底怎么回事?”马国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多久,马国庆急匆匆赶到单位大院。借着昏暗的灯光,马国庆就看到了父亲正在问他的同事伍正昆。马国庆大老远就喊:“爹——”这时,伍正昆看到了马国庆,说:“国庆,他是你爹?他一直缠着我,问我毛局长住在哪。我不知道他是你爹,因此就没告诉他。我不知道他这么晚了找毛局长干什么。现在你来了就好了。”伍正昆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借故走开了。马国庆拖着老头子的手说:“爹,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老头子说:“我去找你们那个毛局长。”马国庆说:“你找他干什么?”老头子说:“要钱。”马国庆吓了一身冷汗,急忙拖着老头子出了大院。一路上,老头子还是口口声声说要去找毛局长。马国庆说:“你找他要什么钱?那里面都是我的同事,他们知道了,很不好。”老头子说:“我才不怕呢!去年他收了你一万块钱,事情一直没给你办,哪有这样的道理呢?”马国庆小心翼翼地说:“爹,不要说了,那一万块钱就算了吧。”老头子惊讶地说:“算了?你说得可轻松!一万块钱等于我在乡下种四年地。既然帮不上忙,就应该退人家,打过八折,也是应该的。收了人家的钱,又不使劲,还不想退,这与抢又有什么区别呢?”马国庆使出浑身解数,才把老头子哄回了家。

    回到家,马国庆跟老婆说起这事,老婆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老婆说:“这怎么得了!如果他明天又去找毛局长要钱,那你以后怎么在那个单位呆啊?”第二天早晨,马国庆夫妇很随和地跟老头子说起那一万块钱的事。想不到老头子思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表现得异常轻松,他说:“管我什么事,我操那个心干什么。”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时间里,马国庆夫妇还是十分留意老头子的动向,他们生怕老头子又去找毛局长要钱。他们一次次地目视着老头子用完餐,背着手,像往常那样,坐在楼对面的小溪边看人钓鱼,或者在菜地里抓虫子,才慢慢放松了警惕。

    老头子生日那天,马国庆的妹妹来城里给他祝寿。吃完饭,马国庆的妹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艳艳的百元大钞,在一边数。老头子看得眼珠子忘了转动,以至于女儿将贺寿的礼金放进他衣袋里时,他一点拒绝的表示都没有。对此,女儿大为震惊。要是以往,女儿给他拾元钱,他都会推来推去,抢过半天的。老头子默默地收了礼金,在房里走了一个来回,就不声不响地下楼去了。朋朋吵着要吃生日蛋糕时,大家才发现老头子不在家。拉开窗户朝外面喊,没有老头子的回应。一家人下楼到处找,还是不见老头子的影子。朋朋沿着楼下那条小马路一路喊过去,没有任何反应。正当马国庆一家急得团团转时,单位传达室打来了电话,说是有个老头子要找毛局长,而且那老头说是马国庆的爹。

    马国庆打的奔了过去。老头子正在传达室与值班的那个小伙子磨蹭着。小伙子见到马国庆,就说:“马科长,你来得正好,他是不是你爹?他一定要我告诉他毛局长住在哪,我问他找毛局长干什么,他就是不肯说。”马国庆走进去,拉着老头子的手,企图离开传达室。老头子说:“你拉我干什么?”马国庆说:“爹,你来干什么?”老头子说:“我找你们毛局长。”马国庆说:“毛局长不住这里。”老头子说:“他搬家了?那你告诉他住哪。”马国庆说:“你跟我来吧,他住在外面。”小伙子想告诉马国庆毛局长就住在里面,被马国庆用眼神给堵了回去。马国庆拉着老头子的手,飞快地离开了传达室。

    一家人为老头子的行为担惊受怕。

    第二天,马国庆夫妇带着老头子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问老头哪里不舒服,老头表现得一脸茫然。老头子说:“我没有什么不舒服呀。他们带我来这里,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真的没有病,昨天晚上我还吃了两碗饭,喝了几杯酒呢!”马国庆招着手,将那位医生叫了出去。他们来到隔壁房间里,医生说:“你要我到底干什么?是给他看病呢,还是给你看病?”马国庆说:“当然是给我爹看病!他说他没有病,可我担心他精神有点问题。”医生说:“你怎么能够这样说你爹呢?依我看,他好像没有什么大病。”马国庆说:“他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民,两次跑到我们单位要找局长。”医生说:“这又怎么了?”马国庆说:“其实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医生说:“那他找你们局长干什么?”马国庆有点犹豫了。医生看出了一些端倪,就说:“没关系的,你说吧,我也是为你爹好。”马国庆说:“他找我们局长要钱。”医生说:“啊?他要什么钱?”马国庆窝着手掌,在医生耳根边轻轻地说:“去年我给我们局长送了一万块钱,求他帮忙。”医生说:“帮上了吗?”马国庆说:“就是没帮上,一万块钱打水漂了。”医生说:“你送钱的事,你爹知道吗?”马国庆说:“当然知道!要不,他怎么好意思去找我们局长要钱呢?”医生说:“他是天天去找你们局长呢,还是偶然想去找?”马国庆说:“偶然。具体说,有过两次,态度非常明确,行动非常果断,不声不响地就去找了,跟他说了,他好像什么人都不怕。”医生说:“那你把他两次找局长要钱的经过,详细跟我说说。”马国庆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医生说:“看来,他真有点问题。”马国庆表现得一脸无助。医生刚出了房间,又返过身来,他问马国庆:“你身上带了多少钱?”马国庆说:“两千多块。”医生说:“都是大票子吗?”马国庆说:“是的,怎么了?”医生说:“你到时当着你爹的面,慢慢数一遍。”马国庆说:“这又怎么了?”医生说:“你配合我就是了。”

    医生重新坐到座位上。他问老头子:“老人家,您今年多大了?”老头子说:“七十三了。”医生问老头子平时是不是觉得胸闷。老头子摇了摇头。医生趁机向马国庆使了下眼色。马国庆握着一扎红艳艳的百元大钞叭哒叭哒地数。老头不回答了。老头望着那一扎跳动不已的钞票入了神。慢慢地,老头站了起来,他一声不响地走出门诊室。医生追上去,说:“老人家,你要去哪?”老头子说:“你知道毛局长住在哪?”医生说:“你找毛局长干什么?”老头子瞟了他一眼,继续往外走。老头子拦住一位护士说:“姑娘,你知道毛局长住在哪里?”护士被这位老头问得云里雾里。马国庆跑过去,搂着老头子说:“爹,你又去找毛局长干什么?”老头说:“要钱!”老头自言自语地说:“收了人家的钱,又不帮忙,而且不是个小数目,太不像话了!”

    医生摇着头,叹了口气。他初步断定,老头患的可能是癔症,而且比较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