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富春山居 > 94 哎玛,羞死人了。(下)

94 哎玛,羞死人了。(下)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众闲汉再三逼问,奈何拳头逼到眉毛底下,船家还是抵死不言。

    有个天生性子急的闲汉实是忍耐不得,扑通一声跳下水,激起雪白浪花,一道白线直奔湖边的画舫而去。西湖六月天气,湖水温热,若是能亲眼见一见连撑船老汉都娇羞的新花样,湿身又何妨。有人开了头,一心一意想看新花样的闲汉纷纷下水。唯有几个略老成的在湖堤上喊:“莫去莫去。恼了贵人不是耍处。”嘴上喊的响亮,脸上笑容暖昧,分明是巴不得人去看了回来说的模样。

    画舫上珠帘摇摇晃晃,在白花花的太阳光底下闪闪发亮,珠帘之后还有重重帐幔,把门窗都挡的严密。那几人围着画舫转了数圈什么都看不到,到底有一个胆大的爬上船去趴在窗边,少时那人一头栽倒湖里,笑容比湖水还要荡漾,张着大嘴欢喜游回岸边,大笑道:“果然耍的好新花样。”

    此言一出,那几人急吼吼去爬船。画舫虽大,却禁不得多人攀爬,就有些儿摇晃,挂在窗边的珠帘哗啦啦哗啦啦响起来,帘中就有人吼:“竖子寻死!摇什么!都给老娘滚下去。”声音既响亮又苍老。那几个爬船的听见,就有两个被吓住了,扑通两声落回水里。还有两个愣在那里,不上不下的,拿不定主意是上去看看呢,还是潜回水里。

    岸上诸人也都愣住。方才喝骂的声音听着就像是个老媪,谁家少爷和粉头游湖还把老妈子捎上?再一看那船家一脸荡笑,众人若有所悟,都撸袖子举拳头,把期盼的目光投向才爬上岸的那厮。

    那厮极是老实地蹲下,双手抱头,羞答答道:“我不好意思讲。”

    方才是哪个举着拳头叫船家说的?又是哪个急吼吼跳下水的?现在看过了闷在肚内倒晓得羞了?大家恨不能一人吐一口唾沫到他脸上,俱都怒目瞪他。

    那厮却不以为意,只和船家相视傻笑。逼问他二人不得,大家又把视线投向湖中画舫,还有两个夯货扳着画舫的船舷在那里不上不下呢,便有人冲着那两夯货挥臂大呼:“进去看,新花样,新花样!”

    老实说,喜欢在画舫上鬼混的富家公子没几个是正经人,三五好友带一群美妓游湖船震什么的,本就是来炫耀的。若是有人好奇爬到船边瞧一两眼,为人大方些的公子哥儿说不定拉你上船同乐,小气点的喝骂两声也罢了。

    公子们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谁会为难狗一样的帮闲?被个老□骂几句怕什么,若得亲眼目睹亲花样,便添许多谈资,也是做帮闲的本钱。船边湖里几人都是这般想,大家对视几眼,一齐攀上船,七手八脚去拉珠帘,拽帷幔。船舱里传出数声尖叫,几个满头珠翠遍身绫罗的白发老媪从舱中扑出,一人拉住一个闲汉喝骂不休。恰好一阵暖风吹过,现出千遮万掩也藏不住的舱室,里头铺着厚厚的地毯,当中一张方矮桌,两个衣衫不整的青年公子,一个懒洋洋靠在板壁上,一个仰卧在一个小小台子边。微风吹拂轻纱,阳光照在公子的身上,看着就是一副贵公子出游写意图呐。一个白发肥婆站在台上,手持绯红轻纱踏歌做舞,舞姿曼妙。画舫上里里外外也有十来个女的,全是白发老媪,一个年青姑娘都没有!

    休说那几个身上湿答答的闲汉,便是在湖边的人都被吓住了,呆若木鸡看着那几个白发老媪把人推下画舫,伸出糙如树皮的老胳膊老手,娇娇弱弱扶着雕花栏杆收拾帷幔。有一个风情甚好,回舱时还冲岸上诸人抛了个媚眼儿。

    良久,才有人赞:“果然耍的好新花样!”

    这花样虽新,也不至于让人不好意思说啊,众闲汉又看还在害臊的船家和那性急汉子。船家羞答答低下头,不敢面对大家的目光。倒是那性急汉子甚是光棍,用力推开一个凑的过近的同伴,道:“老子看到吓一跳,总要叫你们也上个当。”说罢抱着肚子大笑而逃。

    那船家看人家逃了,他也想逃,却是慢了一步,被横里伸出来的三四只手扯住了,哪里逃得脱。

    有个看了半天戏的公子越众而出,伸出折扇敲他的肩,问:“你羞什么?可是看到了什么好事,说出来就放你走,还赏你一千钱。”

    那船家吞吞吐吐半天,才道:“小的一直在撑船,听的不是十分清楚。原来我这船是一位李公子租的,还叫了清吟班的那几个小唱来陪。后来那位大萧公子说年小的不好,要耍个新花样都扭扭捏捏,非要叫换几个熟透了的,还非要在李公子面前耍那些新花样,生生把李公子吓跑了。”

    船上那十来个,何止是熟透了呀,简直是熟透了掉到地上埋起来又刨出来的!一个帮闲看他家公子皱眉欲吐,忙道:“什么新花样,速说来听听!”

    船家低下头,老脸通红,从牙缝里溜出几个字:“吾害臊,不好意思说。”再问却似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

    那公子恼了,甩甩袖子走人。看热闲的都做鸟兽散,只有诸闲汉留在柳荫底下,都在思量:有钱人的口味千奇百怪,爱少女爱□都不希奇,似这般爱白发老媪的,真真是天下少有。美少女难寻,老太太好找又不贵,倒不如寻几个送到萧公子处讨赏。机灵点的,已是拉着船家到一边套萧公子的住处去了,反应慢一点的,也凑过去旁听。有那为人慎重的,朝湖中打望,那画舫在湖中摇摇晃晃,正有两个白发老媪,笑容妩媚,靠在窗边冲人挥手呢。

    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柳荫底下。英华扒着空眼看外头,正好看见老太太在船边招手媚笑,乐的不住推李知远,道:“船上怎么还没动静?会不会十香软筋散下多了?”

    李知远回想他下船时还摘了那两位的钱袋,萧公子盯着他的眼神何等忧怨,乐不可支道:“那药酒药性不大,顶多软小半个时辰。这厮是个要面子的,最重风度,说不定不会当场发作。”

    “啊!”英华笑道:“那明日就有有会送老太太到他那里去了。要不然明日你带我一起去瞧一瞧他?”

    “好。”李知远笑一笑,歇一歇看看外头那条画舫上的白发佳人,再笑一笑。按着手边的小方桌,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快看,有人出来了!”英华看人落水却是急了,恨不能马上出去,一边说:“你不是说萧公子最重风度嘛,怎么把人家老太太推水里了?”一边就要下车。

    李知远忙劝道:“莫去。已吩咐过船家,若是他们推人下水,就喊人去救。离的不远,岸上人多,必能救起。这样暑天,落水也无大碍。此事虽是玩笑,到底不好让女孩儿家露面。若是有事我去就是。”

    说话间岸上的闲汉都跳入湖中救人去了。萧公子扶着一个老媪出来指挥救人,待画舫靠岸,老媪们娇滴滴绕着萧公子说了几句话,相互搀扶离开,一路招摇过市不必说。倒是那十来个浑身上下湿答答的闲汉聚在两位萧公子身边不肯散去。

    英华看两个落水的老媪都被救起,才放下心来,道:“还好还好。若是让人受伤我心就不安了。与她们的工钱加倍罢……咦那些闲汉怎么还不走?难道萧公子天性小气,是不与人赏钱的?”

    李知远笑眯眯从袖子里抽出两个钱袋亮与英华看,又高高兴兴塞回去,道:“我下船时把萧兄的钱袋摘下。待会送他家去。”

    萧公子在船上吃了几杯酒就全身发软,他一向也没少做这种事,一看对面李知远笑的那样,就晓得中了人家的道儿。他以为李知远是要照当年的旧样还席,找几个姐儿给他涮风流潇洒的声望 ,嘴上虽不说话,心里却是笑的要死。不是谁家都有李知府家陈夫人那样的老古板娘亲的,他一个少年公子,巴不得人家提起来赞一声风流潇洒,李知远这回是失算了。所以他便懒洋洋躺在船舱的板壁上看着李知远得意的笑。

    谁知过不得一会年轻美貌的小唱换成十来个既老又丑且肥的老媪,个个涂脂抹粉花枝招展,在他面前又扭又嗲做出那许多丑态。偏生李知远走时把他们兄弟的钱袋都摘去,此时便是要花钱买这几个老媪走人都不能,实是把人气的够呛。要发作全身没有力气,身上又一个铜板没有,萧公子强忍着恶心看老妇爱娇撒俏的老脸晃来晃去,后来有人爬上船偷看,他都半声不敢吭,生怕被人记住他的长像,忍的实是辛苦。

    好容易药酒的药性过了,人能动弹,萧公子只说哄着这几个老太太把船划到无人处悄悄走人,回头再寻李知远算帐就是。谁知他那堂房兄弟却是个草包,爬起来就把那两个做歌舞的老肥姬推水里去了。这又不是泉州,是萧家的天下,行事可以随意无忌。西湖边闲人那样多,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能让堂弟害人送命?萧公子若是有四分恼李知远,足足有有八分恼他这个堂弟不懂事。他厚着脸皮扶了个老太太出来张罗着救人,又哄人把船划到岸上,老姬们吵着要买花钱,他才想起来李知远那个蔫坏的早把他两个的钱袋摘走了。没钱拿什么封这些人的口?只怕等不到明日,今晚上他萧九少爱老太婆的美名就要传回泉州去了。萧公子恼的从头发梢到脚后根都淌冷汗,扯住暴跳要去寻李知远算帐的堂弟,冷笑道:“你们不要吵闹,速去喊辆马车来载我们回家,赏钱少不了你们的。”

    两位萧公子身上的玉佩荷包之类的小物件都被那十来个老姬摘走了,但是看衣料也看得出来家底丰厚,若是晓得他们的住处更好了,守着这么个“新花样”,每日上门讨些钱花极是容易。是以就有人飞奔寻来马车,一群闲汉簇拥载着萧家兄弟的马车朝栖霞观去了。

    李知远目送萧家兄弟的马车远去,笑道:“我给萧世兄送钱袋去。”

    英华到底有些不放心那两个落水的老姬,道:“我便是随你去也只好在门外等候,不能亲见你打人家脸。我还是去瞧瞧那两个落水的老人家罢。回头我叫马车停在栖霞观门口等你,如何?”

    老朋友久别重逢,开个玩笑无所谓,要捎上未婚妻去围观就不厚道了。李知远觉得英华这样安排很好,便点点头,道:“若是我说不得几句先走了,便在巷口那边的分茶店等你。我留个人在巷口与你指路。”

    李知远下了马车,目送英华的马车朝那头去了,他自带着几个管家,骑着马远远跟在萧家兄弟的马车后头,到了栖霞观门口,也不急着进去,就坐在马上等候。等那群讨赏的闲汉出来,他才下马,赏与守门的道童几个钱,叫带他去萧公子的住处。

    那个小道童认得李知远是萧公子的朋友,又得了赏钱,供财神爷一般供着李知远到萧公子租住的院门外,一边敲门一边陪着笑道:“并非有心怠慢。里头还住着一位小娘子,所以门户甚是严密。”

    李知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是他今日来了又来,又出手大方,小道童误会他来勾搭人家内眷。看这个小僮这样老练,想必不是头一回办这种事,萧家那位小娘子想必也是个招蜂引蝶的主儿。萧家的人呀,就没有一个正经人。李知远微笑摇头。

    小道童看他微笑,只说他也是来寻萧家小娘子的,再看他摇头,就拿不准主意了,停下手,笑问:“公子不是来寻萧家小娘子的?”

    李知远笑道:“非也,萧家九郎在我下处吃酒,不小心把钱袋遗失在我那里,我怕他着急,赶着送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道童陪着笑凑到公子身边,小声道:“公子既是萧明公子的好友,就不是外人。小的多嘴说一句哈,萧家小娘子生的极美,为人又和气,哈哈哈哈。”

    这四个“哈”哈的甚妙,一个哈比一个哈猥琐荡漾。这个小道童看着才七八岁大,也学人家做马泊六,李知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腿在小道童身上不轻不重踹了一脚,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滚。”

    小道童就顺着他的脚让到一边。李知远示意管家上去敲门。少时门开半扇,一个靓妆少女靠着门轻声问:“公子可是来寻我哥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