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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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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在郑沅溪刘恂澈聂蓝等人离开后越发深沉,顾裕萦熄了蜡烛却没有就寝,而是鬼鬼祟祟的遣走了宫女太监们,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侍卫来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

    宫殿里同样熄了蜡烛,没有半点的光亮,或是知道自己要来,竟然半个候着的宫女太监都没有,顾裕萦站在门口皱了皱眉头还是轻轻迈了进去,就着月色顾裕萦微微打量了一下房间的摆设,左侧的翡翠绿色玉屏后摆放着一个青白相间的打盘,盘内盛着几个金黄玲珑的大佛手,右侧则是红木书架,架上藏书不知几许,面上还挂了一副画,顾裕萦慢慢走了过去,端详那幅画,画上的背景是风水山河,在背景中亭亭而立了一名绿衣女子,画似乎有些久远了,竟让画中的女子眉目不甚清晰。

    黑暗中在这时传来声音:“你果然还是来了。”顾裕萦转过身子,看着从黑暗中渐渐走近的身影,将手里捏着的纸条放在桌上问:“不知您叫我来时何意?”黑影看了看桌上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今夜子时,凤鸾宫。”

    黑影自然是林萱儿,这是顾裕萦第一次见到这个让郑沅溪奋不顾身忍辱负重的母亲,想来这太后也是三十好几的年岁,看上去却丝毫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那般年轻。暗红色的宫廷华袍,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面目柔和淡扫蛾眉。林萱儿闻言面无表情的答道:“哀家想要和你做一笔交易。”顾裕萦有些疑惑,从收到聂蓝偷偷塞进自己手里的纸条后就觉得一切有些不寻常,林萱儿见她疑惑的样子,微微笑了下道:“哀家知晓你登上皇后的位置如同铁板上的钉,毫无变数。”顾裕萦皱眉回答:“所以太后的意思是怎样?”

    林萱儿看了她一眼,冷言道:“你知道皇上是个女子。”顾裕萦却笑了,“那又如何?太后是想要我离开皇上吗?”

    林萱儿的表情不变,接着道:“哀家也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和打算,你不过是想报仇,将漾生拉下皇位。”顾裕萦听她这么说,眼色刷的变冷,“太后说笑了,裕萦别无二心。”林萱儿却盈盈笑了一声,道:“不用担心,哀家不会告诉皇上。”

    顾裕萦心里有些震惊,却还是面色无常的道:“裕萦不懂太后在说什么。”

    林萱儿向她又走近了两步,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哀家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太后请讲。”

    林萱儿敛了笑容,从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哀家会帮你夺回西衾。”顾裕萦这下是真的愣住了,这人可是东夷的太后,郑沅溪的母亲,为何要帮自己,可她还是定了神问道:“太后可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林萱儿却不答,兀自说道:“我帮你拿回西衾,你帮我将东夷易主。”

    顾裕萦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间不明白这太后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辰漾生是你的孩子。”林萱儿点点头道:“没错,如假包换。”

    “那到底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只需告诉哀家你可否愿意做这个交易。”顾裕萦低着头思索,虽然不明白这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她却心知肚明,若是自己说了一个不字,可能今夜就走不出这凤鸾宫了,一朝太后,找自己商谋这等事情,不可能没有后招,若是自己拒绝,她也一定会杀人灭口,可是她更多的却是有些心疼郑沅溪,还是出口道:“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你是她最重要的人。”林萱儿却苦笑道:“你也是一样的,可是你还是这么做了。”

    顾裕萦摇摇头说:“国仇家恨,不得不报,可你却不一样,她为了你坐上这个位置,我知道这并非她所想。”

    林萱儿的眼眶红了,背过身去不看顾裕萦,她说的自己都明白,漾生深深的爱着自己这个母后,拼尽全部,不惜弑父篡位背叛爱人,只是为了要营救自己,可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算计自己的亲生女儿,激怒辰丰是她故意的,请求辰丰让漾生去西衾是她故意的,传出自己在冷宫受到凌/辱是她故意的,她知道漾生不会不管自己,会不顾一切来救自己,甚至不惜杀了自己的父皇,一切都是她二十年来的苦心经营,这样天大的计谋,牺牲品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爱自己更甚于爱她本身更多的亲生女儿。

    可她还是低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你为了恨,我却为了爱,不过目的都是一样的,又何必纠结与这些。”顾裕萦听她这么说,也不再问,心里却有些为郑沅溪难过,她爱的人,一个一个在背后算计她,一个一个在背后要将她置之死地,她却茫然不知依旧掏心掏肺的对她们好。可是她没得选择,父皇的仇不能不报,太子哥哥不能永远流浪在外,顾裕萦想要拒绝可却突然想到,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目的吗,她强忍着心里撕裂般的痛处说:“你要我怎么做?”

    林萱儿转身笑着附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

    立后大典很快就到了,这日一早郑沅溪就亲自带着忠臣使官去了奉先殿祭告先祖,随后又派了礼部尚书去天坛地坛以及太庙祭告天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待这一切琐事都完了之后便回了坤和殿。

    王公百官毕恭毕敬的分作两边站着,聂蓝也将那纳彩问名的黄色缎子拿了出来,铺于紫檀木桌上,礼部尚书站在堂中于王公百官前宣告。宣旨官也站在殿中宣读册立制文,这些过去后又让正副使节将正式的册封制文记录送于顾裕萦处。

    等着一切都告一段落,郑沅溪才缓缓站起身子率领群臣到凤鸾宫去行礼,郑沅溪走了进去对林萱儿躬身,道:“母后,儿臣来行礼了。”林萱儿的眼睛有些湿润,将郑沅溪扶正死死的端详着这张脸,许久才笑道:“漾生真的长大了。”

    郑沅溪的鼻子也有些酸涩,吸了吸鼻子道:“是的,漾生长大了,可以保护母后了。”林萱儿却失了笑,心里百感交集隐隐作痛,眼泪有些忍不住的滑落下来,轻声说:“母后希望皇上日后能和皇后鸾凤齐鸣,举案齐眉。”郑沅溪见母后流泪,也不顾其他直接用袖子为她擦拭,又微微一笑说:“儿臣谢母后吉言。”

    前一日顾裕萦便被老嬷嬷们从别沅送去了凤宁宫,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自然是提前一日将她送了过去。

    晚宴开始前的时候,郑沅溪站在皇擎殿门口急急的张望着,直到远处的顾裕萦一行人进入眼里才露出笑容,今日的顾裕萦着了一身水红色缕金的广陵月华凤袍,袍上那有东夷最好的师傅绣上的凤凰纹,腰间是一条金黄色的腰带,镶着名贵的宝石和白玉,三千青丝绾住,玉镶金的簪子将青丝箍住,略施粉黛,让郑沅溪看的出了神。

    顾裕萦走到郑沅溪面前来唤了一声:“皇上。”郑沅溪这才回了神,嘴角裂的老开的看着顾裕萦道:“皇后今日着实太美,让朕的眼睛都花了。”这一番话肆无忌惮的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来让顾裕萦有些尴尬,无奈了看了眼郑沅溪两人才移步进了皇擎殿。

    文武百官王侯将相纷纷行跪在案前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这一呼似有直上云霄的气势,尾音还余留在殿内久久没有散尽。郑沅溪今日的心情自然是大好的,执着顾裕萦的手徐徐入了座,满脸笑容的大手一挥道:“今日朕与皇后大喜,举国同庆大赦天下,诸位爱卿万万不要拘泥,随意便好。”

    歌姬舞姬慢慢入殿,歌舞升平。郑沅溪看着身旁坐着的人儿,心里越来越开心,凑到顾裕萦边上轻声说:“今日你我大喜,裕萦可开心?”顾裕萦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拿起了案上的酒杯不做理睬,郑沅溪厚脸皮的又继续说:“今日立后,按理我今晚是要留宿凤宁宫的。”顾裕萦抬眼看她,郑沅溪那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她有些不好意思,道:“皇上还是正经一点,文武百官都看着呢。”郑沅溪也拿起酒杯一脸不以为意的笑着。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看着表演,只有坐在左侧刘世康身边的刘恂澈觉得有些闷,左顾右盼的寻找着一个蓝色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她看了看自己那正在一脸笑容看着表演的爹,心里有些不满,娘还在家里等着,爹却在这里满面红光的看着美人,男人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刘恂澈觉得这表演无聊到极点了,终于忍不住偷偷从后面溜出了皇擎殿,天色暗的很,不过整个皇宫都灯火辉煌的,深呼吸一口,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好阿!

    刘恂澈四处走走看看,丝毫不理会自己在皇上的喜宴上跑出来是多么无礼的一件事,逛了许久肚子有些饿了正准备回宴上时,却忽的看见不远处的梨花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坐着,登时眼睛一亮就要过去逗她两句,可当她走到聂蓝面前的时候却说不出话来了,一地的酒瓶倒在地上,刘恂澈捡起一瓶,已是空空如也,聂蓝闻声抬起头,刘恂澈一下子就呆了,聂蓝的脸色尽是泪水,眼神忧伤又有些迷惘的看着自己,刘恂澈从未见过这样的聂蓝,连忙也就地坐了下来,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聂蓝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是什么人,连忙提袖去擦了脸上的泪水,有些恼怒的说:“你不在喜宴上呆着出来干嘛!”刘恂澈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道:“宴上有些闷,我就出来了,到处逛逛就看见你了。”顿了顿又说:“为什么你不去晚宴?”聂蓝闻言突然像只斗败了的公鸡低着头不语,刘恂澈看了看地上空空的酒瓶,又见聂蓝那垂头丧气的模样,脑中闪过一道光,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聂蓝说:“你,你,你喜欢皇上!”

    聂蓝闻言像是被扎了一针一样也站了起来喝道:“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刘恂澈上下来回的将她打量了一遍,一脸吃惊的说:“啧啧啧,想不到你居然会喜欢皇上。”聂蓝黑了一张脸答:“闭嘴。”刘恂澈却又围着她转了几圈指着地上的酒瓶说:“你失恋了,所以你在这里一个人借酒消愁?”聂蓝一把将她扯了过来,一字一句道:“你,给,我,闭,嘴!”刘恂澈闻见聂蓝身上的清香和言语间传来的酒香,有些失神的说:“别伤心,我借你肩膀。”也不顾还被掂在半空中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样子实在滑稽的不行,让聂蓝也忍不住扯了下嘴角,将她放下仔细看了看,第一次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

    又突然想到郑沅溪今日和顾裕萦大喜,眼神又变得有些恍惚,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所包围,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怀抱,本想推开却被那温暖灼了心,想起郑沅溪的笑脸,鼻子一酸将脸埋入刘恂澈的肩头处,眼泪肆意。刘恂澈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将自己的衣裳打湿,心里居然有些心疼这个凶恶的疯女人,用手轻轻拍了她的背。

    “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待聂蓝的眼泪流完,才轻轻将刘恂澈推开,说了句:“谢谢。”

    刘恂澈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道:“你那么厉害,居然会哭呢。”

    聂蓝轻声说:“我早就说过了,看着你那面目可憎的样子,忍不住就要流泪的。”

    “……”

    哦,呵呵,果然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