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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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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时候该聊正题了。尹皋示意身后人散去旁人,其他人得到指令纷纷有序离场,席上众人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的谈话,皆放下了手中的杯筷,静待主家发话,本就空寂的宴席瞬间冷清了不少。

    尹皋先说道:“魔族最近频频动作,加上不久前异象又出,若真如前人遗言所载,到时候将会是举世浩劫,大敌未灭,忘战必危,诸位对此可有何良谋对策?”

    “我还是那句话,”赵珩语气轻松,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太紧张,“他们如果要来,什么阴谋诡计,尽管放马过来,我就在金羽等着,大不了同归于尽。”

    其他人听他这么说显然不能赞同,这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人魔大战一旦真正爆发,死伤将不计其数,造成的恶劣后果更会影响几世几代,如果说魔族会因为他们手中的仙器而产生忌惮,而天门再启之时这种畏惧将完全消散,人族的胜算也会变为让人不敢预想的未知数。

    陆维筠沉思片刻,道:“若如前人所言,天门开启我们是毫无应对之策,若是贸然攻上魔窟,我们也不见得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他们,反而会徒增伤亡,到底是先发制人还是静观其变还看在座诸位主意了。”

    此时场上静默无声,尹皋也开始出言寻求其他人的看法。

    谢林星道:“这件事我需等回去同家父说明,还请恕我一时不能给与答复。”

    这个回答是情理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集结在了宋知弦身上。要知道,她是最早就坚持主动出击的,还曾为了这件事同其他人争论多年,多次试图劝说,现在选择抛出来了,她反倒成了最后回答的那一个,不少人看出了她的反常。

    宋知弦不顾无数目光又猛灌了一口酒,面颊已有些泛红,昔日的冷傲被浇灭得干净,仔细看去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她说:“这件事非同小可,先静观其变吧。”

    果然,她说的话同她近来的行为一样出人意料。

    沉默良久,谢林星再度开口:“安阳突生瘟疫,情况已经不可控,为避免疫情恶化,各位叔伯尊长也应做好防范,这次的事说得有些晚了,原本我们以为可以把事情调控下去,如今已成虚幻。”

    这一次所有人目光齐齐投向他,脸上是一个比一个的震惊,谢林星不管这些,继续说道:“待我这次回去,会按照家父的命令将安阳全面封锁,疫魔未除,绝不开放。”

    尹皋最先问那边需不需要人手,派一队医师与他同去安阳,被他摇头婉拒了。

    “那就让我这小儿同你前去。”

    赵珩语惊四座,众人再一次转换视线到被提及人赵景回身上,显然他也没料到自己父亲会在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脸部肌肉有些懵懂的僵硬。

    赵珩张望一番,完全掠过身边人,带着平常惺忪的笑对众人宽慰道:“他虽然武艺不通,人情不近,对疫病药理却早有研究,他一定能帮上忙的。”

    这哪是宽慰,分明就是赤裸的苛责!

    赵家父子不和一事外面早有传闻,只是没想到两人关系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众目睽睽之下揭人短处,还要把他送往疫病魔窟,在场的其他人不免开始心疼。

    “这……”尹皋想为其说情,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多言,另一半的话语权还在谢林星手里。毕竟瘟疫可不是小事,万一不幸染病,赵珩就他这么一个孩子,赵景回是他亲生血脉,换作是同为人父的尹皋也不忍心。

    赵景回依旧僵坐着,脸色差到了极点,一语不发。

    谢林星压根没想在这里找援助,大会结束他就快马加鞭赶回安阳,现在赵珩给他强塞一个人,关键对方还不是自愿的,自己是万不能接受,于是赶紧起身谢绝。

    赵珩摆摆手,道:“就这么说定了。”

    他仗着自己的长辈身份,一槌定音,如果谢期在的话结果肯定就不会是这样,谢林星终究不及他爹有话语权,在这里坐下就比其他人低了一头,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来之前以为父亲的缺席可以让很多事情暂时拖延,将主力放在庄内,于他们此时的处境是有利,现在被人强加意愿后才深刻意识到没有父亲在场时自己的无助。

    赵景回沉静片晌,道:“我愿同林星前往安阳,献上绵薄之力。林星与我是深交,他还唤我一声兄长,我就需尽到这份心力,为此我义不容辞。”

    到底是不是自愿的已经不需要清楚了,人既然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有再劝的理由,由他去了。

    宴席再次回归冷寂,最后也是草草收场,没有人从中尽欢,走出来的那一刻尹望舒的心情也变得无比沉重。

    “尹丫头。”

    宋知弦叫住她,用的是一种小心试探的语气,尹望舒觉得她是有重要的事情,三步并两步走过去。

    女人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与络珠交好,以后你如果再遇见她,就替我转告,说我从未怪过她。”在朦胧的月色下,尹望舒看她像极了另一个人,当初也是如此月景,衬得人清美如仙。

    尹望舒奇怪她为什么不自己去说,再说了她现在在琉光岛,除了五重会有机会碰面,以后能再遇见都难说。宋知弦没有对此进行解释,只让她记住她说的话,随后迈着失魂落魄的步子走开了。

    今天筵席上出人意料的事发生太多了,纵使她还未继宫主位,回想方才席上沉闷的气氛,心头已经滋生苦郁,她尚且如此,更别提尹皋他们要背负的沉重了。

    法力还有一些,应当能再说上两句,尹望舒抬头,皓月当空,此时的天幕深沉幽秘,如未来之路看不清道向,他们又何尝不像是在广阔无垠的黑暗里寻找最明亮的明星,试与皎月争辉。

    天清云淡,庭树枝头鸟鸣婉转,晨风最为清新,拂去一身郁气。尹望舒隔着漏花窗瞧了瞧外面光景,交代几句话给身边的女侍,几人猜到她要出门,但因为程嬷嬷早有嘱咐,除却晚间入睡其余时间皆需有人服侍在侧,她表现轻松,拿起檀香扇,从房中挑带两人,沐浴着夏风,踏上各色斑驳卵石小路,走出圆形门洞,沿边常栽植花草,郁郁纷纷,芬芳绕鼻,身心都收到了极大抚慰。

    水莲榭建于荷池边沿,旁边就是波澜不惊的清荷池水,偶有蜻蜓恋访,折返水中莲,又或者轻点水面,引得红鲤为之摆尾。尹望舒立于石凳前,女侍立刻心领神会于两侧稍提裙裾,另一只手小心扶着她的后背,待其稳稳坐定又恢复原来的站姿。

    “嬷嬷又不在,你们不用这么拘谨。”尹望舒拿扇子遮了半边脸,一弯眸子像蓄了清泉,嘴唇都快贴上扇面了。

    身后的人悄悄靠近了点,悄咪咪地笑着说:“这难说,嬷嬷最是神出鬼没了,诶呀小姐你别笑了……”

    水榭顶部四角尖尖翘起,梁枋上绘的是青地流云纹的彩画,朱色楹柱,上下天光,同荷池碧波相衬相映。

    尹望舒将手移下,轻摇小扇,道:“我觉得今日的池荷似乎比昨天的要好看,你们觉得呢?”

    女侍答道:“碧瑶池乃宫中一大景,时常有人精细养护,再加上宫中风水极佳,花莲自然是一日胜一日红了。”

    她抬眼观赏池莲,红绿相衬,着实养眼。可她的眼神并不留恋在这上面,眸色有些深,像是在想心事。

    “公子。”

    微风拂面,带了些别样的香气,她闻声转头,看见陆正羲已然站立在对面。

    “望舒。”

    尹望舒面露喜色,道:“羲哥哥,好巧啊!如今正是一览夏荷的绝妙时机,何不坐下一同赏景?”

    陆正羲浅笑道:“那就谢过望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