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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清流丧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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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芳无所谓,以为别人骂他奸臣他不知道?怎么可能!

    虱子多了不痒!

    但这份朋比榜对于视清名如命的人来说就真的是刀刀扎心了,血都止不住。

    李东阳被抬回府上,谢迁的儿子谢丕已经在李府候着了,一见着李东阳的面就以头抢地:“西涯公,家父冤枉,晚生冤枉,大家都冤枉啊!”

    哭得犹如杜娟啼血。

    “如此家父与小侄几乎是活不下去了。”

    不等谢丕寻短见,李东阳踉踉跄跄地过去扶住谢丕,虽然自身难保,但不能再出事。

    李东阳还是缓了两口气才出语:“贤侄不可,此事一死不了,不但不了,更添污秽,洗不掉。”

    差点一点直不起身,李谢二人还是互相搀抱着站了起来。

    看到李东阳这样,谢丕也不敢作了,要是闹死了李东阳,就是一条洗不掉的污名。

    可谢丕的眼泪就收不住:“家父致仕后绝口不谈朝政,每日里含饴弄孙,恬淡自如,一如乡间白发,却不想天降此奇冤。”

    李东阳回阳了,挺直了腰板:“这话对老夫说无所谓,就不要跟别人讲,木斋公这半年来都开了多少次文会了,别人不是瞎子。”

    谢丕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有效果,眼泪也忘了流。

    李东阳也只是敲打了一下,又放下了:“不过刘瑾如此确实不体面,别看他一时得意,久不了。”

    这就点明了,这次的事是刘瑾干了,主次要分明。

    谢丕收到了,咬牙切齿之余也无奈,不能说皇上不圣明,谢迁致仕以来的朝堂风云已经明了,陛下就是一代雄主。

    可陛下怎么就死死地护住刘瑾这么个没卵子的东西,真令人想不明白。

    士大夫一般都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总觉得离了他们天地就不转了,而且他们也不像朱厚照有前后眼,能看到将来的事情。

    所以像谢丕这样的人朝臣不少,还对朱厚照抱有幻想,认为只要想办法总能将小皇帝拐带回来。

    但李东阳就看得很透,从他的那些得意门生被重用,但有些人又被远远地隔出去就能知道,朱厚照的套路是要能做事的,他不要所谓的清流,自己这些人都过时了,老破旧该扔了。

    这时谢丕又问了一句:“此事那焦……”

    李东阳又警觉了:“不要这样想,守静先生一样挨骂了,唉,你们该放下成见,现在早就不是什么南人北人了。”

    但谢迁和焦芳的牙齿印不可能消除,谢迁就是曾经焦芳想投靠的码头之一,却被谢迁无情地放了鸽子,举荐了吴宽和王鏊,就是红果果的南北歧视。

    照道理说谢迁不接纳焦芳不帮就算了,他不该恨焦芳的。

    可焦芳的嘴臭,当众将其中的内幕说了出来,在焦芳看来自己没脸好丢,好心巴结,却被人像踢哈巴狗一样踢开,要说南北相恶,也是南人做在了前头。

    谢丕不作声,李东阳又提心吊胆了,朋比榜中除了谢丕,谢迁的弟弟谢迪也在,一家人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不好,还会有后续!李东阳赶紧提醒:“谢编修,现在别说找人算账,别人不找你们算账就不错了。”

    李东阳很郑重,这就是警告了,别来事,不然被打了谁也救不了。

    他怕谢丕拎不清,又说得更深:“木斋先生和守静先生的为人我都知道,奸党云云,假以时日自然分明,谢编修还年轻,在翰林院应该守本分,多些实务,少些议论,更忌妄加揣测,如此对你、对木斋先生都有好处。这些话,回去你好好琢磨。”

    说到这份上谢丕也品出了些味道,做了个大揖:“谢西涯公,晚生记住了。”

    至于污名,就只能镇之以静,考验的是士大夫的脸皮功夫。

    不是个个人脸皮都厚如城门拱,御使李良就在刘宇门前徘徊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上前敲门。

    照理来说述职拜望掌院正常,刘宇就是李良的顶头上司,为什么为难呢?

    刘宇见了李良的脸色也产生了同样的疑问:“俊才,你我同衙为官,虽然没交情,但老夫好歹总是个掌院,哪怕大家意见相左,也没必要给老夫脸色看吧?”

    朋比榜一出,刘宇属于不多的心情大好的人士,不知觉间连跟属下谈话也带上了戏谑。

    李良急忙做了个大揖:“卑职是遇到了难决之事,来请大人指点。”

    刘宇也奇了怪了,李良出按庐州、凤阳、淮安、扬州,是去救灾的,功业也很显眼,赈济灾民无数,功德无量。

    再加上他的行径人品脾性又合陛下的胃口,一旦陛下南巡,地方上一定会如实上报,到时李良就会入陛下法眼,正是飞黄腾达在望的当口,有什么为难事?

    于是刘宇赶紧安慰:“俊才劳苦功高,某在外多年,深知其苦,不容易,更当振作。”

    李良却依然颓丧,又是一礼:“跟职事无关,属下的难处在于家事。”

    刘宇更是皱眉头,家事,家事来找老夫干什么?

    李良没有再遮拦:“职下回京,乍遇奸党……那个朋比榜发布,遍体生寒丧胆,坐卧不安没了心气,还请掌院相救。”

    那就是真的有大事了,刘宇不由得肃了脸:“讲来,如果老夫能使上力,定不会坐视。”

    李良大大地出了一口气:“掌院,是婚姻之事。”

    刘宇悬着的心放下了,哈哈大笑:“俊才啊,老夫的儿子都订婚了,不然老夫倒是愿意有一个好儿媳。”

    李良皱起了眉,长揖到地,一下子将刘宇的笑声给掐断了。

    “职下的座师是前首辅刘健,小女与刘家孙儿刘成学有婚约,昔日全家皆幸,今日炉灶难安,而且职下是风宪官,位于朋奸之列,没脸见人啊。”

    说着李良还真用袖子遮住了脸。

    刘宇愣了很久,回想了许多细节,才讪讪道:“这门婚事,还是毁了好啊,俊才虽然师从希贤先生,却未列门墙。”

    李良没露脸:“小女已经换了贴收了定,成学之父过身,已经登了墓志,唉,造孽啊!”

    那真是难决,毁婚,刘家要换墓碑了,这样的事跟倒人祖坟差不多了,难怪李良如丧考妣。

    刘宇枯坐了近两刻钟,才咬住了牙:“这婚得毁,俊才,都察院会布文令汝毁婚,就以大节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