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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谋人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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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柳江流经武陵郡治下一郡六县之地,在武陵郡境内灌注了两个湖泊。较大的那个是柳叶湖,湖分东西两部分,有一条人工大渠接通,大湖南北阔八十六里,东西长五十多里,均在武陵郡府治下;而东边的小柳叶湖则在桃林县境内,南北宽十二里,东西长七里,于去年被桃林县改名叫做西湖。

    武陵郡内较小的另一个湖是沾天湖,南北阔二十里、东西长十六里,俱在桃林县境内。沾天湖西侧有一处岛湾,名唤桃山岛,此岛与沾天湖西岸陆地只有五六丈的间距。

    一道两丈宽、七丈长的古老石桥连接了陆地与桃山岛,岛上有个村子坐落在岛湾里,名曰桃湾村,村民多以耕种和捕鱼为生。

    张哲在这个时空的家就在桃湾村的东头。

    桃湾村东头地势渐高,在一处青石岩层上,耸立着一处小院。三间半旧的瓦房,泛着草绿的青色。黄竹筑成的篱笆爬满了青藤,粉红色的藤本月季爬满了篱笆上下。

    房前有一颗老松,一只单薄的风铃花绕在了松树的枝上,几只大红色的风铃花从松树上垂下,在风中摇摆。

    小院后方不远处,隐隐还有一处带烟囱的矮房,似乎是一排黄土筑成的低矮老房。

    一股山泉从小院后方十余丈的山石上飞落,悬出一挂小小的瀑布,落入一方三四丈宽的小潭中。潭水潺潺,被一条石渠分成了两股,大股汇入了山石后的十亩耕地间的农渠里,小股潭水则淌过了小院的东篱下方,向南一路蜿蜒汇入沾天湖中。

    这地方委实不错!张哲看着眼前“自己”家,生出了满意之色。原身先父是个雅人,听张五六说这些布置,都是当年老郎君身前一手操办的。

    孟小婉下了车后,目光就被那三间瓦房小院给吸引住了。她本以为张家已经破落,三间瓦房应是破旧不堪。却没想到,当年公公的布置被人保存得如此完好。

    她是第一次来张家,竟发现张家的小院居然临湖遥居,兼有松泉小瀑。虽无富贵之色,却凭空自有一番耕读雅味。似乎......不算差,还略有些小小的惊喜。

    陈妈妈在一旁看的仔细,微微松了口气,低声与她姑娘说:“张五六这一家世仆看上去都是勤快的,院子看上去拾掇得甚为齐整。姑娘对着张五六父子也就当做一般,只是这张五六的婆娘是姑爷的奶娘,姑娘需上心些。”

    孟小婉点点头,再次举起了团扇掩了脸,脸色有些微红。

    因为她此时才看清了张哲那风华绝代的......衣服。十八岁的男子比之当年十六岁的毛头小子沉稳出色了太多。

    陈妈妈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只在远处有几家的孩子在偷偷望着这边,这里竟没有一点邻里之间办喜事的热闹与亲近。

    张哲走进院内,脸色也是微微一沉。

    院内摆了三张圆桌,款式不一,应是从邻里处借来的。每张圆桌上都有七八个菜,三荤五素在乡间应该算是不错。

    可三张大桌子边却只坐了两个人,张哲看着院内一地的脚印和椅子腿痕迹,这应该是一群人搬着自家的椅子一口菜都没吃就全跑了。

    显然,孟家遭遇官司的消息比他们先一步到了村里,怕事的亲友邻居跑得只剩下两个人了。

    这留下来的两位大约是一对父子,老的那个张哲还认识。正是在去娶亲的路上遇到的,那个自称他堂哥的“老头”。

    “看甚看?”老头见张哲看了过来,没点好气的又夹了口菜,“若不是你爹是俺亲叔,俺们也早走了。”

    张哲陪着笑对着他拱手:“哥哥尽管吃喝,吃好了给我见见礼。”

    老头把筷子一扔,转手就给了身边正胡吃海喝的十五六岁少年一记巴掌:“饿死鬼投胎啊,没见你叔娶媳妇回来了么,怎的不叫人?!”

    那少年急忙抹了嘴对着张哲唱了个大喏。

    “不吃了,快点见过你的礼,我们也好家去!”老头起身就带头往房里走,这是准备由他主持张哲婚礼的意思。

    这时从后院厨房那边,有个妇人一头油汗的伸出头来,挥舞着锅铲在窗户里叫骂了起来。

    “张修堪你个狗东西,什么胆让你敢做叔叔(堂弟)的主?新人都进门了,你好歹让人吃几口再忙乎。走什么走?我们两家三服未出,能掰扯得开么,尽想屁吃!二谷坐下,继续吃,别学着别家那没出息的劲,跑什么跑?喜事吃个席,还能吃出个臭虫来!”

    这顿骂让老头脸上青白不定,想缩头又有些不服气,但是看到自家婆娘那股悍劲,他还是唯唯诺诺的嘟囔了几句:“俺就说说,嚷嚷个啥?”

    张哲对着村中邻友不辞而别本是有些不舒坦的,但是这堂嫂的一顿叫骂却让他心里舒坦了许多,他分明还听到了不远处几户人家的关门声,这就是堂嫂叫骂的效果。骂堂哥是假,骂那些离开的人才是真。

    “堂嫂,还忙个什么,就咱们几口人,这些菜就已经吃不完了。”张哲向着厨房招呼了一声,堂嫂只是用锅铲回复了他一下,还在闷头做菜。

    一个面色慈祥的妇人端着一碗汤走出了厨房,张三七急忙迎了上去:“娘,仔细这汤烫手,让我来!”

    “郎君回来了,快快进去吧。我和林娘子还有最后一个菜就完事了。每桌九道菜,不管人吃不吃,这数目却是不能少的。”

    这妇人大约就是张哲的乳母秦氏,她看着举着扇子的孟家女郎,脸上都笑出了花来,有些合不拢嘴。

    秦氏擦了手,从里屋取了条系着大喜结的红绸出来,让张哲和孟小婉一人牵了一端,大叫一声:“新人进门了!”

    堂兄的儿子二谷子急忙从席上窜了起来,抱着一堆挑好的细竹扔进了一个火盘里,不一会竹子爆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哲牵着孟小婉往里间走去。

    进了门,当头是两个披着红绸的牌位。一个写着“显考张公伯南之位”,另一个写着“显妣陆太君之位。”

    灵位前摆着两个喜庆的红布团蒲,张哲牵着孟小婉到了灵前,然后都转过身来对着敞开的大门。

    张修堪大叫了一声:“一拜天地!”

    两人在红布团蒲上对着门外跪下,磕首;随即起身,转向灵位,张修堪又叫“二拜高堂”,再跪再磕;最后两人互相对拜,张修堪扯着嗓子叫着“夫妻对拜”~~,“礼成~~!”

    这后这句礼成是在场观礼的人一起大声叫出的,让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陈妈妈和白鹭取了饭菜送到主房,与孟小婉一道进餐。而张哲则拉着张五六父子、他乳母和堂兄一家人在院子里吃喝,饭菜味道虽然一般,但是气氛却逐渐热闹了起来。

    “二郎~!”忽然门口一声唤,一个牙齿斑黄的老者领着三个有些不敢正目看人的汉子走了进来。

    “族长来了,快请上座!”张修堪喝的正快活,一见来人就以为是来吃席的,急忙热情的相让。

    “某却不是来吃席的,”老者淡淡的寻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了,那三个汉子都挤到了他的身后。

    张哲有些似笑非笑看着老者,这个族长似乎有些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二郎啊,我本不该今天这个日子来。只是这两桩事太过紧要,今日便寻你把事说明,免得误了事,你要日后怨我!”

    张哲恭恭敬敬的:“族长请说,我都听着呢。”

    黄牙老者对张哲的态度很满意,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人,用一种很“痛心”的语气教训起来:“二郎啊,这亲啊你就不该成!我听闻,你竟在官家人的面前还认下了孟家这门亲事。糊涂啊,你糊涂啊!那可是天大的官非。”

    黄牙老者带着惋惜和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把吐沫都差点喷到了张哲的脸上。

    “我这来得晚了半盏茶,你却与那孟家女把堂都拜了!罢了,罢了,”他指着他身后三个正在讪笑的汉子,“这几位你都认识,都是你未出五服的兄弟。你家里还有十亩田地,速速划到他们几个的名下,免得公人上门收缴了去。他们几个,都有我作保,你尽可放心。否则,田地归了官家,你有何面目去面对你泉下的父母?”

    可惜这话只好哄一哄傻子,一桌人都气得撩了筷子。

    张修堪胡子一阵乱颤:“阿公,你今天喝多了吧?族人祖传的田产也是随意动得的!?”

    张哲呵呵一笑,唯独他没有放下筷子,反而又夹了一颗菜,美美的嚼了起来。

    这几人怕不是早就等在门外,等着张哲与孟家女郎完了礼,这才蹦出来想虚言恫吓,谋人田产,只是这个算计却太直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