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女户 > 99陈熙

99陈熙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皇后自做了皇后之日起,便觉活得不痛,再不痛她也是个皇后,一举一动总有人抻长了脖子去看。皇后往慈寿殿里走了一遭,人还没回到崇庆殿里,她慈寿殿内说了甚、做了甚,便已叫许多人知晓了。

    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九哥玉姐自入主东宫,眼前便有许多难处,肯明着帮少,看两宫眼色多。及两人如今站稳了脚,尤其是有了儿子,那明里暗里送好儿人便不计其数。玉姐原是命青柳等收集消息,原先青柳须得与旁人攀谈,方好套出几句话儿来,如今不须青柳开口,自有人往她面前凑上一凑,将些个有没有,自以为要紧话儿说来与她听。

    又有一等觉着与青柳沾不上,却又另寻了法子去见东宫旁人,太子夫妇不是寻常人说见便能见,太子妃身边心腹却好寻个机会见上一见。碧桃处便听着崇庆殿一个跟随侍女传来消息——崇庆殿进言于慈宫,道是要采择淑女,以充实东西。

    碧桃听了消息一丝儿也不敢怠慢,把出一只小银锞子要与这侍女,侍女十分推辞:“跑跑腿儿功夫,哪当得这个?只消大姐记着我便好。”碧桃因问其姓名,侍女自陈姓杜,名唤杏娘。碧桃安抚其几句,匆忙回来禀于玉姐。

    玉姐正东宫里发愁,章哥算落地后,能吃能睡,一日长大一分,越看越喜人。满月之后,玉姐便能下地,头一件事便是要沐浴。正月末二月初,乍暖还寒,泡大浴桶里,玉姐笑道:“许久不曾痛痛洗上一回澡了……”

    朵儿亲自伺候着,与她擦背,听玉姐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不知何故,忙绕到玉姐身前来。只见玉姐手儿伸水下头,满脸不敢置信,忽地站了起来,这下连朵儿也瞧着了。玉姐声儿都抖了:“你……也看着了?”朵儿嘴角一抽一抽,不知说个甚好。

    玉姐伸手往肚皮上摸,张大了嘴,几乎要尖叫出来!她肚皮都皱了!朵儿口拙,连声道:“姐儿休急!姐儿休急!先洗完了再出来,热汤里泡泡,仔细着凉。”玉姐一颗心七上八下,但凡女人,便没有个不爱美,便没有个不意容貌身段儿。玉姐因怀孕生子,从头到脚略丰润了一圈儿,然丰润得匀称,自以不过是因怀孕进补又少动,方如此丰腴,生完孩子,不再这般进补,又多走动,自然还如往昔轻盈。

    谁个想到肚皮居然塌了!饶是玉姐这般镇定人,这回也着了慌了。

    朵儿咽口唾沫,将玉姐按到水里,唤两个小宫女来看着,自去寻小茶儿。她两个洪家时便是一同伺候着玉姐,小茶儿素来有主意,朵儿自来也愿意听她说个幺二三。朵儿虽木了些儿,这些年到底有些个长进,思来想去,这东宫上下唯有小茶儿与胡妈妈两个是已婚生子妇人,玉姐这般模样,能问便也只有这两个了。两人里,朵儿显与小茶儿熟些,又同玉姐跟前伺候多年。

    却说朵儿匆忙去寻小茶儿,此时章哥已睡了,朵儿叫一声:“小茶姐。”小茶儿将章哥留与胡氏,自出来应一声,见是朵儿,亦悄声道:“你不是伺候娘娘沐浴来?怎地跑过来了?”朵儿附小茶儿耳边道:“我是伺候娘娘来,方才……”如此这般一说。

    小茶儿“噗”一声儿笑将出来,袖儿里取出方帕子往朵儿手里一递:“擦擦吧,你这一头一脸汗!看你这小脸儿煞白,将我吓好大一跳,还道有甚个事哩。不碍,休怕,我与娘娘说去,不多久便能回来了。”朵儿将帕子往脸上一抹,东宫宫女惯例是不好涂脂抹粉,只因冬春干燥,脸上涂了些面脂,连着汗一道擦了,又催小茶儿速去。

    小茶儿与朵儿两个到时候,玉姐正泡浴桶里,一脸沉肃,也不知想个甚。朵儿将手一摆,两个正往大桶里续热水宫女儿便放下小桶,将卷起袖儿放下,一施礼,悄悄儿退了出去。小茶儿却上前来,拿着丝瓜瓤儿,轻轻与玉姐刷背,口上却笑道:“吓着姐儿了?”

    她两个来时玉姐便知,因知小茶儿为人,听小茶儿这般说,玉姐竟放下心来——小茶儿素来知道轻松,能打趣儿,便是事情并不太糟。玉姐想明此节,脸上也有了丝儿笑影儿:“朵儿唤你来,便是叫你取笑我来?”

    小茶儿道:“是来是来,取笑姐儿难得有不晓得事儿哩。”因攀着大浴桶沿儿,趴到玉姐耳边,悄悄咬着耳朵:“我看看姐儿,这已是养得好得啦。我生家里那个孽障时候,生完也吓一跳来,我娘说,女人生完孩子都是这样儿,慢慢儿就回来啦。您想,生个孩子,肚皮撑那么大,哪能一时半刻便收回?家里厨下和面时,扯上一扯,它要往回缩,也需片刻哩。姐儿年轻,好得。”

    玉姐道:“果真?能如先前一般?”

    小茶儿因拉着玉姐手儿,往自家肚皮上一放:“您倒摸摸来,可还皱着?慢年把,一年半载,也就养回来了。您是没经过,夫人又不得常伴身边,是以不知。下回便知道啦。”玉姐长出一口气,心里松不少,低头看水底下层层叠叠,也不觉烦恼了,笑道:“可不是,不经过,总是不知道。”

    小茶儿笑道:“我唤朵儿来与娘娘擦背。”朵儿不用她说,一脸通红走了过来,小茶儿朝她挤挤眼儿,却退往一旁与玉姐说话儿,渐及说及秀英:“这一胎要还是个哥儿便圆满啦。”

    自此,玉姐能下地,心心念念是她那肚皮。因胡氏劝她:“虽出了月子,这二、三月里顶好不要累着。”也不便骑马,也不好搭射,日日打一回五禽戏,练一回八段锦。

    从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身子也是这般。何况她那肚皮是历经十月撑起,岂能一朝便缩了回去?小茶儿又叫厨下与她炖些个猪皮吃,每每乳母吃那下奶之物,也与她多炖两个猪蹄来啃,小半月儿,照小茶儿看来,腹上皮肤已缩了不少,玉姐眼里,还是与那日看没甚分别。不免有些儿着急上火。

    小茶儿劝她:“哪能一口儿吃个胖子呢?”玉姐道:“你偏我耳边提那个字来!”小茶儿道:“姐儿不爱听,我便不说,”又逗章哥,“哥儿可要记得娘娘为你吃了多少苦来。”说得玉姐心气渐平,叹道:“我怎不知万事急不得?都说我心急,你们也不想想……太子这都独个儿住了几个月了?还能叫他再空着?”

    小茶儿动一动嘴,想说什么,又忍下了,宫里毕竟不同民宅。玉姐切齿道:“搁外头,我能与他翻脸,到了宫里,只好一手打一手拉了。”小茶儿忙道:“便外头,轻易也不好翻脸来。”玉姐冷笑道:“外头,男人管不住自己,弄出婢生子来,叫他自家养去!”小茶儿便不言声了。

    玉姐道:“嫁进他家门儿里,我便知道有这一天了。能拖一时是一时罢了,旁人家婢生子能不认,他家里就得个个都认了,还有宗正呢。外头宗室家里好叫婢妾喝酸汤,宫里却不能有这等汤药。弄个与章哥争家产,如何是好?外头家业分便分了,推财相让也是美谈。这宫里头,他是嫡长,怎生推让?怎好分产?想做让皇帝,也须遇着唐玄宗。不幸遇着李世民,死且要利刃加身。”

    小茶儿低声道:“九哥不是糊涂人儿。”玉姐道:“怎样是糊涂,怎样是不糊涂?如今嫡长子也有了!便是他不愿意,我怕有小人也要撺掇着他行乐了。”说得小茶儿也跟着愁了起来。

    外头消息来时,玉姐正为此事发愁,一听这消息,如何还能忍得?登时挂了脸儿,亏得小茶儿从旁拉了拉她衣角,玉姐脑筋转得极,转了个话头儿道:“崇庆殿这又是要生个甚事来?也不知要弄个甚样人过来。”小茶儿顺势道:“崇庆殿?不是听说与咱这里不合么?”

    两人轻轻将话头儿转到崇庆殿此举必有坏心上来,连着朵儿、碧桃、青柳等,并东宫宦官、宫女,一听崇庆殿生事,登时同仇敌忾,皆以不当应了崇庆殿所议。待九哥回来时,玉姐皱着眉将此事说了,道:“不知她们是安甚个心,是不是要与你和解了?也不知崇庆殿想与你甚样个人儿哩。”

    九哥一听两宫,眉头皱得比玉姐深,道:“理她做甚?凭谁说,我也不要。你也休要接了。”

    玉姐道:“也是,章哥还小,小孩儿不经事。”九哥奇道:“怎又说到章哥了?好好一家人,要个外人来算个甚事? ”玉姐心中活,将眼儿把九哥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将九哥看得背上一寒,却听玉姐道:“你可要记着谁个与你才是一家人。”

    九哥初时并未听懂,看着玉姐眼神儿,忽而福至心灵,张口便道:“用不着记,一直就心里。”玉姐将他右手执起,一口咬拇指根儿下,九哥疼了一哆嗦,却听玉姐悠悠道:“那日庙里戴了你家簪子,我就只认了你一个人了。我是容不得旁人,你喜欢,也容不得,不喜欢,容不得。”

    九哥道:“小生冤枉,原就忠心不二,崇庆殿害我!”

    玉姐心道,你现说也是真,我就怕你以后要变心,横竖你现有这个心,往后有我看着,你休想生出二心来!

    ————————————————————————————————

    这头东宫小两口儿欢欢喜喜,那头慈宫却说皇后:“事是你说,你便办去,丑话说前头,休再弄些个先时那般不懂礼数,叫人乱棍打将出来。你颜面失。”

    皇后自己也不想提这个,她又不是真个蠢透,这分明是要得罪太子妃、太子还未必领情一件事。然她是皇后,又不能不说,说了,得罪人,人道她藏奸,不说,又算是她这个做母亲“失职”——哪个太子没几个嫔御呢?

    皇后里外不是人,左思右想,不如万事“依礼”而行。她又留了个心眼儿,先禀过慈宫,只消慈宫点过头,纵然东宫要怨,也是先怨上慈寿殿!她这主意打得好,不想慈寿殿只有比她聪明,没有比她笨,轻轻抬脚将这皮球又踢了回来!皇太后道:“你是皇后,是太子母亲,后宫事原该你管。”

    皇后肺都要叫气炸了。她自头顶红到了脖颈儿——气,心道,有好事时你怎地不这般说?这得罪人事儿偏要我来做!却也反驳不得,只得应下了。

    皇后去后,淑妃眼见她走得远了,方凑上前来问皇太后:“娘娘,这样成么?”皇太后道:“有甚不行?”淑妃道:“这……也是娘娘应了,若崇庆殿将事办妥了,转回头来咱却又拦着了,必遭记恨。若有一两个叫太子看上了,咱再拦了,连东宫也……”

    皇太后道:“谁个说我要拦着了?由着她,她不闹出些个事儿,如何显得出你我来?”淑妃犹有疑虑,皇太后道:“她那头不是有你人么?紧看着些儿便是。”淑妃心道,那哪里是我人?分明是你人,我只传个话儿,撺掇着皇后往东宫里塞人,可不就是她?口里却应了,又说:“崇庆殿恐已有了外心了,否则何以要问娘娘?想是要娘娘与她分谤来。”

    皇太后道:“她能翻脸好!我正盼着哩。”

    淑妃便不再言声,转去使人悄悄儿递话与皇后身边一个皇太后安插名唤长福宦官,使他撺掇着皇后与东宫为难。

    却说这长福领命,游说皇后道:“一不做二不休,这得罪人事已经起了个头儿,娘娘不如便将事做绝。总是娘娘占着一个礼字,便万事依礼而行。东宫只要还要个名声,便不能将娘娘如何。”

    又将皇后心说得活络了起来,暗道,正是,东宫时时将个“礼”字放嘴边儿,如今我正要拿这个“礼”字打她一回嘴来!若太子有宠,正好与他做个好人。至如太子妃,总不好顶个“善妒”帽子。

    既这般想,皇后便下令,选好女入侍东宫。此令一下,宫中宫女们先吓得一个哆嗦,旧年里太子妃唤了宫正来将皇后送入东宫宫女一套打,宫正手下宦官,少有怜香惜玉之心,虽定下了要打数目,终是打死了大半。宫女们心里,太子床是第一等爬不得,叫官家幸了,还能有个女儿生,还能做个才人。敢觊觎太子,须防着太子妃辣手。

    自觉稍有颜色便要装个病、告个假,弄得皇后险些道是春季疫病发了。

    九哥便趁这机会,上表与官家,道是谢皇后关心,他实不是那等好色之人,既是储君,当爱惜百姓,不好叫好人家儿女做妾,遑论官员女儿。至如奴婢等,他很“自爱”,不与“贱人”勾搭做一处。

    一本既上,玉姐开怀,慈宫预备了无数说词,一句也不曾用上,好似蓄力满满,却扑了个空,几乎要闪着了老腰。淑妃又问皇太后:“眼下如何是好?”皇太后道:“千算万算,竟没算着东宫这般硬气。女人事儿,他插甚嘴来?”淑妃顺着说道:“女人间事儿,怕有个男人撑腰哩。”

    皇太后将手儿一摆道:“罢了,是太子妃命好。”慈寿殿里却又传出话来,叫皇后:“好生抚养十一娘。”言下之意,叫皇后老实些儿,休再生事。

    皇后用心办事,却得了这个下场,恨得大骂:“我说话,她也答应得好好,如今怎地全将罪卖我一个人身上了?”又说九哥,“好心当做驴肝肺,他有本事,一辈子只守那一个人过,我才佩服了他!又要放水又要放火,我等他食言而肥!”

    她自初时便实不欲与九哥为敌,无奈先时将事做得过了,颇有些儿残害天家子嗣之嫌,引得九哥厌恶,无论她做甚,九哥都当她不怀好意。但凡两人相交,若都有心,自然是你好我好,若只一个热情,另一个一丝善意也无,日子久了,另一个心也凉了,崇庆殿与东宫遂成仇敌。

    话入九哥耳内,九哥也只一笑置之,并不与她计较。他要计较,却是陈熙回京了。

    ————————————————————————————————

    因本朝重文轻武,与四夷开战,也是守多攻少,是以自开国以来与夷狄开战,也是赢少输多。陈熙这一仗打得虽不大,却是实实胜仗,自政事堂以下,谁个也都不好意思昧了他功劳。且胡人狼子野心,不定甚时候还有一战,届时又要用着武将,不好先寒了诸人之心。

    是以陈熙归来,乃是凯旋,也要遣大臣郊迎,去迎打头儿是他亲舅,原侯夫人弟弟环城侯。甥舅二人相见,环城侯见外甥长得一表人材,骑高头大马,着御赐锦袍,兵强马壮,心下好不欢喜。

    依次见礼毕,诸人各翻身上马。陈熙须先陛见,次后往枢府等处,先将身上之职解了,再领环卫官将军衔儿。一路上又有许多人来看这大军凯旋,诸人颇有眼色,都让开了,留这甥舅两个一处并马说话。

    环城侯道:“你这便要陛见,长话短说,如今你家那里不太平。两宫素与东宫不甚和睦,这个我便不多言了。眼下东宫是众望所归,你好生劝劝两宫收敛些儿。尤其是慈宫,是你父亲亲姑母,连得太紧。”

    陈熙一头朝街旁围观之人点头,一头道:“谢舅父提点。”环城侯道:“我是为着你娘。”陈熙面有惭色,道:“离家数年,是我不孝。”环城侯道:“你兄弟也多说着些儿,你娘将他宠坏了。还有你妹子,都不省心!”

    陈熙晓得他这舅舅平素胆小,然胆小也有一条好处,他不好生事,都是劝人和睦,陈氏如今正该与人为善,当下谢过环城侯。

    不一时禁宫便眼前,陈熙下马,对了门籍,由内官引着,往见官家。陈熙因是原侯嫡长之子,往年京时常得见官家,今日一见,不由大吃一惊——官家老了许多!官家却道他辛苦,又赞其英雄了得。陈熙却思往年见官家时,官家待他颇为亲切,他也曾唤过官家“姑父”。今见其两鬓斑白,对答间便见哽咽:“臣为国为民,马革裹尸,亦份内事。只请官家保重……”

    官家也哽咽,又说陈熙也“瘦了”,叫他京中好生将养。又许他去见慈宫、淑妃。

    陈熙正巴不得这一声儿,谢了恩,跟着宦官往慈寿殿里去,到了慈寿殿门前,还与了这宦官一张二十贯钞钱。宦官大吃一惊,旋接了,心道,往年这个陈呆子可不是这般模样儿,如今居然也懂得与人好处了。

    陈熙入得慈寿殿来,先叩头,皇太后喜道:“上前来我看看。”细看一回,也说“瘦了”。陈熙道:“还是那般重来,肉结实了,显瘦。并不曾辛苦。”皇太后道:“胡说,打仗要不辛苦,还有旁辛苦么?”

    陈熙道:“臣打仗从不觉心里累,倒是听了京中事,心中惴惴。”皇太后知他有话要说,也与他个面子,道:“有甚事累着你了?”陈熙道:“臣虽远地,也看邸报来,也听传言来,晓得些个京中事。太子并三王之薨,是天大祸事……”

    淑妃听到此节,忍不住落泪,陈熙只得与他道一回恼,皇太后道:“你接着说来!”陈熙道:“外间都怪罪咱家头上,娘娘不可不慎!”淑妃抢先道:“还不是赵王那个……”陈熙喝道:“却又怪着谁来?!我听说赵王是要与孝愍太子报仇来!”

    皇太后气道:“你这是听了外人言,也来污蔑自家人!”

    陈熙退后两步,跪地叩首,厚地毯上都磕出了响儿来,抬起头来,一脸正经道:“娘娘也知道外人都是这般说?祸事正眼前了!敢问娘娘,如今朝野上下,谁个还为陈家说话?可有这样人?没了。纵真个是冤枉又如何?流言才不会管!说得人多了,便人人都道是咱错了!”

    皇太后手便抖,淑妃顾不得哭,上来与她揉胸口儿。陈熙道:“祸眼前了,若无赵王之事,还好周旋一二,总不致倾覆。如今官家绝后只得过继,天下皆归罪于陈氏,娘难道不知?娘娘纵生我气,也且放下,待过了这一关,听凭娘娘处置。”

    慈宫再想不到昔日那呆呆傻傻只知道说“子曰诗云”侄孙子,今日竟这般有主意了。呆了片刻,却听淑妃道:“你这孩子,你又有主意了?”陈熙道:“娘娘总是东宫长辈,休再生事。我只盼胡人好闹一闹,与我个赎罪机会。如此方可保陈氏满门。”

    皇太后道:“生事可不是我。”

    陈熙道:“皇后也姓个陈!多少年了,崇庆殿总随着慈寿殿,现要拆开来,谁个肯信?不信娘娘且看,崇庆殿但有不妥,御史上书,必言‘陈氏’。还请娘娘约束崇庆殿。”

    皇太后早有与东宫和解之心,是以推出个皇后好做个筏子,今听陈熙如此说,登时也明了,道:“我知道了。她没那个本事闹到外头去,却好叫她内里与东宫不和,我也好做个好人。”淑妃续道:“也是壮士解腕之意了。”

    陈熙无奈道:“还请娘娘牢记,三王之薨,早叫人记陈家头上了。天大祸事,需得韬光养晦,令人忘了尚且不及,万不可再生事了。”

    皇太后道:“我记下了,不动东宫便是。”陈熙道:“如此便好,我回与爹娘说去,叫家里也收敛些儿。”皇太后垂泪道:“怎生致此?”陈熙不好说:谁个叫你贪心来?

    皇太后道:“你兄弟家有个姐儿,只比东宫大哥大上半岁,也是正头娘子生,我倒想要叫他两个做个娃娃亲。东宫若识趣儿,正好借此和解,两处再无间隙,也显我诚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