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大清紫袍 > 25.凌迟(下)

25.凌迟(下)

作者:小象爱旅游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军机处早班下来永瑆叫戴衢亨、那彦成各挑户部、都察院、翰林院里面一处。户部长官福长安论罪,都察院总院吴省钦也待罪,戴衢亨不想多事,抢先挑了去翰林院。

    永瑆说:“荷之乐得清闲,将难办的推给我们了。”

    戴衢亨大脸盘浓眉大眼,身材魁梧,颇有丈夫风华。他粲然一笑,说:“臣担心压不住场子,翰林院有绎堂掌院,出岔子也是他担着。”三人都笑了。

    永瑆让那彦成跟他先去都察院再一同去户部。朝廷规定满洲官员骑马上朝,近年来几乎成了空文。永瑆今天特意骑马进宫,听那彦成也骑马,不禁点头赞赏。

    二人西华门外带上各自护卫、家人过鹊桥,长街,南府,上了西长安街。街上车马辐辏人流不息,挎篮挑担推车摆摊卖货的都穿着孝,白茫茫的一片。

    一群兵士正在街口工部木仓喧嚷着检查。

    “又是步军衙门!”永瑆皱了眉头,保泰说绵恩衙门的人这几天满城乱窜,果不其然。

    “绎堂,跟上!”他扬起马鞭,猛抽胯下宝马向前冲去。

    远远看见都察院御史跪在路边迎接,二人拽住缰绳收马。到衙门口,见御史们豁牙缺齿面如鸡皮,全是须发皆白的老倌儿。

    御史有的因为本衙门首参和珅,想皇上必当高看都察院一眼,谄笑着踌躇满志;有的因为吴总宪待罪,自己和他走得近,愁眉苦脸强打精神伺候着。

    永瑆早知道和珅唯恐有人参劾,故意把内阁六部年老疲软的官员调进了都察院。他一言不发,下马径直往大堂上走。御史们窸窸窣窣地起身跟在后面。

    满洲总院亲自奉茶上来。永瑆冷脸道谢,说道:“办差吧!”

    那彦成代成亲王下令。

    昨天听了圣旨,御史连夜聚在都察院商议,国朝以来圣祖爷圈禁鳌拜赐自尽,世宗赐年羹尧自尽,只有先帝在军前将讷亲正法。当今皇上恭孝仁慈,却要将和珅“凌迟”……

    老倌们惊吓的说话都不利索,没人有胆单独上奏,最终联衔具奏,以示同仇敌忾。

    “臣广兴有奏章请王爷代奏。”随从清点完奏折无误,永瑆刚要招呼那彦成起身,广兴捧着奏匣走出来行礼。

    一时间人们都有些愣神。永瑆神色缓和下来问道:“你先说要奏什么事,本王和那中堂还要去户部,要是不要紧的折子,你按朝廷规矩奏上去。”

    “启禀成王爷,”广兴跪在地上扭头看看大堂里的同僚,转回脸说:“臣的奏折王爷、那中堂一看便知。”他将双手又往前一送。

    人群里嘁嘁喳喳,老御史们已经不满,瘪着嘴小声嘀咕。

    “狂的没边儿了”

    “咬群的骡子似的”……

    永瑆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打量着眼前的广兴——额头亮白须眉整洁,眼神执拗,抿着嘴使得长方脸上线条分明,“年轻任性”,他对此人谈不上喜欢。

    看他和那彦成年纪相仿,绎堂谦逊随和使人愿意亲近;他身上却带着凌厉的锋芒,不由得使人心生防范。

    先帝慧贤皇贵妃娘家侄儿众多,当朝三品大员就不下四五人,门庭煊赫贵的公子有这性子并不奇怪。又想到广兴是皇上看重的人,永瑆放下茶杯扫看人群说:“谁还有折子要代奏?”

    众人纷纷低下头默不作声,见没人应声永瑆命他们退出去。大堂里只剩了他们三人。

    “现在,能说来听了吧?”永瑆神色温和有加。对受到皇上赏识的,他的亲热劲儿使人如沐春风。

    首参和珅使广兴一举成名,正等着皇上择日召见。朝廷去年刚开了捐纳,如今成亲王督查都察院又正管着户部,风头正盛的他决定再占鳌头。

    “回禀王爷,臣请停止报捐的俊秀、附生人员实授道府州县职缺,并将户部侍郎蒋赐棨罢免。”

    太上皇辞世,永瑆也想到不再筹办大典,自然可以停了捐例。对蒋赐棨他有耳闻——其祖其父历任康雍乾三朝大学士,官宦世家。

    “这又是和珅的人。”他又想起来伊江阿,厌弃极了,“吃饱了撑的,朝廷恩荫得还不够吗?去捧和珅的臭脚!”

    “绎堂,你看如何?”他不便看折子内容,问那彦成。

    “俊秀、附生出身和平民无异,既没有做吏员经历,文章更做不通。”

    那彦成决定远观近瞻,不沾惹这位年轻人。他不慌不忙先让广兴起身回话,接着向永瑆说。

    “州县官管理地方,理事亲民。这等人捐纳上来只有贻误朝廷政务。臣觉得赓虞这一条至关紧要。”

    “至于你参劾户部蒋某人,属于朝廷人事。”见广兴越加矜持起来,那彦成微笑着说,“王爷下车户部伊始,对此人未必了解,皇上问起来似乎不妥呢。”

    那中堂说得委婉,仔细一想,参劾成亲王的属下却要他替着递上去,岂不是拿王爷当冤大头吗?广兴只想着成亲王和以前朝政没有牵扯,不留神却出了大纰漏。

    “奴才没想到这一层,实在该死!”他发根发热额头发烧,急出了一脑门子汗,赶忙跪下向成亲王认错。

    “乾隆五十八年先帝有谕旨,捐例可以不必举行,后世当以为法,有请开捐者即是言利之臣,当要斥而勿用。蒋赐棨去年上条陈开捐例,另外此人私德败坏,结纳和珅家奴,奴才才决意一并参劾的。万万不敢给王爷惹麻烦!”

    “广赓虞,怕什么呀?和珅都被你参倒了,一个蒋赐棨何足道哉!”

    永瑆本来不甚在意,广兴惊慌失措急赤白脸地告罪,亲王排面已足,又想起皇上说的发现举荐人才,瞅着他说。

    “本王替你递上去——刚才这大堂里醋坛子打翻,酸味儿已经传出去了。”

    那彦成也笑了,拿起广兴的奏折匣子说军机处马上安排引见,让他专心候着皇上问话。

    广兴如蒙大赦,一直等二人出了大门,他跪在大堂里还没缓过神。成亲王雍容尊贵,那中堂一针见血,使他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仔细回味二位宰辅对自己说的一字一句,心里又感到无比温暖。

    门外御史们“呼啦”进了大堂,围住他一通称赞羡慕,广兴早已经神色自若。

    这时的他仿佛脱胎换骨,一面审视自己以前的鄙陋,一面日日新又日新地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