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始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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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辆伤痕累累的越野车缓缓驶来，在离大学门口五百米远的地方停下。
车门打开，从车内走下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女孩。
男人将行李箱从车上取下递过去。
女孩却没接过行李，反而搂住了男人脖子，喃喃地说：“这一个月的川藏线自驾游，既惊险又快乐，但我最开心的是有你陪伴。”
韩希蓬说：“我特意停远一点，是为了不让你的同学看到乱说话。”
魏玲珂却毫不在意：“我都准备毕业了，爱嚼舌根让他们嚼去。倒是你，要好好考虑我的话，我不介意当莎莎的后妈。”
“我会好好考虑的。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很年轻，没必要趟这种浑水。”
魏玲珂妩媚笑道：“谁趟谁还说不准呢。我走啦，想我了就打电话，碰其他女人前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她说完便拉起行李走向学校，留下韩希蓬在风中凌乱。
…...
韩希蓬赶到家时，家政阿姨刚好到位。
他对阿姨交代完注意事项，就上楼洗漱去了。
热水迎头淋下，发麻的感觉沿着头皮扩散开来，让他的思绪放空了好一会。
前妻，女儿，父母，前岳父岳母，奸夫，律师，临时女友。
两个多月来完全脱轨的生活，直至这一刻才彻底画上句号。
韩希蓬和女儿约好今天把她接回家，也约定回归正常生活。
……
韩希蓬在父母家门前踌躇不前，手几度抬起又放下，始终按不下小小的门铃。
莎莎是是无辜的，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连到她。
但他那时无法带着一身怨气去面对莎莎。
他只能狠下心把莎莎放在父母那，自己独自去疗伤。
至于为何变成双人行，那是后话。
思忖良久，他鼓起勇气按下门铃。
门很快打开，莎莎扑进韩希蓬的怀里，哭唧唧地问他：“爸爸我好想你，你的心情好一点了吗？”
“爸爸已经好了，莎莎不用担心爸爸了。”韩希蓬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爸爸回来就不走了吗？”
“嗯，爸爸回来就不走了，我们吃完饭就回家吧。”
韩希蓬抬头对上父亲关爱的目光，顿感深深的歉意。
“爸，我......”
父亲拍拍他肩膀：“回来就好，开饭了，去洗手。”
……
从父母家出来已是晚上。
韩希蓬本想吃了午饭就走，但父母说不如歇一会吃了晚饭再走，省得回家又得做饭。
他一想也对，懒得回家做饭了，就干脆睡个午觉吃了晚饭再回。
回家路上，莎莎叽叽喳喳地跟韩希蓬汇报这段时间的生活，韩希蓬时不时点评几句又说说自己旅行的见闻。
莎莎突然好奇地问：“爸爸，那辆新买的越野车呢？”
“我让4S店的叔叔拿去修了。”
“噢，那个阿姨呢？”
“她？她回学校了。”
莎莎嗯了一声又说：“爸爸，薯片老师想加你微信，你等会通过她的申请吧。”
薯片老师？谁？
莎莎见韩希蓬愣住了，就解释道：“薯片老师就是负责我上课请假排课的老师呀。去年我们报名时，也是她带我们上去的。”
报名时见过？韩希蓬搜索起零零散散的记忆，似乎是有那么一个人。
“薯片老师是个子很高的那个吗？”
“是的，薯片老师个子可高了。”
韩希蓬答应莎莎有空就去看看，他们又聊了一会就到家了。
给莎莎洗澡时韩希蓬犯了难。
他这个大男人不太好给六岁的女儿洗澡。
以前这活是前妻干的。
韩希蓬和莎莎商量了一会，决定用折中的办法，让莎莎泡澡。
他站在门外提醒莎莎别忘了洗哪些地方。
......
好不容易把莎莎哄睡着，韩希蓬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发呆，慢慢回想今天有什么事的漏了没做。
哦，对了，莎莎说那个什么薯片老师要加他好友。
他打开微信查看好友申请。
新的好友申请有4个
AAA路虎小李，不是。
别墅一格～设计师Edison，不是。
高净citymoment-Lisa，不是。
xx艺海周姝萍。
姝萍，薯片？应该是她了。
他通过好友申请，给对方留言：“薯片老师你好。”
消息发出去没两分钟，周姝萍就回消息了：“莎莎爸爸晚上好，能打扰您一会吗？”
韩希蓬想起来，莎莎学琴也有一年多了，周姝萍找他应该是为了续课的事。
果不其然，周姝萍先是夸了莎莎的课堂表现，然后介绍新一阶段的课程安排，等韩希蓬问她有没有老生优惠时，就适时将报价抛出来。
比去年报名时优惠多少来着？当时是何紫嫣负责跟学校的人谈，他负责刷卡，实在没什么印象。
行吧，她说有优惠就有优惠吧，教琴的刘老师挺负责的，莎莎的基础打得不错，也没必要换个地方。
韩希蓬懒得去算这里送多少节课那里送什么活动，当即拍板续课。
“好的，谢谢莎莎爸爸。新合同等周六给您，您看可以不？”
“没问题，周六再拿。”
“行，以后莎莎有请假补课调课的需求，您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好的，以后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职责。莎莎等到你回来，她也能开心起来了。”
韩希蓬心里一咯噔，莎莎之前很不开心吗？
他还想问问莎莎前两个月的状况，周姝萍却发消息说时间已经很晚就不打扰了。
韩希蓬就不好再追问，发消息跟周姝萍道晚安。
这段时间他虽然旅游在外，但一直与父母及莎莎的幼儿园班主任保持联系。
对于莎莎的生活状态，他有大致的了解，父母和老师都说莎莎情绪很稳定，知道父母离婚了只是难过了几天，很快就看开了。
难道莎莎在他们面前的“正常”是装出来的？只在一周见一面的薯片老师面前才敞开心扉？
韩希蓬带着一堆疑问辗转很久才睡着。
2
离韩希蓬上次送莎莎上学也有一段时间了。
韩希蓬早早起床，给莎莎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莎莎洗漱完穿戴整齐坐到餐桌旁，一脸无奈地说：“爸爸，老师叮嘱过我们，在家里吃一点点垫肚子就可以了。我们到了学校后先运动，然后回班里吃早餐。现在我不能吃太多，不然运动时肚子会不舒服。”
韩希蓬尴尬地笑笑，让莎莎喝杯牛奶吃个煎蛋算了。
剩下的早餐，他开足马力消灭掉，出门时差点吃撑了。
......
韩希蓬第一个回到单位，开窗透气，烧水泡茶擦桌子。
他在咖啡、枸杞、黄芪和菊花之间犹豫了一会，最后选了菊花泡上。
韩希蓬回到位置上，一边喝茶一边检查考勤。
“韩科早，欢迎回来。”新干部小李是第二个到的。
“早啊，谢谢。我看过考勤，大家都签到了。”
“嗯好，先我去洗杯子。”
其他人陆陆续续来到办公室。
人齐后，老宋召集全员开个短的班前会。
“首先我代表全科欢迎韩科休假归来。乘风会有时，轻舟过重山。新的开始会更好。”老宋说罢带头鼓掌。
韩希蓬表示感谢，示意大家停下来。
老宋等大家停下鼓掌后继续说：“现在回到工作上，上周五下午，我去参加了局务会，领导特别强调这个月是行风纪律月。
上级单位组织的明察暗访是少不了的。
在接待企业人员办事时要使用礼貌用语。
我们虽然不是窗口单位，但还是有对外业务的，大家注意下。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希蓬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韩希蓬接过老宋的话柄，说道:“大家也听到宋科的提醒了。
其实我们平常都做得不错，保持好就行了。
另外，党员记得在周三前把谈心谈话发回给我，专题组织生活会的个人检讨材料也尽快发给小林。我这边也没什么了。”
“那好，散会，希蓬你过来一下。”
在科长办公室， 老宋给韩希蓬倒满一杯茶。
韩希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像老歌唱的那样，是我给的自由过了火。
从校服到婚纱，我总有一种很顺遂的心态，忽视了社会和家庭对人的改变，自信她会一直站在我身边。”
老宋点评道：“有反省，但还不够深刻。我以前旁敲侧击跟你提过，你不当一回事，现在离了，我就可以不客气地说了。
你那老婆就不是一个拎得清的主。
在学校里早早锚定高富帅老公，清闲工作是你安排的，矜贵的衣食住行是你提供的，一点社会毒打都没受过，心里潜移默化认为都是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了。
人在物质享受极大丰富后会追求什么？是精神。
何紫嫣闲得发慌把目光挪到你的职业规划上来了。
而偏偏你又是个对进步没啥追求的人。矛盾不就来了么。”
韩希蓬叹了口气道：“您说得对。那货穿着打扮人模狗样的，哄她时职业术语一套接一套，开口kpi闭口owner精神，动辄见客户开大会，那劲头看着就很上进。比我这躺平吃老本的老公有意思多了。”
老陈安慰他：“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我是清楚的，抓住机会就能上去了。
领导看了那份放弃副科长申请报告，说你写得狗屁不通给打回来了。”
他递给韩希蓬一个信封和一份文件，又郑重地说：“领导给你布置了任务，你用点心办好。文件很短，项目很大，简单来说就是给业务数据建模，开发全景式可视化监控平台。”
韩希蓬有点疑惑：“之前不是搞过两个版本吗？搞的时候轰轰烈烈，搞完就销声匿迹。”
“之前的两个在新形势下不合适了，对内循环这块的关注程度比较低。”
“那要我负责什么，不会是主持工作吧？”
“你小子想多了，主持开发工作是总工的活。领导点名你负责数据口径这一块。
你先整理已脱敏的数据，按照要求整出一个基础数据源。
软件公司的人会来和你对接，以你的数据为基础初步跑一下模型。”老宋指了指文件上的其中一段。
“行，没问题。”
“做好点，这次争取机会拱一下，领导都把梯子递给你了。”
“这不好吧，我觉得这机会留给振晖好一点。去年支援前线防控他积极参与，我因为家事走不开没去。”
“位置的事你不用担心。首先，包括我在内，有很多老家伙选择退下来，届时位置多的是。其次，巡查组给的其中一个整改意见是领导干部队伍不够年轻化。
上面领导讨论过，认为你俩是三十岁以下副科里最突出的。你明白我意思吧？”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额，还有，我侄女不错的，研究生读完刚出来工作，你们见个面吧。她听了你的情况，还挺感兴趣的。”
“行啊师父，一个月不见还转型当媒人了。离异带娃男人有什么好的，你也不怕把侄女往火坑里推。”
“别的离异男人我不清楚，但我对你可是知根知底放心得很。别人那或许是火炕，你这可是香饽饽。”
韩希蓬暗自腹诽，我刚调皮了一个月，不干净了。
“行，我和她见见面。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看不对眼不能怪我哦。”
“你们年轻人自由恋爱，我还能强买强卖不成？没事，见个面吃个饭，没缘分就没缘分。”
“好，你把她微信推给我，我约她。”
……
韩希蓬拿着文件回到座位上，心思却没马上转到工作上去。
他感慨道：“研究生么，呵呵，都过去六年了。”
韩希蓬和前妻何紫嫣是高中同学。
他是校草，她是组花。
高中时，韩希蓬曾有个校花女友。
漂亮的女孩子是需要哄着捧着的，可惜韩希蓬在这方面却成熟得比较晚。
两个人在度过干柴烈火期之后大吵小吵不断，校花还时不时拿分手当大招。
不需要操心柴米油盐的校园恋爱能有什么复杂剧情呢？
韩希蓬渐渐对这段只会给自己带来精神内耗的感情感到厌烦。
与其花时间和她吵架，还不如自己多刷几道题、和朋友打一会球玩一会游戏。
在校花又一次威胁分手时，韩希蓬选择不违背妇女意愿，同意了。
何紫嫣一看机会来了，赶紧贴近韩希蓬的朋友圈，一路体贴入微地从普通朋友做到正牌女友。
高考后，韩希蓬进了省重点大学，何紫嫣进了省重点隔壁的二本。
何紫嫣本来可以去专业更好一点的二本院校，但她选择离韩希蓬近一点好守住他。
到了大四，韩希蓬要考研，何紫嫣却感到心虚了。
她怕两人差距越来越大，以后抓不住韩希蓬。
何紫嫣便使了手段未婚先孕，拿着孕单上门。
经过两家商量，韩希蓬放弃读研转头报了省考，等何紫嫣挺着大肚子拍完毕业照就领证完婚。
韩希蓬的考研笔试成绩已经过了，不过当时的他处在有妻有儿的喜悦和懵逼之中，倒也没觉得有多遗憾。
即使看出何紫嫣的伎俩，他也没多计较，成家迟一点早一点都一样。
他本来就是个随性的人。
六年过去再回首，恍然如梦。
如果当时注意点安全措施，如果当时选择坚持读研，自己的轨迹会不会有很大不同？
韩希蓬自嘲笑笑，开始查邮件看文件。
......
韩希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堪堪过了一遍邮件和文件，对单位一个月以来的工作动态有个大致的了解。
他将工作计划梳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才把昨晚的疑问拾起。
多想也没用，干脆直接问她。
他发消息给周姝萍，问出堵了他一晚的问题。
周姝萍这次过了半小时才回复他：“莎莎爸爸不好意思，我今天休息，刚刚在做题没看手机。
你还在上班吧？电话跟你说也不太方便。
快到中午了，我准备出门吃饭，要不我们待会碰个面再聊？”
韩希蓬看表，已经十一点出头，确实快到饭点了，就和周姝萍约好时间地点见面。
…
韩希蓬比约定时间早了些到店。
他不急着进店，拿起门口的菜单看看待会吃什么。
这家云吞店是周姝萍建议的，上菜快又正好合他的口味。
不多时，有个高个子女生从远处匆匆赶来。
韩希蓬朝她看去，心想，个真高啊，比我矮大半个头的样子，快一米八了吧。
周姝萍的五官明艳大气却不失亲和，波浪长发随着脚步的频率有节奏地飘逸着。
她一眼认出韩希蓬，伸手打招呼，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韩希蓬面前。
随着她的急刹车，一阵白玉兰花香扑向韩希蓬。
周姝萍向韩希蓬抱歉：“莎莎爸爸，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韩希蓬冲她笑笑说：“薯片老师你好，我也刚到，进去吧。”
点完菜，韩希蓬直入主题：“薯片老师，你能说说莎莎这段时间的情况吗？”
周姝萍斟酌着说：“那是四月初的周六，我发现莎莎开始变得闷闷不乐。莎莎这孩子我了解，她很少会为了一件事情绪低落很久。”
韩希蓬心想，四月初，是摊牌的那周。
“我不是故意打听你们家的事。那天我见爷爷送莎莎过来上课，就猜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到莎莎兴致不高，就趁课间去关心关心她。她心里难受，哭着和我说了。”
韩希蓬点点头，默然不语。
老板把两碗热腾腾的鲜虾云吞面端上。
韩希蓬拿起一双筷子说：“先吃吧。”
周姝萍吃了两个云吞嗦了几口面接着说：“我说了些话安慰她。自那天之后，每周六她都会和我谈心，聊聊你们的情况，聊聊她的感受。把事情说出来之后，她的情绪也逐渐变好。”
听到这，韩希蓬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了。那个，我出去自驾游的事，她怎么看？”
周姝萍暧昧一笑：“她说只要不是那个蝴蝶阿姨当她的新妈妈就行。”
韩希蓬有一次跟莎莎视频通话时，魏玲珂故意挤入镜头，还跟莎莎打了个招呼。
魏玲珂只裹着浴巾，连肩膀上的蝴蝶纹身都露出来了。
韩希蓬一脸尴尬地说：“咳咳，那个，算了，我也不替自己辩解什么。她的新妈妈我会慎重考虑的。”
周姝萍露出满意的表情，没做评价，低头专心吃面。
吃完饭，韩希蓬见时间还早，就提出送她回家。
周姝萍报了个小区名字。
“这个小区啊，从我家到单位会在路上经过，顺路顺路。”
“那就麻烦莎莎爸爸了。”
见周姝萍拉开副驾的门准备上车，韩希蓬下意识要阻止，却很快反应过来，收住了要抬起的手。
何紫嫣的座椅设定对周姝萍来说有点窄了，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周姝萍用眼神征求韩希蓬的意见。
“调吧，没关系。”
得到韩希蓬首肯后，周姝萍将座椅调整至自己舒适的位置。
为了调剂气氛，韩希蓬主动聊起周姝萍住的小区。
“这个小区是个成熟的老小区。虽说每平米租金不高，但基本都是大户型，租金总价可不算便宜。”
“我和几个女同学一起合租的，主人房挤了了两个人，这样分摊下来和握手楼一个人住的价格差不多，但环境和治安却好多了。”
“你们挺精打细算的。”
“没办法啦，这份工作收入不高，除了衣食住行，我还得存钱考试上培训班。”
“你在考什么？早上还做题来着。”
“成人本科和一个资格证。”
韩希蓬很好奇：“你忙得过来嘛？”
周姝萍胸有成竹地说：“不逼一逼自己怎么知道自己的潜力。本科我只花了一年时间就考过了大部分科目，现在只剩三科了。资格证我复习得差不多了，两个月后开考。”
韩希蓬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周姝萍谦虚道：“以前读书不认真，现在只能加倍努力了。”
韩希蓬对她的态度很是赞许：“只要朝着正确方向努力耕耘了，收获自然会来。”
......
韩希蓬回到单位，一阵倦意袭来，让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周姝萍发信息过来，谢谢他送自己回家，但是耽误了他的午休时间。
“没事，熬过三半点就不困了。”
“那得多难受。中午你请我吃午饭，我请你喝咖啡吧，你单位地址在哪？”
韩希蓬觉得可以，就把地址发了过去。
两分钟后就有短信提示他骑手已接单。
十分钟后骑手送货到门。
周姝萍问他：“我忘了问你口味了，点了生椰拿铁，你还喜欢吗？”
“喜欢。我不是忠实的咖啡粉丝，只需要有点咖啡味就行，最好别苦。”
或许是咖啡的功劳，韩希蓬的倦意已被驱赶得一干二净。
喝着咖啡，韩希蓬突然想起个事，他还没加老宋侄女好友。
他点开名片添加对方好友。
过了几分钟对方通过了。
额，他的语言功能突然故障，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他以前看相亲帖子找乐子，笑话人家这个嘴笨那个太直白。
却未曾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也沦落到相亲打招呼第一句就卡壳了。
对面貌似也不急，静静等待他的第一声招呼。
韩希蓬组织一下语言，发了第一条消息：“你好，我是宋桦南的同事韩希蓬。”
“你好，我是他侄女李蕴婷。”
额，韩希蓬又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遇事不决，场外救兵。
“当红男模”微信群，难返蓬瀛：“求救，加了相亲对象，相互介绍完就没话可说了。”
山岸逢煜：“卧槽，你不是和蝴蝶妹妹洗涤心灵去了吗？怎么突然相亲了。回来也不说一声。
今晚方便聚一聚不，莎莎还是你带吗？你要照顾莎莎就算了。周末再请你和莎莎喝早茶，我送莎莎几个娃娃。”
戴翅伟：“子瑜说，都来相亲了，肯定或多或少知道对面的基本情况，反正又不是来谈恋爱的，直接问她是怎么看待你的条件。这两天有空不？来我们家吃饭，瑶瑶也想莎莎了。”
众里巡花千百度：“相什么亲，难得单身了，一个人好好养大莎莎就得了。找个口蜜腹剑的后妈还会苦了莎莎。女人的事我替你解决，包你不重样，不比蝴蝶妹妹差。”
韩希蓬广采众议，问李蕴婷怎么看待自己离异带娃的，会不会觉得不适合。
李蕴婷回复他：“听叔叔说了你的条件后，我认为若非遭遇家庭变故，像你这类男人是很难在婚恋市场流通的，通常都被早早预定走了。所以我不介意你带着女儿。”
话题打开，剩下的交流就顺畅很多。
聊了一会，李蕴婷说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不方便聊微信，不如约个时间见面再聊。
韩希蓬和她约好次日中午见面。
......
韩希蓬站在幼儿园门口边等莎莎边在群里斗嘴。
一双纤细的手从他身后环过来将他搂住。
“希蓬。”
曾几何时，他觉得这把声音就是家，现在他听了只觉得生理不适。
他拨开那双手转过身，何紫嫣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韩希蓬语气冰冷地说：“公众场合，请注意影响。”
何紫嫣听了有点不服气：“你现在骂也骂了，婚离了，女人玩了，也该满意了，就当打平了，我们回归家庭吧。”
何紫嫣那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的态度，仿佛那个错的人是韩希蓬，被捉奸堵在酒店房里衣冠不整的人是韩希蓬，现在何紫嫣很大度地让他回家了。
韩希蓬懒得跟她争辩，淡淡地说：“你和你爸妈现在住的那套房一个月租金抵你两个月的工资。是我念一点旧情才让你们住那的。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何紫嫣的软肋一下被抓住，顿时语塞说不出设想好的话。
韩希蓬没再搭理她，继续玩手机。
何紫嫣泄了气，尴尬地站在他身边。
曾几何时，他就是她的底气。
莎莎随着大部队出来，很惊讶地看到妈妈也来了。
“妈妈你也来啦？”
何紫嫣抱起莎莎：“妈妈想你了嘛。”
她亲了亲莎莎，转头对韩希蓬说：“我让爸妈加了菜，今晚来我这吃吧。”
“不了，我熬了汤，莎莎我们回家。”
他说着就将莎莎抱了回来，带着莎莎头也不回地走了。
......
韩希蓬哪来的时间熬汤，他带莎莎下馆子解决了晚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下馆子会导致莎莎营养不均衡。
他想起来，以前的晚餐，也不全都是何紫嫣亲自做的，她没空下厨时会请钟点阿姨来做。
他手上没有那个阿姨的联系方式，但他又不想找何紫嫣要。
莎莎似乎看出了父亲的窘况：“陈婶婶做饭挺好吃的，她的电话记在电视柜中间那格的本子上。”
难题被解决大半，韩希蓬如临大赦般松了口气。
3
翌日中午，韩希蓬到李蕴婷公司附近的西餐厅和她见面。
韩希蓬在门口端详了餐牌一会，李蕴婷来了。
她扎着低马尾发髻，戴着一副金丝半框眼镜，身着白衫黑裙的职业装，显得端庄稳重。
韩希蓬主动打招呼：“李小姐你好。”
李蕴婷看着韩希蓬怔了怔，呐呐地说：“你好，叫我蕴婷就好了。”
“我们进去吧。”
韩希蓬带着李蕴婷走到座位，替她拉开椅子等她坐好后再坐下。
点完菜，韩希蓬和李蕴婷继续昨天的话题。
与微信上机械式的一问一答不同，现实中的李蕴婷十分健谈。
韩希蓬抛出来的梗她能接住，她在工作上的疑惑韩希蓬能恰到好处地给出建议。
虽然是初次相亲实操，但韩希蓬还是从相亲帖子里吸取了不少经验。
既然是奔着条件来的，聊得再火热，最终还是得回到条件的谈判和妥协上面去。
再多的好感也会随生活矛盾而淡化。
眼见气氛还不错，韩希蓬选择直奔主题：“嗯，你也知道，我刚离婚带着女儿。
前妻那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是绝对不会复合的。
但问题是你是否能接受头婚要当后妈这个情况。”
李蕴婷扶一下眼镜，稍作思考后慢慢说道：“这个情况我已经考虑过，我是有结论了才和你见面。我的想法是，家庭的核心毕竟是以你和我为主，以后子女长大离家，也是我们俩一起生活。
我不介意当后妈，但我想让你女儿上寄宿小学。一来减少因磨合产生的矛盾。二来培养她的独立性，以后出国读书不怕没自理能力。
市内有好几家寄宿学校，无论环境还是师资都有口皆碑，不需要太担心寄读问题。”
韩希蓬听完李蕴婷的话，深感我国语言文化的博大精深，前面说不介意，后面介意到连面都不让见。
“嗯，我明白你意思了。赶紧开动吧，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接下来的时间，韩希蓬没再提那方面的事，最后又“恰好忘了”约下次见面的事。
李蕴婷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提。
等李蕴婷离开，他慨叹道：“比头婚更挑人，半路夫妻还真是难啊。”
魏玲珂的不介意是否同样一个意思呢？
......
韩希蓬勉强赶在两点前回到办公室。
浓浓的倦意再次袭来。
他到隔壁科蹭了一杯手磨黑咖啡，即使加了半杯奶花却仍然受不了那苦味。
韩希蓬打着瞌睡，喝着中药般的咖啡开始调取数据。
这正宗的咖啡反而没人家咖啡味牛奶提神。
熬到三点，他的困意才慢慢消退。
做饭的陈姨打电话给他，问他晚上想吃哪些菜。
韩希蓬一时间毫无头绪。
“太......太太之前吩咐过的那些你看着做吧。”
“好吧，我知道了。”
......
陈姨做的三菜一汤都是韩希蓬一家以前爱吃的。
在家里吃着熟悉的味道，人却少了一个，韩希蓬食不知味。
......
莎莎入睡后，韩希蓬坐在阳台上对影独酌。
换作以前，怀里会塞着一个人。
两个人喝多两杯就会开始不可描述。
没意义的回忆就让它尘封好了。
他把感伤停住，将画面里的人脸替换成魏玲珂，忽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周姝萍发来消息，问他现在方便吗？
韩希蓬看看时间，都快九点了，她要干什么？
他回复说有时间，周姝萍立马打了视频过来。
看后面的背景，她貌似在家里。
“莎莎爸爸，抱歉这么晚打扰了。是这样的，我之前跟你说有老生福利嘛，其中就包括会送一套亲子服dIY的机会。”
韩希蓬暗自嘀咕，我自己设计好再找淘宝打版也没几个钱吧，这福利可真水。
看在周姝萍加班的份上，他也不好抹了人家面子。
“哦，现在是让我设计吗？”
“是的，你有哪些想法，我给你画上去，我pS的功底还可以。”
韩希蓬略作思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周姝萍。
周姝萍根据他的想法把样稿初步画出来，又根据效果给出自己的修改意见。
或许是酒精发挥了作用，韩希蓬的想法越来越多，周姝萍都一一给他实现出来。
快要定稿时，已接近十一点。
韩希蓬在蓝色底还是橙色底之间犹豫不决，他觉得莎莎都喜欢。
周姝萍建议：“不如这样，我把两个颜色的亲子服都做出来，看实际效果再选。”
“这样可以么？”
“没事，服装厂跟我们有长期合作，多打几个样版是常有的事。”
“谢谢啦，这么晚了还要让你加班。”
“没关系，你白天上班不方便，晚上还要带莎莎，我是瞅准了时间找你的。”
“这个加班公司会记上么？”
周姝萍摇摇头：“这算给莎莎的惊喜。”
见韩希蓬又要说谢谢，周姝萍赶紧打断他：“不用再谢我啦，都谢得起茧了。莎莎还好么，她习惯么？你还好么？”
韩希蓬：“跟着我瞎折腾吧。”
见周姝萍有听他讲的意思，他就仗着醉意，将这两天的事吐了个痛快。
反正她也知道自己的家事，多倾诉一点情绪也没什么。
视频另一头的周姝萍抱膝坐在床上，安静地听他絮絮叨叨。
“听同学的建议，一个人把莎莎带大，有需求就每天不同样。这好像也不错吧？一劳永逸解决无良后妈的问题，莎莎独享父爱，我到处留情，简直双赢。你说呢？”
周姝萍不置可否，转而说了她的故事：“初中时，我在一次田径比赛里获得了一本小说集。
以那本小说集为契机，我迷上了看小说。
那本小说集让我爱不释手翻完又翻，读到有共鸣的句子就在旁边做笔记。
将那本小说集里所有故事都熟背于心后，我想看更多的小说。
我家那时的条件不算好，我能拿到的零花钱不多， 一直买新书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我就去租书。
一开始，我的确很享受用低廉的成本读到更多书的快感。
但慢慢地，读书变成了一项工作。
每个故事都是囫囵吞枣地浏览个大概，匆匆读完接着下一本。
偶尔遇到好词好句，我也懒得在上面做笔记，因为不是我的东西。
有时会遇到与我做法截然相反的读者，有点什么想法都直接写在上面，让我不得不忍耐着把书看完。
我快速地读了很多故事，却逐渐失去了读书的快乐。
后来我不再租书，改成去旧书摊淘宝。
虽然叫旧书，但很多书只翻过一遍就被束之高阁。
主人大扫除时论斤称拿去卖。
我用很低的价钱淘了不少好书回家。
托旧书的福，我又找回了阅读的快乐。
与每一本书共同度过的阅读旅程，我全都记得。
虽然旧书有过主人，且品相参差不齐。
但只要用心去找，还是能找到适合你的那本书。
可能这个故事不太恰当，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韩希蓬抿着酒听完，点了点头。
周姝萍忽然问他：“你坐在阳台上这么久，不怕蚊子咬吗？”
韩希蓬被她逗笑，调整镜头，指给周姝萍看：“阳台做了全包围纱窗。”
周姝萍脸红了：“好吧，是我见识少了。”
“早点休息吧，时间很晚了。谢谢你耐心听我倒苦水。”
“你把情绪抒发出来是好事，不要憋着。我也睡了，晚安。”
“晚安。”
韩希蓬到莎莎的房间看她有没有踢被子。
他轻轻摸摸莎莎的小额头，想到一个问题，我是挑旧书的人还是那本旧书？
1
一辆伤痕累累的越野车缓缓驶来，在离大学门口五百米远的地方停下。
车门打开，从车内走下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女孩。
男人将行李箱从车上取下递过去。
女孩却没接过行李，反而搂住了男人脖子，喃喃地说：“这一个月的川藏线自驾游，既惊险又快乐，但我最开心的是有你陪伴。”
韩希蓬说：“我特意停远一点，是为了不让你的同学看到乱说话。”
魏玲珂却毫不在意：“我都准备毕业了，爱嚼舌根让他们嚼去。倒是你，要好好考虑我的话，我不介意当莎莎的后妈。”
“我会好好考虑的。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很年轻，没必要趟这种浑水。”
魏玲珂妩媚笑道：“谁趟谁还说不准呢。我走啦，想我了就打电话，碰其他女人前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她说完便拉起行李走向学校，留下韩希蓬在风中凌乱。
…...
韩希蓬赶到家时，家政阿姨刚好到位。
他对阿姨交代完注意事项，就上楼洗漱去了。
热水迎头淋下，发麻的感觉沿着头皮扩散开来，让他的思绪放空了好一会。
前妻，女儿，父母，前岳父岳母，奸夫，律师，临时女友。
两个多月来完全脱轨的生活，直至这一刻才彻底画上句号。
韩希蓬和女儿约好今天把她接回家，也约定回归正常生活。
……
韩希蓬在父母家门前踌躇不前，手几度抬起又放下，始终按不下小小的门铃。
莎莎是是无辜的，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连到她。
但他那时无法带着一身怨气去面对莎莎。
他只能狠下心把莎莎放在父母那，自己独自去疗伤。
至于为何变成双人行，那是后话。
思忖良久，他鼓起勇气按下门铃。
门很快打开，莎莎扑进韩希蓬的怀里，哭唧唧地问他：“爸爸我好想你，你的心情好一点了吗？”
“爸爸已经好了，莎莎不用担心爸爸了。”韩希蓬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爸爸回来就不走了吗？”
“嗯，爸爸回来就不走了，我们吃完饭就回家吧。”
韩希蓬抬头对上父亲关爱的目光，顿感深深的歉意。
“爸，我......”
父亲拍拍他肩膀：“回来就好，开饭了，去洗手。”
……
从父母家出来已是晚上。
韩希蓬本想吃了午饭就走，但父母说不如歇一会吃了晚饭再走，省得回家又得做饭。
他一想也对，懒得回家做饭了，就干脆睡个午觉吃了晚饭再回。
回家路上，莎莎叽叽喳喳地跟韩希蓬汇报这段时间的生活，韩希蓬时不时点评几句又说说自己旅行的见闻。
莎莎突然好奇地问：“爸爸，那辆新买的越野车呢？”
“我让4S店的叔叔拿去修了。”
“噢，那个阿姨呢？”
“她？她回学校了。”
莎莎嗯了一声又说：“爸爸，薯片老师想加你微信，你等会通过她的申请吧。”
薯片老师？谁？
莎莎见韩希蓬愣住了，就解释道：“薯片老师就是负责我上课请假排课的老师呀。去年我们报名时，也是她带我们上去的。”
报名时见过？韩希蓬搜索起零零散散的记忆，似乎是有那么一个人。
“薯片老师是个子很高的那个吗？”
“是的，薯片老师个子可高了。”
韩希蓬答应莎莎有空就去看看，他们又聊了一会就到家了。
给莎莎洗澡时韩希蓬犯了难。
他这个大男人不太好给六岁的女儿洗澡。
以前这活是前妻干的。
韩希蓬和莎莎商量了一会，决定用折中的办法，让莎莎泡澡。
他站在门外提醒莎莎别忘了洗哪些地方。
......
好不容易把莎莎哄睡着，韩希蓬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发呆，慢慢回想今天有什么事的漏了没做。
哦，对了，莎莎说那个什么薯片老师要加他好友。
他打开微信查看好友申请。
新的好友申请有4个
AAA路虎小李，不是。
别墅一格～设计师Edison，不是。
高净citymoment-Lisa，不是。
xx艺海周姝萍。
姝萍，薯片？应该是她了。
他通过好友申请，给对方留言：“薯片老师你好。”
消息发出去没两分钟，周姝萍就回消息了：“莎莎爸爸晚上好，能打扰您一会吗？”
韩希蓬想起来，莎莎学琴也有一年多了，周姝萍找他应该是为了续课的事。
果不其然，周姝萍先是夸了莎莎的课堂表现，然后介绍新一阶段的课程安排，等韩希蓬问她有没有老生优惠时，就适时将报价抛出来。
比去年报名时优惠多少来着？当时是何紫嫣负责跟学校的人谈，他负责刷卡，实在没什么印象。
行吧，她说有优惠就有优惠吧，教琴的刘老师挺负责的，莎莎的基础打得不错，也没必要换个地方。
韩希蓬懒得去算这里送多少节课那里送什么活动，当即拍板续课。
“好的，谢谢莎莎爸爸。新合同等周六给您，您看可以不？”
“没问题，周六再拿。”
“行，以后莎莎有请假补课调课的需求，您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好的，以后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职责。莎莎等到你回来，她也能开心起来了。”
韩希蓬心里一咯噔，莎莎之前很不开心吗？
他还想问问莎莎前两个月的状况，周姝萍却发消息说时间已经很晚就不打扰了。
韩希蓬就不好再追问，发消息跟周姝萍道晚安。
这段时间他虽然旅游在外，但一直与父母及莎莎的幼儿园班主任保持联系。
对于莎莎的生活状态，他有大致的了解，父母和老师都说莎莎情绪很稳定，知道父母离婚了只是难过了几天，很快就看开了。
难道莎莎在他们面前的“正常”是装出来的？只在一周见一面的薯片老师面前才敞开心扉？
韩希蓬带着一堆疑问辗转很久才睡着。
2
离韩希蓬上次送莎莎上学也有一段时间了。
韩希蓬早早起床，给莎莎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莎莎洗漱完穿戴整齐坐到餐桌旁，一脸无奈地说：“爸爸，老师叮嘱过我们，在家里吃一点点垫肚子就可以了。我们到了学校后先运动，然后回班里吃早餐。现在我不能吃太多，不然运动时肚子会不舒服。”
韩希蓬尴尬地笑笑，让莎莎喝杯牛奶吃个煎蛋算了。
剩下的早餐，他开足马力消灭掉，出门时差点吃撑了。
......
韩希蓬第一个回到单位，开窗透气，烧水泡茶擦桌子。
他在咖啡、枸杞、黄芪和菊花之间犹豫了一会，最后选了菊花泡上。
韩希蓬回到位置上，一边喝茶一边检查考勤。
“韩科早，欢迎回来。”新干部小李是第二个到的。
“早啊，谢谢。我看过考勤，大家都签到了。”
“嗯好，先我去洗杯子。”
其他人陆陆续续来到办公室。
人齐后，老宋召集全员开个短的班前会。
“首先我代表全科欢迎韩科休假归来。乘风会有时，轻舟过重山。新的开始会更好。”老宋说罢带头鼓掌。
韩希蓬表示感谢，示意大家停下来。
老宋等大家停下鼓掌后继续说：“现在回到工作上，上周五下午，我去参加了局务会，领导特别强调这个月是行风纪律月。
上级单位组织的明察暗访是少不了的。
在接待企业人员办事时要使用礼貌用语。
我们虽然不是窗口单位，但还是有对外业务的，大家注意下。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希蓬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韩希蓬接过老宋的话柄，说道:“大家也听到宋科的提醒了。
其实我们平常都做得不错，保持好就行了。
另外，党员记得在周三前把谈心谈话发回给我，专题组织生活会的个人检讨材料也尽快发给小林。我这边也没什么了。”
“那好，散会，希蓬你过来一下。”
在科长办公室， 老宋给韩希蓬倒满一杯茶。
韩希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像老歌唱的那样，是我给的自由过了火。
从校服到婚纱，我总有一种很顺遂的心态，忽视了社会和家庭对人的改变，自信她会一直站在我身边。”
老宋点评道：“有反省，但还不够深刻。我以前旁敲侧击跟你提过，你不当一回事，现在离了，我就可以不客气地说了。
你那老婆就不是一个拎得清的主。
在学校里早早锚定高富帅老公，清闲工作是你安排的，矜贵的衣食住行是你提供的，一点社会毒打都没受过，心里潜移默化认为都是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了。
人在物质享受极大丰富后会追求什么？是精神。
何紫嫣闲得发慌把目光挪到你的职业规划上来了。
而偏偏你又是个对进步没啥追求的人。矛盾不就来了么。”
韩希蓬叹了口气道：“您说得对。那货穿着打扮人模狗样的，哄她时职业术语一套接一套，开口kpi闭口owner精神，动辄见客户开大会，那劲头看着就很上进。比我这躺平吃老本的老公有意思多了。”
老陈安慰他：“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我是清楚的，抓住机会就能上去了。
领导看了那份放弃副科长申请报告，说你写得狗屁不通给打回来了。”
他递给韩希蓬一个信封和一份文件，又郑重地说：“领导给你布置了任务，你用点心办好。文件很短，项目很大，简单来说就是给业务数据建模，开发全景式可视化监控平台。”
韩希蓬有点疑惑：“之前不是搞过两个版本吗？搞的时候轰轰烈烈，搞完就销声匿迹。”
“之前的两个在新形势下不合适了，对内循环这块的关注程度比较低。”
“那要我负责什么，不会是主持工作吧？”
“你小子想多了，主持开发工作是总工的活。领导点名你负责数据口径这一块。
你先整理已脱敏的数据，按照要求整出一个基础数据源。
软件公司的人会来和你对接，以你的数据为基础初步跑一下模型。”老宋指了指文件上的其中一段。
“行，没问题。”
“做好点，这次争取机会拱一下，领导都把梯子递给你了。”
“这不好吧，我觉得这机会留给振晖好一点。去年支援前线防控他积极参与，我因为家事走不开没去。”
“位置的事你不用担心。首先，包括我在内，有很多老家伙选择退下来，届时位置多的是。其次，巡查组给的其中一个整改意见是领导干部队伍不够年轻化。
上面领导讨论过，认为你俩是三十岁以下副科里最突出的。你明白我意思吧？”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额，还有，我侄女不错的，研究生读完刚出来工作，你们见个面吧。她听了你的情况，还挺感兴趣的。”
“行啊师父，一个月不见还转型当媒人了。离异带娃男人有什么好的，你也不怕把侄女往火坑里推。”
“别的离异男人我不清楚，但我对你可是知根知底放心得很。别人那或许是火炕，你这可是香饽饽。”
韩希蓬暗自腹诽，我刚调皮了一个月，不干净了。
“行，我和她见见面。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看不对眼不能怪我哦。”
“你们年轻人自由恋爱，我还能强买强卖不成？没事，见个面吃个饭，没缘分就没缘分。”
“好，你把她微信推给我，我约她。”
……
韩希蓬拿着文件回到座位上，心思却没马上转到工作上去。
他感慨道：“研究生么，呵呵，都过去六年了。”
韩希蓬和前妻何紫嫣是高中同学。
他是校草，她是组花。
高中时，韩希蓬曾有个校花女友。
漂亮的女孩子是需要哄着捧着的，可惜韩希蓬在这方面却成熟得比较晚。
两个人在度过干柴烈火期之后大吵小吵不断，校花还时不时拿分手当大招。
不需要操心柴米油盐的校园恋爱能有什么复杂剧情呢？
韩希蓬渐渐对这段只会给自己带来精神内耗的感情感到厌烦。
与其花时间和她吵架，还不如自己多刷几道题、和朋友打一会球玩一会游戏。
在校花又一次威胁分手时，韩希蓬选择不违背妇女意愿，同意了。
何紫嫣一看机会来了，赶紧贴近韩希蓬的朋友圈，一路体贴入微地从普通朋友做到正牌女友。
高考后，韩希蓬进了省重点大学，何紫嫣进了省重点隔壁的二本。
何紫嫣本来可以去专业更好一点的二本院校，但她选择离韩希蓬近一点好守住他。
到了大四，韩希蓬要考研，何紫嫣却感到心虚了。
她怕两人差距越来越大，以后抓不住韩希蓬。
何紫嫣便使了手段未婚先孕，拿着孕单上门。
经过两家商量，韩希蓬放弃读研转头报了省考，等何紫嫣挺着大肚子拍完毕业照就领证完婚。
韩希蓬的考研笔试成绩已经过了，不过当时的他处在有妻有儿的喜悦和懵逼之中，倒也没觉得有多遗憾。
即使看出何紫嫣的伎俩，他也没多计较，成家迟一点早一点都一样。
他本来就是个随性的人。
六年过去再回首，恍然如梦。
如果当时注意点安全措施，如果当时选择坚持读研，自己的轨迹会不会有很大不同？
韩希蓬自嘲笑笑，开始查邮件看文件。
......
韩希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堪堪过了一遍邮件和文件，对单位一个月以来的工作动态有个大致的了解。
他将工作计划梳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才把昨晚的疑问拾起。
多想也没用，干脆直接问她。
他发消息给周姝萍，问出堵了他一晚的问题。
周姝萍这次过了半小时才回复他：“莎莎爸爸不好意思，我今天休息，刚刚在做题没看手机。
你还在上班吧？电话跟你说也不太方便。
快到中午了，我准备出门吃饭，要不我们待会碰个面再聊？”
韩希蓬看表，已经十一点出头，确实快到饭点了，就和周姝萍约好时间地点见面。
…
韩希蓬比约定时间早了些到店。
他不急着进店，拿起门口的菜单看看待会吃什么。
这家云吞店是周姝萍建议的，上菜快又正好合他的口味。
不多时，有个高个子女生从远处匆匆赶来。
韩希蓬朝她看去，心想，个真高啊，比我矮大半个头的样子，快一米八了吧。
周姝萍的五官明艳大气却不失亲和，波浪长发随着脚步的频率有节奏地飘逸着。
她一眼认出韩希蓬，伸手打招呼，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韩希蓬面前。
随着她的急刹车，一阵白玉兰花香扑向韩希蓬。
周姝萍向韩希蓬抱歉：“莎莎爸爸，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韩希蓬冲她笑笑说：“薯片老师你好，我也刚到，进去吧。”
点完菜，韩希蓬直入主题：“薯片老师，你能说说莎莎这段时间的情况吗？”
周姝萍斟酌着说：“那是四月初的周六，我发现莎莎开始变得闷闷不乐。莎莎这孩子我了解，她很少会为了一件事情绪低落很久。”
韩希蓬心想，四月初，是摊牌的那周。
“我不是故意打听你们家的事。那天我见爷爷送莎莎过来上课，就猜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到莎莎兴致不高，就趁课间去关心关心她。她心里难受，哭着和我说了。”
韩希蓬点点头，默然不语。
老板把两碗热腾腾的鲜虾云吞面端上。
韩希蓬拿起一双筷子说：“先吃吧。”
周姝萍吃了两个云吞嗦了几口面接着说：“我说了些话安慰她。自那天之后，每周六她都会和我谈心，聊聊你们的情况，聊聊她的感受。把事情说出来之后，她的情绪也逐渐变好。”
听到这，韩希蓬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了。那个，我出去自驾游的事，她怎么看？”
周姝萍暧昧一笑：“她说只要不是那个蝴蝶阿姨当她的新妈妈就行。”
韩希蓬有一次跟莎莎视频通话时，魏玲珂故意挤入镜头，还跟莎莎打了个招呼。
魏玲珂只裹着浴巾，连肩膀上的蝴蝶纹身都露出来了。
韩希蓬一脸尴尬地说：“咳咳，那个，算了，我也不替自己辩解什么。她的新妈妈我会慎重考虑的。”
周姝萍露出满意的表情，没做评价，低头专心吃面。
吃完饭，韩希蓬见时间还早，就提出送她回家。
周姝萍报了个小区名字。
“这个小区啊，从我家到单位会在路上经过，顺路顺路。”
“那就麻烦莎莎爸爸了。”
见周姝萍拉开副驾的门准备上车，韩希蓬下意识要阻止，却很快反应过来，收住了要抬起的手。
何紫嫣的座椅设定对周姝萍来说有点窄了，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周姝萍用眼神征求韩希蓬的意见。
“调吧，没关系。”
得到韩希蓬首肯后，周姝萍将座椅调整至自己舒适的位置。
为了调剂气氛，韩希蓬主动聊起周姝萍住的小区。
“这个小区是个成熟的老小区。虽说每平米租金不高，但基本都是大户型，租金总价可不算便宜。”
“我和几个女同学一起合租的，主人房挤了了两个人，这样分摊下来和握手楼一个人住的价格差不多，但环境和治安却好多了。”
“你们挺精打细算的。”
“没办法啦，这份工作收入不高，除了衣食住行，我还得存钱考试上培训班。”
“你在考什么？早上还做题来着。”
“成人本科和一个资格证。”
韩希蓬很好奇：“你忙得过来嘛？”
周姝萍胸有成竹地说：“不逼一逼自己怎么知道自己的潜力。本科我只花了一年时间就考过了大部分科目，现在只剩三科了。资格证我复习得差不多了，两个月后开考。”
韩希蓬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周姝萍谦虚道：“以前读书不认真，现在只能加倍努力了。”
韩希蓬对她的态度很是赞许：“只要朝着正确方向努力耕耘了，收获自然会来。”
......
韩希蓬回到单位，一阵倦意袭来，让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周姝萍发信息过来，谢谢他送自己回家，但是耽误了他的午休时间。
“没事，熬过三半点就不困了。”
“那得多难受。中午你请我吃午饭，我请你喝咖啡吧，你单位地址在哪？”
韩希蓬觉得可以，就把地址发了过去。
两分钟后就有短信提示他骑手已接单。
十分钟后骑手送货到门。
周姝萍问他：“我忘了问你口味了，点了生椰拿铁，你还喜欢吗？”
“喜欢。我不是忠实的咖啡粉丝，只需要有点咖啡味就行，最好别苦。”
或许是咖啡的功劳，韩希蓬的倦意已被驱赶得一干二净。
喝着咖啡，韩希蓬突然想起个事，他还没加老宋侄女好友。
他点开名片添加对方好友。
过了几分钟对方通过了。
额，他的语言功能突然故障，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他以前看相亲帖子找乐子，笑话人家这个嘴笨那个太直白。
却未曾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也沦落到相亲打招呼第一句就卡壳了。
对面貌似也不急，静静等待他的第一声招呼。
韩希蓬组织一下语言，发了第一条消息：“你好，我是宋桦南的同事韩希蓬。”
“你好，我是他侄女李蕴婷。”
额，韩希蓬又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遇事不决，场外救兵。
“当红男模”微信群，难返蓬瀛：“求救，加了相亲对象，相互介绍完就没话可说了。”
山岸逢煜：“卧槽，你不是和蝴蝶妹妹洗涤心灵去了吗？怎么突然相亲了。回来也不说一声。
今晚方便聚一聚不，莎莎还是你带吗？你要照顾莎莎就算了。周末再请你和莎莎喝早茶，我送莎莎几个娃娃。”
戴翅伟：“子瑜说，都来相亲了，肯定或多或少知道对面的基本情况，反正又不是来谈恋爱的，直接问她是怎么看待你的条件。这两天有空不？来我们家吃饭，瑶瑶也想莎莎了。”
众里巡花千百度：“相什么亲，难得单身了，一个人好好养大莎莎就得了。找个口蜜腹剑的后妈还会苦了莎莎。女人的事我替你解决，包你不重样，不比蝴蝶妹妹差。”
韩希蓬广采众议，问李蕴婷怎么看待自己离异带娃的，会不会觉得不适合。
李蕴婷回复他：“听叔叔说了你的条件后，我认为若非遭遇家庭变故，像你这类男人是很难在婚恋市场流通的，通常都被早早预定走了。所以我不介意你带着女儿。”
话题打开，剩下的交流就顺畅很多。
聊了一会，李蕴婷说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不方便聊微信，不如约个时间见面再聊。
韩希蓬和她约好次日中午见面。
......
韩希蓬站在幼儿园门口边等莎莎边在群里斗嘴。
一双纤细的手从他身后环过来将他搂住。
“希蓬。”
曾几何时，他觉得这把声音就是家，现在他听了只觉得生理不适。
他拨开那双手转过身，何紫嫣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韩希蓬语气冰冷地说：“公众场合，请注意影响。”
何紫嫣听了有点不服气：“你现在骂也骂了，婚离了，女人玩了，也该满意了，就当打平了，我们回归家庭吧。”
何紫嫣那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的态度，仿佛那个错的人是韩希蓬，被捉奸堵在酒店房里衣冠不整的人是韩希蓬，现在何紫嫣很大度地让他回家了。
韩希蓬懒得跟她争辩，淡淡地说：“你和你爸妈现在住的那套房一个月租金抵你两个月的工资。是我念一点旧情才让你们住那的。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何紫嫣的软肋一下被抓住，顿时语塞说不出设想好的话。
韩希蓬没再搭理她，继续玩手机。
何紫嫣泄了气，尴尬地站在他身边。
曾几何时，他就是她的底气。
莎莎随着大部队出来，很惊讶地看到妈妈也来了。
“妈妈你也来啦？”
何紫嫣抱起莎莎：“妈妈想你了嘛。”
她亲了亲莎莎，转头对韩希蓬说：“我让爸妈加了菜，今晚来我这吃吧。”
“不了，我熬了汤，莎莎我们回家。”
他说着就将莎莎抱了回来，带着莎莎头也不回地走了。
......
韩希蓬哪来的时间熬汤，他带莎莎下馆子解决了晚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下馆子会导致莎莎营养不均衡。
他想起来，以前的晚餐，也不全都是何紫嫣亲自做的，她没空下厨时会请钟点阿姨来做。
他手上没有那个阿姨的联系方式，但他又不想找何紫嫣要。
莎莎似乎看出了父亲的窘况：“陈婶婶做饭挺好吃的，她的电话记在电视柜中间那格的本子上。”
难题被解决大半，韩希蓬如临大赦般松了口气。
3
翌日中午，韩希蓬到李蕴婷公司附近的西餐厅和她见面。
韩希蓬在门口端详了餐牌一会，李蕴婷来了。
她扎着低马尾发髻，戴着一副金丝半框眼镜，身着白衫黑裙的职业装，显得端庄稳重。
韩希蓬主动打招呼：“李小姐你好。”
李蕴婷看着韩希蓬怔了怔，呐呐地说：“你好，叫我蕴婷就好了。”
“我们进去吧。”
韩希蓬带着李蕴婷走到座位，替她拉开椅子等她坐好后再坐下。
点完菜，韩希蓬和李蕴婷继续昨天的话题。
与微信上机械式的一问一答不同，现实中的李蕴婷十分健谈。
韩希蓬抛出来的梗她能接住，她在工作上的疑惑韩希蓬能恰到好处地给出建议。
虽然是初次相亲实操，但韩希蓬还是从相亲帖子里吸取了不少经验。
既然是奔着条件来的，聊得再火热，最终还是得回到条件的谈判和妥协上面去。
再多的好感也会随生活矛盾而淡化。
眼见气氛还不错，韩希蓬选择直奔主题：“嗯，你也知道，我刚离婚带着女儿。
前妻那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是绝对不会复合的。
但问题是你是否能接受头婚要当后妈这个情况。”
李蕴婷扶一下眼镜，稍作思考后慢慢说道：“这个情况我已经考虑过，我是有结论了才和你见面。我的想法是，家庭的核心毕竟是以你和我为主，以后子女长大离家，也是我们俩一起生活。
我不介意当后妈，但我想让你女儿上寄宿小学。一来减少因磨合产生的矛盾。二来培养她的独立性，以后出国读书不怕没自理能力。
市内有好几家寄宿学校，无论环境还是师资都有口皆碑，不需要太担心寄读问题。”
韩希蓬听完李蕴婷的话，深感我国语言文化的博大精深，前面说不介意，后面介意到连面都不让见。
“嗯，我明白你意思了。赶紧开动吧，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接下来的时间，韩希蓬没再提那方面的事，最后又“恰好忘了”约下次见面的事。
李蕴婷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提。
等李蕴婷离开，他慨叹道：“比头婚更挑人，半路夫妻还真是难啊。”
魏玲珂的不介意是否同样一个意思呢？
......
韩希蓬勉强赶在两点前回到办公室。
浓浓的倦意再次袭来。
他到隔壁科蹭了一杯手磨黑咖啡，即使加了半杯奶花却仍然受不了那苦味。
韩希蓬打着瞌睡，喝着中药般的咖啡开始调取数据。
这正宗的咖啡反而没人家咖啡味牛奶提神。
熬到三点，他的困意才慢慢消退。
做饭的陈姨打电话给他，问他晚上想吃哪些菜。
韩希蓬一时间毫无头绪。
“太......太太之前吩咐过的那些你看着做吧。”
“好吧，我知道了。”
......
陈姨做的三菜一汤都是韩希蓬一家以前爱吃的。
在家里吃着熟悉的味道，人却少了一个，韩希蓬食不知味。
......
莎莎入睡后，韩希蓬坐在阳台上对影独酌。
换作以前，怀里会塞着一个人。
两个人喝多两杯就会开始不可描述。
没意义的回忆就让它尘封好了。
他把感伤停住，将画面里的人脸替换成魏玲珂，忽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周姝萍发来消息，问他现在方便吗？
韩希蓬看看时间，都快九点了，她要干什么？
他回复说有时间，周姝萍立马打了视频过来。
看后面的背景，她貌似在家里。
“莎莎爸爸，抱歉这么晚打扰了。是这样的，我之前跟你说有老生福利嘛，其中就包括会送一套亲子服dIY的机会。”
韩希蓬暗自嘀咕，我自己设计好再找淘宝打版也没几个钱吧，这福利可真水。
看在周姝萍加班的份上，他也不好抹了人家面子。
“哦，现在是让我设计吗？”
“是的，你有哪些想法，我给你画上去，我pS的功底还可以。”
韩希蓬略作思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周姝萍。
周姝萍根据他的想法把样稿初步画出来，又根据效果给出自己的修改意见。
或许是酒精发挥了作用，韩希蓬的想法越来越多，周姝萍都一一给他实现出来。
快要定稿时，已接近十一点。
韩希蓬在蓝色底还是橙色底之间犹豫不决，他觉得莎莎都喜欢。
周姝萍建议：“不如这样，我把两个颜色的亲子服都做出来，看实际效果再选。”
“这样可以么？”
“没事，服装厂跟我们有长期合作，多打几个样版是常有的事。”
“谢谢啦，这么晚了还要让你加班。”
“没关系，你白天上班不方便，晚上还要带莎莎，我是瞅准了时间找你的。”
“这个加班公司会记上么？”
周姝萍摇摇头：“这算给莎莎的惊喜。”
见韩希蓬又要说谢谢，周姝萍赶紧打断他：“不用再谢我啦，都谢得起茧了。莎莎还好么，她习惯么？你还好么？”
韩希蓬：“跟着我瞎折腾吧。”
见周姝萍有听他讲的意思，他就仗着醉意，将这两天的事吐了个痛快。
反正她也知道自己的家事，多倾诉一点情绪也没什么。
视频另一头的周姝萍抱膝坐在床上，安静地听他絮絮叨叨。
“听同学的建议，一个人把莎莎带大，有需求就每天不同样。这好像也不错吧？一劳永逸解决无良后妈的问题，莎莎独享父爱，我到处留情，简直双赢。你说呢？”
周姝萍不置可否，转而说了她的故事：“初中时，我在一次田径比赛里获得了一本小说集。
以那本小说集为契机，我迷上了看小说。
那本小说集让我爱不释手翻完又翻，读到有共鸣的句子就在旁边做笔记。
将那本小说集里所有故事都熟背于心后，我想看更多的小说。
我家那时的条件不算好，我能拿到的零花钱不多， 一直买新书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我就去租书。
一开始，我的确很享受用低廉的成本读到更多书的快感。
但慢慢地，读书变成了一项工作。
每个故事都是囫囵吞枣地浏览个大概，匆匆读完接着下一本。
偶尔遇到好词好句，我也懒得在上面做笔记，因为不是我的东西。
有时会遇到与我做法截然相反的读者，有点什么想法都直接写在上面，让我不得不忍耐着把书看完。
我快速地读了很多故事，却逐渐失去了读书的快乐。
后来我不再租书，改成去旧书摊淘宝。
虽然叫旧书，但很多书只翻过一遍就被束之高阁。
主人大扫除时论斤称拿去卖。
我用很低的价钱淘了不少好书回家。
托旧书的福，我又找回了阅读的快乐。
与每一本书共同度过的阅读旅程，我全都记得。
虽然旧书有过主人，且品相参差不齐。
但只要用心去找，还是能找到适合你的那本书。
可能这个故事不太恰当，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韩希蓬抿着酒听完，点了点头。
周姝萍忽然问他：“你坐在阳台上这么久，不怕蚊子咬吗？”
韩希蓬被她逗笑，调整镜头，指给周姝萍看：“阳台做了全包围纱窗。”
周姝萍脸红了：“好吧，是我见识少了。”
“早点休息吧，时间很晚了。谢谢你耐心听我倒苦水。”
“你把情绪抒发出来是好事，不要憋着。我也睡了，晚安。”
“晚安。”
韩希蓬到莎莎的房间看她有没有踢被子。
他轻轻摸摸莎莎的小额头，想到一个问题，我是挑旧书的人还是那本旧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