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铺开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个大圆碗,易青巍七八口就吃完了,挑了半天,只剩汤汤水水在摇晃。才细细嚼了第三筷的宋野枝愣了,挂在半空中的面落回去,双手把自己的小碗推去易青巍面前,问:“要不要再煮一碗?”

    易青巍接过来,重新整筷:“不了,再吃会胃疼。”他抬眼问,“宋野枝,这些是从哪学的?”

    “我以前就会。”

    “以前?我怎么不知道,没吃到过。”

    说话间,小碗也快见底了。

    “你吃到过的。”宋野枝小声地,“每次带去医院的饭,只要是排骨汤,鱼汤,番茄炒蛋,肉沫茄子,都是我做的。我当时还不够好,只会这四样。”

    吃面的动作停了。

    宋野枝却还在说,隐忍地担忧:“胃怎么会疼?”

    易青巍垂着眼,攥紧木筷,浑身血液热腾腾的,热流翻滚,蹿向喉咙眼眶,冲向指尖发梢,势不可挡。他认出这陌生且凶狠的感受的意味,这种意味深厚且沉重,顺便承载了这些年无口宣泄的感情,拧成巨大的一股,不断堆积、累高。

    让二十九岁的男人羞愧而幸福。

    他不敢和宋野枝对视,耷拉着眼神,静等这股劲缓过去。

    “宋野枝,你的手臂怎么回事。”面含在嘴里,吐字不清,借机遮掩浓重脆弱的鼻音。

    宋野枝吃面时把宽松的袖子挽起来,有一条细长的划痕,不深,呈棕色,结了痂。有一小截自然脱落,露出粉白的新肉。

    他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伸手指摸了摸浅疤,说:“走之前在胡同口遇到两只猫打架,都掉泥坑里了,就哄它们洗了个澡。我没经验,它们脾气又太暴,开头不太融洽。”

    宋野枝说起来很轻快,转了转手臂,像乳臭未干的小兵把伤痕当勋章在数。

    “这里也有一条。不过后来陶叔来帮我,它们就乖了,除了洗完之后和我们一样讨厌吹风机,到处在院儿里躲那机鸣声。”

    易青巍蹭地站起来,宋野枝不明所以地看他。

    他扯了一张纸,一边擦嘴一边径直朝卧室走去,气势汹汹。软纸被捏成团,轻飘飘落进垃圾桶里。

    房间不大,易青巍一眼瞧到行李箱,在衣柜顶上,略一踮脚拽下来,打开,丢在地面。勾开衣柜门,衣服挂得很整齐,他拢紧一排衣架,一摞提出来,抛到床上。

    宋野枝跟过来,站在门口,问他:“小叔,你做什么?”

    做什么?

    不明显吗,他的迫切,他的失智,他的冲动和鲁莽。这一晚太美了,生怕它裂开,生怕它跑掉,他要牢牢地握紧,落实——马上,一秒也不想再多等。

    “打包,现在,跟我回去。”他嘴里说话,手上未停。耐心地一件件剥下来,卷好,放进行李箱。

    宋野枝跑过去,拉他的手臂。力量悬殊,他索性挡在衣柜门前。

    “我不回去。”

    易青巍慢下来,最后停住。往下一掷,行李箱又满一分。

    “原因。”

    “没有。”

    易青巍看着他,说:“宋野枝,这一次,这两个字可混不过去。”

    “我就是不想回去,要什么原因。”

    “要的,否则你留不下来。”

    “你让我走的时候,我可没找你要原因。”

    “现在找,想要什么都给你。”

    宋野枝眨了眨眼,错开交汇的视线,不吭声。

    “说不出来。”易青巍问,“Jim是你男朋友?”

    宋野枝又惊又怒,看他,眼睛火亮,急急驳斥:“不是。”

    “哦。”易青巍点头,“那就是其他人。”

    “什……”

    他看到易青巍眼里有稀疏的笑意,知道自己被耍了,重新闷气地扭开头。

    “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去,说出来,我就不逼你。”

    良久失言。

    “宋野枝。”易青巍缓下来。

    “嗯?”

    两个人的声音都轻轻的,既脆,又哑,质感丰富。

    “当年给你擦干眼泪登的机,上去之后有没有再哭。”

    “没有。”

    “离开我的这些年,有没有夜夜好觉。”

    “有的。”

    “学没学会抽烟。”

    “会了。”

    易青巍低头,捏他修长的手指,没多少肉,一碰就是骨头,像新春里的竹节一样。他把他的手牵起来,指腹摩挲指腹,放到唇边,在嗅,也像在轻吻。

    “白的,香的。”易青巍似笑非笑地问,“你刚才说了几个谎?宋野枝,我发现你现在撒谎都不摸后颈了。”

    热气全喷到宋野枝的手心里去,连着耳根开始发烫。他转了转,把手缩回来。太痒了,完全止不住,他背在身后,死命地捻紧。

    “在伦敦,有没有过喜欢的人?男孩儿,女孩儿。”

    “没有。”

    这句是真话。

    “尽宅化学实验室里去了?”

    “也不是。”

    “这么久,这么多,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

    这句也是。

    “我呢。”

    易青巍说:“还喜不喜欢我。”

    他不答了。

    易青巍伸出一只手,让宋野枝的脸转回来。宋野枝的眼睛往下瞟,他又轻掐他的下巴扬起来,非要人盯着自己才满意。

    “说。这个问题比原因那一个简单多了。”

    宋野枝看着那双眼睛,想起了很多人。

    “很紧要吗。”

    易青巍笑了。

    “你见过用新鲜玫瑰花装饰礼物盒的商家吗?”易青巍让他看柜子上的巧克力,又说,“那是我亲自去店里挑的,新的,鲜的,那一堆花里,就它一枝最完美。最好的蕊,最好的瓣,我一看就爱上,觉得它简直是照着你长的。”

    “宋野枝,这样说你懂不懂?”

    他完全愣了,易青巍却不给他大脑喘息的机会。

    “六年前我同意你走,是不想你局限在那一圈小天地,想要你去看看更大的世界,不然,等你长大以后碰到更好的,你才后悔早早栽我这么凑合的一个人身上,那时候就晚了。”

    “宋野枝,这样说你懂不懂?”

    “好像……”

    “还肯不肯?多远,多久,还是会说,会承认,喜欢我。”宋野枝那时在机场对他说的,跨越时空,易青巍原话奉回。

    他亮出底牌,孤注一掷。赌徒一无所有了。

    “宋野枝,你还肯不肯?”他再次问。

    宋野枝深吸一口气:“可我不喜欢了。”

    “什么?”

    “你。我不喜欢你了。”

    易青巍松开他。

    “再说一遍。”

    宋野枝笑着,有些凄然。他摇摇头,乞求:“小叔,算了。”

    易青巍出奇冷静,盯着他看,点头,长臂越过他,从柜子里随手扯出一件长衣,说:“闻,这是什么味道。”

    宋野枝不说话。

    他替他答,又冷,又多情。

    “布伦海姆花束——我22岁时用的香水。宋野枝,7年过去了。从哪时开始找的?找了多久找到的?你又用完了多少瓶?嗯?”

    易青巍刚才一打开衣柜,香味扑面而来,越闻越熟悉,电光火石间他记起来了。潘梅利根的香水,他早就没再用了。

    一瞬间,宋野枝眼里全是泪,秘密被发现,被揭穿,他为自己难堪。

    易青巍丢开衣服,揽紧他。耳鬓厮磨,残忍而温柔地下咒:“宋野枝,不喜欢我,你还能喜欢谁。”

    “易青巍,我不能和你待在一起的。爷爷不允许,小姑不允许,易爷爷不允许,所有人都不允许。待久了,你也会不允许的。你已经推开我两次了。”

    宋野枝努力睁大眼睛,他这六年里,想易青巍想得再厉害,也是从未掉过眼泪的。模糊的视线里,他只看到衰老病弱的宋英军,憔悴无奈的易槿,还有怏怏躺在床上,祈愿易青巍妻儿双全的易伟功。

    易青巍。

    这是宋野枝第一次唤他名字。

    嘭的一下,易青巍心头巨震。最真切地体会到宋野枝长成了一个风华青年,与自己平起平坐。年龄的桎梏,身份的枷锁,全卸下,他和他是清清白白的两个人了。

    “我承认,六年的时间白费,我毫无长进,还是喜欢你。但是……但是,算了吧。”听来,磕磕巴巴,宋野枝更像是在劝自己。

    六年的时间白费,我毫无长进,还是喜欢你。

    易青巍只听得见这一句。

    宋野枝靠在衣柜的木门上,易青巍双手轻捧他的脸,打量他,柔情似水。

    湿润的睫毛,闪亮的眼,泛红的腮。

    易青巍的右掌随自己的目光游荡,下颌,耳缘,颈弯。手覆上宋野枝的后脑,禁锢住,眼神覆上宋野枝的唇峰,禁锢住。

    易青巍一弯颈,一低头,吻了上去。

    干燥的,绵软的,他静了几秒,没有浅尝轧止的意思,缓缓探出舌尖,灵巧地去描摹宋野枝漂亮精致的唇线,一舔,一舐,他的舌面摸清他的唇纹。

    这下湿了。

    身下的人第一次遭遇这等事,立马没了骨头,全身发软。易青巍笑着,手臂钳紧了宋野枝的腰,膝盖顶开宋野枝的双腿,抵在门上,腰弯得更深了。

    他的身体,他的心,他的灵魂,全靠易青巍举力托着。

    舌头不满于此,伸进一寸,两瓣唇被分开,宋野枝并着齿列,不放行。易青巍笑得孟浪,嘬了两口他的下唇,然后轻轻咬住。

    “宝贝儿,让我进去。舌头伸出来,别躲我。”

    那两眶泪,终于被逼了下来。

    尝着咸,蘸着涩,易青巍撬开宋野枝的齿间。湿软的腔内,舌尖和舌尖相遇,像浪潮试探沙滩,时进时退,耐心逗弄。绕着打了个转儿,最终缠在一起,水声滋滋,缠绵不休。

    宋野枝的手臂无知无觉攀上易青巍的脖颈,而易青巍则强硬地不断收紧他的腰,两个人的胸腹严丝合缝紧贴在一起。

    在这恋恋不舍的吻中,这涟涟不绝的泪中,易青巍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宋野枝难以自制地趴在易青巍肩头喘气。易青巍的手在他的腰窝来回游走,然后爬上来,宋野枝被他钳着下巴抬起头。易青巍眼里盈满笑,快要溢出来。他去吻他的额头,眉心,鼻梁,眼角,耳垂,脸颊,下巴,绕完一圈,回到唇上,既柔又重地碾磨。

    “还哭。”他贴着他的唇说话。

    “怪谁。”

    易青巍离开他的嘴,额头相抵,呼吸交缠,气息滚烫。

    “我喜欢看你哭。”

    “你说过,让我别再为你掉眼泪了。”

    “我说错了,我要说的是,宋野枝,只为我掉眼泪吧。”

    易青巍把他抱进怀里,严实地圈着,牙齿又去咬他的颈侧。宋野枝受了疼,过了电一般地颤,咬着刚才易青巍咬过的唇,抓紧易青巍的背。

    他的西装彻底皱了。

    而他又在喘气。

    “怪我一见到你就没脑子。不回就不回吧。”易青巍收回牙齿,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红通通的牙印,“宋野枝,在这儿乖乖等我。”

    宋野枝,你和我完不了。

    千丝万缕随你斩,断得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