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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及时止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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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在一个路口停了,往前一小段路是一家小饭馆,路烂,车多,店的招牌被风沙糊得黄旧。招牌下面,赵欢与抬了条塑料凳垂头坐着,无精打采。

    宋野枝付完钱下车,赵欢与已经朝这边看了一会儿。

    他走到她面前,真正的相顾无言。

    端详一会儿,他说:“才几天啊,黑了这么多。”

    哭过的眼睛藏不住,过了两个小时还是很明显。

    赵欢与说:“天天在太阳底下跑。”

    她从家里出来,身上就带了两顿饭钱,不能去小叔家,也不能去小野家。

    她的状态太糟糕了,到了不能见人的地步。

    心一横,上了大巴车来到郊区,不认识路,也没钱,千辛万苦找到一家小饭馆,以劳动换食宿。做不来服务员的活,就洗碗,偶尔给跑腿送饭。

    “舅舅还说等找到你了要好好收拾你。”宋野枝盯着她手上的创可贴,问,“是不是把人的碗摔了?”

    赵欢与翘了翘食指:“碎了仨。”

    跟店主家告别,宋野枝带她打车去宾馆开了房间。赵欢与全程低着头撕黄色创可贴的边角,宋野枝问什么答什么,他多是在打探这几天有没有受委屈。

    到了房里,赵欢与狠了心,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跑出来?”

    宋野枝在开房的时候问前台要了创可贴,卡通的,可爱的。他牵起赵欢与的手指,边角被她扯得起了毛边,他一边撕开新的创可贴,一边说:“你自己试着拆,我不知道伤口在哪。”

    “小野,你为什么不问我。问我,为了什么跑出来,为什么宁愿吃油盐那么重的饭菜,睡蚊虫那么多的席子,后颈被太阳晒得脱皮,也不愿意回家。”

    眼泪一串串砸下来。

    珍珠项链断了线的景况是十分惨烈的。

    赵欢与坐在床上,宋野枝蹲在她面前。他仰着头,伸直了手去帮她拭泪:“没关系,没关系的,因为什么都没关系。”

    赵欢与从床边滑下来,缩起来抱住宋野枝。两个人一同蹲着,依偎成一团。

    她崩溃地大哭:“有关系的……有关系的,你肯定想不到,他们肯定想不到,每个人都不知道……”

    离医院那次才隔了不久,宋野枝不知道赵欢与的心路历程因何而变,那日娇声娇气委屈的控诉,变成今日绝望的自我怀疑。

    他紧紧拥住她,企图通过有形的力量支撑她。

    “欢与,爱哪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呢。”他原话奉回。

    赵欢与的肺腑瞬时被掏空了,意识到面前是宋野枝,又像是被填满了。

    “你知道……你知道?”赵欢与无意识地细细颤抖,“他们也知道了?”

    宋野枝按住她的肩膀:“他们不知道,只有我,我胡乱猜的。猜错是最好,猜对……也没什么大不了。”

    赵欢与顾不上哭了,满脸惊诧:“小野,你怎么知道的。”

    宋野枝耸耸肩:“和你心有灵犀。”

    赵欢与怔愣地看他。她不用再一个人捂着秘密腐烂,来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和她一起分担苦难了。

    她还在抽泣,说:“哭得我的头好痛。”

    宋野枝用开水烫了毛巾,拧干,搭她额头上,担心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赵欢与敷着毛巾仰躺在床上,像被一条白毛巾镇压了。剩一对眼珠随宋野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忙上忙下,仔细看了许久,她突然说:“都太可怜了。”

    宋野枝倒了两杯热水,问:“我们吗?”

    “我们两个。”

    “也有一些幸运。”宋野枝思虑良久,这样说。

    赵欢与又变得呆呆的。

    头顶上的风扇转了一圈又一圈后。

    她说:“是。”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

    “我从初三就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但我,我历来把对他的这份感情视作洪水猛兽,视作我没心没肺,一帆风顺的人生里,唯一的劫难。”

    宋野枝给她换了一条毛巾,冒起腾腾热气。

    他说:“也一定得到过很多快乐。”

    “越到后面,痛苦越比快乐多。”

    “快乐本来就难得。”

    “我不要他那份快乐,回去以后再也不喜欢他。”赵欢与看似决绝地说。

    宋野枝就在这时明白了。

    周也善撒了谎,赵欢与撒了谎,及时止损这个词用于感情,也在撒谎-

    宋野枝下车时风尘仆仆,他在巷口整理好了表情和仪容才往家门口走。院里的灯是灭的,推门进去,正房的几盏灯也没开。他叫了几声,没人应,开灯,看到墙上挂的钟,已经十一点多了。

    “糟了糟了。”

    宋野枝赶紧去卧室的枕头底下找手机,已经没电了。顺手抠出电池来,想了一下,跳到客厅去拨座机。

    爷爷的手机关机了。

    再拨小叔的。

    响了一声,立刻被接起,易青巍气喘吁吁:“喂?宋野枝?”

    “小叔。”

    在听到宋野枝的答复后,喘气声停了,易青巍狠狠舒了几口气,把电话挂了。

    “宋叔,咱回去吧,他在家了。”

    宋野枝之前走得急,忘带手机,地方又偏僻,进去容易出来难。好险拦到一辆出租车,还在半路抛了锚,堪堪等了好久,才搭上好心人的顺风车。他以为最晚不过是九点,谁知道折腾半天已经近凌晨十二点。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早早地去大院门口候着。

    车直接停到家门口,宋英军气孙子平时看着有分有寸,实则半点儿不靠谱,一下车就呵斥:“看看现在几点了!干什么去了你!”

    三堂会审,宋野枝抬眼瞄三位的脸色,爷爷怒容,陶叔愁容,小叔……冷若冰霜。

    “找赵欢与去了。”

    宋英军差点儿气岔气:“还给我满嘴跑火车!找得那么忘我啊!看不到天黑吗!不知道肚饿吗!给我说实话!”

    宋野枝撇嘴:“真的是去找她了。”

    易青巍在旁边冷眼看他的手规规矩矩背在身后。

    没说谎。

    他问了一句:“宋野枝,你知道赵欢与在哪?”

    “知道。”宋野枝毫不迟疑。

    “你知道?”宋英军说,“你去找她了?”

    宋野枝点头:“我走之前,说了的呀。”

    跟他玩文字游戏,还理直气壮,宋英军打了他后背一巴掌:“给我进来说!”

    宋野枝一边跟在宋英军屁股后面一边说:“我知道她在哪,但不会告诉你们的,她一个人待着舒坦,就待到她自己想回来那天。”

    宋英军没踏进正房的门槛,搁半道在院里找他的木棍。

    宋野枝从小到大倒是被拿着木棍吓过两三次,但实实在在打身上是没有过的。他有预感今天确实得挨上几下,得个教训。

    他低头认错:“对不起爷爷,今天……让您担心了。”

    宋英军问:“赵欢与那丫头在哪?”

    宋野枝不语。

    “你现在不说,到时候你沈伯伯来问,你乐皆哥来问,警察来问,你又要我怎么说?”

    “我是我,您是您,您什么都不用说。”

    陶国生:“小野!”

    易青巍上前拽了他一把,拉到身后护着,把宋英军举着的棍子硬生生劝下去。

    “宋叔,知道俩孩子都没事就好。也担惊受怕这些天了,今天晚上就算了,您先去睡觉,我来和他说。”

    宋英军瞪着宋野枝说:“真是把他惯得……什么都不懂了!”

    易青巍把宋英军劝回房间后,从宋野枝面前走过,眼风没扫他一下,倒是衣角,怒气冲冲撞他手指上了。

    “你跟我出来。”

    小叔跟上次在秦皇岛是一个模式。但上次自己好歹是做好人好事见义勇为,还有个赵欢与在一旁和稀泥,今天孤军奋战,宋野枝有点儿发怵。

    易青巍把他叫到院中墙角,把他上下打量一遍,问:“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总不能说车塞半路了。

    宋野枝挑着说:“没带手机,不知道时间。”

    “吃过饭了?”

    宋野枝点头:“吃了。”接着说,“小叔,我错了。”

    错倒是认得挺快。

    “错哪儿了。”

    “让你们大晚上还为我担心奔波,错了。”

    “这个错你已经跟爷爷认过了。”

    想再跟你认一遍。

    宋野枝没说话。

    “不打算说赵欢与的事,是不是?”

    宋野枝硬着头皮说:“不打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

    “今天要是没回来晚,打算继续瞒下去,是不是?”

    确实是这样想的,宋野枝点头。

    “觉得自己很义气,是不是?”

    “觉得自己很英雄,是不是?”

    易青巍此时有多怒,彼时就有多怕。

    “赵欢与的账我先不跟你算,我只想问你,你在做英雄的同时,能不能先向家里人保证你的安全?像上次在秦皇岛一样,你不管不顾去救小孩,如果快艇慢一点,如果快艇不来,你宋野枝就淹死在那海里了!”

    易青巍声音低,语气却极重:“宋野枝,今天,如果你再晚四十分钟给我打电话,我就要报警了。赵欢与还好,是离家出走,你这个叫什么,叫无故失踪。我在想我家小孩是被抢被偷被蒙被骗还是又傻愣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知道自己忘带手机,知道自己没有时间,能不能知道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备行程。嗯?”

    “你倒是吃了饭了,爷爷和陶叔一晚上没吃,车上咽了个鸡蛋就摆摆手说吃不下了。幸好你今天是回来了,你是全须全尾站到我面前来了,如果你真出了事,你要爷爷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易青巍问,“我怎么跟你爸爸妈妈交代!”

    宋野枝全程认认真真在听,认认真真在默默内疚悔过。他想,以后该成熟稳重一些,学一下周全处事,不再让所亲所爱操不必要的心。

    小叔说的他都认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听到最后这样一句。

    自己最怕的事实被承认了,最希望是多虑的猜想被应验了。有一种尘埃落定,不必费力挣扎的徒劳感。

    你不需要向他们交代。

    有什么可交代的?

    凭什么要向他们交代?

    你如此顾我,真是全因他们吗?

    “交代?”

    宋野枝茫然抬头,问了这两个字。

    之后的脑子是短暂的白花花一片,只喃喃开口,朝易青巍说了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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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情存稿中,争取11月能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