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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清惠和师妃暄若论单打独斗的实力, 自然都是拼不过宋师道的。但在以二对一的情况下, 她们的赢面就至少能增达七八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时此地,宋师道的身后还站着宋缺和寇仲呢, 即使他的强悍老爹受了重伤无法出手,这不还有少帅么:默契的夫夫俩联手的话, 十成十的赢面是毫无疑问的……所以宋师道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磨磨刀才是真的说不过去了。

    当下刀起剑出, 三人斗成一团, 一刀战双剑,打得杀气四溢、血水乱溅,真是好不热闹。

    宋师道刚刚才旁观了宋缺和宁道奇的决战, 本就大有感悟, 再加上之前他的丹田气海被梵清惠和师妃暄破去的大仇,他很快就打出了真火, 一刀比一刀更烈, 给一老一少两大美人的身上添了好些刀痕,毫不怜香惜玉,惹得美人们怒意勃发。

    当然了,宋师道自己也免不了受伤挂彩,看得“怜香惜玉”的寇仲脸色渐差、心疼不已。

    宋缺瞅着寇仲那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样子, 不禁低声笑道:“少帅你舍不得师道受伤的话,自去帮忙就好了,难道我还需要你留下来保护吗?”

    然而寇仲并没有马上扔下宋缺就冲上去, 而是摇头说:“等到他快撑不住的时候才需要我上,这么好的突破机会……我又何必去帮倒忙呢?”

    “嘿,我还当你会关心则乱呢。”宋缺神情奇异地笑道。

    寇仲佯作委屈道:“难道在爹的心目中,我就是个无脑又冲动的傻蛋吗?”

    宋缺笑道:“全中,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开始,少帅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个为情所困的傻蛋了。”

    “为情所困就是傻蛋啦?哪有这种说法的……再说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难道爹你老人家觉得,二哥他就不为情所困了吗?你怎不说他也是傻蛋呢?”寇仲抬手搭在宋缺的肩上,以一副哥俩好的姿态嬉笑着说。

    “很显然,师道可比你狡诈得多了。”说到这里,宋缺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续道:“其实我一直想要问你,拱手将少帅军以及所有根基送给我们,少帅你真的没有半分不甘吗?要知道,之前我带领宋家军北上来援……并不是不能更早一点的。”

    寇仲眨了眨眼,哼笑道:“这个问题我真的不想回答,能够赚到爹你老人家的一点点愧疚实在太不容易哩!”

    宋缺不禁有些哑然失笑,说:“赚到?实话实说,我们宋阀在北方几乎是毫无根基,而少帅却将彭梁治理得极好,深得百姓爱戴,所以少帅军的归附对于我们宋家的意义远不止几千兵马那么简单……如果少帅你觉得我的一点点愧疚就有这么大价值的话,那我也只能感慨情之一字的神奇了。”

    寇仲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正在和两位仙子拼斗的宋师道,听了宋缺的话,他略有些哭笑不得,便说:“陵少一直觉得我亏掉了老底,如今竟连老爹你都这样觉得……实在让我忍不住想要解释一下了。”

    宋缺饱含兴味地说:“我洗耳恭听。”

    “首先我这个人呢,本来就对当皇帝毫无兴趣,我之所以会加入到争霸天下的游戏里,一开始只是为了提高我的身份地位,再不教任何人随便欺负。后来身份提高了,我就想要在这场精彩之极的天下大戏中刻下我的名,再体验一下带领千军万马纵情厮杀的爽快感。”

    寇仲说到这里,颇为得意地笑道:“即使是在少帅军最盛之时,兵力也不足宋家军的三成,如今我从少帅变成宋家军的副帅,岂不是身份更高、能指挥更多的兵马?即使我不是主帅,但是我想领兵的话……主帅就是二哥,他难道还会不答应我的要求吗?”

    宋缺呆了呆,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

    “但是?”寇仲笑更加开怀了,“老爹啊,其实少帅军的军费大多数都是二哥‘无偿支援’我的,包括杨公宝库,也是二哥告诉我具体位置,然后我们再齐心协力挖出来的,最后那些钱也全部变成了少帅军的军费。至于彭梁那也不是由我来治理的,而是二哥和我手下的人才们一起制定的规则,我甚至都不怎么了解具体细节。就连打残秦王军的战略也是二哥想的,行军路线、筑城建寨以及军械粮草都是他负责解决的,所以……所谓嫁妆什么的,实际上大多数都是他帮我攒的,怎么想我都没有吃亏吧?”

    宋缺的脸色变了又变,郁闷道:“那个臭小子,不留在南方帮我处理堆积成山的政务,倒在少帅军里鞠躬尽瘁……也就是说,少帅你根本就是个甩手掌柜了?”

    “也不能这么说,”寇仲摸了摸下巴,嘿嘿地笑道:“我就专门负责打仗厮杀玩刺激,过我最喜欢的那种生活嘛……二哥向来都最了解我、最疼我哩。”

    “……”宋缺忽然就有些无语凝噎了,再想想少帅军最后的求援事件,其中未必没有宋师道的故意算计,借机转变他对寇仲的态度……由此来看,到底是谁为情所困更多一点,还真是说不准!

    便在此时,宋师道和仙子们的厮杀也快要告一段落了,他的身上又添了好几个血窟窿,面色也隐隐发青,寇仲瞪眼一瞧,他那显摆得瑟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无踪,当即就要冲上去帮忙孰料宋缺竟是一把抓住了他,哼笑道:“少帅不要心急,他还撑得住呢。”

    寇仲面色大变,挣扎道:“爹你真想让他再受一次重伤吗?快放开我!”

    “那混小子就是欠教训,放心吧他的命很硬的……”

    宋师道如果听得到宋缺的这句话,保证会怒极反笑不过他现在已经完全放空了心绪,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刀光剑影之中,根本不可能分神去听寇仲和宋缺说话了。

    在某一个瞬间,宋师道忽觉得梵清惠和师妃暄的剑招速度慢了下来:他甚至可以感应到她们的剑尖划过每一滴雨的轨迹,不是用眼去看,而是用心去体验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仿佛他与天地自然之间蓦地生出了一种神妙的联系……

    宋缺和宁道奇交战时用出的那九刀忽而从脑海中连续闪过,宋师道下意识地一转手腕,刀势斜削向上,人和刀一起穿过两把剑的攻击范围,只见惊艳的刀光一闪:

    若非宋师道在出此招之前由于顿悟的关系而停滞了几可忽略的一霎,令梵清惠得以勉强偏了偏头这一刀就足以将她的脑袋整个削下来!

    青丝飘飘而落,梵清惠保养得宜的一头秀发顿时少了一大半,她的耳后更被刀气斜拉了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剩下的发丝滴落……

    梵清惠怒喝了一声,此时她的剑招都带上了暴怒疯狂之意,几乎就快乱了章法;师妃暄心下一沉,尽全力挥剑填补着她师父留下的破绽,眸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不远处的宋缺和寇仲,思量着罢战脱身的办法:现在的情况对她们师徒而言是大大不妙,师妃暄本来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宋师道动手的,毕竟宁道奇的战败身亡对慈航静斋来说已经是个天大的噩耗了,她们需要从长计议。

    按师妃暄所想,凭着她师父和宋缺的关系,她们本来是可以用言语来解决这个危机的……但是之前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师妃暄还来不及说话,梵清惠竟是一出口就挑衅和触怒了宋缺,以至于此战终究是无可避免。

    师父怎可以这么糊涂?饶是以师妃暄修心的层次,此时也难免焦虑不安了:寇仲仍未出手呢,还有宋缺……若是今日她们师徒俩随着宁道奇一齐折在此地,斋里剩下的师妹们如何能担当大任?若再加上宋阀的咄咄相逼,那么慈航静斋千余年来的传承岂不是要就此断绝了?!

    事实上,慈航静斋并不是从来都一帆风顺、没有经历过血火考验的,她们的先辈也曾在嚣张的魔门压制下艰难求存,终于是凭着坚定的道心和邪不胜正的心念走到了今日。慈航静斋能传承千余年,并非毫无缘由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一位能够凝聚人心、教化万民的斋主。

    思及以往,似乎自从宋缺称帝以来,梵清惠的脾气就越发不好了,待得“大越皇后喜诞皇子”的消息传开,情况就更加糟糕了……师妃暄明白她师父心里的不痛快,也正是这种不理智的情绪促发了宋缺和宁道奇的决战,时至此刻,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慈航静斋再也经不起损失了。

    师妃暄还在胡思乱想着,却没想到刚刚还落于下风的宋师道已然越打越顺,他的刀法如行云流水一般宣泄而出,从小到大练刀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奔腾而过,冥冥之中的一层屏障越来越薄,终至轰然破碎!

    “哎?!”寇仲和宋缺停下了争执,只见天上浓厚的乌云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透出一大簇金灿灿的阳光,正好照在这山坳里:一座彩虹桥缓缓而现,如梦似影。

    宋师道的眼中陡然间精光暴闪,他轻啸了一声,一刀下去,就十分轻松地劈断了梵清惠的剑,而后他欺身向前,在梵清惠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伸掌一按

    吐血倒飞了丈余距离才狼狈落地,梵清惠面如死灰:宋师道方才的一掌,已完全摧毁了她的丹田气海,不但使她数十年的苦功消于一旦,且永远复原无望。

    转而看向神情绝望的师妃暄,宋师道蓦地露出了一个温柔已极的笑容,说:“妃暄,我曾答应子陵,要替他还你半个人情。”

    师妃暄微微一怔,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反倒是完全的不可置信……然而宋师道却是在她愣神的瞬间再度挥刀,这迅疾如电的一刀当空而落,“唰”地一下就斩断了师妃暄的右臂!

    “但是半个人情,可远远不值两条命,更抵不了慈航静斋的千年气运。”宋师道依旧温柔地笑着,说:“在今日这样的情势之下,我仅是取你一臂,你还反欠了我半个人情呢,妃暄。”

    定定地望着水洼中的那只仍旧握着剑的手臂,师妃暄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捂住血流不止的断口,喃喃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这可是她使剑的右臂啊!

    “剑心仍在,何惜一臂?”宋师道淡淡地说。

    师妃暄娇躯一颤,仿若顿闻暮鼓晨钟响彻耳边,她猛然抬首,凝目投注于宋师道,静默不语。

    又过了好半晌之后,师妃暄才略有些飘忽地笑了起来,说:“受教了,宋兄,之前是妃暄陷入了执念之中,如今……我所欠你的可远远不止半个人情了。”

    “人情就是拿来送的,无论多或者少。至于别人记不记得还,那就全看缘分了,我并不放在心上。”宋师道瞥了瞥呆坐于地的梵清惠,又扫过那只被雨水泡得越发惨白的断臂,轻描淡写地说:“我似乎记得,静斋最初之所以建立,只是为了对抗魔门六道。”

    师妃暄的美眸之中涌现出奇异的神彩,她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宋师道,轻轻颔首,启唇道:“太子殿下说得对,静斋最初的职责,仅仅是在江湖之中平衡正邪之争罢了。”

    宋师道淡笑道:“江湖事江湖了,正道魔门各显神通是应有之义。至于哗众取宠的代天择主之说……和氏璧永远都不会再现世了,妃暄以为然否?”

    师妃暄暗叹一声,微微苦笑道:“然,成王败寇才是天地至理,群豪各凭本事逐鹿,静斋哪有资格代表天意。”

    “妃暄终于想明白了,真是教人欣慰不已。”宋师道眸光一闪,温和笑道:“如此,妃暄和斋主都可以离开了。”

    师妃暄无声地点了点头,又朝行至场中的宋缺和寇仲欠身致意,这才走到梵清惠身边,将她那失魂落魄的师父扶了起来。

    两道纤细的身影踉跄而去,走出几十步之后,师妃暄再度回首道:“和氏璧亦是有能者居之,太子殿下无需有所顾虑……”转身决绝而去。

    “我一早就觉得你很不简单,若那时就顺应心意,将和氏璧交给你……唉,终究都是妃暄自以为是,识人不清,合该历经此劫,才得剑心通明……”

    宋师道目送师妃暄搀着梵清惠离开,听得这句话飘飘渺渺地消散在山林之间,不禁下意识地把玩起他无名指上的那只由和氏璧补角金子所制的戒指,失笑道:“我当然不会再有任何顾虑了,只不过和氏璧确实是永远地消失了。”

    略略感慨了片刻,宋师道一转身,就见寇仲满眼都是闪亮亮的小星星,“二哥你突破啦!”

    “嗯!”宋师道也非常开心,这代表着他的武道追求终于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然而他摸了摸胁下的剑伤,又有些闷闷地说:“我挨这一剑的时候就以为仲少你会冲上来帮我的,怎么你竟然会没反应的呢?”

    “那是因为我拉住了他!”宋缺哼哼了两声,用一种睥睨的眼神觑着他的儿子,说:“怎么,若非你爹我英明神武,你这混小子哪能这么顺利地突破成为大宗师,难不成还想得了便宜卖乖?”

    虽然宋缺的本意是想让他的混蛋儿子多受点教训,但是现在这个结果……也是个很大的惊喜嘛:他们宋家现在可是有两个大宗师了,响亮亮的天下第一家!

    宋师道瞅着宋缺那一脸“你能突破,我的功劳很大”的表情,再看看寇仲那不住抽搐的嘴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阿爹果然英明神武。”

    三人结伴回营,相比于来时狂风暴雨一般的心情,他们现在的心情就像那道绚丽的彩虹

    “臭小子,你不过来扶你重伤的老爹,倒是抱尸体抱得那么殷勤,真是岂有此理?!”

    “阿爹你英明神武,哪里需要人来扶呢?”宋师道轻笑道:“这可是天下第一人宁散人的法体,虽然他战败身死,我们也该将他好生带回去,昭告天下,然后庄重下葬……阿爹难道还有更好的意见?”

    宋缺哼了一声,正打算“很大方地”不多计较了,孰料本来正扶着他的寇仲马上就转变了阵营,抢着去帮宋师道背尸体,还说:“二哥你也受了伤,让我来扛着宁老头就好哩。”

    宋师道欣然笑纳了心上人的好意,然而即便他空出了双手,也对宋缺“不管不顾”,反而揽住了寇仲的腰。

    “两个混蛋小子,你们不晓得‘孝顺’两个字该怎么写吗?!”宋缺就这么被儿子和儿媳妇抛在了一边,气得胡子都快给他自己吹飞了。

    宋师道耸了耸肩,无辜地说:“我明明已经很孝顺了,仍旧是从小被阿爹揍到大……哎,做多错多,我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你继续揍我咯。”

    果然他刚刚根本就不应该拉住寇仲的!

    儿子没晋升成大宗师,他就不会失去“揍儿子”的巨大乐趣:宋缺顿时觉得萧瑟极了,报应怎么可以来得这么快?幸好他以后还可以继续胖揍寇仲来寻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