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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师道充耳不闻,眼神空茫,显然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与大宗师对阵的无穷战意之中,心境一往无前,刀势也同样一往无前……这几乎就是“舍刀之外,心无他物”的境界了:即使宋师道的刀法和宋缺半点不同,但那决绝的刀意却是一脉相承的,所以也难怪了空马上就知悉了宋师道的真正身份,开口劝他罢战。

    而天刀宋缺更是威名远播,即使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岭南,也没人胆敢擅捋其锋芒!

    但如今,箭已搭在弦上,焉能不发?更何况,了空搬出宋缺来,只会让宋师道的战意更甚——他完全忽略了方才与了空对招之后翻腾不休的气血,再度揉身而上,使出了他于宋缺的刀下磨砺了千万次的刀法“破敌八刀”:这套刀法的关键就在于一个“破”字,寻敌破绽、以命搏之,也只有不断对阵更强大的敌人,才能破敌破己,不断突破武道的桎梏……

    至于为什么会是八刀,那是因为正好对应了宋缺的“天刀八诀”,宋师道曾放言他迟早有一日要以自创的招式破掉宋缺的刀法,以补全其父不传他刀法之憾!

    面对宋师道的猛烈攻势,了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着道出一声佛号,便举钟迎战。

    溶溶月华下,只见刀如白练、煞气纵横,将白石铺就的洛阳御道损得满目疮痍。宋师道战得越猛,就越能更好地掌控他洗筋伐髓之后的实力,他的战力逐渐攀升,了空也不得不使出真本事了,只见他手中原本黯淡的铜钟蓦地金光大起——了空和宋师道的这一战,简直仿若日月争辉。

    另一边的徐子陵此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纵使他早已蓄势待发、严密戒备,但仍想不到师妃暄竟能使出这样杀人于无形的可怕的剑法:只见于清清鞯慕9庵校丫头路鹗潜坏魄岣堑奶焐厦髟拢谕蚯y澜s爸腥粢粝郑谷宋薹杆恼惺倘籼煜砂闱崃槲拮佟

    以幻对幻,徐子陵的身体也化作了一道影子,在剑光中不断闪避、摇摆进退,他的双掌贯满真劲,以普通人肉眼看不清楚的高速,左劈右挡,每一掌都准确无误地寻上师妃暄色空剑的剑身薄弱处。

    然而才不过接了二十来招,徐子陵的出招就完全被师妃暄的剑法所牵制,身不由己地为对方天马行空般的剑招所控制和摆布,能移动的方位愈趋窄小,到他避无可避的那一刻,也就是他彻底落败的时候了。

    跋锋寒被四大护法金刚缠住,更是斗得天昏地暗,根本无法分神相助徐子陵。

    “轰”地一声,宋师道的第八刀与金钟相撞,好似惊雷在耳边炸响——了空退后了半步,嘴角蓦地溢出了一丝鲜血来;而宋师道则是连手中的刀都节节断裂,他本人更是倒飞了出去:就在同一时刻,寇仲已暴喝着扑了上去……

    井中月的轨迹比之前对战备钜炷猓龆鑫鳌10錾虾鱿拢苤俚纳矸ㄋ朴阌炙颇瘢涣锸帧4娑拮伲米帕丝毡凰问Φ阑髦衅普蓝卵恼庖豢蹋沼诩尤肓苏骄郑

    了空眉心皱起,手一扬便射出一串佛珠,迎向寇仲的刀和人,每一颗珠子上都带了足足的后劲,只要寇仲的身体触到一颗,几乎就会不死也残。然而便在此时,一道恍若灵蛇般的链刃绕了上来,将针对寇仲的佛珠一一荡开,本该受了重伤的宋师道竟似没事人一般地飞回寇仲身后,以链刃护住两人,只专心于防守之道,不再冒然进攻了。

    如此一来,寇仲反倒是再无顾忌,他酣畅淋漓地一味猛攻,井中月好似傲然出海的矫矫金龙,与了空的金钟不断对碰,“铛铛”的声音响彻天地!

    面对着配合得默契十足的寇仲和宋师道,了空的眉头越皱越紧:纵使了空他身俱大宗师的实力,却是偏重禅功,攻击力不强;再加上宋师道和寇仲双修多时,他们的内力浑若一体,每当寇仲被了空震得气血激荡,宋师道就以掌心轻触其身体的任一部分,渡气相助,以两个人的内力共抗强敌……他们俩更兼眉来眼去,招式越发随性而为,时而互换攻防,时而刚柔并济:三人打作一团,一时间难分高下。

    另一边厢,原本处在劣势之中的徐子陵,更是奇招迭出——师妃暄强似无敌的剑招反而激起了他争雄不屈的决心,于困境中不断变招,徐子陵将他的聪明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以对抗这前所未有的大敌。

    师妃暄错估了徐子陵,以致久战不下,心里也有些波动,剑势骤然加急,千万道剑气有若泻地的水银般寻隙而入:徐子陵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切杂念全数排出脑海之外,双目精光电闪,双掌合拢如莲,再像鲜花盛放般,十只指头在剑锋前虚晃出无数指影——

    “咚!”徐子陵的拇指撞上剑锋,令师妃暄娇躯一颤,而他自己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斜飞了出去,当空吐出一口血来。

    师妃暄那几无波动的心湖不禁大生震骇:徐子陵的武功修为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他不但韧力过人,更奇招迭出,教她久攻难下……而刚才的那一剑,徐子陵分明是以妙至毫巅的手法破解了她自以为无法可破的剑招!

    师妃暄眸光一凝,持剑而飞、就要乘胜追击;孰料就在她飞上半空之时,一声尖细的娇呼凭空响起,场中所有人的耳膜都像针刺般剧痛……此中尤其以无处化力的师妃暄受创最重,因为其他人皆可或多或少地借助大地之力将此魔音化出体外。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耳内又同时响起了仿佛狂风怒号般的可怕声音!

    师妃暄轻哼一声,立时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落回桥面,驻剑而立,凝神抵抗这可怕的灌脑魔音。

    感应到师妃暄受到了魔音的伤害,了空的心神顿时露出了破绽——便在这一极为难得的刹那之间,宋师道蓦地握上了寇仲的右手,两人的身躯紧紧相贴,长生诀真气在他们的经脉中奔流不息,将魔音的危害降到最低:借此良机,两人内力交融、齐心协力地挥出了今夜的最强一刀!

    井中月光芒大盛,耀目如日,了空硬接此刀、顿时喷出了一大蓬鲜血!

    然而了空却无心还击宋师道和寇仲,他转身扑向了桥边的一座房舍顶上——只见明月斜照下,一位衣饰素淡雅丽、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的女子,正迎着洛水的暖风俏立在那屋顶之上,静静地面对着他们。

    她的身形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月貌,也不由得心神震颤、为她迫人而来的高雅风姿而倾倒……

    一把柔美悦耳的声音悠悠传来:“我的弟子咽芰松耍藻涯阋彩苌撕寐穑俊闭饷匆痪浜廖薜览淼幕埃垢档盟扑闳崆槊垡猓路鹗峭缙さ那槿嗽诙叩餍δ剜

    “阴后祝玉妍!休伤妃暄——”暴喝声从连绵的屋舍中传出,随即是异芒骤闪,一个儒生打扮、英俊风流的年轻男子如闪电般地飞身而出,射向立于屋顶上的祝玉妍。

    祝玉妍的玉手藏在袖里,行云流水般迎上袭至屋顶的了空和那个年轻男子,左右衣袖各拂一招,就轻描淡写地将两人抽飞开去。

    了空伤势加重,面色蜡黄地落至师妃暄身边,神情凝重万分。

    在所有人的警惕注视下,祝玉妍的妙曼美目柔和地看向那个以折扇为武器的年轻男子,只听她仿若叹息地说:“侯希白……你一心要当妃暄的护花使者,和你师父当年何其相似……唉,你既是他的弟子,我就饶你这次。”

    随即祝玉妍又凝目扫过徐子陵、宋师道以及寇仲,冷然说道:“你们的命,我且给糇牛刹灰嵋着恕被耙裘烀欤甲僖讶ァ

    由于这诡异而来、又匆匆而去的祝玉妍横插了一手,今夜此战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了空、师妃暄及四大护法金刚汇聚到一处,此时的情况对他们颇为不利,因为武功最高的了空和师妃暄都受了伤,而对方……看起来,那四个各具风采、武功惊艳的男人,好像都没什么大碍。

    强弱之局立时转变,不过因为还有一个“多情公子”侯希白存在,要是真的搏起命来,宋师道他们这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双方对峙片刻,师妃暄表露出一派止水不波的神情,目光扫过四人,淡淡道:“和氏璧一事暂且搁下,我们来日方长。”她又瞧往侯希白,表情倒是添了几分柔和,说:“妃暄要回禅寺潜修,异日有缘,再与侯兄相见。”言罢转身便去。

    了空等五僧同时合什,齐道了一声佛号,便护持着师妃暄离开了。

    虽然双方都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但师妃暄显然算是败了这场——即便她的受伤是由于祝玉妍的横空出手而致,也不得不说一句“天意如刀”:天道大势似乎并不站在“代天择主”的师妃暄那边嘛。

    侯希白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口中喃喃道:“妃暄受伤了,妃暄受伤了。”看得宋师道他们四人俱是表情古怪、颇有些忍俊不禁。

    这家伙,还多情公子呢,怕是早就被师妃暄的绝世姿容给迷得丢了三魂五魄罢。

    寇仲一时没忍住,失笑出声,惹得侯希白猛然回首,往他们瞧来,眼神转寒,冷然道:“你们得罪了妃暄,也就是得罪了我侯希白,暂且好自为之吧。”说罢他斜飞而起,隐没在了远方的楼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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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爷才是最了不起的,今天还没打够吗?”宋师道半笑不笑地回了一句,抬手拭去唇角渗出的血迹,径自走回方才激战处,将断裂的刀全数踢到了洛水里消痕灭迹。

    寇仲忙追了过去,关切道:“你的伤势严重吗?看来我们还是应该赶紧回去疗伤……”

    “我也受伤了好吧,仲少爷!”徐子陵走上前来搭着寇仲的肩膀,哼笑道:“你的眼里还能装下其他人吗?”

    跋锋寒也跟了上来,奇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说的话大有深意的样子……”

    “跋兄你呼吸起伏,也受了伤吗?”宋师道立时引开话题,关心地问了一句。

    跋锋寒点了点头,说:“挨了秃驴一法杖,不过打得真是爽!只可惜师妃暄选了子陵没选我……”

    “不要说得好像她在选夫婿一样吧,跋兄!”徐子陵苦笑道。

    时已夜半,他们四人勾肩搭背地往郑国公府走去,寇仲嬉笑道:“我们陵少爷长得这么俊,说不定尼姑真的看上你哩。”

    徐子陵反击道:“我们三个人都受了伤,只有仲少爷你完好无损,我真怀疑那和尚是不是看上了你?”

    “鬼扯淡!”寇仲一脚踹了过去。

    跋锋寒忽然看向宋师道,说:“方才你的身份似乎暴露了,无碍吗?”

    “他们知道了我是谁,还不是照样拿我没办法。”宋师道傲然笑道:“想要光明正大定我的罪?他们根本没证据,只能自己憋屈,想想都爽快,哈!”

    “我素来都对世家公子没有半分好感,不过你是一个特例。”跋锋寒笑道:“至情至性,还够义气,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真是荣幸之至……”宋师道话还没说完,寇仲忽然插到两人中间,一脸警惕地看着跋锋寒,说:“老跋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居然被你看出来了,”跋锋寒摸了摸下巴,在寇仲如临大敌的目光中,微笑道:“终有一日我要去挑战天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总要找个人给我收尸?”

    宋师道摇头失笑道:“放心,到时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的,保管给跋兄安排一处风水宝地。”

    “哈哈!”跋锋寒爽朗一笑,忽然止步,说:“对了,你们住在郑国公府……前面就到了,我先走一步了。”

    徐子陵挽留道:“我们所住的客院有好多空房,跋兄你留宿一晚不成问题。”事实上宋师道和寇仲住在一起,都已经空出了一间房来了。

    跋锋寒却是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里面有位董大小姐……总之是一言难尽。”

    “原来董淑妮那多情的妞儿也看上了老跋你!”寇仲笑得肚子疼,说:“行了你还是走吧,我们都懂的。”

    跋锋寒笑应道:“你们之中就属仲少你生了一副风流样,小心被那辣妞儿榨干!”话音刚落,他就飞身而去了,完全不给寇仲反击的机会。

    “去他娘的,死老跋自己被人榨干了还来说我风流?!”寇仲对着跋锋寒的背影啐了一口,就忿忿地拉着宋师道回房疗伤去了。

    徐子陵不禁倍感萧瑟:“又把我忘记了,重色轻友的混蛋仲少!”

    经天津桥一战之后,扬州双龙在江湖道上的名声真可谓是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他们居然搞定了师妃暄、了空、侯希白以及净念禅院的四大护法金刚……总而言之,谣言总是越传越夸张的。

    在王世充的帮忙散播下,寇仲和徐子陵就这样成为了年轻一辈的绝顶高手,宋师道继续低调,至于跋锋寒嘛:他又不帮王世充办事,人家当然没那闲工夫去帮他大肆宣扬了。

    丢失了和氏璧还受了伤的师妃暄一时间沉寂了下去,半点消息也不外传,仿佛真的潜心念经去了。

    而趁着了空和师妃暄都要疗伤、还要防备祝玉妍师徒的这段时间,寇仲也终于要在战场上大展身手了。

    王世充依旧不怎么相信寇仲他们,但他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高手了,便拨了那么几千人给寇仲,着他“一力迎战瓦岗来犯之敌”——而李密这次,却是亲自率领了五万大军来攻洛阳。

    所幸王世充虽把兵权抓得紧,但在其它方面还算配合,比如假作遇刺受伤、动摇军心,还有转移粮仓摆空城计之类的,所以寇仲他们还能和李密玩得下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敲掉了李密不少兵力。王世充对此乐见其成,他一方面权当是在陪寇仲玩个游戏,而另一方面,王世充已经在和李阀商量结盟条款了。

    然而王世充这老狐狸绝对不会想到,在寇仲带着兵马转战洛阳周边的时候,就已经以其近乎逆天的个人魅力和将领们称兄道弟了——本来王世充派给寇仲“玩”的人,也是他不怎么信任、不愿意重用的一些将领和谋士,偏偏寇仲他们就以此为突破,挖起了王世充的墙角,真可谓“没有最阴险,只有更阴险”。

    后来王世充在他的首席谋臣杨公卿的提醒下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便派杨公卿去监军督战,实际上就是收回了寇仲的掌军权力,反将他放在了军师的位置上。

    事实上这样一来,寇仲非但没有损失,反而得到了更大的好处——他自掌军以来,虽有宋师道在背后帮他,但也察觉到己身的许多不足,这就是“纸上谈兵”的道理了,寇仲毕竟是出身市井,从前也没打过仗,只读几本兵书当然是完全不够的……杨公卿此人乃是跟随王世充多年的旧臣,有着极其丰富的行军作战的经验,寇仲和宋师道他们跟在杨公卿的身边,不断偷师也不断进步,更借此机会了解了许多带兵细节,简直就是赚大了。

    至于杨公卿呢,他也时常被寇仲的奇思妙想所折服:这些点子大多都是寇仲、宋师道和徐子陵一起商量出来的,只是全安在了寇仲的头上。不过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更兼双龙本就心思灵活、天赋异禀,所以杨公卿本是抱着怀疑和防备而来的,却也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寇仲这个充满活力和勇气的小子……不知不觉中,他们挖到了一块最有价值的大墙角!

    就在同一时间,宋阀那边却是出了大事:宋鲁和宋玉致在返回岭南的途中遭到了“影子刺客”杨虚彦的刺杀,宋玉致的护卫们几乎死光,宋鲁也在大意之下受了重伤——当他们一行人颇为狼狈地回到了岭南之后,终于是令宋缺勃然大怒!

    毫无疑问,杨虚彦本来是在李阀的暗令下冲着宋师道来的,却没想到宋师道留在了洛阳,杨虚彦这是“误中副车”了。

    “好个李阀,真当我宋阀是好欺负的?!”宋缺立于房内,扫视床上重伤的宋鲁,怒道。

    “恐怕不只是李阀在作祟吧,”宋玉致语气幽幽地说道:“慈航静斋的人肯定也恨不能要了我哥的命,”她蓦然抬头,直视宋缺,说:“哥他已经当众和慈航静斋撕破了脸,所以爹你也必须做出一个抉择——”

    “我只有一句话,如果你要责罚我哥的话,你就不再是我宋玉致的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