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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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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是什么?是朝阳,是春天,是希望,是跃动的火焰,奔腾的水流,茁壮成长的树苗。他们奔腾,他们成长,他们永不停息。所以呢,一个教书先生要是希望他的学生任何时候都老老实实学习,那是不可能的,那是违反人性的,那是不具备现实性的。而高克明为了这一点,现身说法,直接在二月二的时候跑出去玩去了,至于入学考校——没听过劳逸结合吗?临时抱神脚的行为是不可取的,那么我们干脆就不临时了,继续玩耍吧。某位先贤不是说过,考校前放松心态是很重要的吗?

    “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高克明牵着墨麒麟走在远离秋霄亭的河畔。当时说了今日有事不能去,如今再跑过去看那个柳磊之的赛马,高克明总觉得有点不适合,可是要让他继续安分地待在客栈里,他也静不下心。听说有不少参加考试的学子也是,甚至还有在考前流连花街柳巷,借此放松自己的。高克明以前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少年,但也是少年中出类拔萃的,比起成人也不遑多让,可是如今看来,除了勇力,自己还真是一无是处啊。从草原离开前自以为做事周到,但已经全被老师觉察;到了燕止郡以为在边塞立功容易,要不是那个小部落没什么攻城的器具,哪怕是多个梯子,自己也早就成了一具尸体;在郡城里异想天开,觉得考进士很容易,哪想到进个书院都要靠陈曹司的脸面啊。如今身在他乡,独自一人,前途未卜,而且老师他们如今也不知如何,还有怜儿,自己虽然说了要走,可也不是这种不告而别,也不知道小妮子如今是什么情况,有没有狂蜂浪蝶跑去骚扰她,还有她的脚,自己为了避嫌也没问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如果是天生就跛,还是有点糟糕啊。

    “梦见在我旁,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小兄弟,这是读书在外,思念父母吗?”身后传来一个儒雅的声音。

    高克明扭身一看——青衫纶巾,柳眉圆目,面容有种诡异的青白色,这样一个装扮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

    “兄台为何觉得我是思念父母,而不是思念青梅竹马呢?”高克明含笑问道。

    “只是猜测。若是少年思春,在下也是羡慕啊。”那人玩笑道。

    “您猜的差不多,可以说说您是怎么猜的吗?”高克明走近了一些问道。

    “瞎猜的。”男子咧咧嘴,难不成说自己觉得这少年肚里没多少墨水,这个年纪想得大都是父母,正好现在在河边,所以套用了怨妇思游子的诗歌吗。

    “您真是个有趣的人啊。”高克明为他的坦率感到好玩。

    “人生苦短,要是不乐观一些,自己找些有趣的事情,那活着也没多少意思了。我瞧着你旁边的是匹好马,今日城里那些纨绔子弟在秋霄亭那儿赛马。你不如去看看,跟他们比赛一下,鲜衣怒马,驰骋纵横,快意人生,这才是少年该有的心态。”男子说道。

    “我这人喜静不喜动,骑马也是为了出行方便。”高克明面不改色地撒谎。

    “难得啊,一动不如一静,只有静心才能做好事情。听你这口音,有点像南边的,小兄弟是中原或者南方人,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男子问道。

    “哈哈,这回可是大错特错。口音是南边的,人可不一定是南边的。不是每种往南边飞的鸟儿都是秋日的候鸟啊。”高克明爽朗笑道。

    “有道理,就像穿女装的不一定都是女人,伶人戏子也穿;善于骑马射箭的不一定是雄勒人。是我想当然了,不过你这个口音确实是南边的,有点像我一个表亲的口音,他是燕止郡人,比我住的还靠北。”男子微笑。

    “巧了,我也是燕止郡的,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高克明面带笑容。

    “那还真是凑巧。不过,我觉得你们八成不认识,他祖上是从南边搬来的,他这一辈才算燕止郡人,而且我还听说他两年前就投军了,按年岁算,你们应该完全不认识。最多可能住得比较近,听过他。”男子说道。

    “他叫什么?”高克明有些好奇。

    “何曼成,在威远军路都统下边做个校尉,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升官。”男子抬头看着天空说道。

    “何曼成?我也认识这么一个人,也是在威远军路都统下做校尉。长得不算高,人有点微胖,眼睛圆圆的。”高克明歪着头说道。

    “多年未见,身高体态也不知道什么样。”男子摇摇头,“他是不是密阳县玖兰镇人士?家里两个兄弟?祖上是三川安雅的?”

    “嗯,是密阳人,祖上也是三川的。但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高克明摇摇头。

    “那八成就是他了,这小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男子颇有些好奇。

    “从军的日子能好到哪去?不过,他毕竟是校尉,还立功了,估计升成偏将那也是指日可待。至于,我们认识,那纯粹是运气,当时他还想一枪捅死我呢。”高克明无奈道。

    “哦?怎么回事?”男子听得兴致高涨,见面就想一枪捅死,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个事儿,就要从去年……”

    “公子,公子你在哪儿啊?”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男子歉然一笑,说道:“听声音像是我家太白,估计是我离开的时间太久,他奉家母之命来找我。”随即,男子转身,轻声喊道:“太白?!”

    片刻后,一个灰衫小童从一边跑出,脸上带着无奈而且哀怨的表情,开口说道:“公子,你老是这么跑,一会一个上茅房,夫人怕是要生气了。”

    “我从小体弱多病,多跑几趟茅房怎么了?母亲又不是不知道。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男子吩咐小童。

    小童只好点头,而后悄悄瞄了高克明一眼,转身离开。

    高克明觉得莫名其妙,那小童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啊,怎么说呢,母鸡窝里发现一只公鸡那样,惊奇,诡异,怀疑?算了,都不是什么好形容词。

    “咱们相谈如此投缘,小兄弟若是空闲,不妨随我去见见长辈,和一些年岁相近的兄弟。”男子邀请道。

    “初次见面,贸然见长辈总是太过仓促,若是有缘,改日再见,登门拜访。”高克明直接拒绝。要是都是年轻人还好说,长辈在,那定然不会是什么快乐自在的情况,高克明可没什么受虐癖好。

    “小兄弟倒是随性,在下姓黄名义山,是卫辛城本地人,平日在子衿书院学习,要是有空去碧螺山转悠,可以来我们书院找我玩。”男子也不强求,本来就是散心碰见的,萍水相逢,能交个朋友最好,不能交友,也结个善缘。

    额……这世上的事怎么会这么巧。高克明不经想到。

    所有偶然性都存在着一定的必然性,比如二月二出城踏春还带僮仆的人家自然不是什么穷苦家庭,但凡是富裕一些的家庭,都会让自家孩子读书,即使不能考中了功名,也能增长见识,结交朋友;而卫辛城的书院虽然多,但是富庶人家看得上的也就是鹤鸣书院和子衿书院两家,所以,这个男子和两家书院有关系的可能性要比没有关系的可能性大多了。至于恰好是子衿书院的学子,那回到了原本的偶然性,虽然有必然,但本质还是偶然。

    “兄台是有功名在身,打算考个会试?”高克明试探地问。

    “非也,我是等一个友人,我听说陛下还打算明年增加恩科,今年友人要是会试过了,我们就同去太府游学,参加明年三月的考试。”黄义山摇头道。

    “兄台定然马到成功。不过八月会试考校结束,九月初揭榜,此去京城数千里,路上就得走三个月,加上准备的时间,兄台怕是去了就要参与考试,没时间游学了。”高克明摇头,表示对黄义山计划的怀疑。

    “这个无妨,我清楚自己的斤两,不怕小兄弟笑话,我对文章经学的钻研也只能在凤冀郡算翘楚,要真到了京城,天下英雄聚集,哪敢说自己高中呢?本来就是报了学习的心思去的。”黄义山倒是坦率。

    虽然说得委婉,但是高克明明白了,这黄义山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明年考试的,考中了是运气好,不中,就当一次练习;他真正的目的还是去太学游学见识啊。

    “黄兄长不宜妄自菲薄,凡事有信心,有勇气,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小弟在此就假装是道德天师,做个预言:他日,兄长定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京城花。”

    “呵呵,那就借你吉言。告辞。”黄义山很客气地行礼。

    “他日再会。”高克明也是满面笑容。

    目送黄义山离开,高克明心想,明日就是入学考校,今日见了一个子衿学院的学子,这算不算一个好的预兆呢?

    “这真不是好兆头啊!”柳磊之神色严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