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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购衣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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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股强大的愤慨与冲劲之下,郑少强从图书馆门口,连走带跑一鼓作气回到了宿舍,内心仿佛憋着一股巨大的闷气无法宣泄似的。

    宿舍里除了“姚明”魏博刚没有在外,周世杰和李旺都在,他们都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军训期间他们就已经购买了电脑,主要是大学里闲得太无聊,就靠这东西来打发时间;而且他们家里经济还算比较宽裕,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仿佛真把大学当成纵情享乐的天堂似的。

    看郑少强突然出现在宿舍,正埋头激战的周世杰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不经意地开口说道:

    “上完课了啊?”

    说完,周世杰又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战斗之中,并且还不时用手指用力地砸向键盘,顿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口中还冒出几句粗口的脏话。

    看周世杰和李旺都全身心专注在游戏上,郑少强没有回答,只在宿舍里站立了几分钟,放下课本,便走出了寝室,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郑少强走出宿舍大楼,来到校园内,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此时的校园,早已被烈日烘烤得相当炽热,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一般,连地面也被晒得散发出一阵阵逼人的热气,让人无处躲藏。

    在烈日的侵袭之下,郑少强在校园内失魂落魄地走着。此时,他的内心仿佛也被这毒辣的太阳洗礼过一般,让他倍受折磨和煎熬。

    郑少强来到学校一个偏僻的角落,找了一把石凳坐了下来。他不自觉地仔细打量了自己全身,发现自己的确显得够穷酸、够破烂的,一副典型穷苦人家的装扮。而且,这种贫困的阴影仿佛带有烙印似的,总会让他稍不经意就触碰到;有时甚至只是轻轻一碰,便会让他疼痛不已。

    之前军训的时候,由于大家基本上穿的都是学校统一购买的迷彩服,所以,他并没有感到自己比别人低人一等。可是,今天第一天上课,他没想到居然会因为自己这种穷酸样,令自己内心的自卑感越来越强烈,以致于没办法专心学习,时刻生活在别人蔑视眼光的阴影之下。而且,这种自卑感是和女生一块行走时,被路人异样的眼光无形中激发出来的。这让他更加悲哀,让他更加沮丧,如同落入一个巨大的冰窟一般,浑身散发出阵阵彻骨的寒冷。

    说实话,由于家庭的原因,从小到大郑少强并没有怎么穿过新衣服。这并非他不爱美,恰恰相反,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甚至比他的哥哥郑少华都更加在意,也更加敏感;但是,他自知家里没有钱,家里的条件不允许他像其他的同学一样,可以享受亮丽服装带给自己的快乐和满足。

    以前,他都将主要的注意力转移到学习或者自己感兴趣的其他方面,以此来排遣自己这方面的深深自卑。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他可是全国知名大学的大学生,是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是人们眼中的栋梁之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夺目的光辉,怎么能因为穿着的寒酸而让别人看扁呢?怎么能因为外在的土气让别人瞧不起呢?

    想到这里,郑少强再次仔细打量了下自己。他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一些改变,绝不能一直生活在过去贫困与自卑的阴影之下。既然都已经迈入大学的校门,踏上崭新的人生历程,走上通往成功的光辉大道,一切都应该有所改变。

    抱着这种想法,他决定先从自己的外在形象改变,让自己能够尽快适应大学潮流而时尚的生活。要知道他可是一班之长啊,他可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成功竞选上班长的啊,绝不能因为穿着的寒碜引来别人对自己的非议和怀疑。他要努力做到最好,让同学们认可自己,肯定自己,信任自己。

    于是,为了让自己的外在形象有种脱胎换骨的彻底改变,他决定去商场为自己购买一些稍微体面的衣服。

    他仔细盘算了一下,来上大学之前,他总共带了六千块钱,学费各种开销总共花去近五千六百块钱。这样算下来,他身上还剩下四百块钱。他打算用两百块钱来为自己购买一身光鲜的行头,另外剩下的两百块钱,尽量节俭一点,勉强可以维持这个月的生活费用。到了下个月,哥哥会给他汇来三百块钱的生活费。这是临走之前,郑少华对弟弟承诺过的,主要是让他能够安心学习,不用过多为生活费而担忧。

    粗略规划了这个月的生活情况之后,郑少强咬紧牙关,做出了果断而从容的决定。于是,他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浑身不禁感到轻松了许多,有种酣然畅快之感。

    说干就干,说买就买。郑少强迈着轻快的步伐,满心愉悦地往校门口走去,内心仿佛有股强大的力量在身体内流淌似的。很快,他便出了大学校园。

    不过,虽然只是一次简单的买衣服,对于其他很多人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然而,对于郑少强来说,却感到异常艰难,因为他几乎从来没有进商场购买过新衣服。一方面是他惧怕见到里面各种华丽的衣服,担心自己会望而却步,产生放弃的念头,从而滋生更加强烈的自卑感;另一方面是惧怕见到店员那种令人生畏、充满歧视的异样眼光,要知道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在贫穷环境里的人来说,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别人瞧不起,遭受别人的非议,被别人看成另类。

    因此,从小到大,郑少强几乎没有怎么进过商场购买衣服。实在没办法了,也只是让家人随便在批发市场购买一些劣质的衣服而已,只要有穿不至于赤身裸体就可以——以前他一直抱着这种想法。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好胜而敏感的自尊心使得他不能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而且,他似乎也已经到了青春萌动的时期,经常会由于自己的着装而在女孩子面前羞愧不已,抬不起头。

    很快,郑少强便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服装店。他胆怯地四处张望了下,不知该从何下手。不过,他想了想,为自己规划了购买的品类,打算买两件夏季穿的T恤,再买两条像样的裤子和一双休闲鞋——这些在大学校园里似乎比较流行,他注意到同学们大多都喜欢这类的服装。

    没过一会儿,一个女店员便走了过来,全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有些不屑地说道:

    “你要买什么?”

    眼见店员如此跋扈和露骨,郑少强不禁从头到脚浑身一阵发凉,这是他长期遭受别人异样眼光所形成的条件发射。

    他没有过多理会店员的眼光,快速扫视了这家不大的服装店,后提高音量大声地说道:

    “我买两件T恤,两条裤子和一双休闲鞋……”

    随后,店员便带领着他来到所需的服装前,简单地给他介绍道,语气中仍旧透露出不屑与懈怠。

    为了能早点离开这个令他感到恐惧和憎恶的地方,他将自己所能承受的价钱告诉了对方,让她按照这个标准来介绍和选择。

    在店员介绍的过程中,郑少强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头脑也有些短路和麻痹,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讲些什么。最后,店员给他选择了一件绿色的T恤和一件白色的T恤;两条牛仔裤,一条蓝色,一条灰色;另外就是一双普通的蓝色休闲鞋。算下来,总共就是两百块钱。

    郑少强看了看店员为自己选择的衣服、裤子和鞋子,并没有过多考虑,便一口答应了,因为他满脑子只为早点逃脱这个令他不爽的地方。很快,店员便将衣服、裤子全部装好,整个人显得有些愉悦,终于面带笑容,对这个穷学生露出了应有的礼貌和尊重。

    郑少强提着大包小包的购买品,走出了服装店。不知为什么,当他提着这令他满心向往的衣服时,他并没有感到太过开心和愉悦,内心反而显得有些沉重,因为他不禁想到了仍旧挣扎在贫困边缘的家人。想到他们含辛茹苦、任劳任怨,好几年都没能穿上新衣服,他不禁觉得有种深深的负罪感,觉得自己这种贪图享乐的行为有点愧对他们。

    郑少强在返回学校的路上缓缓地走着。此时,已近中午,烈日正当空照,显得是那么毒辣,那么无情,甚至连眼睛都很难睁开。他在烈日下走着,不知不觉两只眼睛便湿润了,很快成股的泪水便夺眶而出,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模糊了他的视线,模糊了他脚下的路。

    没过多久,他便来到了大学的校门。见到校园里人山人海的同学,他知道已经下课了。于是,他迅速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不想让别人看见,也不愿在他人面前流露自己的悲伤。

    郑少强提着三大袋刚买来的新衣服,混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很快便隐没在茫茫的人海之中。不过,从他身上与人群格格不入的服装,仍可以大致辨别他所在的方向。他随着这庞大的人群,缓缓地向宿舍前行着,如同水滴一般,一点点流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