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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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洪两京，一十二省。
值此双喜临门之际，身为大洪巡抚的夏老在华城之中开办了三日的流水宴，以往本就热闹的华城，此时也更添了一份喜庆的色彩。
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上，南北不同的商旅在华城汇聚，而一同带来的除了形形色色的商品外，还有各处前来道喜的人群。
就像雨水穿过天地，落在土里汇入小溪，小溪接入一道道江河，化作华城之外宽广的洛元河，河水滚着波涛，哗哗作响。
但夏老此时却坐在书房里眉头微皱，沉默不语。
虽然早早地发过请帖，但上京的大臣们到现在也没有回应，而有所回应的除了那些礼部清利司的清闲郎中和主事外，剩下要么是“朝中事物繁忙，还请夏老恕罪……”，要么是“山高水远，路途不便，老朽身子骨已……”
一个个都在百般推辞。
倒是那些闲出水来的亲王国戚们像是闻着了腥味的狗一样，带上大包小包和闲杂人等早早就到了。不看也知道，想必这些高贵的皇亲来了肯定是大办酒宴，天天在自己的住处吃喝玩乐。但只要他们不出来惹事，他这个大洪巡抚还得好吃好喝的顾着。
也不知道是谁给谁贺寿。
至于今天哪家的公子又在哪哪当街叫骂、仗势欺人……
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他已经说了不用上报，直接一句“高官犯法与庶民同罪按律一并处置”打发了事。
不出人命就行。
夏老微微抿了口茶。茶是好茶，是户部云南主事苏子峰不远万里带回来奉给他的；水是好水，今早的丫鬟佣人们刚刚收集的、带着草枝与树叶芬芳的晨露。
他最担心的，一是现如今那当今圣上对他的态度。作为前朝元老能够在晚年还有一个光荣的身份和一个养老的位置，这已经是圣上大开恩典的结果。而和他同一辈出仕的那些元老们，不是在朝中继续发挥余热镇场子，就是已经被贬为庶民，回家种地去了。
有的人回去种地，其实是享尽荣华富贵后安度晚年，而有的人回去种地，他连上京城都走不出去。
只要进了这大洪朝堂，你就很难再有机会能摸得着锄头了。
但现在看来，那些朝中之人的百般推辞，就已经是一种信号——圣上也许是认为他这个元老拿到了特赦，已是给足了他面子，就不要再奢求的过多。亦或者圣上想着他在朝中遗留的势力依然不小，虽然直接扣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很容易，但圣上现在选择了更温和的方式：隔离。
大政在民不在朝，小政在朝不在民。
而朝中之政，则在人情人心。
隔了他这个前朝重臣，或许圣上是想玩玩温水煮青蛙，或许……
谁知道呢。
夏老又抿了口茶。
天意不可测。
而另一方面，则是京畿提点刑狱司的那一桩大案子。
这案子说起来也简单——三皇子涉嫌贪污粮饷、以及私贩铁器，牟利卖国。
这三个罪名换谁来都得掉脑袋，一个还不够，得一家人整整齐齐地来。
但现在这案子除了圣上，谁敢动手？
可恰恰奇怪的是，圣上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随口一句：“依我大洪章律，各部督促置办，交由刑狱司主事。”
为了这桩案子，提点刑狱公事曹勿差点把刑部的大门给拆了。刑部的人也是有苦说不出，前前后后提审了足有一百二十人之多，可就是审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外加都察院的一帮喷子杵在一旁虎视眈眈，一脸喜形于色的样子。完了左边又站着吏部一杆子酱油撇着嘴默默叨叨，右边坐着大理寺的一群人使劲喝茶，好似贪污都是他们裤兜里的宝贝一样。听说刑部尚书每天回家都是一脸家里死了人一样的表情，都快把自己府上的锅碗瓢盆砸了个精光。
虽然不是没人想过说有人刻意诬蔑，但已经收押的关键犯人早已认罪，人证物证口供签字画押一应俱全，而且这犯人的身份本就能让那些洗地的闭上嘴巴——这是个疆外的敌国之人。
当时刑部的人审讯完了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可没来得及有动作，就先被人捅到了圣上的面前，然后圣上又是一副你们爱咋咋地我懒得管的样子。
捅事儿的人是通政司带着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一群平日里只见影子的充数人柱子，突然呼啦啦冒出来一大群，然后战战兢兢跪倒一片嚷嚷着“臣附议”。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于是大家怀揣着重重心事开始干活，然后前前后后五天忙活完，大家傻眼了。
三皇子除了私贩铁器，牟利卖国外，好像还和朝中的大臣们也藕断丝连。
但问题不在罪名有多少，这事儿往大说是通敌卖国意图谋反，往小了说只是皇子平日开销较大于是用错误的方式赚了点零花钱，可关键在于——
三皇子今年才14岁！
一个十四岁的皇子通敌卖国意图谋反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难度是不是有些太大了点？
这案子的水不仅仅很深，下面的或许还有几尺厚的淤泥，泥里可能还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于是各路牛鬼蛇神在这片水里翻来翻去，让他们终于翻到了一些很暧昧的东西：
卖出去的第一批铁器——在大洪禹州天华府，华城境内。
得了，能扯到我到这个前朝元老，看来这是要大地震了。
夏老理了理衣衫，看看时辰也差不多，放下了喝了一半的茶。
听说从京畿来的提刑主事和随从官员们连口水都没喝，昨天晚上到了华城，直接把杂物往典狱司边上的华城驿一扔，一群人钻进典狱司疯狂翻案卷，到现在也没出来。
难道又有什么发现了么？
夏老摸摸了胡子，“来人，备马。”
“老爷，您要不还是坐轿子吧……”府上的管事一边招呼着一边恭敬的说道。
“不用，叫两个侍从和我先去一趟典狱司，再去珂通判府上知会一声，若是他在，就让他直接去提刑按察使司。”
大洪两京，一十二省。
值此双喜临门之际，身为大洪巡抚的夏老在华城之中开办了三日的流水宴，以往本就热闹的华城，此时也更添了一份喜庆的色彩。
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上，南北不同的商旅在华城汇聚，而一同带来的除了形形色色的商品外，还有各处前来道喜的人群。
就像雨水穿过天地，落在土里汇入小溪，小溪接入一道道江河，化作华城之外宽广的洛元河，河水滚着波涛，哗哗作响。
但夏老此时却坐在书房里眉头微皱，沉默不语。
虽然早早地发过请帖，但上京的大臣们到现在也没有回应，而有所回应的除了那些礼部清利司的清闲郎中和主事外，剩下要么是“朝中事物繁忙，还请夏老恕罪……”，要么是“山高水远，路途不便，老朽身子骨已……”
一个个都在百般推辞。
倒是那些闲出水来的亲王国戚们像是闻着了腥味的狗一样，带上大包小包和闲杂人等早早就到了。不看也知道，想必这些高贵的皇亲来了肯定是大办酒宴，天天在自己的住处吃喝玩乐。但只要他们不出来惹事，他这个大洪巡抚还得好吃好喝的顾着。
也不知道是谁给谁贺寿。
至于今天哪家的公子又在哪哪当街叫骂、仗势欺人……
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他已经说了不用上报，直接一句“高官犯法与庶民同罪按律一并处置”打发了事。
不出人命就行。
夏老微微抿了口茶。茶是好茶，是户部云南主事苏子峰不远万里带回来奉给他的；水是好水，今早的丫鬟佣人们刚刚收集的、带着草枝与树叶芬芳的晨露。
他最担心的，一是现如今那当今圣上对他的态度。作为前朝元老能够在晚年还有一个光荣的身份和一个养老的位置，这已经是圣上大开恩典的结果。而和他同一辈出仕的那些元老们，不是在朝中继续发挥余热镇场子，就是已经被贬为庶民，回家种地去了。
有的人回去种地，其实是享尽荣华富贵后安度晚年，而有的人回去种地，他连上京城都走不出去。
只要进了这大洪朝堂，你就很难再有机会能摸得着锄头了。
但现在看来，那些朝中之人的百般推辞，就已经是一种信号——圣上也许是认为他这个元老拿到了特赦，已是给足了他面子，就不要再奢求的过多。亦或者圣上想着他在朝中遗留的势力依然不小，虽然直接扣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很容易，但圣上现在选择了更温和的方式：隔离。
大政在民不在朝，小政在朝不在民。
而朝中之政，则在人情人心。
隔了他这个前朝重臣，或许圣上是想玩玩温水煮青蛙，或许……
谁知道呢。
夏老又抿了口茶。
天意不可测。
而另一方面，则是京畿提点刑狱司的那一桩大案子。
这案子说起来也简单——三皇子涉嫌贪污粮饷、以及私贩铁器，牟利卖国。
这三个罪名换谁来都得掉脑袋，一个还不够，得一家人整整齐齐地来。
但现在这案子除了圣上，谁敢动手？
可恰恰奇怪的是，圣上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随口一句：“依我大洪章律，各部督促置办，交由刑狱司主事。”
为了这桩案子，提点刑狱公事曹勿差点把刑部的大门给拆了。刑部的人也是有苦说不出，前前后后提审了足有一百二十人之多，可就是审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外加都察院的一帮喷子杵在一旁虎视眈眈，一脸喜形于色的样子。完了左边又站着吏部一杆子酱油撇着嘴默默叨叨，右边坐着大理寺的一群人使劲喝茶，好似贪污都是他们裤兜里的宝贝一样。听说刑部尚书每天回家都是一脸家里死了人一样的表情，都快把自己府上的锅碗瓢盆砸了个精光。
虽然不是没人想过说有人刻意诬蔑，但已经收押的关键犯人早已认罪，人证物证口供签字画押一应俱全，而且这犯人的身份本就能让那些洗地的闭上嘴巴——这是个疆外的敌国之人。
当时刑部的人审讯完了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可没来得及有动作，就先被人捅到了圣上的面前，然后圣上又是一副你们爱咋咋地我懒得管的样子。
捅事儿的人是通政司带着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一群平日里只见影子的充数人柱子，突然呼啦啦冒出来一大群，然后战战兢兢跪倒一片嚷嚷着“臣附议”。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于是大家怀揣着重重心事开始干活，然后前前后后五天忙活完，大家傻眼了。
三皇子除了私贩铁器，牟利卖国外，好像还和朝中的大臣们也藕断丝连。
但问题不在罪名有多少，这事儿往大说是通敌卖国意图谋反，往小了说只是皇子平日开销较大于是用错误的方式赚了点零花钱，可关键在于——
三皇子今年才14岁！
一个十四岁的皇子通敌卖国意图谋反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难度是不是有些太大了点？
这案子的水不仅仅很深，下面的或许还有几尺厚的淤泥，泥里可能还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于是各路牛鬼蛇神在这片水里翻来翻去，让他们终于翻到了一些很暧昧的东西：
卖出去的第一批铁器——在大洪禹州天华府，华城境内。
得了，能扯到我到这个前朝元老，看来这是要大地震了。
夏老理了理衣衫，看看时辰也差不多，放下了喝了一半的茶。
听说从京畿来的提刑主事和随从官员们连口水都没喝，昨天晚上到了华城，直接把杂物往典狱司边上的华城驿一扔，一群人钻进典狱司疯狂翻案卷，到现在也没出来。
难道又有什么发现了么？
夏老摸摸了胡子，“来人，备马。”
“老爷，您要不还是坐轿子吧……”府上的管事一边招呼着一边恭敬的说道。
“不用，叫两个侍从和我先去一趟典狱司，再去珂通判府上知会一声，若是他在，就让他直接去提刑按察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