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情去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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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十四阿哥忙拿了帕子给冰儿拭汗。
“没事！”冰儿拿了帕子自己擦拭，却始终没抬眼看任何人，“只是想起了一件很不开心的事。”
把脸贴在桌面上，丝丝的凉意透过脸传到心里，才感觉好了一点。十四望着她，面色沉重又带着不解。十三阿哥不说话的看着他俩儿。今儿这两人，十四阿哥明显反常的很，冰儿表面看起来一如平常，内里也透着怪异。四阿哥都只作未见，细细端详手里的玉观音。
“啊，好舒服！”冰儿大呼一声，懒洋洋地侧身，换过另半边脸继续贴着桌面，美美地闭目养神。
“傻丫头，哪有你这么干的！”德妃不由轻笑，打破尴尬，“来人啊，备些清凉袪躁的茶点来，让玉格格凉快凉快！”
“谢德妃娘娘！”冰儿俏然一笑。
“有什么不开心的啊，与娘娘哥哥们说说。说出来心里不憋屈了，自然就不会难受了。”德妃走过来，挨着冰儿坐下。冰儿再次可怜地成了夹心饼干，一个头两个大。
“呃……”冰儿尴尬地笑了笑，不得不先振作精神应付这对母子。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对上了正一脸担忧看着她的明依。冰儿心中一动，先暗了脸色，布上愁容，才悠悠叹气：“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最近这段时间，我身上的是非不断，总叫太后操心担忧，心里过意不去，有心想改。可自个儿脾气又横又冲，没人敢管的。香儿虽然在宁寿宫受过教，可早被我治惯了，又是个单纯好骗的丫头，老被我牵着鼻子走。水莲和清月倒对我有办法，但她俩都伺候太后多年，深知太后习性。太后年迈，再□□新人，耗时费事是小，伺候得不得当不合心就不好了。冰儿早听说德妃娘娘贤良淑德，管教有方，手下的宫女丫头一个个□□得可好了。不知娘娘舍不舍得赏冰儿一个呢？”
“看你这小嘴甜的，我还有舍不得的？”德妃心花开放，一招手，永和宫里大丫头女官们都纷纷进来，排成一排站好，“看上哪个，尽管直说！”
“我这人最爱胡搅蛮缠，得找个伶牙俐齿能说得过我的！”冰儿托着腮，望着这一排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锁眉深思，神色严肃认真，好像刚才并没说什么不妥的话。
下面的宫女们却一个个不禁掩面偷笑。德妃也忍不住笑：“小傻瓜，哪儿有自揭短处的！”
“哪儿有人自己找人治自己的，冰儿不也正做着么。”冰儿不由苦了脸，瘪着小嘴，万分委屈地望着德妃。德妃被她引得又是怜又是疼，便说：“你也可以不这么做啊，只要乖乖的，不做令太后不高兴的事就行了。”
“能做到早做到了！”冰儿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那你还是找个人来治你吧！”德妃不由伸手轻戳她一下。冰儿呵呵笑着，视线走过场似的在宫女们身上转转，最后定在明依身上。
“听说明依姑娘出身书香门第，熟读诗书，心思沉稳细腻又能言善辩，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助手！”
冰儿话一落，地下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十三阿哥紧张得都不敢呼吸了，眼巴巴地望着德妃，想说又不方便说。德妃也是一愣，没想到冰儿会要明依。明依则是羞得脸通红，冰儿这一通高帽戴下来，真是叫她无地自容。
见众人不说话，冰儿只好笑问明依：“不知道明依姑娘愿不愿意伺候我这个难缠的主儿？”
“谢格格赏识！”明依上前一步，跪到冰儿脚下，“能伺候格格是奴婢的荣幸，奴婢愿意！”
“你先起来！”冰儿伸手拉她起来，转而问德妃，“娘娘可舍得将明依姑娘赏我？”
“舍得，当然舍得！”德妃已是骑虎难下，纵然十三阿哥用再可怜的眼神乞求她，她也只能点头，并勒令明依回去收拾东西。
“嗯！”明依走后，冰儿清了清嗓门，从荷包里掏出一枚小佛，“哦，这荷包里居然还有一块玉，还是弥勒佛，正好赏给明依姑娘吧！”冰儿将玉抛给十三阿哥，“顺便告诉她不用急，慢慢收拾，明天过去也行。”
十三阿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过了玉，跟德妃他们说了声，就出去了。
冰儿见事儿办得差不多，气氛却被自己搞砸了，便戴罪立功开始活跃气氛。本来冰儿是想信口胡扯点什么花花新闻的，但是一想到这宫里的古董们幽默细胞比较少，神经也经不起折腾，所以就把胡扯改成旅游杂谈，把她在五台山干的蠢事全都倒了出来。用两个字说，就是自爆。
结果逗得德妃他们是捧腹大笑，特别是讲到自己想吃肉想到疯掉，打落了飞过的燕子被她烤了，还以为是做梦那里，一屋的人笑得歪三倒四，站都站不稳。好在冰儿早就炼就一身厚脸神功，根本不把这些哄笑放在眼里，神情一样是镇定自若，身姿依然是魁拔英挺，那叫一个稳如泰山呐！
虽然牺牲了自己，好在目的也达到了。听她这么一通忽悠，德妃他们心情大好，像忘了刚才的事儿。同四阿哥他们一起出了永和宫，冰儿便施展轻功，直奔宁寿宫而去。
第二天，冰儿继续前一天的“工作”。都说后宫佳丽三千，以前听来，冰儿只是觉得那皇帝太浪费，太不懂节约和利用资源。现在，她觉得他是在捉弄自己。没事儿弄那么多老婆干什么？自己又顾不上那么多，还给她整了那么多长辈！
现在冰儿非常后悔自己昨儿突然脑抽风硬要亲自去送礼的愚蠢举动，这两天下来，居然走动了还不到十五个人。每个妃子见了她都像见了久嫁初归的宝贝女儿，迎接隆重，款待热情。每次她说要走，人家都是挽留挽留再挽留，冰儿一开始还稍微有些吃惊，后来也就见怪不怪，再到后来就是焦头烂额，疲于应付。最后她实在坚持不住，几乎逃也似的从一个没怎么说过话的妃子那里逃了出来。
“哎呀，我的妈啊！”一头钻进一个小亭子里，冰儿用力拍抚胸口，压住要涌上来的酸水。她实在是低估了古人溜须拍马的功夫，更忘了自己现在同时身受太后与万岁爷两人疼爱的隆宠。别说那些不甚得宠的妃子了，就是德妃宜妃这些有万岁爷宠爱的妃嫔，见了她都是要奉承讨好的。
打发了香儿差人将剩下没送完的玉分发下去，冰儿仍待在亭子里偷清闲。
正发着呆，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十四阿哥正大步向她走过来。
“你真能跑，可让我好找！”十四走进亭子里，来到她面前。
“找我有事？”冰儿觉得十四最近刻意接近她的意图太明显，隐隐知道为什么，却不愿意戳破那层纸。
“你那么聪明，不知道？”
冰儿仍无动于衷，十四阿哥不由近前一步缩短两人距离：“冰儿，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冰儿的平静，令十四阿哥捉摸不透。他知道她在装，可她装得太真，让他不由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你对我的心意！”
冰儿闭上眼，轻轻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迎上十四阿哥的视线：“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求皇阿玛赐婚！”十四不由握住冰儿的腕，“太后和皇阿玛那么宠爱你，一定会答应的。”
“那……”冰儿深深地望进十四阿哥的眼睛里，将他眼底的一波一澜都收进眼里，然后一字一句慢慢问出，“明依呢，你不要她了吗？”
明依的名字弗一出口，十四的心湖就惊起了万丈高浪。他深爱，他眷念，他想要，他愤怒，他不甘……这些都一丝不差地落进冰儿的眼里。
心里已然没有了痛的感觉，但他既提到了赐婚，那就要顺便绝了他这个念头。
“你是怎么看我的？”冰儿声音不大，却一下将十四阿哥从失神中拉回来。他迷茫地看着冰儿，听着她向自己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可有可无的女人？一个对你有意思，你正好又不讨厌就顺手纳入府里的无知小丫头？我说过什么，让你觉得我可以和你的福晋姬妾们和睦相处；我又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可以宽宏大量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心里记挂着别的女人？！”
冰儿说着不由来了气，手腕挣开十四的手，怒视着他：“我不仅要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丈夫的人，还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他的心。而你，这些竟做得丝毫不犹豫，倒是大方的很！我在你心里竟轻微至此，没有半点分量，你为什么还要求万岁爷赐婚？难道你真的被权利熏黑了心，对我哪怕是一点怜悯同情都没有，为了你们的春秋大业，不惜将我的一生都搭进去？！”
“冰儿，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喜欢你，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你。我不会冷落你，更不会让你受委屈！你不愿意与她们相处，可以常到宫里走动。你有太后和皇阿玛宠着，没人敢说你半点不是。至于我，我的心……”十四突然抱住冰儿，将她紧紧圈在怀里，“我也给你！全给你！”
“真的？”冰儿突然感到自己燃尽的心，正在死灰复燃。这句话明明只是十四阿哥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明明只是他慌乱之下的口不择言，可她还是忍不住地把它当成真话，忍不住地想要去相信。甜言蜜语，真的是对女人最有用的武器。
“真的！”十四重重点头，抬起冰儿的脸，看着她的眼，“我发誓！”
冰儿觉得自己疯了，她看到自己伸出双手勾住十四阿哥的脖子，居然想去吻他。而十四低头即将落吻时，她的心竟忍不住狂跳。它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跳得这么快？
“明依，你怎么来了？”
鬼使神差的一句话，平地惊雷一样投在两人中间。十四阿哥子弹一样弹跳到一旁，慌张地往亭外张望，却没看到半个人影，立即意识到自己上了冰儿的当。
“你……你诈我？”十四既羞恼又难以置信。
而冰儿，则再一次尝到刻骨铭心的割心之痛。她以为有了前车之鉴身体应该有了抗性，这次又事先打了预防针，自己应该能挺过去。可真看到十四阿哥的反应，冰儿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
“我是诈你，不行吗？”冰儿欲哭无泪，“你要我拿我的一生去换一个无法预见的未知，却不允许我使小计试探你的决心？你刚才说那句话的决心去哪儿了？你突然推开我跳到一边时，可曾有一瞬间的犹豫应该顾及一下我？”
“我说过我会给你！”
“你喜欢她几年了？”冰儿突然问。
“七年！”十四阿哥想都没想。
“七年……”冰儿苦笑，七年，换作以前，冰儿或许还会自负的想要去打碎它。可是现在，她既没时间，也没那个闲情。“你觉得你能用几年忘掉她？七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你不相信我？”
“我是不相信你！”纵观十四对她的态度，冰儿还真没那个信心。“因为我实在找不到理由自欺欺人，你甚至连一刹那的犹豫都不肯给我，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我……冰儿，我喜欢她七年！整整七年，你让我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她……”
冰儿无话，她光是动了一刹那的心，就花了她两年的时间去遗忘，更何况是痴恋的七年？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多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会试着……试着去忘记！”
冰儿的脸，在十四阿哥的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覆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冰霜。她不自然的别过脸去，不想让十四阿哥看到。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要挥刀斩断他的念，却又不忍让他看到凶器！
“你真的想要机会？”
“你愿意给我？”十四仿佛看到希望一样，握住冰儿的双腕。
“嗯！”冰儿点点头。十四喜不自禁，不由松口气将冰儿拥入怀里。被侥胜冲昏头的他，没有看到冰儿眼里刀光一样的寒冷。
亭外的路上，有个身穿女官行头的宫女慢慢走来。身后背着一个锦囊，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全都是入宫这些年，十三阿哥他们送她的东西。
昨晚与十三依依不舍了许久，今天和平时处得好的宫女道别，德妃娘娘又特意叮嘱了她许多事。她这人还没进暖心阁呢，一个个都在为她的前景担忧。连十三阿哥都按耐不住，说要找冰儿评理去，她好话歹话说尽，才勉强作罢。
唉，这其中因由只有她自己清楚。想必冰儿是方便那天带她走才把她要过去的吧，可这些又不能明说。正烦恼着，经过一个亭子。明依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这一瞟不要紧，正对上冰儿冷得像刀剑一样的眼神。
明依顿觉有万千冰刀像自己射来，身子一僵，木在原里。那股戾气，比第一次给她下马威的时候，可怕不下百倍。要不是前天晚上，还见过她的清新可人，明依几乎要当她是魔女降临了。
明依都没有抬头去看那抱着冰儿的男人是谁的勇气，硬着头皮想要抬脚走人，却看到冰儿伸手冲她勾了勾手指。
要我过去？明依心里惊讶，她正跟人郎情妾意的，让自己过去干嘛？难道……明依脑袋一炸，立即想到正抱着冰儿的男人是谁。再看看冰儿的表情，分明一脸挥剑断情的决绝！
而要彻底斩断她跟十四之间的牵扯，自己无疑是那把再合适不过的绝世好刀。明依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永和宫多磨叽一会儿，或者早点出来也行。她想立马拔腿逃跑，无奈冰儿眼神杀伤力太强，她不得不在她的示意下，一步一步地接近他们。
明依忍不住捂住自己半边脸，心里埋怨这具身体的视力怎么这样好。如果跟现代的自己一样，是个远超五百度的大四眼，她就不会看到冰儿寒光冷冽的眼神，更不会看到她勾动的手指，自然也不会慑于冰儿的雌威，乖乖的就范了。
距离一点一点的拉近，冰儿手指绕了一个圈，示意她转到十四阿哥的正面去。明依大气不敢出，却还是一步又一步地走了过去。
她不喜欢十四阿哥。不管是因为历史，还是单纯的他这个人，她都不喜欢。他总爱刁难她，捉弄她，让她难堪，还老惹她生气，他真是最让她头痛的人了，比见了八爷还害怕。
可她也不讨厌他。不管他怎么为难她，却从来都没有真心要害她。他还处处为她好，为她着想。她知道他为她付出的，不比十三阿哥少。可……
这大概是明依此生走得最长的一段路了，她终于站在了十四阿哥的面前。呆立原地，不敢转动分毫。她不敢去看，更不敢去想十四阿哥看到她出现在眼前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冰儿，真的好狠！
冰儿由着十四阿哥抱着自己，冷眼旁观明依一步步转到自己背后，站定。
十四身体突然不可遏止的抖动了一下，然后松开了冰儿，脚步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冰儿却上前一步，紧逼而上，冰寒的目光叫十四阿哥都难迎其锋芒。
情已去，言也尽，冰儿再也不作片刻停留，转身飘然离去。
十四阿哥无力地靠着栏杆，好久都无法从身体里找到力气。明依依然呆立在原地，冰儿的一席话叫她这个旁观者都心胆俱裂，神魂俱灭，更何况十四是当事人？
她知道自己不能去安慰他，也无法去安慰他。冰儿这一刀恐怕扎进了他心里，除了冰儿，没人能治得好。
揭开绚烂唯美的樱花图，露出后面俊朗非凡的青年。冰儿轻轻一拉，扯下画卷，拦腰撕成两半，交叠重合，再撕……
纤手轻扬，雪色漫天……望着这碎成片的情，冰儿清楚地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流逝。
“心神空空，疏则通，堵则止。玉生，你是这世上把我看得最明白的人，也是最懂我的人。谢谢你！”
冰儿振臂一挥，满地纸屑飘飞而起。她长臂轻舒，柳腰轻摆，纤腿高抬，在卧室里跳起了畅意优美的爵士芭蕾。华丽的裙摆摇曳，虽然看不到天鹅纤柔的身姿，却掩不了她柔美的情态。
纷扬的雪里，娇小天鹅双翅舒展，时而贴湖飞过，时而迎空逐雪，时而打水嬉戏，好不活泼可爱，明艳动人。只可惜了，这纤柔的舞，却无人欣赏……
进了暖心阁，香儿带明依去了房间，又讲了冰儿平时生活的细节，明依顿时傻掉：这哪里是魔窟啊，简直是最逍遥自在的洞天福地！
冰儿吃饭睡觉不要人伺候，沐浴更衣不用人伺候，起床梳头不用人伺候……这阁里的丫头太监只要把该准备的东西备好，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其他时间尽可以撒开丫子的飞跑。
这跟她七年来的奴才生活一比，简直是比神仙还逍遥！明依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告诉十三阿哥，她这辈子再也不用大中午的支着眼皮子，等人睡醒了！
香儿见明依傻掉的表情，不禁笑了：“格格刚封格格那会儿，阁里的奴才们也是像你这样的，不过习惯就好了。格格待人又极宽厚亲和，所以丫头太监们对格格也都极喜欢的。毕竟这皇宫里，百年也难得出现这样的主子。明依姑娘以前虽有些不是，但也不用担心。格格心胸宽阔，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人。她既要了你来，定会好好待你。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多谢香儿姑娘提点！”明依依礼向香儿行礼，心想这个丫头也是个直爽人。不过也怪，跟了冰儿那么久，再别扭的人也会变爽快。
香儿又交待明依几句，便回自己房休息。
第二天，破天荒的，十三阿哥丢下四阿哥，一个人火急火燎地直奔暖心阁。
远远地看着一群人在樱园里围桌而坐，好像在玩什么游戏。十三走过去的时候，正看到一个小太监正捏着鼻子，一边转圈一边学牛叫。一旁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冰儿坐在中间，旁边就是香儿和明依，三人笑得挤成一团，快要不分彼此了。不知道是谁先看见了他过来，大叫了一声，一群人赶忙给他请安。
十三急忙抬手让他们起来，正要走过去，一个碗飞了过来。
“谁让你来的，我暖心阁不欢迎你！”冰儿气呼呼地，说着伸手又丢过来一只，十三忙伸手接住。
看刚才明依与冰儿的亲密样儿，不像有罅隙。十三立即知道自己小人之心了，忙陪了笑脸，凑上前：“四哥今儿说好久没教你写字了，也不知道你练的怎么样了，便想得了空过来看看。我这不也为你着想嘛，知道你不喜欢学书法，就先来通知你一声，好想个应对之策！”
“啊？！”一提到毛笔字，冰儿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猴子，一下跳了起来，指挥众人清场。“你们快把东西收拾了，我去太后那里。四哥哥要是来了，你们就说，我去了太后那里，还没回来，估摸着要用了晚膳回来！”
说完，提裙上房，直奔宁寿宫而去。
“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十四阿哥忙拿了帕子给冰儿拭汗。
“没事！”冰儿拿了帕子自己擦拭，却始终没抬眼看任何人，“只是想起了一件很不开心的事。”
把脸贴在桌面上，丝丝的凉意透过脸传到心里，才感觉好了一点。十四望着她，面色沉重又带着不解。十三阿哥不说话的看着他俩儿。今儿这两人，十四阿哥明显反常的很，冰儿表面看起来一如平常，内里也透着怪异。四阿哥都只作未见，细细端详手里的玉观音。
“啊，好舒服！”冰儿大呼一声，懒洋洋地侧身，换过另半边脸继续贴着桌面，美美地闭目养神。
“傻丫头，哪有你这么干的！”德妃不由轻笑，打破尴尬，“来人啊，备些清凉袪躁的茶点来，让玉格格凉快凉快！”
“谢德妃娘娘！”冰儿俏然一笑。
“有什么不开心的啊，与娘娘哥哥们说说。说出来心里不憋屈了，自然就不会难受了。”德妃走过来，挨着冰儿坐下。冰儿再次可怜地成了夹心饼干，一个头两个大。
“呃……”冰儿尴尬地笑了笑，不得不先振作精神应付这对母子。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对上了正一脸担忧看着她的明依。冰儿心中一动，先暗了脸色，布上愁容，才悠悠叹气：“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最近这段时间，我身上的是非不断，总叫太后操心担忧，心里过意不去，有心想改。可自个儿脾气又横又冲，没人敢管的。香儿虽然在宁寿宫受过教，可早被我治惯了，又是个单纯好骗的丫头，老被我牵着鼻子走。水莲和清月倒对我有办法，但她俩都伺候太后多年，深知太后习性。太后年迈，再□□新人，耗时费事是小，伺候得不得当不合心就不好了。冰儿早听说德妃娘娘贤良淑德，管教有方，手下的宫女丫头一个个□□得可好了。不知娘娘舍不舍得赏冰儿一个呢？”
“看你这小嘴甜的，我还有舍不得的？”德妃心花开放，一招手，永和宫里大丫头女官们都纷纷进来，排成一排站好，“看上哪个，尽管直说！”
“我这人最爱胡搅蛮缠，得找个伶牙俐齿能说得过我的！”冰儿托着腮，望着这一排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锁眉深思，神色严肃认真，好像刚才并没说什么不妥的话。
下面的宫女们却一个个不禁掩面偷笑。德妃也忍不住笑：“小傻瓜，哪儿有自揭短处的！”
“哪儿有人自己找人治自己的，冰儿不也正做着么。”冰儿不由苦了脸，瘪着小嘴，万分委屈地望着德妃。德妃被她引得又是怜又是疼，便说：“你也可以不这么做啊，只要乖乖的，不做令太后不高兴的事就行了。”
“能做到早做到了！”冰儿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那你还是找个人来治你吧！”德妃不由伸手轻戳她一下。冰儿呵呵笑着，视线走过场似的在宫女们身上转转，最后定在明依身上。
“听说明依姑娘出身书香门第，熟读诗书，心思沉稳细腻又能言善辩，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助手！”
冰儿话一落，地下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十三阿哥紧张得都不敢呼吸了，眼巴巴地望着德妃，想说又不方便说。德妃也是一愣，没想到冰儿会要明依。明依则是羞得脸通红，冰儿这一通高帽戴下来，真是叫她无地自容。
见众人不说话，冰儿只好笑问明依：“不知道明依姑娘愿不愿意伺候我这个难缠的主儿？”
“谢格格赏识！”明依上前一步，跪到冰儿脚下，“能伺候格格是奴婢的荣幸，奴婢愿意！”
“你先起来！”冰儿伸手拉她起来，转而问德妃，“娘娘可舍得将明依姑娘赏我？”
“舍得，当然舍得！”德妃已是骑虎难下，纵然十三阿哥用再可怜的眼神乞求她，她也只能点头，并勒令明依回去收拾东西。
“嗯！”明依走后，冰儿清了清嗓门，从荷包里掏出一枚小佛，“哦，这荷包里居然还有一块玉，还是弥勒佛，正好赏给明依姑娘吧！”冰儿将玉抛给十三阿哥，“顺便告诉她不用急，慢慢收拾，明天过去也行。”
十三阿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过了玉，跟德妃他们说了声，就出去了。
冰儿见事儿办得差不多，气氛却被自己搞砸了，便戴罪立功开始活跃气氛。本来冰儿是想信口胡扯点什么花花新闻的，但是一想到这宫里的古董们幽默细胞比较少，神经也经不起折腾，所以就把胡扯改成旅游杂谈，把她在五台山干的蠢事全都倒了出来。用两个字说，就是自爆。
结果逗得德妃他们是捧腹大笑，特别是讲到自己想吃肉想到疯掉，打落了飞过的燕子被她烤了，还以为是做梦那里，一屋的人笑得歪三倒四，站都站不稳。好在冰儿早就炼就一身厚脸神功，根本不把这些哄笑放在眼里，神情一样是镇定自若，身姿依然是魁拔英挺，那叫一个稳如泰山呐！
虽然牺牲了自己，好在目的也达到了。听她这么一通忽悠，德妃他们心情大好，像忘了刚才的事儿。同四阿哥他们一起出了永和宫，冰儿便施展轻功，直奔宁寿宫而去。
第二天，冰儿继续前一天的“工作”。都说后宫佳丽三千，以前听来，冰儿只是觉得那皇帝太浪费，太不懂节约和利用资源。现在，她觉得他是在捉弄自己。没事儿弄那么多老婆干什么？自己又顾不上那么多，还给她整了那么多长辈！
现在冰儿非常后悔自己昨儿突然脑抽风硬要亲自去送礼的愚蠢举动，这两天下来，居然走动了还不到十五个人。每个妃子见了她都像见了久嫁初归的宝贝女儿，迎接隆重，款待热情。每次她说要走，人家都是挽留挽留再挽留，冰儿一开始还稍微有些吃惊，后来也就见怪不怪，再到后来就是焦头烂额，疲于应付。最后她实在坚持不住，几乎逃也似的从一个没怎么说过话的妃子那里逃了出来。
“哎呀，我的妈啊！”一头钻进一个小亭子里，冰儿用力拍抚胸口，压住要涌上来的酸水。她实在是低估了古人溜须拍马的功夫，更忘了自己现在同时身受太后与万岁爷两人疼爱的隆宠。别说那些不甚得宠的妃子了，就是德妃宜妃这些有万岁爷宠爱的妃嫔，见了她都是要奉承讨好的。
打发了香儿差人将剩下没送完的玉分发下去，冰儿仍待在亭子里偷清闲。
正发着呆，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十四阿哥正大步向她走过来。
“你真能跑，可让我好找！”十四走进亭子里，来到她面前。
“找我有事？”冰儿觉得十四最近刻意接近她的意图太明显，隐隐知道为什么，却不愿意戳破那层纸。
“你那么聪明，不知道？”
冰儿仍无动于衷，十四阿哥不由近前一步缩短两人距离：“冰儿，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冰儿的平静，令十四阿哥捉摸不透。他知道她在装，可她装得太真，让他不由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你对我的心意！”
冰儿闭上眼，轻轻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迎上十四阿哥的视线：“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求皇阿玛赐婚！”十四不由握住冰儿的腕，“太后和皇阿玛那么宠爱你，一定会答应的。”
“那……”冰儿深深地望进十四阿哥的眼睛里，将他眼底的一波一澜都收进眼里，然后一字一句慢慢问出，“明依呢，你不要她了吗？”
明依的名字弗一出口，十四的心湖就惊起了万丈高浪。他深爱，他眷念，他想要，他愤怒，他不甘……这些都一丝不差地落进冰儿的眼里。
心里已然没有了痛的感觉，但他既提到了赐婚，那就要顺便绝了他这个念头。
“你是怎么看我的？”冰儿声音不大，却一下将十四阿哥从失神中拉回来。他迷茫地看着冰儿，听着她向自己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可有可无的女人？一个对你有意思，你正好又不讨厌就顺手纳入府里的无知小丫头？我说过什么，让你觉得我可以和你的福晋姬妾们和睦相处；我又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可以宽宏大量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心里记挂着别的女人？！”
冰儿说着不由来了气，手腕挣开十四的手，怒视着他：“我不仅要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丈夫的人，还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他的心。而你，这些竟做得丝毫不犹豫，倒是大方的很！我在你心里竟轻微至此，没有半点分量，你为什么还要求万岁爷赐婚？难道你真的被权利熏黑了心，对我哪怕是一点怜悯同情都没有，为了你们的春秋大业，不惜将我的一生都搭进去？！”
“冰儿，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喜欢你，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你。我不会冷落你，更不会让你受委屈！你不愿意与她们相处，可以常到宫里走动。你有太后和皇阿玛宠着，没人敢说你半点不是。至于我，我的心……”十四突然抱住冰儿，将她紧紧圈在怀里，“我也给你！全给你！”
“真的？”冰儿突然感到自己燃尽的心，正在死灰复燃。这句话明明只是十四阿哥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明明只是他慌乱之下的口不择言，可她还是忍不住地把它当成真话，忍不住地想要去相信。甜言蜜语，真的是对女人最有用的武器。
“真的！”十四重重点头，抬起冰儿的脸，看着她的眼，“我发誓！”
冰儿觉得自己疯了，她看到自己伸出双手勾住十四阿哥的脖子，居然想去吻他。而十四低头即将落吻时，她的心竟忍不住狂跳。它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跳得这么快？
“明依，你怎么来了？”
鬼使神差的一句话，平地惊雷一样投在两人中间。十四阿哥子弹一样弹跳到一旁，慌张地往亭外张望，却没看到半个人影，立即意识到自己上了冰儿的当。
“你……你诈我？”十四既羞恼又难以置信。
而冰儿，则再一次尝到刻骨铭心的割心之痛。她以为有了前车之鉴身体应该有了抗性，这次又事先打了预防针，自己应该能挺过去。可真看到十四阿哥的反应，冰儿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
“我是诈你，不行吗？”冰儿欲哭无泪，“你要我拿我的一生去换一个无法预见的未知，却不允许我使小计试探你的决心？你刚才说那句话的决心去哪儿了？你突然推开我跳到一边时，可曾有一瞬间的犹豫应该顾及一下我？”
“我说过我会给你！”
“你喜欢她几年了？”冰儿突然问。
“七年！”十四阿哥想都没想。
“七年……”冰儿苦笑，七年，换作以前，冰儿或许还会自负的想要去打碎它。可是现在，她既没时间，也没那个闲情。“你觉得你能用几年忘掉她？七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你不相信我？”
“我是不相信你！”纵观十四对她的态度，冰儿还真没那个信心。“因为我实在找不到理由自欺欺人，你甚至连一刹那的犹豫都不肯给我，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我……冰儿，我喜欢她七年！整整七年，你让我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她……”
冰儿无话，她光是动了一刹那的心，就花了她两年的时间去遗忘，更何况是痴恋的七年？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多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会试着……试着去忘记！”
冰儿的脸，在十四阿哥的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覆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冰霜。她不自然的别过脸去，不想让十四阿哥看到。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要挥刀斩断他的念，却又不忍让他看到凶器！
“你真的想要机会？”
“你愿意给我？”十四仿佛看到希望一样，握住冰儿的双腕。
“嗯！”冰儿点点头。十四喜不自禁，不由松口气将冰儿拥入怀里。被侥胜冲昏头的他，没有看到冰儿眼里刀光一样的寒冷。
亭外的路上，有个身穿女官行头的宫女慢慢走来。身后背着一个锦囊，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全都是入宫这些年，十三阿哥他们送她的东西。
昨晚与十三依依不舍了许久，今天和平时处得好的宫女道别，德妃娘娘又特意叮嘱了她许多事。她这人还没进暖心阁呢，一个个都在为她的前景担忧。连十三阿哥都按耐不住，说要找冰儿评理去，她好话歹话说尽，才勉强作罢。
唉，这其中因由只有她自己清楚。想必冰儿是方便那天带她走才把她要过去的吧，可这些又不能明说。正烦恼着，经过一个亭子。明依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这一瞟不要紧，正对上冰儿冷得像刀剑一样的眼神。
明依顿觉有万千冰刀像自己射来，身子一僵，木在原里。那股戾气，比第一次给她下马威的时候，可怕不下百倍。要不是前天晚上，还见过她的清新可人，明依几乎要当她是魔女降临了。
明依都没有抬头去看那抱着冰儿的男人是谁的勇气，硬着头皮想要抬脚走人，却看到冰儿伸手冲她勾了勾手指。
要我过去？明依心里惊讶，她正跟人郎情妾意的，让自己过去干嘛？难道……明依脑袋一炸，立即想到正抱着冰儿的男人是谁。再看看冰儿的表情，分明一脸挥剑断情的决绝！
而要彻底斩断她跟十四之间的牵扯，自己无疑是那把再合适不过的绝世好刀。明依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永和宫多磨叽一会儿，或者早点出来也行。她想立马拔腿逃跑，无奈冰儿眼神杀伤力太强，她不得不在她的示意下，一步一步地接近他们。
明依忍不住捂住自己半边脸，心里埋怨这具身体的视力怎么这样好。如果跟现代的自己一样，是个远超五百度的大四眼，她就不会看到冰儿寒光冷冽的眼神，更不会看到她勾动的手指，自然也不会慑于冰儿的雌威，乖乖的就范了。
距离一点一点的拉近，冰儿手指绕了一个圈，示意她转到十四阿哥的正面去。明依大气不敢出，却还是一步又一步地走了过去。
她不喜欢十四阿哥。不管是因为历史，还是单纯的他这个人，她都不喜欢。他总爱刁难她，捉弄她，让她难堪，还老惹她生气，他真是最让她头痛的人了，比见了八爷还害怕。
可她也不讨厌他。不管他怎么为难她，却从来都没有真心要害她。他还处处为她好，为她着想。她知道他为她付出的，不比十三阿哥少。可……
这大概是明依此生走得最长的一段路了，她终于站在了十四阿哥的面前。呆立原地，不敢转动分毫。她不敢去看，更不敢去想十四阿哥看到她出现在眼前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冰儿，真的好狠！
冰儿由着十四阿哥抱着自己，冷眼旁观明依一步步转到自己背后，站定。
十四身体突然不可遏止的抖动了一下，然后松开了冰儿，脚步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冰儿却上前一步，紧逼而上，冰寒的目光叫十四阿哥都难迎其锋芒。
情已去，言也尽，冰儿再也不作片刻停留，转身飘然离去。
十四阿哥无力地靠着栏杆，好久都无法从身体里找到力气。明依依然呆立在原地，冰儿的一席话叫她这个旁观者都心胆俱裂，神魂俱灭，更何况十四是当事人？
她知道自己不能去安慰他，也无法去安慰他。冰儿这一刀恐怕扎进了他心里，除了冰儿，没人能治得好。
揭开绚烂唯美的樱花图，露出后面俊朗非凡的青年。冰儿轻轻一拉，扯下画卷，拦腰撕成两半，交叠重合，再撕……
纤手轻扬，雪色漫天……望着这碎成片的情，冰儿清楚地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流逝。
“心神空空，疏则通，堵则止。玉生，你是这世上把我看得最明白的人，也是最懂我的人。谢谢你！”
冰儿振臂一挥，满地纸屑飘飞而起。她长臂轻舒，柳腰轻摆，纤腿高抬，在卧室里跳起了畅意优美的爵士芭蕾。华丽的裙摆摇曳，虽然看不到天鹅纤柔的身姿，却掩不了她柔美的情态。
纷扬的雪里，娇小天鹅双翅舒展，时而贴湖飞过，时而迎空逐雪，时而打水嬉戏，好不活泼可爱，明艳动人。只可惜了，这纤柔的舞，却无人欣赏……
进了暖心阁，香儿带明依去了房间，又讲了冰儿平时生活的细节，明依顿时傻掉：这哪里是魔窟啊，简直是最逍遥自在的洞天福地！
冰儿吃饭睡觉不要人伺候，沐浴更衣不用人伺候，起床梳头不用人伺候……这阁里的丫头太监只要把该准备的东西备好，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其他时间尽可以撒开丫子的飞跑。
这跟她七年来的奴才生活一比，简直是比神仙还逍遥！明依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告诉十三阿哥，她这辈子再也不用大中午的支着眼皮子，等人睡醒了！
香儿见明依傻掉的表情，不禁笑了：“格格刚封格格那会儿，阁里的奴才们也是像你这样的，不过习惯就好了。格格待人又极宽厚亲和，所以丫头太监们对格格也都极喜欢的。毕竟这皇宫里，百年也难得出现这样的主子。明依姑娘以前虽有些不是，但也不用担心。格格心胸宽阔，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人。她既要了你来，定会好好待你。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多谢香儿姑娘提点！”明依依礼向香儿行礼，心想这个丫头也是个直爽人。不过也怪，跟了冰儿那么久，再别扭的人也会变爽快。
香儿又交待明依几句，便回自己房休息。
第二天，破天荒的，十三阿哥丢下四阿哥，一个人火急火燎地直奔暖心阁。
远远地看着一群人在樱园里围桌而坐，好像在玩什么游戏。十三走过去的时候，正看到一个小太监正捏着鼻子，一边转圈一边学牛叫。一旁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冰儿坐在中间，旁边就是香儿和明依，三人笑得挤成一团，快要不分彼此了。不知道是谁先看见了他过来，大叫了一声，一群人赶忙给他请安。
十三急忙抬手让他们起来，正要走过去，一个碗飞了过来。
“谁让你来的，我暖心阁不欢迎你！”冰儿气呼呼地，说着伸手又丢过来一只，十三忙伸手接住。
看刚才明依与冰儿的亲密样儿，不像有罅隙。十三立即知道自己小人之心了，忙陪了笑脸，凑上前：“四哥今儿说好久没教你写字了，也不知道你练的怎么样了，便想得了空过来看看。我这不也为你着想嘛，知道你不喜欢学书法，就先来通知你一声，好想个应对之策！”
“啊？！”一提到毛笔字，冰儿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猴子，一下跳了起来，指挥众人清场。“你们快把东西收拾了，我去太后那里。四哥哥要是来了，你们就说，我去了太后那里，还没回来，估摸着要用了晚膳回来！”
说完，提裙上房，直奔宁寿宫而去。